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缨一击未成,便还要再接下一招。赵灵微见此情形,连忙推着石汗那一个转身侧步,险险地避开了那一刀。“住手!”赵灵微可真是着急坏了,又不敢大声呵斥,只得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这一句。赵灵微:“你认不出来他是归昌王吗!”童缨将刀收起,跪下认错道:“奴见他不经通传便自行来到县主房中,便猜测他或有歹意。”赵灵微:“那你也得让他先有个说话的机会啊!”赵灵微原先就觉得她的这个异族朋友虽然总打扮得很是花哨,但看起来其实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谁曾想,他居然真的能在这种时候认真地说道:“我的确是有歹意。我想把你们的县主带离神都。”“你!”赵灵微被噎得不轻,却还是连忙对童缨说道:“还跪在这儿干什么?赶快去外面帮我守着啊!”“是!”待到屋子的门被童缨紧紧地关上,赵灵微才赶忙问石汗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石汗那:“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大商的圣上,想要把你嫁给魏国国主。灵微,你千万不能嫁他。我们北女王国的人都知道,他待自己的女人很不好。“而且他也真的太老了。那老家伙即便差了那么一点,不能做你的爷爷,也肯定已经能做你大伯了。”赵灵微都要气笑了:“两个月前,我堂姐就被嫁给了年纪也已经不小了的匈人王。可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愿意去和亲?”石汗那:“我、我都没见过你堂姐,不知道啊。”赵灵微:“……”赵灵微原本就已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很大的心绪起伏。这会儿突然一下遇到石汗那这么个家伙,实在是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转过身去,十分头疼地揉起了额角,但石汗那却还是追着她说道:“灵微,你跟我走吧。大朝会之后,我原本就要随我们北女王国的使团一起回国。你可以穿男装,假扮成我的侍从,通行文书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赵灵微压着心中的不耐问道:“我跟你一起出神都,甚至是一起出大商?可出了大商以后呢?”石汗那:“那自是……自是天高海阔,随灵微喜欢了。”赵灵微原以为她的这位朋友想要把她带回北女王国。可没曾想,她竟是听到了这样的一个回答。“天高海阔”这一词在此时出现,直接便让她原本已经理好了的心思又乱了。但私藏和亲公主这样的事,想也知道是多重的罪。哪怕石汗那并非大商之人,也必会遭到可怕的责罚。此时赵灵微的心已不像先前那样,充满了裂帛之声。她不禁放柔了声音道:“为何?为何愿意为我这样做?”石汗那:“我许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赵灵微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错了错了。石汗那,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此时的石汗那已感觉到了些许的别扭,但他还是说道:“不,我觉得我用得对。”这位北女王国国君的大儿子说道:“近些日来,我总听别人说我爱慕你。听着听着,我便觉得,我好像真的就是爱慕你了。既然如此,我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嫁给那等老东西。”北女王国的男子向来就要以俊美的外表及强健的体魄来吸引女子。因而,石汗那便特别不乐意地说道:“他又老又丑,既无能,还坏得很。”这样的话倒是让赵灵微颇感意外。“你见过魏国国主?”“见过。我去魏国出使的时候见过,那会儿他左腿坐一个宠姬,右腿坐一个宠妃,中间还顶着个肚子。太难看了。”“那……魏国太子呢?”