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妈妈的扫帚打在温爸爸腚上,他毫无形象的逃窜,偶然间瞥见秦鲲,他舒舒服服的坐在自己放在的位置,一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藏着三分戏谑,然后,嘴角徐徐、徐徐的勾起。只一眼,凭着男人的直觉,温爸爸猜到,秦鲲绝对猜到列表第一是谁,他在报复自己刚刚饭桌上作妖,好啊!温爸爸怒发冲冠,上去薅了秦鲲头发。场面不可控。月色姣姣,如霜如练,停在小区过道的私家车一眼望去无尽头。两道影一长一短映在晕黄路灯下,秦鲲的车在小区外,温月月便送他送到小区外。“你的头发还好吗?”温月月是昧着良心问出这句话的,秦鲲的头发已经炸了,像被捣乱的鸡窝,索性他颜值抗打,除了凸显出可爱意味,并没有太过于难以接受。秦鲲随手扒拉两下,给它扒顺了,状似轻易的说:“我习惯了。”温月月抿紧嘴唇,防止自己笑出声。“你怎么那么难约?”“约什么?”“给我一张你的自拍。”“我没有。”秦鲲偏头看她,面无表情。温月月也停下脚步,她感觉到时间在凝固,秦鲲的波平如镜下藏着看不清、摸不着的抓狂,如果是以前,她一定分分钟服软,毕竟“怂”是一种习惯。但今天。仿佛脱口而出,“我只想安安心心过年,等爸爸妈妈带我回乡下看爷爷,像以前每一年那样,老老实实企盼毕业,考个好大学,找份我喜欢的工作,将来和水平差不多的男友结婚,平凡又努力的活着,像所有人一样。”-高三的寒假作业堆起来有一座山那么高,每天完成一部分,到22号时温月月脑热,直接把所剩无几的试卷一口气都写完了,她忙到深夜才停笔,身子都坐僵了,活动活动脖子将绿丝巾解下,没了庇护的白皙肌肤感知到温度。一枚弯弯的月牙显露,像温月月笑时的眼睛。九点钟的时候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就指望赶紧写完赶紧解脱,真写完了反倒不困了。11点59的闹铃响了,温月月机灵一下,赶忙开机,打开钱旭东的聊天界面,较真的盯着秒钟指向12,卡点按下发送。【月亮:生日快乐。】不一会儿,钱旭东的回复来了。【钱旭东:谢谢你月月,早点睡呀。】温月月这才安心的丢下手机去洗澡。等洗完出来,床上的绿恐龙成功把迷迷瞪瞪的温月月吓了一跳。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她一边用干毛巾搓头发一边冷静。入睡前,她翻开秦鲲的聊天界面,想说点什么,以此来安抚自己现在的莫名不安,结果盯着他头像半天,愣是没想出发什么。都这个点了,他应该睡了吧?犹豫了半天,温月月敲出一行字。——我寒假作业写完了,你要抄吗?她还是没点发送,但也没删除,而是百无聊赖的上qq刷空间,大多是同学们对新年的寄语,或者秀恩爱,再或者内涵什么人什么事,温月月扫一眼就过去了。唯独刷到【东都表白墙】时,频繁滑动的食指静止。这条说说是零点发送的,说起来颇具浪漫色彩。表白人匿名,被表白人秦鲲。——表白高三四班秦鲲!小哥哥又暖又帅!之前帮我们班女生搬铅球!人超级温柔!在【东都表白墙】空间里,诸如此类的表白比比皆是,甚至于外校表白墙,秦鲲隔三差五也榜上有名。温月月还在九中时就听说过他。一晚上四五场局、见六七波人,每场带的马子都不一样,那渣的真是明目张胆、花样百出。即使如此,还是有大把的人前仆后继,有的为利益有的为爱情。每个上位成功的都觉的自己是那个不一样的,譬如四中校花。温月月返回微信页面,无声删除了那段话。-大年三十前夕,温妈妈包了一大锅饺子,特地留出一份送给隔壁钱婶婶,感谢钱旭东在学校对温月月的照顾,希望来年两家孩子继续努力,顺顺利利毕业。钱旭东家离温月月家三五分钟脚程,温妈妈敲门,钱婶婶乐呵呵请母女俩进去,温妈妈家里有事忙,独独留了温月月一个。