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延在田边放下筷子笑起来,那只变成常客的橘猫凑头想偷鱼,潘代云用筷子另一端假装敲它,它才怂怂地舔嘴角蹲回地上。冯师延又挑一块涮了水的鱼丢给它,“下回带两个妹妹的罐头给你。”橘猫只顾团在地上嘎吱嘎吱。冯师延让尤晏推路弘磊微信给她,以后有事找不到他可以找路弘磊。人一加上,那边立马来了一句:「延姐好,延姐下田辛苦了[呲牙]」这革命口号般的语气,冯师延戏仿他风格:「保证人民粮食供给。」路弘磊回了一长串“哈哈”。冯师延去他朋友圈给所有有关尤晏的动态都点了赞。路弘磊起先会“偷”拍尤晏跳舞,后来路过也会跟着做几个动作,再到后来,端坐后头当背景板见怪不怪。尤晏拉他一块跳过一回,宅舞嘛,宅是要义,舞是辅助,他跟学一会也算有模有样。尤晏提议:“我们一起录一个。”路弘磊说:“录就录,来就来!”他往书架上一指,那里有两个不知哪次派对留下的动物头套,一只白马一只鳄鱼,“我们来个动物园狂欢。”尤晏交替看着面具和路弘磊,哥们俩眉眼间刀光剑影,安静一瞬,倏然间,谁也没有喊“预备开始”,两人朝同一副头套扑去。最终,尤晏以5cm的身高差优势,撩到白马头。“呔!”路弘磊叫道,“我怎么拿了一脸老树皮的丑玩意。”尤晏说:“鳄鱼吃石头,你正好有三块。”“……”路弘磊只想把名字里的三块石头掰下来砸他。视频录好,不像动物园狂欢,倒向动物园倒闭,动物组队卖艺求生。尤晏把视频发给她,一会后,接受冯师延的视频邀请。尤晏像还罩着白马头套,语气带着一种“我是白马王子”的莫名骄矜。“姐姐认得出哪个是我吗?”他姐姐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认真的吗?”尤晏:“……”冯师延笑得不自觉要往后倒的样子,“我怎么会认不出哪个是你?”“……嘴瓢了。”尤晏唾弃自己被恋爱腐蚀的脑袋,垂下眼嘀咕。冯师延还在笑,“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尤晏开始哼歌,潜台词:我听不见呀我听不见。巧奶奶三月底生日,尤晏问冯师延是否回g市。春耕忙碌,犁田后即是播种,冯师延没给准信,只说看情况。尤晏说不来也没关系,有他这种“不肖子孙”缺席春节为先例,她大可不必有心理负担。冯师延第一次分_身乏术,一边看日程表,一边看机票。-巧奶奶寿宴前两日,尤晏回到g市,同行依旧有路弘磊,他组了局,落地直接赴约。地点在一个高尔夫度假山庄。路弘磊想搞偷袭,不让服务生引路,悄悄潜入。休息区坐着几个年轻女孩,背对他们,翘腿低头玩手机。三月底太阳算不上毒辣,已经被她们嫌弃,谈话中提及防晒霜。江笑雯忽然欠身让万欣看她手机,“你看这个,土不土?”万欣发生呵的一声怪笑,“这不是那谁……喏,黑了好多,比厂妹还土。”江笑雯美甲上的链子晃呀晃,碎钻闪动,“就是说啊,把自己作得跟底层厂妹一样苦逼,好像我爸爸没给生活费亏待她,卖惨给谁看呢?面朝黄土背朝天,她把自己活回古代了。”谈论的应该是某个视频,背景音有点熟悉,突然掺杂的一句旁白更耳熟。有个喜悦饱满的女声说:“橘姐,过来,给你带罐头了。”——尤晏登机前刚刷到这视频,路弘磊还凑过来说,橘姐虽然是江湖猫,体型看着比他家养的猫还威风凛凛。尤晏说,可能地理差异?寒冷地区的动物骨架相对大一些,为耐寒提供物理支持。