石汗那立马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也不好。”面对着赵灵微的那双仿若秋水一般的眼睛,石汗那睁着眼道:“他长得像鬼,而且可能还不行。不行的意思就是……他干那事,不行。”若是北女王国的女子听说哪个男子“不行”,那便断然没有对其再有兴趣的可能了。怎料赵灵微竟是若有所思一般地说道:“不行的意思就是,他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有着很强野性直觉的石汗那感觉自己浑身的毛都炸开了。赵灵微想了又想。一个前路还不明朗的想法在她的眼前渐渐成型。她说:“那我便该,找圣上一起想法子,让我嫁给那魏国太子,而不是魏国国主。”作者有话要说:石汗那:他干那事,不行。魏国太子:???-有读者说着急要看男女主两个人遇上。不过这篇文是按照文案上描述的剧情顺序那样写的。所以在正式遇上之前,灵微还会给魏国太子写写情书,培养一下婚前感情什么的。这一段真的不能少,不然的话之后的剧情就会不成立了。-大家再等等~其实灵微嫁人之前骗感情的那段还挺好玩的!我们子楚,人单纯!第15章“你说什么?你想嫁给魏国太子?”“正是。”当赵灵微拿着那枚铜制鱼符进宫之时,时间已是深夜。可慈圣皇帝却仿佛一直都在那里等着她。这位女性君主原本以为自己的孙女会是双眼含泪地来找她的。没曾想,赵灵微却是目光坚定地对她说:“晋越愿往。但晋越以为,我应嫁给那魏国太子,而不是魏国国主。”如此倒是让慈圣皇帝怔然了。“你且说说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晋越听闻,那魏国国主今年已然四十六岁了。他的子嗣众多,且长子不仅比我还大了两岁,还享有母族的支持。如此,便太难了。若我嫁给魏国国主,只能成为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能够做出用自己的亲孙女去换一名武将的决定,这固然证明了慈圣皇帝是一个可以为了国家利益而淡漠亲情的人。但是万安公主出嫁之前,她甚至都没和自己的长孙女话别一番。她能够让仇怀光亲去赵灵微那里交予可以自由入宫的鱼符,便已经能说明……她有多看重这个孙女了。那一日赵灵微在紫宸殿上的言行已然让慈圣皇帝十分欢喜。此时她听到这番话语,则更是眸色沉沉。见奶奶不说话,赵灵微便接着说道:“即便晋越想尽办法得到魏国君主的喜爱,也为其诞下子嗣,晋越所生下的孩子也不可能在他去世之前便丰满羽翼。“如此一来,晋越便只能是魏国国主后宫中的,至多也就是对他起到一时影响的女人。且晋越对他的影响越大,日后魏国的新君登基,便越是会仇视晋越及晋越的母国。”赵灵微顿了顿,而后抬起头来看向她的奶奶。“如此一来,把晋越嫁去魏国,岂不太过可惜了?”岂不太过可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向眼前的孙女,慈圣皇帝不禁觉得胸口生痛。她并非出身于高门大户。在她年轻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得到过来自娘家的帮助。她是通过自己的惊世美貌、聪明才智、坚韧心性与一步步的努力才击败了荆棘路上的所有对手。正是如此,她才会如此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至高权利。慈圣皇帝的心里明白,她对于儿子们的态度可以称得上严苛。但她却总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的小女儿承安公主,不让她的女儿也重走一遍她当年的路。可没曾想,她却是已经要亲手把这个与她年轻时如此相像的孙女推到那条路上了。赵灵微不知慈圣皇帝的心中所想。她只是把那些早已打好了腹稿的话语说了出来。“晋越斗胆猜测,奶奶让我前去魏国和亲,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想尽力让此行变得更有价值。”在眸光一闪后,赵灵微适时改变了她口中对于两人的称谓。这是赵灵微的小心思。慈圣皇帝看出来了,可帝王的心中却没有不悦。她只是欣慰,也只是感慨。