钱婶婶家里刚刚大扫除过,万象一新。温月月掏出一整套漫威乐高,每个英雄都拼的很完整,“给,生日礼物。”钱旭东在写寒假作业最后一题,大清早奋笔疾书搞的他头昏脑涨,温月月的礼物让他瞬间提神。“哇,都是你拼的?”说着他去查看温月月手掌,细白的小手和从前一样稚嫩,他小心翼翼的把乐高放进书柜,扭头夸:“可真有你的。”送完礼物,温月月步入正题,摊开寒假作业和钱旭东对答案。钱旭东也配合,遇到不同答案就激烈讨论。譬如这题,双方各执一词,无论如何无法点通对方,温月月先笑场,她放弃似的伏在桌上,好巧不巧,这个角度能看见桌角小小一个“赟”。钱旭东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讲题。温月月眨巴眨巴眼,冷不防问他:“一班的程赟吗?”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直接戳到钱旭东心头,他一下子噤声,惊醒的猫咪似的,眼珠骨碌骨碌转。“真的啊?”温月月直起身子,满满的求知欲,“什么时候开始的?追到了吗?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说。”钱旭东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温月月调侃:“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不像你啊。”初中的时候,钱旭东暗恋她们班班长,那可是趁早自习领读的时候表白的,场面之壮观温月月现在想起来都要竖大拇指。“她和她们班霍离那样,我哪敢说。”钱旭东摊在椅背,一腔愁绪纷纷扬扬。霍离和程赟的暧昧是整个东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相比隔壁轰轰烈烈的秦鲲,霍离低调的不像话。由此,温月月又想到祝橙。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喜结良缘,更多的是渐行渐远。每个人生活的环境、经历是不一样的,这个时期的‘相见恨晚’说不定是下个时期的‘相看两生厌’。就像她和钱旭东,没有那层意思就是没有,再玩多少年也一样。“要不然……”钱旭东凑上来,“你帮我打听打听霍离和程赟的具体状况?”温月月食指反指自己,“我?”跟后面便拒绝钱旭东,“我哪知道一班的事儿,火箭班唉,论教室还隔着二班、三班呢,不行不行。”钱旭东咂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你们班秦鲲肯定知道啊,他和霍离多铁了,你不是秦鲲对象吗?你想问还不容易?”钱旭东提起,温月月才反应过来。她是秦鲲对象了,临近期末的时候官宣的,当时东都炸了好几天呢。“可是……”可是她是个赝品啊!“没有可是,东哥的终身大事就交在你身上了。”钱旭东取下柜子上的相机,给漫威乐高拍照,拍着拍着拉温月月入镜。礼物的馈赠者和主人当然要在生日当天拍照留恋了。钱旭东摆出一个很酷的pose,温月月起始也抗拒,推脱时想起今天他生日,终究伸出剪刀手,在相机定格的前一秒,露出清甜纯美的笑。-关于打听霍离与程赟这件事,温月月其实很纠结。别说她问不到,就算能问到她也觉的不合适。但换个角度,钱旭东是很执拗的人,他的勇敢坚韧是建立在自我说服的情况下,假如程赟和霍离真的处对象了,他绝不会愈矩。所以说,这段感情夭折与否,取决于温月月的决定。外头隐隐传来爆竹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全世界都喜气洋洋的。温月月向祝橙拨去一则电话。