路弘磊想了想说,那你跟延姐的出生地应该对调,一米九的骆驼在南方可不多见。尤晏:“……”后来又回忆一段年少辛苦增高路。路弘磊也嗅到异常,脸色变了变,偷袭计划作废,假咳一声,张开双臂扑到沙发背后。“姐妹们,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江笑雯和万欣吓得肩膀一耸,江笑雯像屁股安了弹簧一样起来,面色惨白。“阿晏!”江笑雯挤出一个笑容,像皱纸团入水舒展开,表面坑坑洼洼,“那么快到了!我还以为你要到傍晚呢。”尤晏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再晚点岂不是看不到‘好戏’。”江笑雯虚弱呵呵笑,“看来路上没堵车,口渴了吧?我让人给你拿喝的,还是可乐吗?”“说谁是厂妹呢?”江笑雯转身到一半又转回来,“没啊,我谁也没说,这里哪有厂妹?”万欣看不惯江笑雯为这个男人敛尽锋芒的谦卑样,更看不惯那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厂妹是我说的,怎么土还不给人评论几句吗?”尤晏仍盯着江笑雯,“厂妹怎么了?搞劳动歧视吗?没有厂妹你跟我不一定能这么人模人样在这说话。没有像她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我家厂子原料供给会断掉;没有你口中那些又土又苦的厂妹,我家厂子早八百年运转不下去。我们家的厂妹,跟你们家物流线上的快递员一样,都是这个城市勤劳的工蚁和血液。”巧奶奶那句话跑进他脑袋,又从嘴巴跑出来,“什么时候勤恳踏实也变成可以嘲讽的品质了?”他从未说过这么严厉的话,江笑雯泫然欲泣,双唇颤抖,似要辩解。尤晏心有恻隐,不想对一个异性这般冷酷,但也许这是最合适,也是最后向她表态的机会。“还有,同样是冯叔叔的女儿,你应该最清楚他对你们两个的资源分配。对一个起点、平台、资源都不如你的人,即使做不到尊重,我也希望你不要嘲笑她。跟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江笑雯眼眶崩泪,尤晏最后放软的语气最叫她无地自容,还不如一巴掌直接掴她脸上。他的温柔不是对她心软,只不过是他本性如此,他跟路边一只猫都会用这样的语气。她从来都知道他的底线,所以她一直在收敛自己,在他面前当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猫。这次大意露出爪子,只不过选错了时间,她一向伪装完美。尤晏说完大步出了户外。路弘磊交替看着两边,美人落泪叫人于心不忍,哥们生气也让他难受,他抽过一张纸巾胡乱塞美人手里。“别哭了啊,以后少说几句。”万欣瞪他,“你少跟这来添乱。”路弘磊挨骂,终于有理由光明立刻离去,冷笑一声,追随尤晏。尤晏手机抵在耳边,一手叉腰,然后又垂落,看来电话没打通。路弘磊灵醒递出一根烟,那边愣一下,接过捏在手里。路弘磊自己衔一根,每个口袋摸一遍,乍然醒悟。“操登机前打火机扔了……”烟也没取下,在嘴上一上一下。尤晏泄气一笑,心头烦闷散去大半。他喊来服务生借火,两人慢慢吞吞在檐廊抽烟。窝沙发里,一边脚踝搭着另一边膝盖,手肘打开在扶手上,尤晏给冯师延发微信,袅袅灰烟扶着手机。「在忙什么?我回到了」发完才意识到,落地恢复信号第一时间,他就发过同样消息。