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公主殿下已经与魏太子成婚的事,赵灵微并未向身边之人下过封口令。似乎她从来就没有打算要在豹骑将军的面前将此事瞒下来。然而真到了将军提起与此事相关的问题时,却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孙昭紧张了起来。他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要、要和我兄弟说吗?但俞松谋却是没能察觉到孙昭的这份不对劲。他还在想着今天看到的这些不寻常之处。俞松谋:“还有公主身边的那个康姓武将。他的箭,准头极好,几乎可以说是例无虚发。看他的长相,应当是个粟特人。但粟特人向来便以精明著称,很少会如此参与到……”“松谋……”孙昭声音不轻不重,却是软得有些发飘地唤了对方一声。在俞松谋停下话来后,他说道:“其实我们之前,找过一个假……”“太子”一词还未说出口,韩云归便在屋外唤起了他。“孙中郎将。”“诶,诶我在呢。”“是我,韩云归。我值夜的时候发现你给今晚排的府内布防可能有点问题。”听到此言,孙昭连忙和俞松谋对了一眼。而后他便很快起身,应声道:“我这就过来!”说罢,孙昭留下了一句“你先睡”,便离开了。豹骑将军虽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未深究,而是躺到了舒适的床榻上,闭上了那双带着些许红的,眸色沉沉的眼睛。“布防哪里有问题?”“你过来,我指给你看。”韩云归带着孙昭,走远了几步,而后就用胳膊一把勾住了孙昭的脖子,还用拳头钻起了孙中郎将的脑袋。韩云归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道:“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孙昭想了一会儿,而后才怒问道:“你骂我呢?”“哟。”韩云归显然还挺意外的:“居然听出来了?不错,还有得救。”见孙昭气得要打人,韩云归连忙松开了他,并用轻身功夫去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说道:“今晚的府内布防没问题。但我要再晚来那么一会儿,就可能真要出大问题了。”孙昭:“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和我兄弟松谋说出实情?”韩云归:“我没这么说。但你要是今晚和豹骑将军和盘托出,你信不信他今晚就带着人,连夜杀去安定郡?”目睹了今夜公主与豹骑将军之间交谈的韩云归简直心有戚戚。他说:“他俩的仇,可太大了。公主殿下亲自出马,都可能拦不住的那种。”韩云归又道:“你可别好心办了坏事。到时候他俩打起来,公主又去拦,一死死三个。我们做臣子的,该让公主和谁合葬都不知道。”孙昭:“……”孙昭彻底噎住了。他瞪着眼睛看向韩云归,似乎是在问对方:这事真能严重到这种地步?韩云归则道:“你还不信?那你试试。”说完这番话语,韩云归便走了,回他该待的屋顶继续盯着了。孙昭在被他喊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然很慌。在听完了韩云归的那席话之后,他就更慌了。连他走回去时的脚步,都不对劲了起来。但幸好,幸好在他回去的时候,俞松谋已然入睡。孙昭于是长出了一口气,脱了外衣就打算睡了。只是俞松谋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在孙昭躺下没多久之后便身体抽动起来。那仿佛……是在梦中与什么人搏斗。他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似乎是陷入了某个让他挣脱不开的梦魇。睡梦中的豹骑将军又回到了他被人用锁链缚身,让那龙雀天戟的主人提上大殿的一日。杀……他回到了被人关进笼子里的那一日。也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杀……”那杀意仿佛黑色的雾气一般缠绕着他。“杀!”当梦中的困兽睁开染上了血色的眼睛,他便极为清晰地说出了这个字。如此情形不禁让孙昭极为担心地起身。“松谋,松谋你醒醒。”他拍了自家兄弟两下,却是换来了一个更为阴森的“杀”字。此时的将军正好梦到了拓跋缺过来地牢的那一日,且又在梦中重温起了那让他眼睛充血的话语。“松谋!”孙昭见这都叫不醒这人,便大声地唤出了豹骑将军的名字,甚至十分用力地摇起了对方。