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了嘴:“师……”姐字还没出声,紧急改了口:“玉玊?”“好久不见啊。”座位上的人随意摆了摆手,一脸热情站起,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把婊姐衬托成了五头身的霍比特人,语气惊喜:“没想到现在和美玲是合作关系,实在很有缘分,是不是?”唐影明显看到婊姐的嘴角抽了抽,而后干笑了一声,“哈哈。”挑了距离唐影更近的位置落座。几分对师姐敬而远之的意思。据事后唐影和王玉玊说起:这是唐影和婊姐认识这么久以来,见过她最狼狈的一顿午餐。婊姐的特色,是习惯嫌弃一切,胃口挑剔,往常吃个午餐都让唐影战战兢兢。但久而久之也能发现与她相处的套路——首要一条就是:绝对不可以当着婊姐的面,称赞任何与婊姐无关的人或物。什么意思?就是你和她在一起时,只能夸她,如果餐厅是她选的,你可以夸餐厅好;但如果餐厅是你所选,你一旦当着她面说半句餐厅好,她就会……会怎么样?会小小踩你一下。怎么踩?比如,你面前装个逼咯。中午的泰国菜,唐影选的餐厅,三个女人的戏气氛微妙,唐影只好将注意力放在菜肴之上,席间不慎随口赞扬了一句这家冬阴功汤好喝,话音刚落,心里暗叫不好。果然,这句无意的赞美立即触发了婊姐的装逼模式:只见身边的女人手里动作变慢,缓缓闭了眼微笑,再在睁开眼睛的同时,从鼻子里轻轻发出一声近似于“哼呵”的气音,带起特有的轻慢语调开了口:“嗯?这家的冬阴功么。呵…香茅草不对,辣椒也不正宗,骗骗不懂的人还可以的。”婊姐一句轻描淡写的“香茅草不对”将唐影噎住,表情尴尬起来。装腔启示之一:你永远也阻挡不住一个铁了心在你面前装逼的人,但有两个办法可以终结他的装逼,其一,是热情洋溢地赞美他;其二,是比他更能装。唐影当然选择前者,抿了抿嘴,刚想对着婊姐放出一套彩虹屁。却忘了,今天王玉玊也在。王玉玊打断了唐影,声音淡淡,只问:“这香茅草哪里不对了?”一脸认真看向婊姐。唐影也一愣,求知欲的眼神投向婊姐。婊姐没想到王玉玊会这么问,掩饰住慌乱,顿了两秒才说:“……尝着就不对啊,一看就不是泰国进口食材,吃多了正宗的你就知道了嘛,舌尖记忆是很明显也很难解释的。”王玉玊笑了笑,拿勺子舀了半勺冬阴功汤,细细一品,对婊姐说:“这家用的是中国香茅,所以后味偏涩。说来也巧,我法国学厨的时候曾跟一家泰国的米其林chef交流过香茅,厨师比较喜欢用的除了这种中国香茅,还有欧洲香茅和越南香茅,欧香后味更酸,而越香酸中带甜,看个人喜好。说白了,对于冬阴功汤这种味道偏重,以酸辣为主口感的菜系,不同的品种各有所长,别说中国厨师了,就连泰国厨师也未必能说出哪种香茅更加正宗。”她轻飘飘瞥了婊姐一眼。唐影这才想起来amy曾和自己八卦过,王玉玊曾在法国留学时读了一年“蓝带”,是法餐好手。这才同情地看了一眼婊姐:苦主正一脸班门弄斧的窘迫。面色严肃,仿佛遭受巨大打击。唐影于心不忍起来,为了缓解婊姐的尴尬,迅速将话题引到王玉玊身上,热情赞美:“哇,你懂好多欸!”王玉玊耸耸肩,又给唐影舀了一碗冬阴功汤,像哄小孩般换了个温柔语气,“觉得好喝就多喝点。”唐影小声说够啦,已经好饱了。好饱了。王玉玊继续轻声哄,多吃点嘛,你太瘦了。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将时间填满,给婊姐留下了整理心情与思路的契机,几分钟后,稍微振作了一些的婊姐清清嗓子,朗声回到原话题:“嗯,对,你说的我都知道。我也觉得这三种香茅都可以做冬阴功汤,但可能问题在我自己吧,我的味蕾太崇洋媚外了,吃惯了欧洲香茅的口味,所以啊,对中国香茅不太适应。”