尤晏撤回消息,跑去刚才那条短视频下回复:「劳动最光荣,爱你宝贝[心]」打完字微眯眼吸一口烟,又把微信个人签名改成:「劳动最光荣!」心情才稍显舒畅,把烟掐灭在烟灰缸。路弘磊想起旧事,“不是说戒烟了?”尤晏身形一顿,耳朵像刚才的猩红烟头,“你不说,我不说。”路弘磊从烟盒摇出第二根诱惑他,“我不说,我打字。”“……”尤晏玩乐心情去了大半,找其他人敷衍打了几杆,回来被告知江笑雯和万欣有事提前离开。其他人也许事后会听说他和江笑雯的龃龉,但尤晏不会让冯师延知道。就算刚才打电话,他也没想煽风点火。尤晏比较像一个委屈的小孩,哭唧唧跑去冯师延那里告状。但委屈也是替她委屈,又不能坦白委屈的实情。尤晏只想听一听她的声音,三言两语就能将堵心口的东西掏干净。他知道她一定能够明白他,就像他觉得自己也了解她一样。如果她在现场,她也会用同样方式回击,甚至比他更有力。尤晏坚信这点,她会认同他的处理方式。不禁又想到,自己既已知白手起家的艰难,放弃尤家两代建立的基础,只凭一腔热血在另一个行业开荒,是不是暴殄天物、愚不可恕?-春天气候合适,虽已入夜,打球的人不在少数,半场半场成一批。一个小时前,尤晏发消息说跟路弘磊在小区打篮球,不带手机。冯师延起先没在球场发现目标,最后才留意到砌在拦网边的灯柱。尤晏一身汗珠,球衣撩起大半,灯光勾勒出性感又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他坐灯柱的水泥墩上,顺手抓扶拦网,岔开两条长腿,扭头看人打球。表情跟随球场赛事收放。冯师延静静了一会,尤晏一直没注意到她,反倒场上的路弘磊发现了。路弘磊眼神微妙改变,手指将抬未抬,那是分享喜悦的前奏,冯师延朝他做了个噤声手势,路弘磊会心一笑,撩起球服擦汗。尤晏关注篮球,没留意哨兵路弘磊的变化。冯师延悄悄走近,抬手透过网孔,轻轻扣住他几根手指。尤晏触电般肩膀跳动,缩手转头,起初面容怔忪,像刚给人从梦中摇醒,旋即,笑容泛开。他跳起来,拍一下拦网——这令冯师延想起去动物园经历,笼子里的猩猩发现游人手中的香蕉,第一反应也是拍笼网。“你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尤晏表情几乎可称为狂喜,在这一刻,冯师延再次确认自己的心绪: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孩子,没有被社会淬炼过的油腻与假正经,他明朗,阳光,喜爱你的心思不憋着藏着叫你瞎猜,而是明明白白写满脸上。这是种健康而积极的感情,能让她汲取到力量。何况还长得这般好看!冯师延也发自内心欢笑。人已到跟前,冯师延的回答对他不再重要。尤晏横着跳着盯着她跑出球场,手长脚长,离欢乐的大猩猩只差一个抡拳捶胸。第34章冯师延往场地门走, 尤晏扑到她面前,抄起她双腋转了一圈。冯师延像抱着一只出水的海绵球。海绵球盖上她的唇,里头温度比体表还烫一点点。背后起哄声如同灯光倾洒在他们身上, 他们也像适应灯光的存在,毫不觉得打扰。稍微分开, 尤晏才为一身汗不好意思, “弄湿你了……”冯师延说:“没关系, 我正好也想打球。”“你会打球?”其实也不意外,体育是相通的,“以前上学没见你打过球。”冯师延有时好奇以前的自己在尤晏那留下的痕迹, “我高一参加过新生篮球赛, 你还没初中毕业,我们不熟。”