慈圣皇帝:“你想嫁给不为魏国国主所喜的拓跋子楚,助他登上王位、让他心悦于你。”赵灵微:“正是。”慈圣皇帝:“晋越,你的野心不小。”赵灵微看起来似乎很是不解,她反问:“陛下乃是整个大商的女主人,作为陛下的孙女,儿臣想要当上魏国的王后,如何就野心不小了?”赵灵微又道:“晋越听闻魏国太子不近女色,如今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更谈不上有子嗣。晋越不求此等男子心悦于我,但求他讲究信义二字,并答应日后将我封为王后,真诚待我。”如此,便不辜负我赌上的一切。*一个月后,魏国王城。魏国国主坐在殿上的金座上,瞪着眼睛看向大商派来的使臣。而殿上的那位商使则是眼带笑意,姿态恭顺地站在那里。“我们大商的女子,原本就个个都会骑马。皇室里的公主们则更是人人都会骑射。在此熏陶之下,晋越县主从小就特别钦佩那些擅于带兵打仗之人。“在听说了贵国太子的事迹后,一直就对殿下极为好奇,也十分……十分仰慕。”当商使说到自家县主十分喜欢魏国的太子时,他还特意顿了顿,好似真是在替自家姑娘说着那些少女心事。这下好了,不仅是魏国国主,此时正在殿上的所有文臣武将都忍不住地把视线了太子的身上。拓跋子楚今日是穿着太子的朝服的。龙雀天戟不在他的手中,他也收敛了自战场上而来的气势,站在金座的左侧。若不看他脸上戴着的那张黑色的鬼面具,他自是身姿挺拔、清俊不凡的。且他的个子也比殿上商使所见过的绝大部分男子,都还要更高一些。也难怪他可以把那么长的龙雀天戟都挥得如此灵活自如了。但你若是把目光放到他的脸上,还真是容易被吓个措手不及。那双与脸上面具形成了可怕对比的琉璃色眼睛对上他的父亲,也是露出了些许的古怪。拓跋子楚是已经习惯了被许多人注视了,但那仅限于在战场上。并且,这位少年战神也还从未被那么多人以揶揄、探究、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所看着。那张鬼面具看起来是还情绪稳定。但拓跋子楚却是不由自主地把肩膀动了那么一小下。商使看起来为难极了。他接着说道:“晋越县主在女皇那里十分受宠。她说,要她嫁来魏国,可以。但她只愿嫁给贵国太子。没有办法啊,我们的陛下实在是拗不过她,便只好派下臣前来与国主商量一二。”这使臣看起来很是没脸没皮。他甚至有点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他一边说着“抱歉抱歉”,“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一边还要向魏国太子那里瞟一眼,又瞟一眼。在这种都已经形同骚扰的视线下,拓跋子楚不禁身体紧绷着低了低下巴。那其实已经近乎是一个进攻和威胁的姿态了。魏国国主也终是忍无可忍地一拍金座的扶手。商使立马收回看向拓跋子楚的视线,并低下头来,接着说道:“魏国主,您看,您左右也不过是想要我们的公主来您这儿和亲,晋越到底嫁给国主,还是嫁给太子,这其实不重要啊。可我们县主却真是喜欢贵国太子,喜欢得紧。要不然,就干脆让她嫁给太子算了?”自己看上的美人不喜欢自己,反而喜欢自己的儿子。这种事不论放在哪个老男人的身上,那都是相当不愉快的事。但这商朝使臣的这般模样,居然也让他有点倒胃口。魏国国主是知道自己那大儿子长得极好,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这南边的女人不是都娇滴滴的,还重名节吗?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却是对一个“面容可怖”的陌生男子如此“喜欢得紧”。还没嫁呢,就派了个狗模狗样的男人过来,讨好的骚话说了一堆。这晋越县主的大商第一美人之名,怕不是假的吧?有诈。魏国国主觉得这之中可能有诈。他朝着身边一名近臣的方向倾了倾身,想听听近臣怎么说。“王上,臣觉得,可以趁机问他们多要一点东西。反正他们的公主过来了就好。”魏国主不太愉快:“那我的美人呢?就这么成了我儿的了?”近臣的心里是这么想的:王上,您宫里头的美人不说有三五百,也有三四百吧?哪能次次都觉得——我就缺这一个了?