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铺的时柿缩在被子里,头没露出来,轻轻发抖,抖了一阵,停下来,又接着抖。忘了有多久,被子里另一处传来振动。她伸手摸过去,才发现是手机来电话了。电话是程霁打来的,时柿手指都点上拒听键了,下一秒却又爬起来穿上拖鞋,握着手机往走廊去了。“喂——”时柿这才发现自己声音也在抖。“睡了吗?没伤到哪吧?”程霁问。时柿把手机贴的离耳朵更近了一些,“程霁哥……我没睡,挺好的。”“我在你宿舍楼下。关门了,我上不来。”程霁尽量放柔了声音。“阿姨不让进的,她不会开门的。”时柿想起了宿管阿姨的严格把门作风,心思偏了一瞬,却又立马反应过来了,程霁怎么又折回来了,还问她伤没伤到?“那你方便下来吗?”时柿摇头,想到他看不见,有些生硬地回答了他两个字,“不能。”电话那头安静下来,程霁似乎在想法子,时柿便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都回去了吗?”“接了个电话,直播了你们宿舍的吵架给我听。柿子,我电话号码你都给谁了?”程霁反问她。时柿骤然悟到了些意思,“谭笛可。”程霁没作声。时柿是光脚穿着拖鞋,在外面站久了,脚后跟发凉,甚至冻的有点疼了。她便蹲下来,用空着的手捂着了脚。“她有男朋友的。”时柿两手交换着捂脚,一会两只手也凉透透的。只是她心里也抽抽发凉,她不过是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程霁点了根烟,叼着说道:“关我什么事。你站在外面的吗?穿外套了吗?冷不冷?”“冷,好冷,我脚都冻麻了呢。”时柿糯声拖了着说。“那你进去躺着,安心睡觉,没多大事。”程霁深吸了一口烟。刚来路上,程霁很着急赶过来,他怕时柿和人动手,她输了,占下风了。电话他就听了半截,就被那头按掉了。现在他到楼下了,听她说话,又担心她情绪,本来就心窄,出了点事就跟钻进死胡同似的,这么一被骂,估计又是好长时间难受。时柿乖顺地回去睡觉了,程霁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个地过了一夜。这夜,程霁也有点失眠了。之前尤湖湖给他打电话,只说是和同学有点不愉快,他以为就是女生之间的矛盾,然电话里骂的话他也听见一二了,涉及感情,有点难听。程霁靠在床头,点了根烟。烟灰将落时,他惯性扭头寻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发现没有。从床上起来,整个屋子转了一圈,最后都没找到这个东西,程霁对着马桶抽完了半根烟,把烟头丢进去。冲水时,程霁咒骂了一声,“学校里他妈就这货色。”抽水声大,盖住他的声音,又好像他没骂。翌日,时柿还有课。一般都是葛酿酿和她一起去食堂,吃完早餐再去上课。今天时柿收拾完了,葛酿酿还在化妆,确切说是一边化妆,一边和谭笛可聊天。时柿背上书包就自己先出去了,也没问再自讨没趣问葛酿酿要吃点什么帮她带过去。出了宿舍楼,没走几步,自时柿身后传来鸣笛声。她本能回身望过去,就瞧见程霁的那辆车。时柿顿在原地,看着他下车。他站定后,时柿想起了去年平安夜,他站在路灯下抽烟的场景。一副流氓不开心想揍人的模样。两人在路边十步之遥,对视了几秒,程霁先走过来了。他快靠近时,时柿竟往后退了一步。他胡子冒青茬了,显得他这个人有点凶。“程霁哥,你……你怎么又来了?”时柿耷拉着头问。“我没回去。”时柿听着猛地抬了一下头,“没回去?那你在车里过了一夜?”“旅馆。”