尤晏替她拉过拉杆箱,另一手牵她, 有点恨恨说:“不熟吗?我打完球你还给我买脉动。”冯师延对记忆深信不疑,此刻开始动摇, “是脉动吗?”尤晏说:“当然了!还好几瓶!”冯师延说:“我以为只是矿泉水而已……”尤晏肯定道:“就是脉动。学姐当年果然跟我不熟, 这个都忘记了。”她笑着说:“我还记得你后来送我一箱奶,还帮我提到宿舍门口。”说“送”真是抬举他, 明明只是投桃报李的“还”而已。尤晏第一次没皮没脸蹭女生的饭卡,印象不能不深刻。尤晏说:“今晚我请姐姐喝脉动。”冯师延:“好啊, 你长那么高,应该会扣篮吧。”“你想学吗?我教你。”“好啊!”一个跃跃欲试想表现, 一个兴致勃勃想学习, 亢奋占据大脑,一时忘记现实问题。尤晏刚打一个小时,冯师延让他歇会。经常下田, 她很少穿裙子,一身休闲打扮适合远行,立刻便能上场。在场都是男性,又留意到她是谁的女朋友,都有点让着的意思,刻意避免肢体接触。特别是路弘磊,放水迹象不要太明显。冯师延打了一会兴致缺缺,回到尤晏身旁。尤晏用她手机拍了好些照片,鞋还是去年他送的生日礼物,稍显磨损,他打算再送她一双——不,一打,起码保证一周更换无忧。将近九点,打球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冯师延和尤晏才回到球场上。冯师延特别警告,“不许放水。”“知道啦知道啦——”触及她严肃表情,一手夹球,立刻挺直敬了一个搞笑的礼,“yes,madam!”路弘磊在旁差点从鼻子喷水,生生咽下嘴里鼓着的水,“你肉不肉麻!”尤晏不理他,运球开始。其实冯师延打得真算可以,但被禁锢在性别的刻板印象里,少了许多练习机会。特别是“他的女朋友”这种身份,会无形阻挡她接触一部分异性世界,异性也会把她标记成“已被占有”,自发避开。“我想扣篮。”冯师延弹跳力也不错,但栽在身高的坑上。“来!”尤晏忽地单膝落地,另一腿平直成凳,他拍拍大腿,轻轻甩头。“上来!”冯师延:“……”路弘磊也震惊了,赶紧掏出手机,“卧槽,你这是要搞大动作啊!”球场边稀稀拉拉没走的人也从手机抬头,有人吹起口哨。冯师延说:“我还以为你抱我就可以了。”尤晏再拍一次,“少啰嗦,赶紧上来。”冯师延:“我助跑一下?”尤晏:“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冯师延跃跃欲试,推开一段距离,而后稳当运球,嘭嘭嘭拍球声像心跳。她上凳起跳一气呵成,精准地扣进篮筐,把自己也挂上去。她费劲低头,朝尤晏咧嘴,笑容生动而惬意。冯师延松开手,尤晏的拥抱起了缓冲,她舒服落地。尤晏问:“还要不要再来?”刚才“腿凳”还挺稳固,踩上去晃也不晃。冯师延说:“要不你驮我一下?”这动词可用得真美妙,尤晏示意双肩,“来来来,今晚给姐姐做牛做马。”路弘磊纠正:“骡。”“……”尤晏指着他,猎杀过去,路弘磊笑嘻嘻护着手机跑开。他回来下蹲,冯师延跨马上鞍,一手夹球,一手勾着他的下巴,尤晏扶紧她小腿起身。两米多的二合一巨人立起来了。巨人却不靠近篮筐,指向路弘磊,“砸他!”路弘磊非逼着他说出那个字,“为什么要砸我?我说你什么了?”尤晏:“……”冯师延说:“一会不好捡球。”路弘磊:“就是!还是延姐聪明。”冯师延又说:“一会我们再收拾他。”路弘磊:“……”尤晏得意挑眉,“看在延姐面子上,一会再收拾你。”尤晏回到篮筐旁,冯师延完成又一个作弊扣篮。