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身边人怔住:“你怎么知道?”“我……”徐家柏一窒,随口糊弄:“不是你上次自己告诉我吗?”摸了摸她头:“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小傻瓜。”“真的?我怎么没一点印象?”林心姿狐疑。但也来不及多想——不远处,胡哥已经朝着他们走了上来,发现他们俩看着自己,他还挥了挥手,加快步伐。胡哥的脸上还挂着笑,像是刚被塞了满满一嘴狗粮却仍然喜气洋洋的狐狸,似乎那口狗粮不够他吃,非要亲自上来,再讨教一番。那双平日精明的眼睛,都印满了“搞事情”三字。胡哥在二人面前站定,一贯谦和笑容,先看向美人,打了招呼:“嗨,心姿。”再做殷勤姿态与徐家柏握手,“嗨,这为帅哥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护花使者了吧?久仰久仰。心姿总和我提你!”徐家柏也露职业微笑,一脸殷切:“你好,您是哪位?抱歉,心姿从来没和我说过您。”两人虽笑着握手,但显然暗潮汹涌,敌意汹汹。“哟。这就不对了。”胡哥责备看了一眼一旁快要翻白眼的美人,语气刻意亲昵,“我们俩的事,有什么不好说的?”还没等徐家柏翻脸,他又满脸是笑:“我姓胡,心姿平时叫我胡哥,是她的部门领导。你叫我一声哥就行。”徐家柏这回不理他了,只伸手揽住林心姿,笑问:“你们领导平日就这么轻浮的?”胡哥挂了笑也看向林心姿:“不,我只对她这样。不过用现在小姑娘的话说,这好像不叫轻浮,叫唔…”他摸了摸下巴胡渣,对徐家柏炫耀:“油腻!对吧,心姿,你今天和我在楼梯间里是这么说的?”楼梯间三个字暧昧,引人浮想联翩。胡哥满意看到面前两个人因为这三个字倏然色变——最可怕的谣言是半真半假的谣言。它的假让你直觉想要迅速撇清,而它的真,让你的撇清天然带了几分心虚。林心姿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招,睁大了眼,着急起来,瞪着胡哥:“喂你不要混淆视听!”他耸耸肩,专注欣赏徐家柏的表情,又添一句:“对,你别误会,我们俩在楼梯间只聊工作的,别的什么也没聊。”此刻的徐家柏牵着林心姿的手,站在胡哥对面,胡哥与他差不多个头,彼此的微笑里都藏着剑拔弩张。胡哥若有若无的潜台词像是一管打气筒,将他的心脏当作一颗气球,一下又一下,胸口发焖要爆炸,肺的位置被侵占,连呼吸都费力。他的手心渗出汗来,可表面上还是尽量镇静,他挤了小小微笑,看着林心姿,问:“宝宝、你,嗯,你不好好上班跑电梯间去干什么?”声音发虚。林心姿看出他的反应,往后拽他,说家柏我们先回家吧。这里太热了,我还好饿呢。徐家柏一动不动。“家柏?”林心姿摇了摇他胳膊。徐家柏没理,直直看着胡哥:“既然是她的领导,还是希望注意言行,不要给心姿太多压力。我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既然做人,还是要有底线。否则……”他没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胡哥愣了愣,反而笑起来,双手插兜,换了个轻松站姿:“你放心,我不会给她压力。另外,刚刚开玩笑的,心姿拉我去楼道里,只是为了拒绝我。我这条爱美之路,看来艰难。”眼神飘到一旁的美人身上。林心姿叹一口气,“你总算说句人话。”拉了拉徐家柏的手,温温柔说:“家柏,我们回家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半抬着头,语气也软,一半是劝,一半是哄。这样的语气软化了徐家柏,他最后瞪了胡哥一眼,也侧头看她,顺势陷入爱人脉脉的眸子里。