但他不能这么说,他只好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凑到了魏国主的耳边悄声说道:“太子殿下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太子不在时,王上自可去找那公主。这不是,亲上加亲的事吗?”哟,这想法好。魏国国主满意地笑了。只是拓跋子楚作为武技高超之人,五感本就比寻常人要敏锐。当那句“亲上加亲”一出,他的那双琉璃色眼睛便更冷了。他握了握拳头,但诺大的殿上,却是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也无人关心他听到了什么。仿佛这总是以鬼面示人的少年战神,原就不是一个有着情感的,人。他就是魏国的龙雀天戟。仅此而已。大家见魏国主笑了,便都笑了。那位大商的使臣便趁此时机很是讨好地说道:“若是魏国主看好这门婚事,我们大商,便愿意再献十位美人给魏国主,也算是聊表心意了。”魏国主听到此言,一时大悦。“好!就这么办!”随着“好”这一个字被说出口来,大商的和亲公主嫁给魏国太子的事,便算是定下了。只是在那豪情万丈的“好”被说出口之前,魏国主甚至都没问过自己的儿子,愿不愿意娶那晋越县主。待朝会结束,拓跋子楚便很快离开了。而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却还听到了那商人的使臣被他的父亲招去身边时所说的话。“我且问你,不是说嫁过来和亲的是个公主吗?县主又是怎么说?”“差不多的,都是差不多的。我们的陛下今年都六十七了,哪能有十七岁的女儿啊。那是我们皇储的女儿。早年也是当过公主的……”拓跋子楚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接着就加快了脚步,让殿上的朝臣们一个都追不上他。他确是不想要这门亲事的。但相比起那素不相识的公主,他更不喜欢的是去到他父亲的面前,告诉对方他不想要这个、也不喜欢那个。在母亲亡故之后,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终是成了这般。于是他在父亲的面前最常说的也就只有四个字了。——好、是、可、否。只是拓跋子楚未曾想到,当他从演武场回来之时,却是看到了正守在太子宫门前等着他的那名商使。那人神色平淡地等在那里,眉宇间已然没了那份让他感觉到不愉快的滑不溜秋,就连身形都挺直了许多。“见过太子殿下。”商使才一见到他,便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拓跋子楚迟疑地点了头,并站在那里等着他说话。“方才在朝会上对殿下颇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能够容某说一说我的苦衷。”“没有兴趣。”说着,拓跋子楚便走进自己的太子宫。但那人却是一下便跪在了门前,“咚”的一声直接砸得他回了头。商使:“太子殿下,先王后对国主恩情这般深重,但在王后难产而亡后,贵国国主却是立刻就娶了一群美人。试问我们的公主又如何敢嫁他?”第16章‘如果他不愿理会你,你便和他提一提那位先王后。他若心中不平,便定会让你说下去。’——这是使团在出发前往魏国之前,晋越县主对他所说之言。这位精通魏言的使臣自是认同赵灵微所说之言的。但当他真的当面开口提起这位少年战神心中的逆鳞,那骤然而起的杀意还是让他感到背上冷汗连连。商使跪在那里,低着头,任冷风吹着自己的脖子。在那双琉璃色眼睛的注视下,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待到商使觉得仿佛都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拓跋子楚才说道:“进来。”*“先前某在殿上欺骗了国主。晋越县主并非是如此受宠的。她……她的父亲也并非我们的皇储,而是皇嗣。这之中的辛酸,并非是三两句话便能道的明的。“仅在两个月之前,县主的堂姐万安公主才刚刚去匈人那里和亲。万安公主临行时,县主是骑着马冒雨前去相送的。现在县主又……不得不来魏国和亲。“我知太子在十七岁时便已经一战成名了。但县主……她终究是个还没出过神都的弱女子。”商使在拓跋子楚的面前如此絮絮叨叨地说着与赵灵微有关的事。“县主虽长得极美,却并非是个性刁蛮之辈。