夜色已沉,三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水。路弘磊在场地门边让等等,篮球给尤晏,鞋带松了。路弘磊蹲下系鞋带,尤晏悄悄把拉杆箱给冯师延,而后退几步,单手扶着路弘磊脑袋,来了一个跳山羊,报了一“骡”之仇。冯师延:“……”路弘磊:“!!!”“操!!!”路弘磊嚎叫去追尤晏,哈哈笑声掉了篮球场一圈。路弘磊喊着:“你的‘晏照’还在我这,还想不想要了?”尤晏:“……”抱着球又闷闷跑回来。路弘磊抬脚往他屁股踹,尤晏扭腰避一半,吃点亏让他平衡。路弘磊气呼呼,“老子少长几厘米都他妈是你的错。”尤晏两手抛玩篮球,“迷信,你以前也没少跨我,看我还不是长那么高。”路弘磊探头找冯师延,“延姐,救我。”冯师延说:“他不听我话的。”尤晏揽过冯师延肩头,“谁说的,我最乖了。”路弘磊:“恶心吧你。”两个人吵了半路,冯师延以前也碰见过他们在小区追闹,羡慕两人情谊,如今亲身参与,感触又不一样。走着走着,冯师延和尤晏像给拉杆箱拖后腿,跟路弘磊落了一段距离。尤晏问:“今晚你住我家还是我们家?”冯师延愣了一下,尤晏尊重她离家选择,没有提冯家,她总能感受各种细微的尊重,她在别人眼里不可理喻的行为他都站她一边。她郑重道:“我们家。”虽然冯师延常常觉得自己从不属于任何地方,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当尤晏说出“我们家”那一刻,她仍是感到一种被体恤的温暖,像一间驿站的门为风尘仆仆的旅人打开,主人扫榻相迎。是的,尤晏仍然属于房子的主人,她只是短暂停留。但这已足够。-巧奶奶的寿宴在尤家其中一间酒店举行。冯师延找出去年订婚宴的一批量身定制的晚礼裙,都出自舒静枫手笔。外地上学没有合适的场合穿,一直留在“婚房”的衣柜里。“没想到裙子还在……”她一边取出一条闪粉色的,一边喃喃。尤晏右肘高于肩膀抵门框,左手插兜,一条右腿点到另一侧地板,变成“左”腿,整个人像“卍”字封住衣帽间门框。“不在能去哪?”一栋房子本不属于她,乍然发现还封存着自己的东西,好像这个角落也属于她了。但物品归属问题细分过多,难免让人觉得疏离。冯师延含糊过去,开始解睡裙扣子。尤晏还在琢磨她的话,他已经习惯像冯师延一样刨根问底,哪怕只是一个人纠结。回过神,睡裙落地,蜡在脚踝边。尤晏下意识从“卍”变回松垮站立的人形,转身要往外走。转念一想,为什么要走?尤晏自顾笑着摆回原型。冯师延贴上硅胶贴,提起裙子,将压进领子的发尾掀出来。刚好从镜子里瞥见他,自若一笑,说:“过来帮我提拉链。”后背还裂开一个大大的v字。尤晏几乎没见过冯师延羞怯的姿态,她爱自己,从外到里,坦然接受自己的任何模样,也就没有羞怯一说。就如现在,大大方方展现自己的身_体,那是去除羞怯后本我的真诚。冯师延向镜子中问:“好看吗?”清淡的香水味缭绕鼻端,激起莫名笑意。她的发丝乘着他的气息起飞,“仙女姐姐。”尤晏吻着她鬓角,双手流进v形门,捂住她刚贴好的地方。白衬衫让他看着成熟而斯文,仿佛等待浸染的绢丝。领口系着她去年送的领带,冯师延反手勾到,一圈圈卷短,缠住半只手,轻扯他一下——尤晏顺服地凑上前,给她吻住。激活过多种接_吻姿_势,冯师延和尤晏如今已很默契娴熟,微幅调整自己,让彼此更舒服。她抽空问:“还有多少时间?”尤晏打好领带时看过时间,答:“还够。”“先把东西拿进来。”尤晏疾步到卧室拿回一片撕开口子,搁中岛饰品桌的玻璃上,放出自己。