程霁伸手摸了一下下巴,估摸是自己摸着也扎手,微蹙眉,“总是要看见你一面才好。”时柿睡了一觉起来,眼睛肿得更厉害了,还酸胀,她眨巴了两下眼缓解不适。“事情不是像她们说的那样。”时柿明明说着为自己解释的话,却还是低着头。程霁嗯了一声, “柿子,其他我就不问了,但是你要真有男朋友了,要告诉我,我这头也好有个数。”“没有,我没有。”他话音落,时柿就接下话,开始否认了。两人一人低头,一人昂首,四目相对,眼神交汇,须臾之后,程霁咧嘴笑了,“那就成。”时柿噎住了,怎么自己刚刚答的那么着急,真是一副急死人的模样。“你真相信我吗?”时柿又问。程霁点头,“我答应你了,我的过往我都处理好。那同样,你也要有能力来处理自己的问题。我们公平起见。”一股酸涩自胸口慢慢往上涌,眼睛的酸胀感也愈重了,时柿连应了两个好。程霁伸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几秒,还是放在时柿背后拍了拍。就这样一场闹,时柿陷入了和宿舍两人的冷战之中。时柿本就是少话的人,另两个人不主动跟她说话,她更是不知道去跟她们说点什么。只是事情传散开了,在何颂出现在宿舍楼底下后,传的更沸腾了。尽管何颂在宿舍楼下候了几天,葛酿酿就原谅他了,两人重归于好。自此,谭笛可和高果为,葛酿酿和何颂,四人行倒是成行了。半月后,辅导员在qq上给时柿私发了消息,让她去了一趟办公室。回来,时柿换了宿舍。时柿搬到了同层楼的走廊尽头,那间宿舍只住了一个人,是个因病休学一年的学姐,现在和她们同届。因为她身体不好,家长来学校陪读照顾她,学校便特批了她一人住一间宿舍。前几天她和辅导员说可以安排其他人一起住了,她身体好转,家长已经回家了。恰逢时柿这档事,于是辅导员就让时柿搬进去了,说的是两个人可以互相照应着。学姐叫易沿,长得有些胖,声音也略有磁性低沉,不似寻常女生那般清灵。时柿搬过来时,她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易学姐好,我叫时柿,刚搬过来。”时柿先搬了床垫被子过去,放在床上,顺便给她打了招呼。易沿摘下耳机,对着时柿微笑,“要不要我帮忙?”时柿急忙摆手,易沿本就身体不好,不敢麻烦她,但易沿还是过去帮时柿拿了盆这些轻便的东西。时柿搬到最后一趟时,谭笛可回宿舍了。时柿本以为两人还是会不讲话,就这么过去了,没曾想谭笛可却叫住了她,“柿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谭笛可声音没放多柔,只是话语内容自带了委屈。时柿生谭笛可什么气呢,手链她确实收下过,还在手上试戴了,只是她气谭笛可给程霁打的那一通电话,她迫不及待地怕程霁不知道自己的破事,怎么也让她觉得难看,不管谭笛可让程霁知道后的目的是什么。“谭笛可,其实我的事如果有必要,我会自己给程霁打电话的。”时柿提了一口气,稳住声线说了这一句话。谭笛可精致的眉毛微挑,“我是怕你出什么事,想着通知你朋友,照顾你一下。”她声音骤然清冷下来了。“谢谢你。”时柿丢下这一句话,拉着箱子就走了。走出宿舍门,她放下箱子,手脚极轻地合上了宿舍门。时柿在新宿舍收拾了一会,易沿开始热药。塑料袋装的熬好的中药汤剂,放在装热水的碗里泡几分钟。看着易沿熟悉的动作,时柿就知她喝药不是一天两天了。易沿喝完,特意把中药袋扔去了外面的垃圾桶,回来和时柿说道:“宿舍应该没味吧。”时柿摇头。易沿叹气,“宿舍里有我这个药罐子,一屋子病气。”“我也经常喝药,鼻子老流鼻血。”大抵是人之间就喜欢靠找共同点来交朋友,时柿这句话一答,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后来,时柿还知道两人是老乡,一个市的不同县镇。