她天资聪颖、勤勉好学,且确是对太子殿下十分敬佩。“县主在某出使魏国之前曾说,她以为殿下应当便是魏国之内于她而言的,唯一一个良人。还望……望太子殿下日后能多怜惜她一些。”“县主说:滴水之恩,她必涌泉相报。”拓跋子楚微微垂眸,似是思考起了什么。但他所戴的那张面具却是让人几乎无法辨明他在想些什么。商使在说完了那番话语后,便拱手向拓跋子楚一拜,似乎不得到回应便不打算起身了。可拓跋子楚却是在片刻之后就开了口。拓跋子楚:“她叫什么名字?”商使:“县主的闺名是……赵灵微。”拓跋子楚动作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下巴:“知道了。”见魏国太子这番态度,商使心中大喜,并连忙说:“在下出发时,县主托在下给太子殿下带来了一样东西。”拓跋子楚:“不用送我礼物。”商使:“不不,这件事物不是送殿下的,而是带给殿下的。”并非赠送,而是带给。如此话语自是会让人感到好奇。而这名商使也稍稍离开了片刻后给拓跋子楚带来了那件“东西”。那竟是一只被装在了笼子里的白鹘。*待到那名在人前与人后的反差极大的商使离开,拓跋子楚才将关着白鹘的笼子打开。白鹘在笼子被打开之前就已经扑腾起翅膀,又在笼子打开后一跃而出,飞向殿外的院子。拓跋子楚跟着它一起向外走去。却见白鹘在太子宫的上方盘旋了一圈后又落到了他的面前,仿佛还在聪颖地提示他看看自己的脚。——那里绑着一个小信筒!拓跋子楚走上前去,然而他走近一步,那只白鹘便向外跳上几步。待到拓跋子楚快要没了耐性,并皱起眉头时,白鹘却是一下扑腾着飞到了他的怀里。这显然是一只经受过训练,并还懂得如何讨主人欢心的,聪慧且狡猾的飞鸟。拓跋子楚摘下面具,让他那愈是被藏在丑陋面具之下,就愈是在显露之时让人为之心跳怦然的脸庞沐浴起阳光。他把面具挂在腰间,也取出塞在信筒里的信。[此鹘名为白将军,聪明得很。它能找到回大商的路,在我来魏国之前为我们送信。希望它能跟你相处好了。若你喜欢它,可以给它喂一点肉。若你不喜欢它,也可放它自己出去找食儿吃。——晋越敬上]这是一封用魏言写的信。唯独最后的“晋越”是用商言写的。拓跋子楚显然认出了那两个字,拿着这张信纸走向寝殿内的戟架,将它与钩镰枪枪刃上三个小字中的前两个对比起来。它们显然是相同的两个字。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不自觉地柔软了些许。原来这把钩镰枪,竟是由她所赠。白将军见他拿着信走回殿内,便也一路飞了进去。白鹘似是一点都不惧怕自己的这位新朋友,直接便落在了拓跋子楚的肩上,伸长了脖子似是也想瞧瞧他在看些什么。那一人一鹘都盯着钩镰枪与信上的那两个小字,待到拓跋子楚转头去看这只白鹘时,白鹘就也看了看他,并还用自己的喙去轻轻啄了啄拓跋子楚握着钩镰枪的手。它显然是在问令人闻风丧胆的魏国太子要吃的。“哆哆。”有没有吃的呀!“哆哆。”要吃肉啊!如此举动让拓跋子楚感到忍俊不禁。他放下钩镰枪,并用手指轻轻地触碰起这只也来自于“晋越”的白鹘。可白将军却是只让碰了几下就又飞走了。飞回笼子里,还要自己把笼子的小门给关上,好像不给肉就不给碰了。“来人。”拓跋子楚看着那只既聪明,长得还很俊的白鹘,无奈且好笑地说道:“去取些生牛肉来。”*神都,皇嗣府内。“这句,这句写错了。”被赵灵微请来教她魏言的译语人拿竹条的尖尖处戳了戳她课业上的一行字。“错在何处?”“在魏言里,描述动作的词不能放在最后。公主得把它和前面的那个词,倒装一下。”这位译语人乃是一位老先生。可先生再老,在大商也得讲究一个男女授受不亲。因而,赵灵微便穿上了男装。好似这会儿正在听课、让老师指导课业的,乃是一个小郎君!如此掩耳盗铃之举,自是会让王妃把牙咬了又咬。但是咬牙切齿又如何?她都快去和亲了!赵灵微现已被圣上封为太和公主,且手中还有着可以随时进宫面圣的鱼符。王妃一旦想要训她几句,她便把鱼符拿出来,放在手中全神贯注地把玩一番。王妃只得把脸埋在皇嗣的怀里哭。此时的神都虽已开始入冬,但屋内的炭火却是烧得很旺,暖得赵灵微的脸颊都红扑扑的。她看着被点出来的错处,心中满是疑惑。“但我开口说话的时候是可以这么用的……?”“诶,口述是口述。魏言受到我们商言的影响也比较多,说话时是可以随意一些。但,书面上,可不能这么写。”赵灵微原就会说魏言。但她只会听、会说,而不认识魏言的字。