顺带轻微皱了皱眉头。她决定将装逼模式进行到底,替自己挽回尊严。只可惜,王玉玊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唐影事后回想此役,不禁感慨,自己的senior真是狠人一个——只见王玉玊一脸惊讶地看向婊姐,又看了看唐影,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啦?”两个人不明所以。下一秒,王玉玊有模有样地摆出婊姐常用的表情:闭眼缓缓微笑,并在睁眼的同时用鼻腔发出一声近似于“哼呵”的气音,语气轻慢又饱含怜爱地开口:“唔…没有欧洲香茅。不好意思,这个词,是我刚刚瞎编的。”第27章 维系客户的秘诀不是迎合,而是调教婊姐连饭都没吃完,就推脱有事离开了。唐影跟着王玉玊回所里的路上,内心还是极度惴惴。像猛喝了一杯港式奶茶,心如擂鼓,跳地飞快。一方面是因为兴奋——见婊姐吃瘪:她当时的表情太过精彩,以至于作为观众的唐影也很难形容心情,像是观摩了一场喜剧,可笑中又混着一点对主人公的悲哀与同情。但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害怕——这姐们可是自己平时当作祖宗供着的,哪怕今天作弄她的只是王玉玊,唐影自知,作为观众也很难不被迁怒。思前想后,扯了扯王玉玊袖子:“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样都是我们客户欸,未来记仇这么办?”两人趁着老板今天不在,吃完了饭决定一同偷偷拐到商场的另一层买个冰激凌再回所办公。“这么小气吗?”王玉玊似乎不太在意,将几缕碎头发随意抓到脑后,露出大光明额头与棱角分明的颌面线条,又找了个商场里反光的地方停了停,检查一下口红。“女人都很小心眼的。”唐影很认真说,眯着眼想了想,“比如我,婊姐让我干了那么多打杂的活,我喝了孟婆汤都会记得!”王玉玊被她笑到,伸手推她头,“小气就小气呗,不笨就行。”唐影没懂,看向王玉玊求解。“我知道她太多乱七八糟的黑历史,她躲我还来不及,拿什么记仇?”“那她要是想换律师怎么办?”唐影紧张,“z集团可是大客户。”“z集团是国企,国企找法律顾问是招投标的,决定权不在她,她就是前台跳梁小丑,你给她办事不出错就行,没必要讨好。”唐影讷讷,“可我们是服务行业,讨好每一个甲方不应该吗?”“那也得分人啊,看人下菜碟。你现在就重点对接她一个,时间多,想怎么跪舔都行,可未来你成了高年级律师或者合伙人,你要维护的客户多了去,你就一条舌头,舔得过来吗?”唐影见这个比喻粗俗,但理不糙,想了想说,“所以…我之前过于讨好她了?”而且,还是不太必要的讨好。两人此刻站在冰激凌柜台前,被店内粉色云朵的梦幻装饰包围,唐影却无心欣赏,只觉得有些沮丧。“唔…”王玉玊没否认,掏出手机扫了付款码,将其中一支冰激凌圆筒递给唐影,只安慰她,“但也不算坏事。她这么难搞的人你都能搞得好,未来不会遇到更难缠的客户了。”顿了顿又说,“我们是乙方没错,但维系客户的方法不应该是一昧迎合客户,这样的关系太畸形,不会长久。我们要尽可能和客户在一个平等的地位,共赢的关系才持久。”唐影更不理解了,“这怎么能做到?”“当然是……”王玉玊舌尖舔了舔手上的杏仁冰激凌圆筒,一笑,“调教他们咯。”“这个词是不是有点色情?”唐影嫌弃。“是你的小脑瓜在乱想。”王玉玊点了点她,顺势伸手揽了唐影的肩,开始教诲:“甲乙方的关系和男女很像,想要长久的第一条就是确定彼此的底线,以及彼此的习惯,然后互相磨合,也就是我说的‘调教’,将沟通成本降到最低,等到彼此都成为最了解对方的那个人,这样的合作关系也一定是别人无法替代的,是不是?”