最凑巧的是易沿还是虞荃的亲戚,只是不太亲,很远的表亲,易沿和虞荃的奶奶是表姐妹。时柿把这事给虞荃说了,虞荃乐了,早不记得这门子亲戚了,只是去年听说她生了场大病,家里爸妈也都去医院探望过,至于她读哪个大学自是不知晓。“柿子,既然你俩都住一个宿舍啦,那就和我表姐相亲相爱吧。我回忆了一下,她挺老实的,据说比我大,小时候还经常受我欺负。”虞荃听时柿随意提了一嘴她搬宿舍的事,只言揍一顿就好了,现在听说时柿搬了新地方,也就放心下来了。易沿喝药比吃饭还勤,甚至吃药的量比吃的饭还多。时柿住了两三天就发现这个事了,但又看易沿那么胖,有些奇怪。“我那是激素催出来的肥胖。我给看我高中的时候,我可瘦了。”易沿从手机里翻出旧照,递给时柿。许是知道易沿和虞荃的亲戚关系,时柿看着她俩长得竟有几分相似。只是虞荃全身散着自信蓬勃,到易沿,这种气质就淡了很多,笑的更有几分憨厚。如今,两人更是不一样了。待事情平静下来,时柿也渐渐习惯和同住易沿的生活,已是十二月底,临近圣诞节。时柿点开微信,又三天未和程霁联系了,距离两人上次见面更是十来天前了。伸手触上暖气片,暖烘烘地,待手温热,时柿给程霁发了一条微信,“平安夜那天是周末,你有空吗?”第37章 37 ...时柿约到了程霁。程霁收到她的微信时, 他正站在冷风口抽烟。确切点说是饭店卫生间旁的窗户前,吃饭途中,他出来歇口气。为收账组的饭局, 元旦节后离春节就不远了,账面上还一篮子空缺。今儿请这爷吃饭, 明儿请那哥喝酒, 都是打马虎眼的高手, 钱一拖再拖。程霁按灭烟头,双手lu了把脸,打算进去了。酒酣饭饱,该提正事了。正转身,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看着时柿发来的微信,程霁轻吐了一口气,又翻看两人上次的聊天记录,她说天气预报不准,报了要下雪, 又不下, 她起了个大早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回复她说她傻,又不是没看过雪。她发了生气的小孩表情包过来, 两人的聊天就停下了。程霁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一顿,按回了主屏幕,点开了天气app。三天后的平安夜是多云, 再后一天的圣诞节是晴,都与下雪不相干。他又切回聊天界面,给时柿回复了简短的一句话,“有空, 晚上六点我到学校来接你。”时柿没想到他回复的这么快,后反应劲地为自己这没来由的邀约感到丝丝脸红,便补过去一句,“我其实没要紧事。”程霁自然是知道,现在他还要陪小姑娘玩这种小游戏了,他直接丢了一条语音过去,“那我也要过来找你的,咱俩多久没见了。”宿舍里安静,时柿起了忘性,随手就点了播放,待听完一抬头,看见躺在对面的易沿,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站起来,抖了抖被子,又重新叠了一次。易沿嘻嘻笑出声,“柿子,你好可爱。”时柿面朝着床,不敢回头和易沿对视,“怎么了嘛?”“柿子将熟的甜味飘出来了。”易沿一句话倒把时柿说愣住了。愣神了几秒,她又拉了拉床单的几个角,“我看学姐是馋柿子了。”“我真馋了。等下我们去买柿饼好不好,你有没有吃过流心柿饼?”易沿倒是不深究。时柿啧了一下嘴,猛点头,“吃一个甜齁整个腊月。”现在天气预报越来越准了,平安夜可就真没有下雪,暖阳洒四方。阳光一照,冬日的寒意也散去了许多。