林心姿索性撒娇:“我肚子饿了。”徐家柏安抚:“回去就给你做饭。夏天你胃口不好,我新买了一本沙拉菜谱。”“好呀,我想吃胡萝卜…”“走。那我们先去一趟超市。”两个人这么自然而然在胡哥面前拉起家常,展示郎情妾意。 然后转身,留下一对璧人身影。写字楼的人散了差不多。周遭人埋头匆匆行走,偶尔注意到他们的人,也看不出其中暗潮汹涌,以为一派和谐。黄昏的天悬在当空,胡哥望着他们的背影,刮了刮头发——刚刚是脑抽了么?就这么走过来挑衅。或许是林心姿一开始朝着徐家柏跑去的身影过分刻意;也或许是他对徐家柏本人实在好奇;又或许是他自信他的三言两语能挑拨情侣反目——他带着恶意前来,却不想,带着茫然与几分酸意看着他们远去。他本准备了一肚子的风骚谈资,打算先从手表开始,再聊车与房子,最后谈谈政治经济…总之21世纪的情敌相见,倘若不能彼此械斗,只能彼此装逼:侃侃而谈,见多识广者就是胜利;唯唯诺诺,恼羞成怒者就落了下风。只可惜第三者终究是第三者,哪怕再强大与坦荡,爱而不得,你永远都在下风。胡哥微微敛眉,迎风叹了一口气,唏嘘:“这墙角,可真不好挖。”“…你们那个领导……”再次提起这个话茬,是晚饭之后。徐家柏在厨房洗碗,林心姿在一旁剥荔枝,喂到他嘴里。徐家柏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刚被林心姿塞了荔枝,囫囵不清。林心姿笑起来,“他就那样,你别管他。我今天把他叫到楼道里就是想和他说清楚的哦!你可千万别误会。你看,今天我们走了之后,他还挺尴尬的是不是?”徐家柏低头不做声了,想了半天,还是开口:“宝宝,你有没有想过辞职?”“你说什么?”林心姿剥荔枝的手停住,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对方劝导:“做全职太太也不错呀。宝宝,我们之后结婚,你就在家,反正我过两年升职,工资又能多一些,努努力,还是能养活你…”林心姿沉了脸:“徐家柏,你不是吧?因为这个,你让我辞职?”徐家柏着急起来:“可他是你领导,每天和你朝夕相处,这样我真的不放心!”“我实在不理解你的不放心从何而来,是我没有给你足够安全感吗?”徐家柏不回答了。他听出了林心姿的怒意,赶紧缓和语气,将过错引到自己身上:“宝宝,你很好,你做得很好。可能原因在我…我付出了太多才能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像是我骗来的一样…你太好了,好得让我没有安全感。是我的原因,对不起,宝宝,对不起。你不愿意离职就算了,我尊重你,虽然我痛苦,但我会努力克服。宝宝,我不希望你有一丝一毫的勉强……”林心姿侧过了脸,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忽然泄气。徐家柏似乎总不愿对自己袒露他的真实想法。他拒绝沟通,并喜欢卑微地付出,再以付出为由向自己索取,而一旦他索取的东西超越了她的界限,他便立即后退一步,卑微认错,再开始新的一轮的卑微付出。他似乎享受卑微,并熟练假借卑微来掌控自己。“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的感情,好像有一点不正常了。”她下意识想和唐影吐槽。可刚开了头,才想起,已经把她拉黑。碰巧另一条微信适时弹出——“我发现你们确实恩爱,实在令人羡慕,我决定痛改前非,收回我的的追求。”是胡哥。林心姿抬了抬眉毛,识破他的套路,无情指出:“你这是又想出新招了?”那边愣了愣,承认:“对,今天打击太重。我痛定思痛,决定换一个人设,从巧取豪夺的霸道总裁,改为知心大哥。”“比如?”知心胡哥款款回答:“比如,大妹子,你的感情生活遇到什么困难,不妨和大哥吐槽吐槽?”第52章 不,在我心里,钱永远排在你的前一位林心姿当然不会找胡哥做知心大哥。