陷入了梦魇的人便是在此刻睁开了那近乎可怖的眼睛,并一把掐住了眼前之人的脖子。“我杀了你!”在这片似曾相识的黑暗中,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将军根本就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也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他的仇人,还是好友。他的握力惊人。冷不防的这么一下掐住孙昭的脖子,便让这名千牛卫的中郎将瞬间失去了声音。但幸好,幸好孙昭知道自己应当让外面的人听到里头的动静,而不是自己从豹骑将军的手中挣脱。他两只手一起握住俞松谋的手腕,并一个用力踢翻了榻边的玉壶。当俞松谋的又一句“杀了你”被喊出声来,外头的守卫就冲了进来。守卫手中的灯终于让豹骑将军终于恢复了意识,也让明白过来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什么。——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掐死了自己的好友。第104章赵灵微的府邸中点起灯来。她的侍女、还有千鹘卫们跟随着她, 脚步很快地走向豹骑将军所在之处。她们手中提着的灯仿佛是在府中游动的, 发光的鱼儿一样。府邸里的不少人都被惊动了。但那一声声将人从睡梦中惊醒的“杀”字,杀意实在是太浓重了。那让听到了这些响动的人都不太敢向外张望。于是他们只是看到公主身边之人手上提着的灯从外头经过。“叮铃。”“哐啷。”赵灵微进屋时,刚好听到了锁链的叮当作响声。只见俞松谋坐在他的卧榻上, 两手的手腕上缠着层层叠叠的锁链。不仅如此,此时还有人正在给他的双脚也缠起锁链。赵灵微一见此景, 便怒火中烧。“你们在做什么!”赵灵微推开就在屋子里站着的孙昭和韩云归,并一脚踹开了正在给俞松谋的脚上也缠起了锁链的人。屋内的人都因为这个变故而发懵了。赵灵微这才发现,正在给豹骑将军的脚上缠锁链的那人,其实正是被俞松谋带来了这里的一名校尉。这名校尉看起来还不满二十岁的模样, 对豹骑将军既是敬佩,又是一片赤胆忠心的样子。被公主这么一踹,小校尉只是低着头。他咬着嘴唇站起身来,却也不说话。俞松谋:“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赵灵微:“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让人把你用锁链锁起来做什么!”公主殿下连头发都没梳就急着赶过来,此刻自是披头散发的。当她俯身替豹骑将军将脚上的锁链扯开时,那带着香味的长发便从她的背上滑到了肩膀上。那柔香似乎将无尽的黑暗又驱散了许多。可越是如此,越是让豹骑将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还是先前被赵灵微一脚踹开的小校尉说道:“豹骑将军刚刚做了噩梦……”赵灵微这会儿刚刚把缠在俞松谋脚上的锁链给解开。她恨恨地将铁链丢在了地上, 头也不抬地问道:“谁难道还没做过噩梦吗?”俞松谋:“我差点杀了孙昭。”此言一出,屋子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连那铁链滚落在了地上的声音都停止了。这会儿的孙昭还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禁用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他家兄弟松谋可能并不知道, 先前……他都以为自己可能要被松谋仅用单手就捏碎了脖子。他甚至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 仿佛听到了嘎吱作响的声音。外头的那些护卫只要再晚来那么一会儿, 他可能就已经死了。赵灵微停下动作。她看了看眼睛还充着血的俞松谋,又很快转头看向孙昭。被公主殿下的眼神这么一扫,孙昭简直不知自己的手和脚都该如何放了。他把手稍稍往下松了松,却也很快就让赵灵微看到了那露出来的紫色指印。赵灵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些蛛丝马迹。她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俞松谋:“我发了噩梦,孙昭想把我叫醒。待到其他人进来时,我已……险些要了他的命。”