时柿换掉穿了有三四天的深色棉袄,穿上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羔绒外套。外套的领子处有粉色丝带系的蝴蝶结,两边的口袋处也是有粉色丝带装饰,两相呼应。时柿甫一套上,易沿就夸好看。“会不会冷呀?”时柿站在宿舍贴的全身镜前,左右扭身,打量着自己。易沿上前帮她把领口处的蝴蝶结又重新系了一遍,“这毛看上去就暖烘烘的,哪里会冷。”不过她低头看了一眼时柿穿的呢子短裙,又反问时柿了 ,“露膝盖冷不冷?”“那我换掉。”时柿立马想去找裤子换上,却又被易沿拉住了。“别,不要啦。你穿打底裤了,裙子配这个羊羔绒特别好看。”易沿又摸了摸时柿的袖子,“毛毛的好舒服。”被夸了,时柿自然也是心情好,便问易沿:“我把店铺链接发给你呀?这一家店今年好多这种衣服,都很好看。”易沿收回手,故意打了个冷哆嗦,“我太怕冷了现在,我得裹紧我的羽绒服。等我身体好了再买。”时柿这才想起来易沿每天还在喝药,还在养病。她伸手抱了抱易沿,“等开春,一起□□装好不好?”“哟,买同款被我比下去,可不准嫉妒我喔。”易沿没现出片刻的低落,看她这样,时柿心里也自然好受。时柿回道:“我买个颜色鲜艳的,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先看见我。”“那只有一眼,回头发现还是我好看。”两人插科打诨开,等时柿换好鞋,发现离上课只差一会了,赶去吃早餐是来不及了,路上一人买了一杯牛奶燕麦粥,就算是打发过去了。这天,时柿是一天的课。教室里门窗紧闭,暖气又供的足,烘得每个人都燥热不宁。课间易沿说想上厕所,时柿想着也出去点新鲜空气,便陪着她去了。课间的女厕所一贯是排起了长队,能站到外面走廊去。两人站在队伍的末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易沿说柿子是发物,她这几年都没吃过了,上次提起之后搀了,想买点尝尝,问时柿要不要拼单。时柿也是爱这些零嘴的人,两人对着手机屏幕商量着如何下单优惠。等算好后,发现跟着队伍移动,正好正站在厕所大门口,旁边是洗手台。两人皆是面上一囧,“回教室再说。”洗手台前也是挤满了人,老旧校区的卫生间自然不会还配备热水器,洗手的水都是冰冰凉,冻得人打激灵。女生们都是吸着一口冷气把手伸出去,在水龙头下沾湿手,意思一下。“你这不行,你这儿怕冷,回头怎么和何颂去滑雪呀”“哎呀,我到时候多贴几个暖宝宝得了。今天下午还说要一起去逛街买装备,我说在网上买,何颂不行,偏说要去实体店摸得着再买。网上明明便宜很多。”葛酿酿和谭笛可两人正站在时柿旁边洗手。听着熟悉的声音和名字,时柿略微低下了头,也没朝那边看,余光都没撇过一点。“何颂也不差那点钱。”谭笛可的声音还是不咸不淡的。时柿如今听她的声音总是觉得不甚欢喜,心里有个地方不得劲。“高师哥不也是给你买这买那的,出手阔绰。”谭笛可说着话,刚从水龙头下收回的手,朝谭笛可甩了甩,指尖的水滴顺着手用力的方向飞出去。时柿感受到手背微凉,一滴凉水打在了她手背上。她这才抬起头,侧首看过去,葛酿酿笑得正灿,手还在甩来甩去,谭笛可的脸上已现不耐,她似乎未察觉。时柿没有来得及收回目光,和谭笛可的眼神撞在一起。谭笛可收敛了表情,挽住了葛酿酿,“上课了,回去了。”时柿抹掉了手背上的水滴,未来得及再做什么反应,易沿戳了戳她的手臂,“快,最里面的厕所,人出来了。”重新回去上课,时柿恍惚了一会,才恢复状态。倒也是相安无事的状态,她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好。