她不傻:将和一个男人的情感问题求助于另一个男人(何况还是摆明了对自己居心叵测的男人)的做法,绝对不会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更多。当然,独立解决仅限于爱情,工作上的问题,却不得不时时刻求助于人。唐影明显意识到这周王玉玊的状态不是很好。平日总是精神抖擞,全套妆容最早一个到达办公室,唐影记得自己曾在洗手间隔间里听过隔壁团队的女同事夸赞王玉玊,说ip部门的那个王王王小姐姐精致帅气,不像我们,每天上班保证画眉毛就万幸。当然也顺带一提唐影,说经常和王王王在一起的那个唐律师,也是精致女孩,衣品炸天。唐影在卫生隔间里承蒙夸奖,美滋滋等到女同事走了才开心出来。照了镜子,拍拍脸蛋,感叹花了那么多钱,总算能听个响。但这几日的王玉玊却几乎素颜,戴一只黑框眼镜,头发低低绑一只马尾,当然美还是美的,只是抹去了凌厉,衣着也简单起来,少了花里胡哨锐利逼人的职业套装,只有黑白t恤加同色西装裤。唐影忍不住给她递烟,小心问:“您最近怎么了?”王玉玊顿了顿说,家里的事。她和母亲断绝联系三年。三年来从未回家,只干巴巴寄钱,但凡春节,她便寻找朋友结伴旅游。亲子关系伴随子女成长越来越成为一个危险话题。成长的聪明与鸡贼,很大程度在于,子女学会把自己面对社会时遭遇的种种失败统统归结于“原生家庭”的不幸。豆瓣上曾有个小组闻名于世又惨遭封禁,组名 “父母皆祸害”。王玉玊与家人断绝关系的理由许多,其中之一便是:不找对象不结婚。唐影听到这里,忍不住试探:“那你到底喜欢男还是……”问号还藏在嘴里,下巴就被她红红指尖一勾,王玉玊看她:“你猜?”唐影噎住,心跳漏拍,告诫自己不要被邪恶诱惑。就听她接着给出答案:“我喜欢好看的。”男女都行。话题又回到家庭上,大佬低头抽着烟,过了一会接着说:“只是因为他们催得烦了,加上管不住我,干脆几年没回家。但这回我爸打电话回来,说妈妈上周出车祸……”她抿了抿嘴,“她买菜时候被电动车撞了。”唐影一怔:“严重吗?”回答她的是沉默。她发誓她听出了王玉玊的声音带了哽咽,嘴里的烟没吐出,似乎随着眼泪被吞下去,平日凌厉的王玉玊过了很久才说:“她……摔倒时候磕到了后脑勺。现在还在昏迷。”三年未见,再见时母亲已在病床。唐影忙着唏嘘子欲养而亲不待,正心酸着,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蝴蝶效应——“所以……”,王玉玊对唐影说,“我得回家一趟。 之后的工作,需要辛苦你了。 ”王玉玊要休年假的决策来得突然,在下午团队的周会上正式宣布。老板体恤她,希望这段时间尽量不打扰处理家事,在周会上顺带将她休假期间的工作分配到位。同事也体恤她——比如韩涵,得知王玉玊要走,恨不得大包大揽,将她手头客户全部收入囊中。王玉玊手中的项目这几个月来越发得多,眼看如日中天,韩涵觊觎已久,只不过大部分项目属于中长期,在王玉玊休假的时间里几乎不会有难处理的工作。唯一着急的,是马其远公司的并购项目。韩涵确实没有并购经验,但好在她有装逼的经验。她在会议室大义凛然表示既然玉玊家里有事,唐影年级又太浅,加上马其远公司接洽的买房是一家中国公司,而那家公司老总的妹妹的邻居的前男友的二姨又正好和自己沾亲带故,由她来接替这个工作,是最恰当选择。事情紧急,老板最终拍板,将唐影与马其远的项目一起归入了韩涵麾下。韩涵前脚挥别了王玉玊,后脚就来热情约唐影吃午饭。一起的还有韩涵御用的实习生崔子尧。三个人约在荣小馆,韩涵笑嘻嘻说:“今天我请客哈,跟我做项目,都是我请客!你问问子尧,我对你们好吧?”崔子尧在一旁点了点头,文文静静补充:“每次韩涵姐还会给我们买小礼物呢。”虽然在一个团队,唐影与崔子尧却不熟识,她像一只小小羽毛洁白的鸟,说话细声细气,高个头,细长脖子,平日也常穿素白。