屋子里的好些人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低下头来。他们都是见过了当时那情形的人。于是便也明白,豹骑将军为何要大半夜的让人用锁链缠住自己。可公主殿下却是在沉默了片刻后,以近乎平静的口吻对周围人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这……先前带人冲进来的韩云归立马劝道:“公主,此事不妥。”可这句话却是一下就激怒了原本已然平静下来的公主殿下。赵灵微怒道:“他还醒着呢!此事能有何不妥?”说罢,她向屋子里的众人扫了一眼,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命尔等退下。”于是众人离去。那名小校尉虽担心,却也在得了自家将军的点头后离开。但在他走之前,公主殿下还向他伸出了手。小校尉看了看豹骑将军手腕上那已经加了一把锁的锁链,便把钥匙拿了出来。他低着头,态度极为恭敬地用双手将其呈给了公主殿下。而仇怀光则作为最后离开的人,将屋子的门给关上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赵灵微与俞松谋两人了。公主深呼气了几次。她坐到了将军的卧榻上,替将军把锁给开了,也把缠着他手的锁链给解了。赵灵微:“你还记得你方才做了个什么样的噩梦吗?”俞松谋:“记得。”又一条锁链被丢到了地上,可豹骑将军却依旧还是保持着先前被锁链缠着手腕的姿势,仿佛生怕自己即便是在醒着的时候也会无端伤人。赵灵微盯着他,显然是在等着他说出那让他险些酿成大祸的梦魇。可俞松谋却似乎抗拒着。赵灵微:“松谋,你得将实情告诉我。否则,我如何才能帮你?”俞松谋:“我梦到……我又回到了被关在地牢的时候。那里面,很暗。”不需俞松谋多言,赵灵微便已经猜到:“他们用锁链栓着你了?”这个问题,豹骑将军未有回答。可有的时候,沉默就已经意味着答案了。赵灵微大怒:“那你就更不该让他们用锁链锁着你了!你既已出王城,就再无人能这样对你了!哪怕这人是你自己,也不可以。”俞松谋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公主殿下却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不必再说了!”赵灵微道:“今夜,你就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睡着。我让人给你点上十盏灯。要是还不够,就点二十盏。我派人在屋外看着你,要是你再发噩梦,他们就从窗户那儿伸根竹竿过来,敲你的枕头。”俞松谋虽然还是没有说出同意,却也未有拒绝了。赵灵微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明日我就派人护送你回大商。”豹骑将军错愕了。可公主却还问他:“你手上现在有两千人。还需要多少人,你才能率兵安然回到大商?”这番话语让俞松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赵灵微都要掩饰不住她的心虚了,俞松谋才开口问道:“灵微可是不需要我了?既不需要我留在这里,也不需末将护你左右了?”“我……我不是不需要你……”赵灵微话还没说完,俞松谋便道:“那就别如此着急赶我走。我在此处,好歹也能有一战之力。”公主心急道:“可你留在这里,不是会没完没了地陷在这些事里吗?”俞松谋:“我原本也还没有出来。”说着这句话的豹骑将军,几乎可以称得上淡然。但那份淡然却让赵灵微感到了说不出的不安与心悸。她努力压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问道:“何故?”俞松谋道:“当日跟我一起留下来断后的人,并不是只剩两千人了。而是还剩四千。”而另一半的人,则还留在王城。*今夜的朔方郡守将府邸,并不太平。这些跟着她一起从神都来到了魏国的亲信们真算是好好地见识了一把公主的怒火。公主殿下在把他们赶出屋子时,便已经表现出了她的说一不二与没得商量了。可随后,他们又还在那间屋子外的院子里,听到了公主殿下怒气满满的声音。“拓跋缺到底是如何跟你说的!你说啊!”即便是透过两人那印在了窗户上的影子,韩云归和孙昭都能感受到此刻的公主究竟是有多么的凶悍。得,他们可真的不该担心豹骑将军会对公主如何。现在的公主殿下看起来,凶得都好像能把里头的大商第一战将,给一口咬死了。外头的小校尉终于没能忍住地开口问道:“公主殿下……这么厉害的吗?”