唐影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那我明天就开始调教刘美玲。”这回轮到王玉玊嫌弃了,将唐影推开半步,义正言辞训斥她,“色情!”…两人一路聊着工作吃冰激凌回到a所写字楼楼下,王玉玊说你先上去吧,我抽根烟。唐影忽然想起什么,换上一张八卦脸:对了,你前面提到婊姐乱七八糟的黑历史。那是什么?王玉玊拿火机点了一根烟,话语伴随烟雾轻飘飘被吐出:“也就绿茶婊那点破事。”原来婊姐口中的美满爱情,果然还存在另一个版本:婊姐和她的牙医老公,的确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而牙医也的的确确对女大学生一见钟情。但钟情的对象却不是婊姐,而是王玉玊的舍友——当时同在外联部的部长兼部花s姐。王玉玊撇撇嘴,眼带嘲讽:“但刘美玲是有手段的,一眼看出牙医心思,小眼睛一转,计上心来,主动请缨要帮牙医追s。一来二去就和牙医熟悉了。说帮忙,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嚷嚷着要做红娘,最后她成了新娘。”唐影一愣,也没太惊讶——这像是婊姐能干出来的事。“那这个医生和s姐呢?没后续了?”“医生脾气太好,是个软耳根,医术高超,脑子却单纯,不知道刘美玲用了什么办法,医生很快移情,眼里只装得下她。当时这事还在外联部闹了一场风波。好在s对他也没什么感觉,两人也就错过了。”王玉玊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不过s也是个神人,总和医生特别有缘,最后嫁的也是个医生,只不过不是牙医。”“那是什么?”“中医。”王玉玊泛起个古怪笑容,凑近唐影,憋着笑神秘兮兮,“据说是个圣手,专治…哈哈哈…男人隐疾。”唐影一惊,很快跟着浮起笑容,两个女人脑袋靠近,叽里咕噜说了会儿关于“隐疾”的八卦,她注意力重新回到婊姐身上,又问:“那这个牙医,婚后对刘美玲应该不太好吧?”她想起那次吃饭,章以文无意中那句“那人家还算你婚姻不幸福呢。”像一根针戳破婊姐的面具。再想起婊姐平日列举的幸福生活细节,简直完美无瑕如同网文。不真实至极。用林心姿的话说:“真的幸福不是靠嘴说出来。嘴巴里越是强调细节,说明这个人越是心虚。这人呐,她越是炫耀什么,就越是为了掩饰什么。”她越想越笃定,却没想到王玉玊摇了摇头,似是不满上天安排:“那个牙医啊…没想到,好像对刘美玲是真的好!”她皱了眉头,刘美玲因为这事在同学圈里成为名人,靠着医生在大学就拎名牌包包,香车出入,与同龄女生拉开距离,男友是事业有成的学术精英,偏偏还有宠妻人设,婊姐一下成为校园传奇。后来同学聚会,有些做了太太的女同学常常还会聊到婊姐,只不过语气从不屑变成了艳羡:婚后几年,医生对她依然如故,唯一变了的只有医生的钱包与事业——越来越鼓胀。在把男人当作终身投资的战场里,婊姐自此一战封神。唐影听完目瞪口呆,所以她老公真的很宠她?!王玉玊点头,灭了烟头很肯定说:“是的,很宠。”“所以他们很幸福?!”王玉玊摇头:“据我所知的婚姻八卦里,我想不出谁会比她更幸福了。”唐影低头没说话了,像是还是无法接受。只没想到,一个月之后,她会再次邂逅婊姐,见到一个更加无法接受的事实:那天恰逢a所应律协要求,需要在北大法学院召开知识产权年度学术论坛。老板作为受邀嘉宾出席会议,正巧王玉玊出差离京,师父不在,他便让唐影跟着一起,也算让唐影回一趟母校。会议时长8小时,唐影全程埋头苦苦记录、录音,整理成笔记发送到团队工作群里供大家学习。奋战到了会议结束,头晕眼花,一边抱怨北大冷酷,校友卡没法在食堂吃饭,一边特地从凯原楼绕过博雅塔环湖一周,略微怀念校园时光。