一天课结束就是下午五点四十了。时柿没回宿舍,背着装满书的粉色书包就往学校门口去了。易沿说跟她带回去,时柿打量了一下她满满的书包,怕她累着,没好意思应好。而后,她又摸了摸书包角,里面还装着点其他东西。程霁没准时到,时柿倒也猜到了,天冷延误一会倒也正常。只是她没想到,程霁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时柿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的花坛边,原先还站得笔直,保持着站姿,拿出手机玩了一会,只过了两三分钟,便手指僵得按不动屏幕了,只得收起了手机,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两脚来回的踱圈。程霁到时,就瞧见她正缩着脖子,往上掂了掂书包。许是书包太重,她人都看着有些站不稳。程霁停稳车,朝她按了喇叭。时柿遥遥地望过来,眼神里透着开心,然一上车,她却又变了脸了。程霁是开了一个路口才发现的,红灯间歇,脑袋一偏就看见时柿抱着她的大书包,垂着头,门牙是咬住了上嘴唇放开,接着又咬住了。他这才想起来,两人还没说上三句话,她今天也没见面就喊程霁哥。“还抱着书包干嘛,放在后面吧。”程霁顺手抓住她的书包,想放到后面去,却没曾想,手一下还没拎起来。手顺着滑脱的惯性溜了下去,碰到时柿的膝盖骨。只那一瞬,程霁手指触手的冰凉。他没收回手,直接把手掌覆在她的膝盖上。原先他以为是外面打底裤冰,这下隔着打底裤,他感觉里面骨头都冻成冰渣了。程霁收紧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膝盖骨。时柿紧闭双唇,把舌尖不自主的声音憋回去了。程霁的大掌还没收回,怕他再来一下,时柿低声说了一字,“疼。”程霁的目光落在时柿的短裙上,现下坐下后更短了,他向上看向她的脸。眼下颧骨上那一块,亮闪闪的,透着粉,嘴唇刚被她咬过,红润光泽。他什么也没说。把那粉色书包扔到了后座上后,红灯已变绿。车里的暖气被开到了最大,时柿把双手饭在膝盖上轻揉,像是缓过来了一般开口说道:“刚刚一坐下,我感觉膝盖要冻变形了一样的疼。”程霁过了几秒才应她的话,“看你下次还大冬天穿不穿裙子了,大花棉裤是不是没有?等下去买几条。”纵然知道他是逗她的,时柿还是撇嘴,“我不要。今天在教室上课就觉得挺暖和的,刚在外面站太久了。”程霁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回忆起来刚刚感受到的凉意,“还疼不疼?暖和点了吗?”“好多了呀。”时柿腿不疼,也不究程霁迟到的责了。又临一个红灯,停下车,程霁的手又伸过来了,他的手甫一覆在时柿的膝盖上,时柿就紧绷住了身子。膝盖不冻了,感觉神经也敏感起来了。“你手——”两人都像是如梦初醒,就算是隔着打底裤,也不该做这样的动作。程霁轻咳一声,拿开手之前,他的大拇指的指腹在时柿的膝盖壳上摩挲了两下。“是不冰了。”第38章 38 ...平安夜的氛围被商家渲染的格外浓烈, 似不逊于春节。车载电台广播调来调去都在放那首铃儿响叮当,时柿便罢手了,不自觉地也跟着哼唱起了调子。程霁忽然发觉, 像是从没听过她唱过歌。他听了一会,品出味来了——时柿是个音痴。她就会那一句:“叮叮当, 叮叮当, 铃儿响叮当。”有些好笑。时柿不知他在笑她, 她手指还在车窗上轻敲,颇有几分沉浸其中的滋味。“可以大点声唱。”程霁说道。时柿陡然噤声。“我没唱。”“让我听听你歌唱的怎么样嘛。”程霁笑语。时柿调大了广播声调,扭头不看程霁。