平日总和韩涵在一起。韩涵得意大笑起来,飞速瞟了唐影一眼暗示:“所以我人缘好呀。”韩涵确实会经营各类上下级关系,吃完饭迅速又给唐影与崔子尧专门拉了个微信群,取名“姐妹愉快下午茶”,三点过后又张罗着要买奶茶吃蛋糕,点了奶茶咖啡各类零食,在群里@崔子尧下去拿外卖。唐影见了不太好意思,在电梯间截住崔子尧,“和你一起吧?”她依然细声细气说好。电梯下行,只有两人,唐影随意搭讪:“和韩涵姐干活好滋润啊。每天请客加下午茶。”她与王玉玊腻在一起的时间偏多。而韩涵又热衷于搞小团体,微信群拉了一个又一个,执着把同事变成姐妹。唐影第一次有幸加入其中。“唔…”崔子尧握着手机,表情古怪看了唐影一眼:“我跟着韩涵姐干了一年,这期间她还有过另外3个短期实习生,他们走前,没有一个不说希望跟着玉玊姐和你干活的。”“哈?”“嗯…韩涵姐生活里对人好。但工作上……”她顿了顿,又问:“你信不信,我这几天每天上午都是8点到的所里。”崔子尧慢慢说,眼睛还是盯着电梯数字,“因为韩涵姐说有急事,务必让我8点前到。”“这么辛苦啊?”律师加班是常态,名义上是10点上班,可实际上是24小时工作制,遇到事情多的时候早到一两个小时也不意外。唐影听崔子尧的语气有几分介怀,以为是小朋友怕吃苦。正要教育,没想到人接着说:“她的急事,就是让我替她开电脑…”“哈?”唐影一下子没明白。崔子尧接着说,“对,就是字面意思。用手指,摁一下开机键。一分钟后电脑开机。”崔子尧特地比划了一个戳的姿势。看着唐影还是一脸匪夷所思,崔子尧笑笑,接着说:“韩涵姐说她的时间宝贵,一分钟都不能浪费,所以只要项目着急,她就让我每天早到2小时,替她开电脑,再打开word,这样就能替她节省一分钟的开机时间。”“这都可以?!?!她差这一分钟?!!”崔子尧没说话了,回馈以一个“你懂得”的神情。“叮咚”电梯门开,她率先迈出,找到外卖小哥,拿了下午茶,看一眼唐影:“韩涵姐喜欢人对她绝对服从。她控制欲很强的,女王心态。唐影姐你跟着她干活要有个心里准备。”韩涵请的奶茶还没喝完,唐影已经感受到了崔子尧口中的控制欲——马其远公司的并购项目到了收尾阶段,他们作为卖方中国律师,需要按照中国法对买方公司进行法律背景调查,并出具法律意见。唐影正热火朝天看着买方公司的资料,来自韩涵电话响起:“亲爱的,背调意见什么时候给我?”她一愣,正色:“可能需要明天。对方的材料昨天才发来,可能一时看不完。”“太慢了。下午下班前给我啊。”韩涵匆匆命令,又说:“我大概了解了一下,这家买方公司不是国企,也没有上市,不存在要报国资委审批或者证监会审批的情形,基本没什么风险点的。你大概过一遍就行,给我速度速度哈……”唐影无奈,扣了电话见不远处崔子尧正看着自己,两人隔空对视,目光飘向韩涵,互相做了个鬼脸。大有同病相怜的意思。碍于韩涵逼迫, 唐影只好迅速溜完对方材料,除了有几个文件需要细看,其它的地方确实没有太大风险。她拟了法律意见后,又将几个可能需要进一步把握的风险点列举出来,总算在下班前发给韩涵。半个小时后,唐影收到韩涵反馈,一打开就炸了——韩涵用了批注模式,将她的意见改了面目全非,而修改的点却是标点、字体、格式,以及一些换汤不换药的文字表达,诸如把“以下三种情况需要注意”改成了“需要进一步注意以下三种情况”…除了意思不变,表达全变。而对于唐影列举需要进一步把握的风险点,韩涵则一眼没看,直接删除。唐影怒从心中起,当即截了图问崔子尧:“韩涵律师改文件是这个风格的?不改法律意见?专门改标点符号错别字呢?她是语文老师还是律师?”崔子尧顿了顿,发来两句:“息怒。她就这样。”而应对这种人的办法就是,崔子尧告诉唐影:“全部接受对方修订。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服务行业工作在于体现价值。