裙摆叠上他的前臂,v形两道门框松垮成波浪线,邀请他探秘。领带重新卷进她手中,尤晏变成一匹温驯的白马,不满足地想跟驯马师交_颈亲近。领带拽得有点紧,冯师延半拧着身上,把它勾松了,顺手捏开三颗扣子。里头还有一件背心,挑起肩带往外拉,忽地松开——棉质布料,回弹性一般。如果是弹簧吊带,可以听到弹拍声,钉子似乎都能给拍平。她从领口去够小钉子。也不知眼神还是岛台在晃,玻璃底下饰品金光颤闪,如同蝴蝶标本集体复活,振翅想逃开固定钉的束缚。然而在尤晏眼里,最美的蝴蝶在冯师延的后背上。领口卡在臂弯,v字将两块偶尔出现的蝴蝶骨捧起,像双手放飞一只彩蝶。……冯师延和尤晏恢复他进来前的衣冠整齐,小裙子拉链顶部掺杂几根发丝,尤晏停顿、小心挑开,才替她拉好拉链。冯师延转身给他整理领带。最后还是忍不住,又拽着他领带踮脚一吻。尤晏还是得自个儿整理。-巧奶奶的寿宴在尤家其中一家酒店举行。巧奶奶拉过冯师延的手,拍拍手背,“上一次是我参加你们的订婚宴,现在你们回来给我过生,转眼快一年,时间过得真快。”冯师延说:“巧奶奶,您还跟去年一样精神。”尤琼瑛在旁插话:“小冯一年才回家一次,可真比你爸爸还忙。”巧奶奶怜爱道:“学业事业两手抓,那叫充实。”尤晏垂眸看了眼杯子里的液体,顺手让侍者收走,嘀咕声好像在抱怨刚才的果汁。“还有我呢……”冯师延回头把他手捡过来,跟巧奶奶说:“还有这个。”巧奶奶咯咯笑起来,皱纹汇进眼睛缝里。隔了几个人外,江笑雯嘴角抽搐,扶着一边手肘玩手机。尤琼瑛继续替江氏母女□□脸,“小冯也真是,你爸爸身体不好,也不多回来看看。半个中国能有多远呢,还心疼飞机票似的。听说你还办了一个什么耕地的公司?多脏多累的活儿啊,哪是女孩子该做的。说出去别人可要怪你爸爸不给你钱了。”冯师延不卑不亢,“农机合作社,提供农活机械化服务,从耕地、播种到收割、晾晒、仓储。小打小闹,当然远比不上尤伯伯和爸爸公司的规模。我专业就是农学,提高亩产和带动农民朋友致富,本来就是分内的事,谈不上脏和累。”巧奶奶冲冯师延笑,却明显对尤琼瑛说:“我们女孩子可能干呢!干什么都行,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自己喜欢。”被排除在“女孩子”范围外的尤晏“嘿”地笑一声,轻快得仿佛没给尤琼瑛影响。“奶奶,这话以前不是说给我听的吗?”巧奶奶说:“给谁听都行,就怕有人听不懂。”“听不懂”的尤琼瑛面色微妙,跟刚干了“又脏又累”的活、话都不想说一样。“小冯是不是晒黑了?地里干活挺辛苦的吧。”学业、事业和恋爱三线线程运作,冯师延还真没工夫留意这等细节。她抬起胳膊看了眼,旁边一条多毛的默契比过来,一细一粗,跟铅笔杠上白板笔,她的顿时浅了一个色号。冯师延和尤晏好像忘记尤琼瑛的问题,扑哧笑起来。尤琼瑛的脸倒是又绿了一个色号。冯师延坦然道:“是黑了点。”尤晏:“均匀。”嘴上风轻云淡,心里厌透这些人车轱辘的嘲讽。他们看来珍贵而稳固的血缘式关系,在尤晏这里无理又压迫,用一种天生的无力更改的枷锁,把一群观念迥异的人硬性捆绑。朋友尚可断交,亲戚断绝来往也只是藕断丝连,时不时被迫通过中间者接收近况。如果他以后接管家族生意,遭受群体监视就算了,他势必会陷入血缘漩涡,花费诸多气力在人际周旋上。这么一想,逃离心情愈发迫切坚决。尤琼瑛说:“白色能给粉色提亮,白皮穿粉色能显嫩,这款裙子我看着好像小枫去年设计的?