他话说的她不乐意听,怎么还弄上考核了。“我唱歌不好听。”时柿既是说了实话,但语调有那么一丁点不悦。程霁自是听出来了,“我就好奇,想听听。”他这么一说时柿也就不往心里去了,倒是又自卑起来了,她是真一点才艺都没有, 以前看崔加喃拉大提琴, 就佩服的不得了。小镇上哪有什么兴趣班,就算是有家长想让孩子学,也没资源条件。倒是时奉军弄过补习班, 寒暑假帮镇上孩子补补课,其实也就是带着写下寒暑假作业,再至多训练一下写作文, 就在家里,时柿一直都参加。不过后来,越管越严,私下办补习班不被许可, 也就没这档子事了。印贞也跟时柿面前念叨过,“你看看你要是长在市里,不说学大提琴,小提琴总要摸着吧。镇上有什么好,又穷又偏。”如今想起来,时柿承认镇上是不便利,还落后。但她不怪这些,甚至怨都不怨,自己艺术细胞本就比不上崔加喃。“没什么好听啦,就五音不全。”时柿声低了几分。“练一练嗓子就出来了,平时和同学可以去ktv唱几首。”程霁说。时柿唔了一声,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上次去ktv是什么时候,可能就是高考后吧,和虞荃还是薛漫令那就记不清了。车行半小时后,两人找了家馆子,吃了一顿特色菜。买单后,服务员呈上来两个红色纸盒子,里面各装了一个红苹果。程霁接过,全给了时柿。程霁一边递,一边嘴还说上了,“苹果是好苹果,跟平安夜瞎扯什么关系。时柿接了,就放在桌上,然后手摸上了书包一角,手感圆滚滚的,里面也装着两个苹果,只不过没有专门的外包装。苹果是她专门去挑的,买了三个。给了易沿一个,另两个她带出来了,今天背了一整天。时柿是在前几天想到了去年的平安夜,两人也碰见了,还一起分吃了一个苹果,便特意去买了苹果。过了一年,他还是对平安夜吃苹果这事秉看戏态度,时柿倒是无所谓,去年他都吃了,今年再吃一个当饭后水果了。程霁就坐对面,看着时柿从她粉色书包里掏出来两个苹果,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放在他面前,“很甜啦,汁水又多。”“洗了没?”程霁还问着,却又早就咬了一口了。时柿牙齿碰了一点苹果皮,过后轻点头,“早上洗的。”程霁蹙眉,一脸嫌弃,“搁书包袋子里滚了一整天,相当于没洗。”两人相对而坐,各自啃完了手上这个苹果。程霁晚上送时柿回去,两人商量了一下寒假回去的事。时柿学校放假早,刚进腊月就可以回去了。但程霁得到腊月尾,年关了。时柿是打算坐火车回去了,虽然要几个小时,但买卧铺,睡一觉就到了。程霁听闻不太赞同,她一个人坐火车不放心。“要不你等等我,我争取早点回去。”程霁提议。时柿摇头,“国庆我就没回去,想早点回去看看我爸。”高中放假也比大学迟,现在正是期末复习的时候,时柿想着回去还可以帮时奉军做做饭。程霁沉吟半晌,时柿坐火车回去只能到市里,然后坐大巴车回镇上,到镇上的大巴车也不是一天到晚都有,一般五点就停运了。这回去一趟时间都要规划仔细,怎么想他都不太放心。但,又想不出个对策。两人之间一时静下来了。倒是时柿先打破了僵局,“我给你报平安,我俩路上不断联系。”程霁轻叹了一口气,“那我给你买票。”“早买好了。抢的学生票,打折。”时柿露出的笑有几分狡黠。程霁瞧着她轻松的姿态,胸口也放松了许多。后来才发现,也确实是程霁多虑了。易沿爸爸临时有事来接不了她了,她赶忙买了和时柿一趟的火车票,倒和时柿作起伴来了。只是她没买到卧铺,是硬座。时柿想着她身体不好,舟车劳顿肯定受不住,便想自己把票退了,再让易沿抢自己这张票。但这完全拼手速的事,两人也不敢贸然行事。易沿倒是不在意,临行前一晚拉着时柿去逛了超市,一人买了一大包零食。