秦鲲肯定指望不上,她尝试问问祝橙,但愿不会戳到橙橙心窝。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震耳欲聋的音乐顺着网络传到温月月这里,她连连几声“喂”,那边才堪堪听见动静。祝橙扯着嗓子问她什么事。所有的问题都被温月月压在脑后,她眉头微蹙,“橙橙,你喝酒了?”“嗯,几瓶啤的。”“你现在在哪?”“秦鲲家啊。”祝橙话说的磕磕巴巴,“你这假女朋友当的也忒不到位了,对象生日都不来,还跑去野男人家合照发说说……”温月月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半夜三更,挂了电话直奔秦鲲家。夜里的车很难打,她折腾到十一点多才抵达目的地。温月月又冷又累,吐出的气化成白雾缠绕至消弭,她忐忑敲门。门没锁,屋里黑黢黢的,依稀能从杂乱堆积的酒瓶中瞧出几小时前的盛况,凭着记忆朝里走,她小声唤:“秦鲲?你在哪呀?你还好吗?”声音回旋在偌大的别墅,没得到任何回应。温月月茫然周旋在寂静黑暗,忽的脚踝一热,她被人按住右脚动弹不得,背后蹿起一阵冷汗,她倒抽凉气,缓了好几口气才试探着问:“秦鲲?”秦鲲没答。他斜斜躺在冰凉地板,衣衫凌乱,大敞的领子下有隐约可见的腹肌,他呼吸绵长,搭在外面的右臂袖子卷起,手里攥着没喝完的威士忌。难不成每次过生日都这么醉生梦死?温月月取走他的酒,托着他空下来的右臂,使出全身力气想把人抬起来,岂料负荷不来被反噬,重心不稳眼前摇晃,秦鲲适时的往里一拉,她当即绊倒在他怀间。体温隔着薄薄衣料交汇,温月月仿佛能听见重合的心跳,她和秦鲲面对面躺着,呼吸缠绕,黑暗中仿佛两道缓缓重合的影。“你头发好香。”一字一句像蛊钻进耳膜,麻痹神经,温月月脑海中回荡秦鲲这句话整整三十余遍,最后猛地脱离他,起身开灯。事实证明,秦鲲真的像滩烂泥似的睡在地上。细碎刘海尽数翻到额后,他露出清晰的脸庞,有奶又欲的一张脸,细看乖乖的,特别具有欺骗性的长相。温月月还没碰到他,秦鲲就很烦躁的挥手,道:“莫挨老子。”言罢狠狠扯了两下衣领,将那宽松的睡衣扯的春光乍现,他喊热。温月月敏锐的瞧见他两颊病态红晕,唇也干燥泛白,灯光映照下,额上亮晶晶的一层细汗,结合方才靠近他时感知到的,不正常的体温。他该不会发烧了吧?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温月月赶忙去找医药箱。她并不熟悉别墅的构造,只上次大扫除时转过一次,能找到装医用品的柜子全凭运气,翻翻捡捡,留下.体温计、布洛芬等目测能用的上的,巧合的瞥见某板药。开封过,少了两粒的胖大海润喉糖,不可能……温月月暗嘲自己胡思乱想,随手阖上柜子。她回来时这人原封不动的躺着,只是睡的不太.安稳。塞温度计时动作很轻,索性秦鲲同学全程都很配合。下面就是等了。鬓角的碎发随舒出的气息柔柔扬起,温月月权衡再三,拾起秦鲲扔在一边的手机。“我给你找个方便照顾你的女孩子吧。”都这么晚了,她不可能一直待在秦鲲家。秦鲲仿佛没听见。运气很好的发现他手机没锁屏,温月月翻开通讯录,逐个问:“茜茜?还是娜娜?或者玫瑰?”秦鲲还是没理她。“molly?”温月月拼出这个英文名,秦鲲不耐烦的打断她,“温月月,打给温月月。”-体温39.2°。温月月举着温度计,嘴微张。竟然烧的这么厉害。喝酒?还睡地板?大年三十的,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日子过的,唉。锅里的醒酒汤煮沸,她熟稔的用汤匙搅拌。而患者秦鲲同志,他居然声称不能错过盛世美景,扶着栏杆看烟花一束束升起湮灭,冷风簌簌,吹的他刘海掀起。“你爸爸妈妈呢?”温月月不确定似的扫一遍别墅,依旧冷冷清清。立在阳台的影子宽肩窄腰,腿特长,心神岿然不动。