于是她现在就得在去到魏国之前尽可能地学习魏言应当如何读,又该如何写。否则的话,就算是机密文书放在她面前,她也不明白意思。和文盲也没什么两样。这怎么可以!但魏言的字,却是让她感觉到十分头疼。那些字乍一眼看上去,让她觉得好像是认识的。然而凑近了以后,却是辨了老半天,连一个能看得懂的字都找不出来。更惨的是,她还觉得魏言里的好些字都是长得差不多了。字兄,小妹是真不知你们的区别在何处啊!她就是这样一边学习,一边把要写给魏国太子的信当成是课业来写。派去魏国的使臣已经走了好些时日了。如果一切顺利,使团这会儿都该已经走了一半回程的路了。但她的白鹘却一直都没有回来。这让赵灵微不禁心下担心起来。嗨,早知道……就不直接把将军送过去了。多好的鸟啊,就这么去了魏国太子那里,不见了!她的白将军要是再不回来,她定要一见到那魏国太子,便说一句:白鸟予黑面太子,有去无回!诶,算了算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她不能明知对方脸黑,还要这么说人家。教她魏言的译语人先生看赵灵微这会儿头都已经发晕了,便道:“公主,今儿就到这里吧。欲速则不达。老朽,明日再来。”赵灵微于是连忙让童缨替自己送送先生。待到屋子里又只是留着她一个人了,她便伸了个懒腰,整理起了那些让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晕乎乎的魏言情信。到现在为止,她对于这位魏国太子的了解还少得可怜。所以,她写给那拓跋子楚的第一封信便连点实质内容都没有。她生怕自己还没见到人,就完全把棋给下错了。那样她又见不到对方的人,便也没法为自己辩解,可不就糟糕了吗?赵灵微按了按她的额角,细数起她现在已经知道的,那些少得可怜的消息。首先,魏国太子使的那把龙雀天戟,可能就快要有两个她那么长了。而且魏国太子的年纪虽然不大,力气却是大得很。据说,他曾经一手握着龙雀天戟,一手拎起个穿着重装铠甲的三百斤大胖子,还一下把人给扔到前面的盾牌阵上,直接就把那盾牌阵给砸塌了。其次便是……她未来的夫君可能不仅仅是长得丑而已,而且还丑得十分吓人。那样她可就不能一见到人就被表现出被吓到了的样子。起码,要看起来不像是被吓到了。赵灵微边数着这些,便抽出刀来,走到墙边,想要拿刀刻一下她的个子都到哪儿了。此时沉琴正好端着点心进来。她看到自家县主的手里拿着刀,要往脑袋上比,活像是那些要耍杂技的胡人。那可真是把小姑娘给吓了一跳。“咳咳,我就是想看看,我有多高了。”赵灵微面上讪讪的,放下刀,招沉琴过来。她挺直了身板靠在墙上,让让沉琴给她比划好了自己的高度,而后再用刀在白墙上刻了一刀。“这是一个我。那两个我,就得……”赵灵微让沉琴搬来桌案,可沉琴站到了桌案上之后显然也还是碰不到两个她那么高的地方。幸而童缨这时候回来了。她便让童缨蹲下来,让沉琴坐到她的脖子上再站起身来。“再要高一点。对对,再高一点点。诶,过了,再回来一点。”就这样,站在远处的赵灵微指挥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好容易才用墨汁在墙上画了两个她的高度,并以此为限,在墙上画出了一把单刃戟刀的模样。“所以……我未来夫君用的兵器,就是这种尺寸的了。”三人一起站在距离那面墙不远的地方,抬起头来看。她们越看越觉得,这高度好像有些夸张了。赵灵微:“我觉得不太可能。”她站到了墙边,做出伸手要抓住那把戟刀的动作,并同时看向墙上那戟刀的尖刃处。“能使得了这种戟刀的人,他得有多高啊……”赵灵微在心里犯了嘀咕,说道:“那那一定是在诓我。”对,说的就是你,石汗那!作者有话要说:大商是要种田的国家,牛要用来耕地,国情使然,所以不给吃牛肉。但是魏国就不一样啦,人家放牧、打猎,可以吃牛牛。白将军就这么被喂得……不愿意回来了!-第17章胖了整整三圈的白将军终于飞回了神都。它在皇嗣府的上空盘旋了几圈,而后才累得不行地落在赵灵微的院前。它其实在早几日的时候就该回来了,却是被魏国太子那每日都给的生牛肉喂得乐不思蜀。如果不是被人赶,就根本不愿意回来了。白将军那有着竖瞳的眼睛转了一下。它见自己的主人似是在屋里与人讨论着什么,却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