班主任老王也终于是看过来了,刚开始看一眼,忍了,半晌后童娅没收敛,他又忍了,第三眼的时候,他爆发了。时柿没来得及给童娅暗示,班主任老王直接冲过来把童娅桌上打掩护的一大摞书掀了。这一掀,不单单把童娅在干什么暴露了,她藏在书堆里的小说也全暴露了。哗啦一阵,时柿坐在旁边双腿都在打颤,慌忙把刚胡乱画的那张纸用手肘压住了,耳边嗡嗡地直响。童娅是个小说迷,平时有钱就会买一堆,班级里传阅的小说都是她提供的。这一下,得暴露她多少?“童娅!你爸妈给你吃好的穿好的,就是让你来看这些杂书的?”“高考还有几天你不清楚?”“你上回模拟考全班、全校第几名你心里没数?能上几本啊?”“我在上面苦口婆心给你们建议,你就下面这么混日子!”“这都看些什么书?!”老王把清出来的一摞书往垃圾桶旁边一扔,“童娅,你过来,自己撕。”童娅动作慢了一点,老王就直接上手,狠狠地把其中一本从中间扯开,又撕成了几片。撕完,双眼愤怒地盯着童娅,“别以为只剩下一个月了就可以放肆,照样可以管教你们。撕不完今天这个主题班会不结束。”接下来十五分钟,一整个班级的同学就在围观童娅撕书。童娅站在垃圾桶旁,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像是机械性了一般。时柿想去把她被丢在地上的课本和资料捡起来,但这样气氛下,她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缩在座位上,低着头。原本空荡荡的垃圾桶,最后被这些小说塞进去了近大半桶。时柿看了一阵心疼,都是钱,都是童娅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钱。时柿还是强扯了嘴角,安慰童娅,“反正大部分都是你看过的,已阅过,价值就到了。”童娅呜咽了一声,“谁说我看过了,这些都是我刚换过来的,就刚看了小半本。”“那、那你忍忍,高考后看,那时候买手机了,可以去网上看。”时柿想了想,说道。童娅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缓了一会,突然对时柿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嗯?”“我零花钱刚买了小说了,这一批交换的又被撕了,我得赔。”赶巧才收到印贞的那两千块钱,时柿答应了童娅。第二天出门前,时柿想了想那一大堆小说碎片,把信封整个带上了,童娅缺多少就借多少吧,两百块钱估摸不够。果然,童娅看着时柿手上的钱后悔了,改为借三百了。时柿又多给她加了两百,想着她说把钱都买小说了,那就是手上已经拮据,都快考试了,让她去买点好吃的。解决完这事,童娅又恢复元气了,嘴上也没骂老王,只是在听到时柿说今天有两节老王的地理课时翻了一个白眼。“走吧走吧,快点去吃早餐,今天真难熬,得多吃点。”时柿把信封塞进书包夹层里,紧跟着童娅的步伐去了食堂。等时柿追上童娅,喘了口气,一摸口袋——饭卡没带!“刷我的吧。”童娅说,刚走了两步,她又说道:“我饭卡里好像没多少钱了,不够咱俩吃,得充。”这个点充饭卡的地指定是排起了长队了,时柿想想都觉得耽误事,还是重返教室了。学校规定不准在教室吃东西,就算是自己带的也得全部出去吃,所以一到饭点整个教室都会空下来,除了极个别不吃饭的。时柿小跑着回来,刚要进教室门,就看见了一个人正站在自己桌子旁。她有些讶异,脚步一滞,扶住了门框,彼时那人正低着头在翻她的桌斗。那人虽然没有脸正对着她,但互相都是同学没有不认识的理。时柿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叫一声她的名字,那人却感应般的突然抬头了。四目相对,电波交汇。“你在干什么?”时柿先开了口。“想找你作业抄抄。”现在哪还有什么作业!时柿走到自己桌前,书包拉链被拉开了,信封的一角已经露出来了。她摸了摸,已经空了。时柿回头,咬紧了下嘴唇,伸出左手,“拿来。”“拿来什么?我没找着你作业。”“余熠!”这一声,时柿声音大了一些。余熠没再理时柿,打算转身就走。时柿虽然看上去瘦小,但其实身高还是有的,比余熠高出了一小截,现在也多了一份气势。她堵在了余熠面前,态度坚决。“时柿,你说我拿什么了?”余熠没对上时柿的眼神,一双眼珠子到处乱转。这么耍嘴皮子战时柿自然是占不了上风,她也不想和余熠吵架,看着余熠还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时柿脸都气红了,胸口郁了一大口气,“余熠,请你自重一点。”“自重?我哪不自重了?你别以为你看见我和徐老师了,你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批判我。”