等不到他回应,温月月只好自说自话,“我有个爷爷,他在乡下,明天我就要和爸爸妈妈去看他,我们可能会住在乡下一段时间,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想我。”她穷追不舍,“你呢?怎么过年都是一个人啊?你今天生日啊,叔叔阿姨没回来吗?”“我外公在零点的时候给我发了祝贺信息。”秦鲲一直被对着温月月,他轻飘飘的补充,“虽然我知道那是条定时消息。”温月月大致猜到秦鲲不想聊这个话题,便埋头认真干活。声称要欣赏万家灯火的秦鲲同学关上阳台的门,带着一丝外头的冷空气从温月月身边折过,他打开电视,春晚已接近尾声,笑意绵绵的主持人倒数最后十秒。“带我写个寒假作业。”冷风并没完全吹醒秦鲲,反助长他无赖本质,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给温月月洗脑,“情侣之间不分你我,你的作业就是我的作业,我的作业也是你的作业,作为成绩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五分钟后,温月月就范,她乖乖模仿“她男人”龙飞凤舞的字体。而靠在沙发看春晚的秦鲲同学把玩一把尺,矮桌上还有温月月翻出的圆规、红笔、草稿纸等他压了八百年箱底的工具。温月月凭记忆默出解题步骤,倏忽抬头,指着秦鲲的直尺问:“你那个多长?”直尺夹在指缝,手垂在下腹,秦鲲酒还没醒透,顺着温月月的视线下移再下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六七.八.九?嗯、大概。”温月月低头再看这道题,语气里有些许失望,“不是20的吗?”“——没有那么长!”温月月觉的他好奇怪,嘀咕:“哦,那算了。”话音才落,秦鲲同学“啪”一声,两手撑桌沿,身子压下来,挡住温月月头顶意大利吊灯的光,将其圈在阴影里,他病容未消,耳根与发色相映成趣,“什么叫那算了?你几个意思?”温月月无辜的眨眼,满脸乖顺。什么什么意思?就是他的直尺不能很好的配合自己完成题目,怎么好像生气了?“你侮辱我。”秦鲲拍桌强调。温月月委委屈屈噘嘴,真是蛮不讲理。彼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男人推门,他穿着很昂贵的意大利西装,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菲佣,满身风雪归来。秦鲲几乎是瞬间醒酒,眸色深敛,晦暗下藏着翻涌波涛,他下意识的,将温月月挡在身后。温月月探头张望。男人叮嘱了什么,菲佣马上捧着蛋糕进入。他双手揣兜,说话时那股散漫姿态与身旁人九分神似,“阿鲲,爸爸回来给你过生日。”-十八根蜡烛点燃,蜡油不经意滚进雪白奶油里,及时吹灭它的并不是寿星秦鲲,而是努力维持气氛的温月月。秦鲲的神情让人摸不透,像落灰的陈年家具,死气沉沉。吹过蜡烛做什么?温月月尴尬的愣着,菲佣毕恭毕敬的杵在凌蛮身后,气氛自高点陡然降落,安静到只能听见窗外寒风呼啸。最后还是温月月状似兴奋的动手切蛋糕,自己分一小块,单纯的递给菲佣一块,被拒绝后乐呵呵的聊天。“我叫温月月,是秦鲲的同学。”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自我介绍生硬到什么程度,思索良久,决定老老实实闭嘴,她叉一坨块奶油往嘴里送。啪——蛋糕翻在衣服上的声音,轻如羽毛,重如雷均。温月月没来及说任何话,小声抽气去看始作俑者。指尖还沾着奶油,秦鲲额前碎发虚虚掩住眸子,他一言不发,紧盯凌蛮。凌蛮四两拨千斤的回望,并且让菲佣带秦鲲上楼休息,亲切的对温月月、对冷冰冰的别墅、对自己讲:“估计是高三压力太大了,小孩儿受不了。”然后,温月月亲眼所见,菲佣走过来,半强制的带走秦鲲。