最后从西门出了校,找了校门口美食街随便解决晚餐。背着电脑双手插兜,她裹着厚厚围巾,难得有机会来海淀,特地穿得像个学生——淡紫色羽绒服,鹅黄毛线帽子,颜色粉嫩,远远看着,以为大学尚未毕业。她这么沾沾自喜,双手插兜蹦蹦跳跳,却没注意,夜色温柔掩映了她,却将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送到她的面前:婊姐和……章以文。他们是发小,走在一起很正常。只是,章以文在北航教书,却和婊姐出现在北大附近,有点不正常。更加不正常的是,婊姐的手紧紧挽着章以文的手臂。一整个人娇娇依偎在章以文的怀里。他的左腿与她的右腿像被绑在一起般同步,两人以一个十分团结紧密的步伐别扭却坚定地向前走着,宛如热恋中的情侣。此刻恋人完全陷入私语呢喃,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遭淡紫鹅黄颜色的小姑娘竟可能会是熟人。而最最不正常的是,唐影已经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这对鸳鸯迈着步子,走入了前方20米处的旅馆。而最最不正常的是,唐影已经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这对鸳鸯迈着步子,走入了前方20米处的旅馆。她又想起一个月前王玉玊口中的婊姐:“那时候才上大三吧,我们啥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化妆品全套香奈儿了,听她同学吐槽,说毕业旅行时候,大家一起挤青年旅社,她却住不惯,最后自己出钱花近千元住到了街对面的希尔顿。当时还留下一句名言,大意就是:我睡五星级以下的酒店床铺会过敏。呵,人从灰姑娘一步登天成了豌豆公主。”而现在呢?唐影皱着眉头,匪夷所思地看向婊姐和章以文相伴走向的甜蜜终点——小年轻最爱的经济连锁快捷酒店。第28章 所谓好员工:把自己想象成太监,把老板当作皇帝互联网上的老段子:只要在任何名词后面加上后缀“.avi”,就能瞬间将名词变脏,令观者眼神暧昧起来。但“人妻和讲师”这样的组合,无需后缀,大家对其中剧情也都心知肚明。唐影当即拿着手机要给王玉玊发八卦微信,语气刻意惊爆:天了噜!婊姐下凡出轨了!我竟然亲眼目睹到她和发小去了快捷酒店开房!!却没想到许子诠在那个瞬间弹入对话,蹦出一句:“刚从你家楼下经过,下来喂猫?”唐影一愣,手抖,编辑完的劲爆八卦信息“嗖”地一声发给了对方。完了,她想,暴露自己本性。那边果然秒回了一个问号,外带一句调侃:你正趴人酒店床底下吗?唐影两手抓着手机勤恳打字,试图解释:“发错了。和我同事分享一个八卦后续。”许子诠笑,“也和我说说?”“你这么八卦?”那边没回了,直接拨了电话过来,声音淡淡:“也不是八卦,主要想和你说说话。”夜风将他的声音送来,唐影心脏莫名漏跳一拍,熟悉感觉,又想起那天夜晚,他站在楼下静静看向自己的身影。她听见自己声音问:“说什么?”他带笑意,“你说什么都好,婊姐的八卦也可以。”唐影想了想,忽然开口,“不说她了,说我们吧。”许子诠一愣。就听电话另一头唐影继续,“你听我说说,我对你心动的次数?”听筒传来对方呼吸的声音,唐影半低着头,找了一根路灯背靠着,开始数:“第一次心动,是你在飞机上,叫我香橙小姐;第二次心动,是非要拉着我,给我买戒指;第三次心动,你提着猫粮在我楼下喂猫;第四次心动,是上次你隔着手套牵我的手送我回家;第五次心动,是刚刚忽然听到你的声音…”她停下,听筒里只有电波呲呲。