时柿听着余熠说这段话,她都替她羞的不行,都被同学撞见和老师抱成一团在一起了,她怎么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底气十足?而且,她与程暄扯清楚了吗?这不是脚踏两条船吗?见时柿不说话,余熠平添了几分得意,“你呢?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钱?还这么带着。是不是出去卖了?高中生这个名头可以开价很高吧?”余熠话音落,时柿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她一把,“我没这么不要脸。”趁着余熠后倒,她又去掏她的口袋。余熠自是捂住不让,想要反推时柿。时柿抢占了先机,压制着余熠,又想着她刚说的那番恶心人的话,怒火中烧,横生出一股劲,一双手胡乱朝余熠挥去,“让你乱说,我没有,我没有……”两人拉扯间,教室也回来人了,急忙过来想要拉住她俩。然还没待他们过来,他们就看见时柿霸道地把余熠掼倒在了桌子上,很大一声响,随后桌子倒了,余熠也摔地上了。时柿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余熠在地上,而她倒在了桌子上,腰卡在了桌棱上,她费了好大一股劲才慢慢地站起来。然站起来后,她好像大脑空白了,她接下来该做什么,说什么,她反应不过来。让时柿回神的是一声惊呼,“流血了!余熠裤子上全是血。”声音很尖很细。教室回来的人愈来愈多,童娅也回来了,她走到时柿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时柿手心全是冷汗,她回握住童娅,“我——”时柿没有说完话,班主任老王来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余熠和时柿一起去了医院。救护车上,时柿简单检查了一下,除了点皮外伤,无大碍。而余熠,似乎问题很大,下车后,她直接被送去了急诊手术室 。没过一会,他们得到了余熠确切的诊断——先兆性流产。而且,孩子已经保不住了。所有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全乱了。意外发生在学校,流言蜚语一点都瞒不住。时柿与余熠打架的缘由众说纷纭,而其中余熠和时柿抢男朋友这一种说法最多人认同。时柿被留在了医院一直没让走,时奉军也被叫来了,去给余熠交了三千块钱的手术费。来龙去脉,时柿全都交代给时奉军了,没有隐瞒。时奉军叹了一口气,“怎么全摊你身上了。”当天下午,程暄也被叫来医院了,因为余熠一口咬定孩子是他的。程暄来了也没有否认,和时柿一起垂头丧气的站在病房外。突然,他问时柿:“你真是因为我打架?”时柿扯了扯嘴角,“不是,另外的事。”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关心余熠偷钱那档子事。“其实也就那么一两回,怎么就怀孕了?”程暄挠了挠头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时柿。时柿没有接话,因为她也没法告诉他。但总之,有过,那就有怀的可能性。程暄倏然笑了,“说来,时柿,你是我的背锅侠啊。”“你别笑了。”时柿憋了半天,说出来了这么一句话。病房里陡然传来程暄母亲杨枝的哭声,骂程暄,又哭程暄命苦。病房里渐渐吵起来了,时柿能听到大概,余熠的父母要求时奉军和杨枝赔偿钱,而且开口的数目不少。时柿站累了,靠在墙上,看着脚尖,叫了程暄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把你孩子弄没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她怀孕了,我一定……”时柿回忆了余熠倒在教室的地上,裤子上有血渗出的场景,她浑身鸡皮疙瘩全起来了。她害死了一个孩子,她是凶手。“这孩子估计着命也不长。余熠不会生下来的,我俩其实都说分手了。”程暄说着语气里没有多沮丧,很平静。“对不起。”时柿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程暄也没有再搭理她。医院的下午,阴沉、宁谧,让人昏昏欲睡。时柿和程暄一直没有挪窝,有空闲椅子也没去坐。时柿不敢想回学校后,他们要面对的人和场景,大概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他们了吧。余熠该怎么办呢?如果不是自己硬要去抢回钱,她就不会闹的人尽皆知了,她大可以高考后偷偷流了,说不定还会选择生下来。