孙昭还是脖子疼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问题,也只有仇怀光能回答他了。仇怀光:“我们殿下是很厉害,但这可不是她的厉害之处,这只是……公主生气的样子。”话音刚落,赵灵微便一把推开了房门,怒不可遏地唤道:“韩云归!”“末将在。”赵灵微:“去把和豹骑将军一起过来的那个译语人给我抓过来。现在,立刻!”将军既然不肯说,那她也犯不着强行逼迫对方。反正她也不信这件事就只有松谋一个人知道。这下,豹骑将军终于要坐不住了。可赵灵微却还转回头对他说道:“你给我坐好了,不自己坦白,就别起来。”小校尉:“……”见小校尉那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灵微探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事你知道?”小校尉可真是被吓到了。他先是点了头,又很快摇头再摇头。晚了晚了。他都已经点过头了,就被赵灵微身边的一名千鹘卫押进了屋子里。小校尉:“我、我真的不知那拓跋缺和我们将军说了什么。我就只知道……知道我们还有两千个弟兄都被扣在王城了。要、要是我们不回去……”不回去会如何?小校尉说不出了。也罢,那她就让已向他们投诚了的那名译语人来说。反正这译语人既没为松谋流过血,也没为松谋卖过命。公主自可不用顾忌太多,想怎么吓唬他,就能怎么吓唬他。那人一被韩云归拎来这里,就被赵灵微身边的两名千鹘卫押着跪在了地上。而公主殿下……她则将自己的那把胜阙抽出刀鞘。赵灵微:“豹骑将军今日来此,拓跋缺到底还留了什么后手?他又是怎么胁迫我们的将军的?”盛怒之下的赵灵微拎起那人的领子,让其不得不扬起脑袋来看着她。赵灵微:“你要是不说,这张嘴留着,便也没有什么用了。我现在就拿这把刀,刺进你嘴里!”“灵微!”俞松谋道:“真的不必如此!”译语人听到那边的豹骑将军发话了,便吓得涕泪横流地唤将军救他。可这译语人却只是得到了气势迫人的一句:“不许说!不然我定饶不了你!”说罢,豹骑将军向前走了两步,却是被仇怀光不动声色地拦在了半路。赵灵微于是又把视线放回到了这个可怜兮兮的译语人身上。公主殿下慢悠悠地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我乃大商公主。豹骑将军若想杀你,我可以拦他。我还能想怎么拦,就怎么拦。可我若想杀你,他难道还能为了救你,而出手伤了我吗?”太惨了。豹骑将军实在是太惨了。赵灵微此言一出,怕是傻子都都知道,将军与公主的威胁,那人应当听谁的了。那译语人不傻,自是全都招了。拓跋缺故意让豹骑将军只带两千人出来,也是故意让那两千人全都知道自己还有许多同伴都被扣留在王城。如此,公主在朔方郡的消息若为假,他便会以世间最不值得的方式被打上降将之名。而公主在朔方郡的消息若为真,他便起码得在不忠与不义之间,选上一条。这可真是……岂有此理。直到今夜,赵灵微才算是与魏国的摄政大将军彻底结下了梁子。“好一个拓跋缺。”公主殿下都气笑了。你这奸人,先污我夫君名声,又还要把我之好友害得如此凄惨。赵灵微道:“我看他缺的,不是牙,而是心。他也,根本就不是个东西,应当诛之!”打仗本是各凭本事定输赢的事,可他偏偏用心险恶,还要如此毁人。只是将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散播一些无关痛痒的谣言——此事在赵灵微看来,已是不够。这回,想要“生啖其肉、饮其血”的,便不是慈圣皇帝,而是太和公主赵灵微了。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公主殿下,仿佛是在等着她下达某项命令。跟着豹骑将军一道来此的小校尉先前还从未见识过太和公主的行事手段。如此情形,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甚至,连已然半年未见到对方的豹骑将军也有些弄不清情况了。事实上,赵灵微口中的那句“应当诛之”并不是简单的情绪宣泄,而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我想将其诛灭。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公主问将军:“松谋可愿带我去王城?”俞松谋深吸一口气,却是一时之间答不上来话了。赵灵微带着一股子傲慢道:“王城现在正是无人之时。他想毁我大商第一战将,那我便……趁他不备,抄他老巢,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不如……就让她来做了这件事吧。