冬天的风一吹,她背靠路灯,却有了凉爽的错觉,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才知双颊已发烫。许子诠一直安静,半晌才开了口叫了一声:“……唐影。”“嗯?”他的声音带了安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应该当面说的。”话音才落,又似乎觉得这个回复像在逃避,担心她乱想,许子诠迅速补了一句,“你现在在哪?我来……”却被唐影笑起来打断,“这些不重要的。”她随意抓了抓头发,认真告诉他:“许子诠,说得出口的心动,不叫心动。只有不在意了不当回事了,才敢告诉你。”他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僵在原处。“嗯,我们不是说好要做朋友吗?既然都戴了友谊之戒,就不能瞎心动。所以,我要把这些‘心动’当成笑话告诉你,也请你当成笑话听。等我们说笑完了,依然只有友谊。”她一手插兜,抬头看着天,声音朗朗。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路灯在头顶,像一个小型又潦草的太阳。“……原来这样?” 那头半天才传来他的声音,低叹:“你还真是脑回路清奇。”“对啊。你虽然渣,但人确实挺好,加上我又是一个没有正经恋爱过的菜鸡,对你这种人心动很正常。所以啊,我调整好心态了,但凡我管不住自己,我就和你说一声,你可以嘲笑我,我也可以嘲笑自己,我们一起说说笑笑,这事就翻篇了。你看这办法是不是特好?对得起你送我的一万块的友谊之戒吧?”她兀自絮絮叨叨起来,那边却越听越烦,“好好好。特别好。”唐影听话住嘴,想到什么又问,“对了,那你呢?”她的声音从听筒飘来,尾音发糯,无辜又好奇,“那,许子诠,你对我,有没有过心动?”或许是他的幻觉,她的语调里带了试探与期待,他呼吸不由一窒,没有回答。于是下一秒,他确信这确实是个幻觉,因为电话那头的女人接着大咧咧说:“如果有的话,你也可以当做笑话说出来的。我不嫌弃你!我知道的,我嘛,怎么说也是个妙龄独立女性,不小心散发了该死的魅力也是很正常,如果你……”“没有。”电话那头直截了当打断,像是赌气。然后忙音传来——他竟直接撂了电话。唐影好笑看了一眼手机,将它和手一起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再往前走是苏州街地铁站,换乘到6号线朝阳公园下车,路上耗时一个小时,她可以在地铁里再加会儿班。打开电脑的时候莫名奇妙走神。想起她电话里对许子诠言之凿凿那句:“真正的心动,是不会说出口的。”这是实话。所以,那天他送自己回家,她突发奇想站在三楼漆黑的楼道里往下看时,看见路灯下安静站立的他的那个瞬间——她想,那一次心动,她永远不会告诉他。尽管工作繁多,唐影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和王玉玊八卦了婊姐。两个人饭后绕着写字楼晒太阳散步,王玉玊听了事情始末,一脸嫌弃:“那刘美玲也太没良心了吧?”唐影也不可思议,“既然她老公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还要出轨?”“我怎么知道……”王玉玊晃了晃杯里奶茶:“贪得无厌?”“是贪心吗?”唐影摇头,“我怎么觉得更像是——真爱?”当一个女人开始不在意做什么,也不在意去哪里,那必然是因为遇到了对的人。“住惯了五星级酒店的女人会愿意上连锁酒店开房……”唐影咂咂嘴,“如果我是她,只有一个男人能让我心甘情愿这样——”“谁?”王玉玊侧过头看她。“吴彦祖。”唐影目光坚定,外加一句,“还得是20年前的颜值加体力!”