时柿突然脑袋里浮现出血淋淋的一团,她怎么也不能让它消失,缓缓地抱膝蹲下了。约摸半小时后里面渐渐又安静下来了,似乎是老王在当中间人在调解。时柿站起身来,想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瞄一眼,看看余熠的状态,这么吵,她大概也不能休息吧。现下,时柿还没迈开步子,眼睛先看见了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身影。除开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和一个护士,走廊上只有他穿着平常的衣服,而且他最高,脸色也不太好,好像即将要发怒了。时柿没有凑到病房前去了,而是扭头和程暄淡淡地说道:“你哥来了。”第5章 05程暄浑身一个哆嗦,猛地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逼近。“哥——”开口,声音又弱又短促。程霁没搭理他,目光落在他的旁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时柿对上他的眼睛,墨黑色隐不掉他的怒气。时柿撇开头,“杨枝阿姨和我爸都在里面,你进去吧。”程霁握上门把手,又回转过头来,这次是对着程暄,“站门口站好。”病房里,时奉军和杨枝在病床尾靠墙而坐,余熠的父母坐在病床旁,班主任王老师站在这两伙人中间。王老师看见程霁,如临大赦,总算是来个担事的了,能解决事了!程霁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下意识地微蹙眉头,然后镇定地说:“找个地细说罢,这么大群人在病房里对她名声也不好。”一众人都明白程霁这个她就是专指,专指余熠。余熠的母亲先出声,未语先哭,“我女儿大好的前程都毁在这些畜生手上了,以后该怎么办!”杨枝是个没主见的人,从知道小儿子程暄闯了这么大祸,早就慌了神了,暗自摸着眼泪,任由余母骂。而程霁在听见余母骂出“畜生”这两个字后脸色沉了几分,“该是由程暄负责的,我们不推脱一分。”“程暄这半大个小子有什么能力?什么娶我们家余熠就不用提了,你们家那条件我可不想害我女儿一辈子。”余母话语里的不屑丝毫不加掩饰。听到结婚这种事,作为他们的班主任,老王不淡定了,“这俩孩子高考都没结束呢,年龄离结婚差的好大一截,余熠母亲冷静下来,我们凡事好商量。”“没什么好商量的,三十万,一分不能少。”余母朝丈夫看了一眼后,一口气说出了这个数字。说完又语气弱了几分,像是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补充道:“这是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名誉费加一起的。”程霁倒是没作大反应,也没立马反驳,而是拧头看了正躺在病床上的余熠一眼,“两个年轻人早恋,偷尝了禁果。余熠也满十八岁了,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您这样要钱不合适吧,就是报警也没名头把程暄抓走。”“那时柿那丫头躲不掉,她一看就是故意打我们家余熠的。”余母一听程霁这话,有些慌了,立马想到还有一个闯祸的。时奉军打心底不希望到对簿公堂这一步的,私下了结是对孩子们都好。但此刻听余母这般诋毁时柿,明显和时柿说的情况不符,也怒了,“无冤无仇,她打余熠干什么?你现在讲话要有依有据,信口雌黄那就报警。”“依据?这不摆在眼前吗?时柿那丫头瞧上程暄了,可惜程暄喜欢我们家余熠,就对付余熠呗。”余母说道。时奉军伸出右手指向余母,手有些颤抖,“满嘴胡言。”程霁听见余母的这番言辞微怔,想起并排站在病房外的两人,轻咳了一声,“您再好好想想,冷静一下。”说完,程霁自己竟然就这么走出去了。时柿看见程霁从里出来,下意识地轻碰了一下程暄。程暄本是靠在墙上假寐,没睁开眼,“怎么了?”程霁一脚踢上程暄的小腿,“怎么了。”程暄哎哟一声,又骂了句脏话,但瞧见程霁的黑脸,愈骂愈小声,“哥,我——”“准备准备,高考结束娶人家吧。”程霁说。程暄一下子慌了,“不、不是,我不娶,我都没到结婚年龄。”“那解人家姑娘衣服的时候没想到年纪小?不想负责怎么不用套?没钱?几个套子也不贵吧。”程霁说着倒是无所顾忌,对面时柿脸全红了。时柿一手背在身后,在墙上画来画去,他是不是忘记她还站在这了?什么上.床细节她可不想听。好在没等程暄回答,病房里一大群人涌出来,余母走在最前列,嘴上碎碎咧咧的。一群人打算去医院对面的茶楼,临下楼,程霁对时柿招了招手,“你过来具体说说怎么回事。”时奉军最开始是没打算让时柿去参与这场谈话的,在他心里时柿还是小孩,大人之间的谈话小孩子不要参与。