现在不流行了吧。”舒静枫刚好和熟人打招呼回来,路过这一段,刚想用专业观点回击她妈妈,当事人发话道:“裙子的款式也不是大米,隔了一年就能尝出陈米的味道。”尤晏的补充像排练过,“如果皮肤黑一点就不能穿粉色,黑人模特都要失业了。”舒静枫看着两人□□无缝的配合,拉开椅子坐到尤晏身旁。“话说回来,我倒还真喜欢请漂亮的黑妹,腕部轻松过裆,手长脚长,身材比例特别棒。”冯师延隔着尤晏跟她说:“我觉得她们的嘴唇特别性感,牙齿比牙膏还白。”舒静枫给她一个“美女所见略同”的赞许神色。巧奶奶说:“我们女孩子不管怎么样都很好看啦!”尤琼瑛再一次被甩到话题之外。周围唯一男孩子,尤晏摸摸自己的薄唇,瞪着冯师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我的嘴唇不性感吗?”冯师延还想跟巧奶奶说话,稍稍挡了一下,小声道:“可爱。”尤晏又狗上来,用气声说:“我不要可爱,我要性感。”第35章 【加更】高密度的社交活动带来厌世的疲惫, 哪怕尤晏还没跟尤立人正面讲过一句话。回到尤晏的地方后,两人不想换衣服,不想洗澡。尤晏还去拿了一罐可乐, 冯师延什么也不想喝,直接横卧沙发, 等他坐过来, 才把脑袋垫过去。尤晏突然问:“你下田回来是不是也是这种状态?”“嗯。”尤晏半唏嘘道:“那你还能坚持跟我视频, 不容易。”他抚摸她的胳膊,忘记刚握过冰可乐,激得她轻轻一颤。他不得不收回。冯师延说:“喜欢的东西用不上‘坚持’, 就是想做而已。”尤晏举着易拉罐, 故意低头,阴影不怀好意盖着她。“现在想做吗?”冯师延顿了顿,推开他的脸, 笑着找到一个舒服的侧躺姿势看手机。她点开浏览器,忽然咦一声, “你这里可以上外网?”尤晏嗯一声, “路弘磊租了一个服务器当跳板,把我也捎上去了。”“正好看片。”“……好歹有我在呢!”冯师延:“啊?难道你平时不看的吗?”尤晏:“……有我在你还看?看我不就好了吗?”冯师延拧过上半身盯着他, “我想看美女。”尤晏闲闲吸一口可乐——他特意拿的吸管,怕直接喝漏她身上——说:“那你可以照镜子嘛。”冯师延笑:“那我也想看不同类型的。”她娴熟打开p站, 输入关键词:「threesome」。尤晏险些呛着,“你还说想看的是美女。”冯师延说:“美女本来就是‘中心’人物。”尤晏:“……姐姐挺野的啊。”冯师延目光还在手机上, 抬手捞他的脸, 高度不够,只有指尖划过下颌。“敷衍!”尤晏按着她的手捂到自己脸颊,才算盖章完毕。嘴上嫌弃归嫌弃, 尤晏也好奇她在这方面的审美,于是默默望着她调好角度、方便两人同看的手机屏幕。欧美片,标题介绍两个男主是女主的丈夫和前任,女主假日私会前任回家,哦嚯,手中大包小包东西惊得掉地上:前任竟然来家里做客。演技浮夸,剧情烂俗。梳大背头的丈夫把前任介绍给女主,冠冕堂皇了一阵,大意是:我们两个想同时享用你。前任舌顶嘴角一笑,把邪魅演成油腻。女主心说:其实我早就想这样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冯师延嗤嗤笑,尤氏“枕头”也跟着颤动。尤晏:“你看片都是这反应?”冯师延敛起笑,“可是真的有点夸张搞笑。”三个人开始动作。女主头朝靠背,像匹木马跪在沙发上,双脚翘着尖细高跟鞋,屁桃两边掴出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