时柿拍了张在超市的时候满满一购物车的照片,发给了程霁。程霁消息回的颇快,“你可别到时候就带一包零食上车,行李给落了。”时柿回了一个表情包。程霁这下回的更多了,“面包泡面牛奶酸奶饱肚子营养的多买点,别光买辣条和糖。”时柿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果然辣条被拍进去了。他这眼睛可真尖。火车是晚上九点多的车次,时柿和易沿是时间充裕,吃了晚饭才慢慢悠悠地坐上公交向火车站出发。公交才走了三四站,程霁的电话就来了。“怎么坐公交了?两个人打车去不正好。”程霁就不喜欢时柿这省钱小模样,还是不该省的地方。其实这也真不是时柿琢磨心思省钱,她和易沿刚从校门口出来,这直达火车站的公交就到站了,两人顺势就上去了。时柿没跟程霁解释那么多,手指绞着放在腿上的零食包的塑料袋的带子,嘴里轻轻嗯了两声,算是应了。程霁正在开车回酒店的路上,今天收到了合作方一笔汇款,心情是有些畅快的。“你买没买谷城的特产带回去?”他问道。“买了一点。”谷城的特产是各式各样的糖,麻糖、米糖、絮花糖这些。时柿自己尝过,口感一般,她这奶茶爱好者都觉得甜的腻口,估摸着带回去也没人喜欢,也就只能是说特产这么个心意,尝个鲜。说到这,时柿又有点别样情绪了。临回来时,印贞特意给时柿打了电话说道:“你加喃姐姐今年说是不回来过年了,年前抽个空周末会回来一趟,你也到市里来,两姐妹聚一下。”末了又补了一句,“带点你学校那特产给她吧,她也一直没少你的。”两姐妹……早前时柿听着就别扭,如今更是别扭。但,她从来是不敢反驳的。时柿乖顺地去买了特产,还特意挑了一份包装好看漂亮的。现下程霁问,时柿倒想起这事了。程霁自顾自说道:“要不是不够,我回去再给你带点。”“我妈、让我给加喃姐带了点。”时柿突然有点忍不住,还是和他聊起了这事。程霁反应平淡,更像是没反应,“你去市里过年?”“怎么可能,我和我爸一起呀。”程霁连喔了几声。“加喃姐今年不在这边过年了。”时柿说道。“你挑的什么特产?谷城特产都一个味,名字整一堆。”程霁玩笑语气吐槽。时柿来了兴致,“我也觉得!”“我第一次来,带了几大盒回去,后来都浪费了。”“给程暄吃呀,他肯定不挑。”时柿和程暄同学多年,程暄初中都在课堂上吃零食,挨老师批评,这直接导致时柿印象里他就是个贪嘴的。程霁哼了一声,“他现在真是什么都吃,说是为学习积攒能量,胖了近十斤。”时柿听了咯吱笑出声。两人你一嘴我一言,仿佛是恍惚之间就到了火车站,易沿没出声,用手指戳了时柿几下提醒她要下车了,还冲着她挤眉弄眼一番。时柿从脖子往上升腾起一阵热感,脸颊透出粉红,“不跟你说了,我要下车了。”声音传到程霁那边,他勾起了嘴角。火车摇摇晃晃催人困觉,时柿上车就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拿起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发现了个消失很久的好友动态。是葛酿酿。当初闹的那般不愉快后,时柿就再也没在朋友圈里刷到葛酿酿和谭笛可的动态了,像是她俩屏蔽她了,以往葛酿酿都是隔天一条朋友圈的。这次葛酿酿发的是和何颂的合照,两人在度假酒店泡温泉的照片。满满九宫格,照片上两人用着可爱贴纸,俊男俏女。时柿能看到同班同学有一堆点赞评论的。时柿只点开看了其中一张照片,然后就滑过这个动态了。她扭头看向窗外,漆黑一片。期望明天是个好天气,不下雨,转车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