更深了说,他希望破点财尽快把事情解决了,不要给时柿留下阴影。时柿还要高考,上大学,工作,结婚,人生路还很长。“时柿就不用去了。”时奉军伸手想拦住。“毕竟事情怎么发生的,还原需要当事人。”程霁顿了一下,“确实该我们负责,钱该拿就拿,但不清不白,趁火打劫的事我们不能受着,你说是吧,时老师?”时奉军沉吟了一下,猛然想起来早前时柿说的余熠偷钱的事,点了一下头,同意了。到了茶楼包间里,几个长辈率先入座,恰好把椅子坐满了,时柿站在门边呆呆的。程霁本是已经坐下了,扭头看见她这副样子,叫了她一声,“时柿,去找服务员添张凳子。”时柿迎上他的眼神,三秒后,才轻点了一下头。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点,茶楼走廊上来来往往,人很多。时柿走了两步却停下来了,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蹭了几下眼睛。明明一个月后就要解脱了,却摊上这样的事,她怎么办呢?她怎么当时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那些钱本来就不打算用的,被偷去就算了现在要赔多少钱?时奉军一个月工资四千,刚已经交了三千手术费,后面的费用她不敢想。时柿想自己抽几耳光了,她没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自搧耳光,却是捶了几下脑袋。捶了两下,身后一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又不是脑袋打的人,该剁手。”程霁虽然脸上没笑,语气倒也不是特别难听。“我没想打她的。”时柿下意识说道。程霁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去搬椅子,事情缘由进去说。”时柿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不相信她的话了,当她这一句是狡辩,她转身就去走廊尽头找服务员了。程霁在她身后摸了一把下巴,略沉吟,回了包厢。待一行人正式坐下来谈,余母对面正好坐着时柿。时柿一抬头,就能看见余母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时柿,你来给大家说一下当时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就和余熠动手了,平时班级里没听说你俩关系不好啊?”班主任老王率先开口。时柿刚准备说话,时奉军突然出声了,“时柿,你实话实说。不要隐瞒什么,这是大事。”时柿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听着时奉军这么一说,有点懂了,他这是在让她从余熠偷钱开始说?时柿也确实这么做了。然未待她说到自己是如何余熠争执起来的,余母就跳脚了,“我们家余熠不可能偷钱,绝对不可能。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坏啊,想推卸责任,也不能污蔑我们余熠偷钱啊。”说着又呜呜哭起来了,“她现在没了孩子,坏了身子,还要被泼这样的脏水。”“阿姨,我没有说假话。”时柿眼睛也红了。“你拿出证据来,她偷你什么钱?”余母一下又一下的捶桌子。“我那个信封里的一千五百块钱没了。”“你哪来那么多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一个月赚多少钱。”余母说着还冷哼了一声。“我妈寄给我的。”“又扯出你妈,我知道你妈嫁到城里去了。你妈怎么勾搭上你继父的你知道?”余母还想继续说被余父制止了。余父本是一直没说话,看着余母越说越不成样子,赶忙推了她一把。余母的话按了回放键似的,反反复复地在时柿耳边回荡,她妈和崔叔叔不是生活的很好吗?妈妈和崔叔叔的女儿崔加喃也没有发生过矛盾。“爸——”时柿看向时奉军。时奉军原本握着茶杯的手用了力,“你接着说。”时柿原原本本的说完了,心里却特别特别难受,印贞究竟怎么和时奉军离婚的,她确实一点点都不知道,只是突然一段时间他俩开始吵架,然后感情破裂了。另一边程霁觑了两眼时柿,发现她睫毛颤个不停,有点琢磨不透她这个小动作。紧张了?害怕了?说假话了?程霁起身给在座的都添了次茶,“先不论余熠有没有偷钱,我想时柿都是不知道余熠怀孕了,不是故意打她的,不要把小姑娘想的太坏了。”“我是没有想坏。程霁,你这么说知道刚死的是你侄子吗?那是程暄的孩子!”