第105章在安定郡通往灵武郡的这一路上, 物资绵延。拓跋子楚戴着那张由自家太子妃亲手画的鬼面具,骑着马, 催促着队伍快速前行。这些人或用马拖着车, 又或以人力来推着装有沉沉粮袋的车向前而去。当他们经过身背龙雀天戟的太子殿下,便都会经不住地向其投以好奇的目光。他现在戴的这张鬼面具虽是赵灵微照着向天鸽给她画的图纸描的。可向天鸽画的鬼面具,原本就没有太子殿下先前用的那张恐怖。在经过了赵灵微之手后,这张面具更是凌冽之意大过于可怖。仅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差别,便能让这位鬼面战神给人的印象改变许多。起码, 押送粮草的这些人已经敢于去看他背的龙雀天戟, 以及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了。只是这会儿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却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就连他胯.下的那匹骏马甩动起尾巴的样子, 都能让人感受到这一点。远处, 两路大军向他赶来。那便是阿史那雷替他寻到的麾下亲信了!“末将哥辰陵,见过太子殿下!”“末将什方翼, 见过太子殿下!”自王城城破之后,拓跋子楚麾下的这些大将、以及部落酋长都有将近三个月没能得到他的音讯了。现在,这些人从阿史那雷那里得到了消息, 心中不知有多雀跃。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被阿史那雷带着一同赶往怀朔镇的方向,与阿史那风会合。而另一部分太子的嫡系部队, 则向着安定郡的方向赶来。他们一路行军, 一路寻人,直至找到他们的太子殿下。拓跋子楚向两人微微点了头。只是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由太子殿下编织出的, 那张结向王城的大网也开始慢慢相连相接。“什方翼。”“末将在!”“你且留下, 保证从安定郡向灵武郡和朔方郡输送物资的粮道通畅。”“是!”拓跋子楚从自己所率队伍中点出二十人, 用来同什方翼解释现在的局势, 并协助他完成自己所下达的指令,让其能与灵武、朔方二郡的守军完成交接。太子殿下又唤了两人中的另外一人的名字。“哥辰陵。”“末将在!”“你跟孤一道,火速赶回朔方郡。”“是!”说完,拓跋子楚便用不那么冷硬的声音说道:“孤的太子妃还在那里替孤守着朔方与灵武二郡。她身边没有大将,孤不放心她。”此话一出,哥辰陵与什方翼就都惊诧万分了。这!这这!他们的太子殿下何时有了太子妃了?这位太子妃……又是何许人也,竟能一人看顾如此重要的两座城?什方翼与哥辰陵对视一眼,却是来不及说些什么,便一个跟着太子殿下离开,另一个则留在此处,保证粮道的通畅了。什方翼不禁向太子殿下点给他的那些人问道:“太子妃殿下……是我们魏国八姓中哪一姓的姑娘?她又是在何时与我们殿下成婚的?”来人答道:“就是在前些天吧。不过太子妃不是魏国人,而是大商派来与太子殿下和亲的公主。我们‘公主’可厉害了。太子殿下此次出兵,有将近三成的兵力都是‘公主’抽调给他的。”得,这人就是赵灵微在灵武郡收的。什方翼这才发现此人根本就不是太子身边的亲卫,而是太子妃的人。而这名灵武郡的武将则还催促道:“大人,快些吧。过来灵武郡投奔的人太多了。我们灵武,现在可是急等着这些粮草的。”在把维持粮道畅通无阻的任务分给了什方翼之后,拓跋子楚便能够向着朔方郡的方向开始急行军了。阿史那金与哥辰陵分别成了他的左翼以及右翼将军。在如此疾奔的时候,思妻心切的太子殿下依旧给自家太子妃写下了“楚,忆妻念妻,不日便回”的书信,命人快马加鞭,先一步将信送回了朔方郡。课由于拓跋子楚的行军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这封书信……最后仅比他早了一个半时辰抵达朔方郡。朔方郡,城楼之上。仇怀光手中拿着拓跋子楚写给赵灵微的那封书信。她看了一会儿手上书信,又转而看向那压境而来的大军,感到头疼不已。眼下的情形,她其实在公主殿下带兵离开朔方郡之时就已经料想过了。甚至于……在赵灵微交给她的任务里,其中相当重要的一条便是——尽可能地平复太子殿下的怒火,向其解释情况。可就连赵灵微都没有想过,子楚太子会回来得那么快。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自家夫君回到朔方郡之前,以太子妃的名义从王城向整个魏国发起号召各路英豪剿灭拓跋缺的诏书。