而作为高年级律师,最佳展示价值的办法,就是将低年级律师呈上来的文件,用修订模式,花红柳绿涂满整个屏幕。唐影捂了额头吐槽:“她简直是在强奸我的文档。”崔子尧回复:“话糙理不糙,这个与强奸本质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二者都是采用暴力宣告自己的地位。”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工位零零散散走了不少律师,唐影见崔子尧还坐在工位上不准备下班,好奇问了一嘴,那你在忙什么呀?“检查错别字…”崔子尧发了截图过来,唐影认出是一份c公司关于移动互联网的法律风险指引,这几个月由韩涵带着崔子尧草拟,已经进入完稿阶段。完稿的指引将近100页,中英文双语,由崔子尧一个人核查,工作量极大。唐影多问一嘴:“你一个人可以吗?”那边发来:“没问题的。检查第5遍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知道韩涵姐怎么训练我们的吗?刚开始来的时候,交给她的文档不能有一个错别字,一旦她发现一个,她就会当着我们的面把文档扔进垃圾桶。”唐影目瞪口呆:“这不是办公室霸凌吗?!”崔子尧文文静静发来:“她说,是狼性训练。”唐影无语了,正准备找韩涵确认一下马其远公司并购项目的几个细节,手机振动收到邮件——韩涵已经将法律意见发了出去。并在邮件中说明:律师已经对买方公司的资质进行了充分的法律调查,并认为,对方完全符合本项目下合格买方所具备的条件。本次交易无问题。她心里发堵,第一时间就想对王玉玊大骂一声韩涵傻逼:她手中还抓着好几分买方公司发来的尽调文件没看,交易风险明明未知,韩涵却已经充分展示了她的狼性。唐影隐隐约约能猜到,韩涵如此着急的原因多多少少是希望在王玉玊休假期间能够让项目有突破性进展,好及时向老板邀功。对于韩涵的急功近利,唐影除了无奈,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方式只有——更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比如,在明天早上之前,把买方公司所提供的文件全部都看一遍,如果没问题最好,若一旦发现问题,她也能第一时间补救。许子诠本来要找唐影吃饭,被唐影干脆拒绝,她说事业当前,这一周应该都没有时间见你。等到周末了两个人再见。渣男委屈,发来声讨:“我认真怀疑,你把我搞到手了以后就越发不珍惜我了。不知不觉优先级降低了?”唐影决定坦白告诉他:“不不。那你是你的错觉,在我心里,钱永远排在你的前一位。”唐律师当真在办公室熬到了三点多,将所有背调文件以及工商档案逐一看过,手表指针指向凌晨四点的时候,她看向远处窗外,北京的早晨刚刚睁开第一只眼,混沌的边界,偌大的办公区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头顶的灯与屏幕光芒微微。截止到目前,所有的文件都没有风险,唐影伸了个懒腰,决定看最后一份文件,是一份早年投资协议。熬了一整夜的人,在临近天亮的时刻是最困倦的,一寸寸亮起来的天,仿佛在诱惑自己闭眼。可此刻的唐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却前所未有地清醒——这份投资协议有问题。她看了三遍,最终确认,这份投资协议中的一项条款明确指出买方公司存在股权代持情形,也就是买方事实上只是一个壳公司,其实际控制权根本不在股东手中——这个买家无法进行实际的购买操作。韩涵昨晚发出的那份邮件,存在重大失误。她的心一下凉了半截。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韩涵,只是凌晨四点,三通电话拨过,杳无声息。