余母吼这一嗓子,吓的对面的时柿抖了抖肩膀,一下子就哭出声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她怀孕了也和我没关系啊。”到底没经过这样的事情,时柿被余母一吓,又想起余熠裤子渗血的场景,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了。“你个黄毛丫头还哭上了,从你身上掉块肉了吗?你知道我们余熠有多疼吗?”要不是有桌子挡着,余母真想冲上去抓住时柿的肩膀好好问一问。在这一刻,时柿真希望是她流了孩子。这一场谈话因为余母情绪失控被迫中止了,谈不下去,达不成统一意见。最后则是时奉军又去给余熠的就诊卡里充了五千块钱,程霁单独给了余母一张银行.卡。终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第6章 06翌日,时柿没有回学校。五月天已经热了,她却把房间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一直躺在床上。也没睡着,就是觉得浑身没劲,起不来。时奉军怕她在房里出意外,隔一会叫她一声。临傍晚,他进房间了。望着床上面无表情的时柿,他说:“我送你到你妈那里玩几天,行吗?”时柿翻了个身,“不想去。”开口的声音很哑。“柿子”,时奉军搬了时柿书桌前的椅子坐在她床边,“爸爸会解决好的,你不要有负担。”时柿面朝墙壁,一手拽着被子角,没有吭声。“你现在要想的只有考试,其他事情都有大人在。”时奉军又补了一句。他说完后,房间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时奉军枯坐了一会就又出去了。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时柿眼眶里憋了很久的眼泪刷刷流下来了,本是一边哭一边用被子角擦眼泪,到最后是用牙齿咬上了被子,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哭得一抽一抽的。这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时柿半夜哭着哭着睡着后,被轰轰隆隆的雷声炸醒了,一睁眼,正好外面打了个闪电。她赶忙用被子蒙住了头,半晌后才探出来,额头上汗涔涔的。一刹那间,时柿心跳的特别快,她用右手捂住左胸口,怎么也喘不过气来,觉得鼻子吸气已经是不够了,开始张着嘴呼吸。时柿又想哭鼻子了,她该不会是遭报应了吧?下床穿上拖鞋,时柿就跑去敲了时奉军的房门。时奉军一边戴眼镜,一边拉开房间,看见她捂着胸口,被唬住了,赶忙去开灯。灯一照,就见时柿满脸惨白。“柿子,你怎么了?你跟爸爸说。”时奉军扶着时柿在沙发上坐下。“爸,我就感觉心很慌,很害怕。”时柿抬头泪眼朦胧地望向时奉军。时奉军本想伸手拥住时柿,但瞥见时柿穿着睡衣,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了。时柿已经是大姑娘了,很多事他这个父亲来做已经不合适。思及此,时奉军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东西,我送你去市里。”时奉军这一次不是商量的语气。时柿想去市里了,事情就瞒不住印贞和崔长风了,他们又会怎么看她呢。甚至是那个继姐崔加喃,她应该会更加看不上她吧。深夜,客厅里父女俩的情绪一点点平稳,殊不知天亮了,事情似乎会变得更乱。早六点,要是往常时奉军早就起床了,然今天因为时柿凌晨折腾这一番,他才睡下。刚睡了半小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时奉军满脸倦容,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他清醒了几分,是时柿母亲印贞打过来的,看来她已经知道了。他才喂了一声,印贞就开骂了。“时奉军,你把女儿留在身边就是这么教她的吗?”“你当个狗屁老师!”“时柿呢?你让那丫头接电话,打孕妇,她无法无天了。”时奉军半靠在床头上,一手揉按眉心,“印贞,你不知道情况,不要瞎讲。孩子已经受很大打击了,昨晚上哭了一夜。”印贞陡然声音软下去很多,“我跟老崔在过来的路上了,你在家等我们。”“你要他来做什么?”时奉军听说崔长风一起来了,心里顿感膈应。“他怎么不能来,他办事能力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也比你会教女儿,这一次说什么时柿我也要带走。”时奉军没心情跟印贞争执这些事,默不作声地撂了电话。时柿早就起床了,彼时正在收拾书包,几本书来来回回往书包里装,装了又拿出来。