凌蛮若无其事的切下一大块蛋糕推到温月月面前,和声细语的与她聊东都高中近来状况,温月月一一回答。“班里同学都很努力,虽然当时没能进火箭班,但大家从没放弃,我知道的寒假补课的同学就有不少,我自己也打算提前开始复习。”“秦鲲在学校欺负过你没有?”“没有没有,秦鲲同学很友好,经常给大家一些帮助。”温月月挑下奶油,小口小口的吃底下蛋糕,“各科老师也很喜欢他,之前还在‘自由命题大赛’得了一等奖。”“哦?是吗?”凌蛮坐到秦鲲的位置,与温月月仅一步之遥,“他现在这么正能量了?”低头吃蛋糕的温月月莫名觉的心慌,抬头忽然看见凌蛮近在咫尺,他走过来时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是啊。”她点头,加重语气,脚下后退,“我刚转来东都多亏秦鲲同学提携,要不然……”说着说着后背撞到桌沿,手里的蛋糕再次砸在衣领,原先白净的毛衣经历两次“车祸”后染上擦不掉的斑斓污渍,温月月手忙脚乱。凌蛮顺理成章的带着手纸靠近,在她胸口动手擦拭。温月月清澈的瞳子掀起波澜,男士古龙水香自鼻观冲到天灵盖,她喘不上来气,急迫的后退到沙发边,“秦叔叔,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家了。”十几步走到门口,要不是顾忌身后那道渗人的注视,温月月就用跑的了,她拼命拉动门把手,起始怪自己操作不当,接着意识到门被人反锁了。谁锁的,怎么锁的,不得而知。即使别墅里温度宜人,温月月依然觉的冷,冷到衣衫下的汗毛竖起,背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她紧紧闭着眼。手机铃声来的唐突,阻断那脚步声。温月月接起,右手微微发抖,电话那边是10086的热心的问候。她笑着回:“喂,橙橙,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打给我?不用不用,不用来接我。啊?我开微信定位了吗?哦,可能是早上去找你的时候忘记关了。你就在隔壁?真的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电话没聊完,温月月听见“嘀”一声,应该是有人按下什么机器,她淡定的拉开秦鲲家的门,外头凛冽寒风扑来,狠狠刺激神经。几小时后,温月月安全回到家中。温爸爸和温妈妈已经睡了,他们完全没想过温月月会半夜溜出门,客厅里很安静,温月月蹑手蹑脚进屋,开灯锁门。这才暗自舒口气。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她连想都不敢想,秦鲲留在那栋别墅里会发生什么。温月月取出手机。12:01【月亮:我到家了,秦叔叔还在家吗?】02:13【月亮:你那边怎么样?还好吗?】05:58【月亮:秦鲲?】一夜无眠,阳光穿透云彩,顽皮的从窗帘缝隙跳跃在温月月脸颊,她头有些胀疼,以手挡眼躲避光线,手机静悄悄的,秦鲲的回复迟迟未来。她起身穿衣,叫了网约车。临出门,温妈妈喊住她,“月月,走,陪妈妈去买点东西,明天带给你爷爷。”于是,温月月约的车正好用来栽她们去置办新年礼物。温妈妈在购物这件事上,有严重的选择恐惧症,最是送给许久未见的公公,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重视,等到买完回家,温爸爸已经做好午饭。吃饭前,温月月又看了一遍手机。有关于秦鲲的消息依旧是空白。一顿饭吃得匆忙,她本想吃完直奔秦鲲家,结果温爸爸又把她喊住了,“月月啊,来,快点,我和你妈妈整理不过来了。”大量未整理的行李堆积在客厅,温爸爸和温妈妈身影忙碌,生怕明天赶不上火车。温月月无奈打消出门的念头。