章以文当然不是吴彦祖。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讲师,但他或许就是情人眼里的吴彦祖。唐影乱猜。婊姐自从被王玉玊作弄后,再加上忙于出轨,这一阵极少折腾唐影。原本那些与律师工作无关的打杂事项,唐影也学乖——上周末婊姐又让唐影帮自己起草一份关于大数据发展的调研报告,唐影直接回复邮件并抄送了老板,表示:“根据聘用律师合同约定,草拟报告属于专项服务,不在常年法律顾问服务范围,需要额外收费,项目预计所需10小时,将计入本月小时单,请知悉。”婊姐一见邮件差点吓死:这份调研报告本就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偷懒想要塞给唐影,若被自己上级知道拿真金白银聘请的外部律师做这种事情,她要遭殃。她赶紧私信了唐影说有误会,这个“项目”先搁置就行。这么一折腾,婊姐来找唐影的次数更少。王玉玊得知后大笑,奖励小狗一般摸头夸她:“这个就是我说的调教,你学得不错嘛。”源于婊姐的杂事变少。但唐影也没闲下来——王玉玊瞅准了韩涵手上那几个客户,奈何人家霸占地紧,只好拉着唐影筹谋开发新客户,瞄准了行业里备受关注的几个新法律问题,让唐影一遍遍查资料、检索国外法规,写行业资讯,然后编辑成杂志形式,每周发给潜在客户。邮件中英双语,再配上一句:“如果贵公司对此类法律问题需要进一步的帮助,欢迎您随时和我们联系。”附上自己邮箱。用她的话说,“勾搭客户就要把自己当作渣男:广泛撒网,一旦发现有意思的,就重点拿下。”唐影曾不理解问她,“大姐,销售拿提成的,使劲抢客户我还能理解。我们拿死工资,多一个客户还得多干活,你为什么要那么替老板操心?”王玉玊皱眉看了她一眼,忍住白眼:“你这几个问题槽点太多,我都不知道从哪吐槽好。”拉过唐影坐在面前,拿着笔,说一句点她一下额头:“第一,律师的成本在于时间,而增值在于经验,只有在同样的时间内比同龄人做更多的项目、积累更多的经验,才能脱颖而出。所以从个人发展的角度上,趁着年轻多干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唐影受教。她又点她第二下:“第二,接触客户是迟早的事情,虽然现在名义上是帮老板干活,但和客户接触的是你本人,先把感情培养好,信任做出来,未来想要独立,这些靠自己取得的客户都是你的机会。”唐影小声说知道了。“还有最后一点…”王玉玊想点她第三下,发现她额头已被戳红,心软,改为摸了摸她头发,但语气仍重:“做律师、做下属就是要操心!做律师要为客户操心,做下属要为老板操心——当你把老板烦心的事情时时刻刻挂在心上,把它看得比你自己的还重要。忠心耿耿并一腔热血,他不给你升职加薪,给谁?”唐影羞愧了,虚心求教:“那…是怎么个操心法?”王玉玊面带微笑,“秘诀有一个,但有些羞耻。”“哈?!”“把自己想象成太监——”王玉玊看着唐影,淳淳教诲:“再把老板当成皇帝: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当作圣旨去办,他说往东,你就坚定不移地往东,他说停下,你就绝不犹豫地停下,他想赚钱,你就想方设法给他搞钱……事事周到,甚至比他多想一步,将他惯到离不开你。那么,你升职加薪的日子就来了。”唐影点点头,领会:“我知道了。我们要做职场上的舔狗。”“你说对了。职场上很残酷的,最讨厌玻璃心和所谓尊严。做个皮实又耐操的舔狗,才人见人爱。”王玉玊勾唇一笑,暗红色唇釉,看了看时间,又冷脸,踹了一踹唐影椅子脚,不耐烦催促:“都快三点了,让你做的两个调研赶紧发我。”“喳!”唐影现学现卖,谦卑从椅子上站起,对王玉玊欠了欠身,抱着电脑弓着背,小太监般从会议室溜了出去。