时奉军瞧着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思,“不想去学校,咱就不去。”“可是要高考了。”时柿嗫嚅道。“最近没什么重要内容讲了,休息好最重要。”时奉军伸手摸了摸时柿的头,其实余熠到现在没讲话,光听时柿的一面之词确实不可信,可作为时柿的父亲,当下的情景他选择女儿。时柿缓缓地在书桌前坐下,先是翻开了英语书,看了不到一分钟,又拿出历史书,扭头看时奉军还站在一旁,弱弱地说道:“爸,您能出去,让我呆一会吗?”时奉军俯身过去合上时柿的书,“你再去睡一会。我去给你煮碗面,你妈在过来的路上。”“她怎么要来了?”时柿抚上书页的手轻轻颤抖。“就过来接你去市里玩几天。”时柿本是坐正的,现在一点点地变成趴在桌上,原本时奉军说送她去,她求求他,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去,但如果印贞来,那就是一定要去了。书桌就摆在窗户前,透过窗户,时柿能看见学校的红旗飘扬,红得鲜艳又漂亮,那个地方真美好啊,可是她不敢去,她也没脸去。印贞到达时,时柿正在吃面。一碗葱油面,她挑来挑去,就是没往口里送。印贞把拎的包重重往桌上一放,时柿握着筷子的手又是一抖。“妈——”“有本事了,都会打架了。”时奉军不满地看向印贞,“孩子在吃饭,有什么话吃完了说。”“就是你这么惯着她,惯得不成样子。没礼貌、闷葫芦、现在还打人,我脸都被你丢尽了。”印贞看着时柿这副要吃不吃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想吃就不吃了,跟我去医院。”时奉军听说印贞还要带时柿去医院不乐意了,“孩子昨天去了,今天在家看看书。有什么事我们大人去解决。”“我听说你们昨天没商量出个结果来,那个小姑娘就是堕胎,今天应该也恢复过神来了,我们再问问究竟是什么回事。要真是咱们时柿错了,时柿就是下跪也得求人谅解,不是的话,时柿不能背着这个负担,不然她以后走哪都被人指点。”印贞说着就去拉时柿。第一下没拉动时柿,印贞又拉了一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认错啊?”时柿用了点力,想挣脱掉印贞的束缚。这一个动作惹火印贞了,她一个手指戳在时柿头上,“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啊。”印贞就也这么哭了。“我昨晚接到你路阿姨的电话,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她说你把同班同学打流产了,整个镇上都知道了,要我赶快把你接走。”印贞的话现在无疑是又给时柿插了一刀,事情原来都到这一步了,不止是学校不能去,家里都呆不下去了。时柿望着碗里的面条,眼前一点点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去医院,该说的话昨天她也已经说了,事情缘由就是这样,可是他们都不信她。现在去医院,余熠压根不会想看见她,她也不可能去病床前照顾余熠。最终时柿被印贞半拖半扯的带上了停在家门口的那辆车,车上正坐着崔长风。时柿感受都他投过来的目光,窘迫地低下头。好在崔长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与印贞问了去医院怎么走,然后径直启动了车子。时奉军却还是个轴的,没肯上崔长风的车,说不远,自个骑自行车过去。印贞也没心情嘲讽他了,随他去了。时柿一路上说不上畏惧,反正是不安宁,之前被余母吓这一遭,想到又要去面对她,她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上来了。到医院,印贞和时柿准备下车时,崔长风很周到地提醒印贞:“记得买几盒补品,再买个果篮,别空手去。”“知道了。有什么我应付不来给你打电话。”一下车,想到时奉军现在骑着那辆小破自行车指不定才刚出门,印贞又火蹿上来了,“你说你爸这叫什么人,坐这车要他半条命了?”“爸他骑自行车习惯了,离家不远,他马上就来了。”时柿难得的为时奉军顶撞了印贞。“不等他了,咱俩先上去。”印贞随便在医院旁的超市买了两盒补品,就带着时柿去病房了。两人刚下电梯,进了妇产科的病区,时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余熠住的病房外好多人,是不是大家都来看望她了,那样她就先不过去了。“妈,我们等等爸,等会一起进去好吗?”“都到了,不等了,他来了也干不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