如此,或许便能凭借功劳,让她家子楚别那么生气了。但现在,思妻心切的太子殿下是如此急急火火地就赶了回来。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见不到公主的人。如此怒火是那么容易就能平复的吗?仇怀光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她把那封信放回了边上一名部下端着的木盒里,说道:“走吧,我们去迎接太子殿下回城。”在仇怀光的命令之下,恭迎太子回城的礼乐仪仗已在城外整齐地排好了。如此情形也让率兵回城的拓跋子楚稍稍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宁的。他总担心自己的太子妃会遇到什么危险。同时,他的心里也总有一种糟糕透顶的预感。好像他就算一路赶回朔方郡,也会见不到他的太子妃。于是他才会在不需对前方战事进行十万火急的支援时用上了急行军的速度,弄得他身边的两名部将都以为朔方郡怎么了呢。现在他们看到眼前的城池还如同他们离开时的那样,便都放下心来。左翼与右翼的骑兵队伍都缓下速度,只余拓跋子楚的中路主力依旧以他们所能有的,最快的速度一路冲向城下。然后……太子殿下便会发现,站在那座用木头搭起的高台上等着他的,并非是他连日来思之如狂的那个人。尽管此刻他还离那人有着好长一段的距离,也根本看不清台上那人长得什么样。可他就是知道——那人绝不是他的太子妃。命令全军放缓速度,谨慎前行的哨音被吹响。太子殿下甚至将被他背在身后的龙雀天戟抽出,一副气势汹汹,准备出击杀人的架势。如此情形让站在高台上的仇怀光更是头疼了。她不得不用手上握着的那副鼓槌击起她身后的那面鼓,以那鼓声来告诉前方的大军——城内一切安好。很快,两人便对上了。太子殿下是骑在马上的。仇怀光则是站在迎接太子殿下回城的礼乐仪仗之间,恭敬地向其行礼。女将军的此番模样让依旧还戴着面具的太子殿下看了好一会儿。“她呢?”在以商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拓跋子楚还能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可很快,他便又问道:“孤的太子妃呢!”这句话里的滔天怒意让列阵迎接他的人都心有戚戚起来。——他知道了。子楚太子已经猜到,他的太子妃现在根本就不在朔方郡。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有仇怀光还能够保持面上的冷静。她向拓跋子楚行着大商的军礼,低着头道:“公主殿下已然先行一步,发兵去往王城了。”阿史那金与哥辰陵见势不妙,已然紧赶慢赶地在此时来到城下。听到仇怀光以魏言说出的此番话语,两员大将俱是心中大骇。太子妃殿下……未免也,也太过厉害了些吧!可拓跋子楚却并非是这么想的。他继续用商言问出咄咄逼人的话语:“她身边既无兵,又无将,她拿什么去打王城?孤的太子妃不懂行军打仗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吗?仇怀光,你为何不拦住她!”仇怀光:“殿下息怒。请听怀光将此事向殿下慢慢道来。”厉害了啊。阿史那金与哥辰陵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如今居然能用商言向人这么逼问了。但、但这也让他们俩抓耳挠腮的,完全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拓跋子楚身为太子,却是连名带姓地喊出了自家太子妃身边宠将的名字。这便意味着,此刻他真的已要气疯了。一旁的齐安见子楚太子已然紧紧握住了龙雀天戟,心中一着急,便说道:“有将的有将的!太子殿下放心,公主是带着……”此话一出,便让仇怀光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他一眼。她生怕齐安又说出更不妥的话语,因而只得用商言抢先说道:“太子殿下走后,拓跋缺得到消息,知道公主在此。因而……便派被囚禁在王城的我大商战将前来接公主去王城。公主于是将计就计……”听到这里,拓跋子楚还能有什么是不明白的?被囚禁在王城的大商战将。除了那兵器上印有“晋越赠”三个字的豹骑将军,还能有谁?太子殿下于是将缰绳一扯,对身后兵将高声道:“清点一下军械与粮草,准备发兵王城!”王城,南部郊外。由商军与魏军混编的队伍正在不断地逼近着魏国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