等尘埃落定,月亮闹钟已经指向“七”,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外头天已经全黑了。假如秦鲲真有什么情况,现在这个点去找他,忙帮不上不说,自身难保倒是很有可能。正是心焦,祝橙一通电话打来。电话那头的祝橙声音带着哭腔,“月月,我能讲个笑话给我听吗?”温月月本想问秦鲲的事,察觉到她不对劲后,道:“可以呀。但是你要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霍离和程赟接吻了,月月,怎么办……”祝橙压抑不住,哭声从胸腔里迸发,她上气不接下气,绝望求助。怎么可能呢?温月月一时连如何安慰祝橙都不知道。“橙橙,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她语句停顿,再发声:“霍离和程赟什么情况?这话我不是帮任何人问的,但现在我想知道。”“我不知道。”祝橙的声音像蝴蝶翅膀轻颤着坠落,“我只知道,她原来在国藤艺高混的风生水起。他们说她喜欢上一届的唐伦,但唐伦和林锦砚谈了,她这才转来东都。”她断断续续的陈述,“刚开始的时候程赟没什么存在感,后来一班的座位改成男女同桌制,她和霍离分到一桌,再之后就有人看见他们一起下操场一起值日,下午放学一起留在教室讨论试卷……月月,是不是我没能去火箭班,就只能眼睁睁看别人后来居上?”“不是这样的。”其实温月月活的比谁都清醒,她残忍且温柔的祝橙:“或许你们不是一个世界,就像狮子和老虎,桃花和梨花,香蕉和菠萝。如果你非要喜欢谁,就回头。”“什么?”“女生和男生是不一样的。你永远不要追逐头顶的太阳,妄图靠近会刺伤眼睛。一个人太辛苦的话就回头吧,会有人只要你停下,他就能追上。”祝橙陷入长久的沉默。温月月知道,祝橙此刻比谁都痛,所以她举着手机像个傻子一样,等了近半个小时。最后,祝橙问她还在吗,她说在。“我给你看个东西。”祝橙话音一落,微信消息跟后面来了。是一张截图,来自祝橙的qq空间,被截的内容是秦鲲两小时前发的动态,底下点赞评论的人数多到温月月瞠目结舌。秦鲲发了张照片。昏暗的空间,头顶的灯光怪陆离,黑色牛皮沙发一角搭着右手,手骨凛然,腕上挂着皮筋,阴影与光照各分一半,手背上青青紫紫的伤,夹杂刚结痂的口子,血腥黑暗。点开放大,背景板里是霍离的背影和程赟的眼睛,两人脸挨着脸,依稀在kiss。从拍摄角度看,不像秦鲲的手笔。祝橙准确的掐算温月月所有想法,实时补充:“他们去future喝酒了。”future,总部位于美国纽约,十年前冲击亚洲市场,极富名气的高消费迪吧。温月月从前参与过一次类似的聚会,学生党大多会去更平价的慕华连锁。所以说,这张照片很有可能是一群富二代蹦迪时拍摄,秦鲲入镜后随手发出来了。温月月无语的呼出口气。她因为凌蛮担心他,结果这人跑去喝酒蹦迪?他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吗?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还是小孩子吗做事这么任性?“月月,我们来打个赌吧。”祝橙两行清泪湿润了脸颊,“要是你能把秦鲲带回家,我就再也不靠近太阳了。”放弃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有多难呢?差不多就是去future,带走兴致正浓的秦鲲那样吧。如果温月月能做到,那她也能做到。第31章 吻杂乱灯光晃的眼睛疼, dj沸反盈天,future一层和烟缸没区别,呛的温月月无法呼吸, 地方太大了, 呼喊声石沉大海。她捉住路过的服务生询问, 扯着嗓子连带比划,好一番折腾在东南角的卡座找到人。霍离醉的不成样, 蹙眉靠在沙发椅上休息, 旁边女生妆画得浓艳,端着酒杯还想灌他。