第29章 渣男,是情感战争里永恒的迷人反派唐影没想到王玉玊让自己每周编写的行业资讯与新兴法律问题分析竟然真的收到了几家公司的回复。他们致函表示,自己确实在业务进行过程中对此类法律问题不太理解,同时也由于最近政策多变,对于一些实践中的合规风险与侵权风险存在担心,如果有机会,希望能够与贵团队律师安排一次见面。唐影兴高采烈将邮件转发给了王玉玊,顺带抄送老板。同时眼明手快和潜在客户们约了见面时间。两人自主的“商业”行为没想到令老板颇为惊喜,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甚至在例会上含蓄表扬王玉玊与唐影,先是说一通大道理,告诉大家:律师就是要与时俱进,不断发现新的机会,法律永远滞后与现实,在法律规则尚未建立的灰色地带里,都是律师的商机……而后画风一转,看向王玉玊和唐影,“发现问题并主动出击,想办法和客户接洽,这一点想法值得大家学习。”据回忆结束后唐影和王玉玊解释,老板从来只骂人不夸人,她加入团队这么久以来,只听过老板夸过自己一次。“夸你什么了?”两个人在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白炽灯当头照下,藏在粉底下的瑕疵若隐若现,她们熟稔查看口红的棱角是否依然锐利,睫毛有没有晕染,仔细地像在是检查案头文件的错别字。“邮件里夸的!”唐影记忆犹新,“他原话说的是:这份文件可以,直接发给客户吧。就这短短一句话!made my day!”“就这?”王玉玊不可思议,“这也叫做夸?”唐影点点头,“我那天开心地都没睡着觉!我听已经离职的前辈说,张老板对下属的最大褒奖是就是:某某啊,你挺适合做律师。”她又神秘兮兮看向王玉玊,“上一个被他这么夸过的律师,去年已经上钱伯斯了,才30出头,就被评为业界新秀。”唐影说完,拍了拍王玉玊的肩膀,一脸任重道远:“你加油。我等着你上钱伯斯……”话刚落音,就听见身后“嗤——”地一声笑,语气轻蔑。伴随马桶抽水声和开门声。是韩涵。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在洗手间里闲话,一时不慎,忘记隔墙有耳。韩涵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像是终于看到她们俩一般,这才诧异地抬起头,“哟,你俩也在?”又指了指手机:“正蹲坑呢,刷到一社会新闻,你说这世界上怎么痴心妄想的人都有呀。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是不是?”指桑骂槐的招数。唐影和王玉玊只敷衍干笑。无奈对视一眼。等到韩涵出了洗手间,王玉玊才皱眉看向唐影,表示无可理喻:“她对我哪来的敌意?”“谁叫老板今天夸你咯。”唐影这下认真检查了一番洗手间隔间,确定只有她俩之后,才慎重开始说韩涵坏话:“她是老板迷妹,最早本是老板甲方,因为太崇拜老板,跳槽做了律师,放着一把资历从一年级做起,结果做得真不错。那几年把大王压得死死。老板手下的重要客户都在她手里。”唐影啧啧嘴,“某人之前一直自居老板面前第一红人。并为此得意不已。”又看了一眼王玉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结果现在来了你,长得比她好看,比她得人心,老板今天还当面夸你。她不恨你才怪?”王玉玊摇摇头,“我最烦这种把职场当后宫的姐们了。老板夸我又不代表贬她,哪有那么多非此即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