程赟出乎意料的坐在离霍离很远的位置,看状况也不行了, 摇头推辞敬来的酒。再往左看,秦鲲右臂揽在椅背顶,腿交叠架在矮桌上,手里半瓶温月月喊不上名的洋酒, 有个苗条的女生凑在他耳边讲悄悄话,他歪头听着, 偶尔勾唇笑一笑。温月月立在原地。她与生俱来的素净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甚至猜测,秦鲲发现自己了。女生弯腰,一缕长发滑到肩前, 她含起高脚杯沿的草莓,媚眼如丝送到秦鲲嘴边, 纤纤柔荑覆在秦鲲胸口,一路下滑。此等场面, 温月月只在电视剧里见过一两次,还常被温妈妈捂眼睛。她目瞪口呆, 心里想的第一件事是,万一女生有传染病,那他就完了,等开学,全班都完了。他清清白白的小伙子,怎么不洁身自好呢?怎么干出这种勾当呢?“秦鲲!”她喊出声的时候,秦鲲很自然的朝这边看过来,与后知后觉的王阿南等人截然不同,温月月确定,这人老早就看见她了,老早。他是故意的。温月月叹气叉腰。有人起哄了,笑嘻嘻问王阿南这谁。“还能谁,我嫂子啊。”王阿南带节奏,引的吆喝声不断,他们纷纷调侃秦鲲被“当场捉奸”,却没有谁认为这是个事儿。喂草莓的女生也看过来,她长的一般,身材却很好,以至于举着酒杯起身时,两旁男生无不兴致大起,玩笑一半真心一半。“学姐你好,我叫尤葵,下学期转东都高二。”尤葵拿酒杯的姿势老练利落,言辞做派也很官腔。众人眼睛盯着这边。这酒,喝了丢人,不喝更丢人。他们阴暗的期待,恶趣味的等着看温月月出丑。岂料温月月摇起尤葵的肩膀,来回十几下把人衣服都要扯下来,“你清醒一点姑娘!你确定你要和他搞对象?你不知道他每天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吗?你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尤葵被她晃的头晕目眩,手里的酒尽数泼在自己昂贵的衣裙上。温月月恨铁不成钢,痛快的放手了,然后冲上去拽秦鲲。其实她以为自己肯定拽不走秦鲲的,如果秦鲲不想走的话。很轻易的,一拽他便跟着她走了。酒吧外的冷风吹醒宿醉的人,门口有几个蹲点的老外。“你来前没吃头孢吧?”温月月疑神疑鬼的问秦鲲,扭头注意到他颈上的新伤。温月月一下子紧张起来,拨开秦鲲卫衣帽子,大片淤青瞬间显露,甚至向深深地领子里蔓延。怎么会这样,她前天见他还好好的呀?温月月神经质的攥起他手,伤口与照片里完全重合,撸起袖子还能发现新大陆。各式各样的擦伤、划伤、撞伤,还有尖锐利器扎进肉里的口子,伤口面积不大,但深可见骨,温月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伤。他打架了?放寒假还能约架?温月月再次叉腰,像个小大人,“打不过不知道跑吗?你看看你看看!”“还行,小问题。”秦鲲眸子流转,柔柔的定在温月月脸上,随手去掏烟,温月月微凉的手指忽然覆上来,贴着他刘海下的额头。“你烧还没退啊?”温月月另只手覆在自己额头,轻轻叹气,“到底怎么了秦鲲?为什么不回消息?为什么发烧还喝酒?这些伤到底怎么来的?”她前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一天功夫就弄成这样了?秦鲲微微撇过脸,错开她手,沉默着点烟。彼时,温月月的网约车来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朝他们鸣喇叭。浓烟从他唇边漫出,寒风中秦鲲眯眼,拉开车门让温月月进去,然后啪的关上,温月月腰间挎着毛茸茸的小包,趴在车窗上看远处渐渐与夜色相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