唐影的心咚咚跳着,她想完蛋了,这个时候哪个正常人能醒?!一个念头忽至,唐影突发奇想:凌晨四点,倒是有一种人的作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与其找老板、找韩涵,还不如釜底抽薪——她深深吸一口气,给马其远发了微信:“马总好,关于贵司的并购项目,有一件重要事项需要和您沟通。您看您时间什么时候方便?”消息发出三分钟。手机振动,企业家果然不负众望,回了一句:“我刚醒,你来找我一下?”第53章 装腔的底气是保证独立,而非沦为附庸企业家似乎都不在正常时间里睡眠。这是都市传说。毕竟体格与精力都需要异于常人,才能掌管巨额财富。有人说他们熟练运用达芬奇睡眠法或者来自斯坦福或耶鲁的高效睡眠法,一天中随机选择四个小时进入浅度睡眠。也有人说,他们习惯在天亮前早起,醒来锻炼、看新闻、吃早餐,然后开始一天工作。马其远也在这个传说之内。他通常每天凌晨4点醒来,游泳、跑步,然后听着经济新闻吃早餐。倒没想到一醒来就收到了女人信息——唐影。前两天刚发了别扭回信委婉拒绝自己,这次竟然上赶着来找,他略微诧异。仔细一看信息,好笑起来,原来是为了工作。唐影出发前先给老板发了邮件,解释来龙去脉。想了想,又抄送给了王玉玊与韩涵。接着抱着一大堆文件与电脑打车就回到了棕榈河。马其远正在游泳。得知唐影来了,先让她去一旁的酒吧等自己——凌晨4点,营业的只有酒吧。唐影找了靠窗座位,天空依旧是青的,但比之前亮了不少。唐影许久没有见过清晨,将醒未醒的北京不像首都,像每一个游子的家乡。在高楼掩映的间隙露出了北京的一圈天边,天边下泛着粉色,是今年流行的桃花眼影,北京的眼皮塌耸下藏着一缕灿金,张开了,一会儿又是流光溢彩新的一天。她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要和马其远说的话,如何解释韩涵的那封邮件,如何说明买方公司可能存在的问题。她打完腹稿,整整齐齐在桌上摆好资料的时候,马其远刚好迈步进来。依旧一身休闲,神清气爽,叫她:“唐律师。”唐影赶紧站起,“马总好,抱歉这时候打扰您。”马其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忍住笑起来。“昨晚通宵加班?”他在她对面坐下,他见过她几次,无一不是精心打扮,妆容与衣裳时刻拿捏分寸,微笑和声音都像刻好了的角度。这样也不是说不好,马其远想,只是会让他想到自己秘书——毕恭毕敬,分毫不差,但却没有人气。约小姑娘本来是想放松,结果每回见了她,反倒像是在工作。这次却不一样了,她大概有急事,凌晨匆匆过来, 鼻子上还架着半框平光眼镜,抱一沓案卷,头发也乱,随手在脑袋上扎了个丸子,像是临时抱佛脚通宵备考复习,刚刚手忙脚乱赶到考场。一夜没睡,眼眶发青,脸色发白。但到底是年轻女孩子,哪怕通宵,双眼仍亮闪闪地看着自己——马其远忽然想到自己上大学时候的师姐。能让中年男人回忆起青春是一件很致命的事情,就像美食家对一份食物最高的赞美是“它令我想起妈妈做的菜”。马其远看唐影的眼色多了几分意味不明,捎带了情怀。他先给唐影叫了一杯热牛奶,语气也温柔:“不急,你慢慢说。”唐影把椅子往马其远的方向移了移,方便一边说一边将资料递给马其远,先道歉说昨晚韩涵发送的邮件存在问题,再说她通宵看了全部的买方资料,从买方提供的工商档案里发现了一份投资协议,买方公司存在代持情况,目前接洽的买方股东并不是实际持股人,根本上没有购买力。鉴于买方公司的行为,她初步判断对方或存在恶意。“恶意?”马其远一直听着,这时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唐影一边说,一边又往马其远方向靠了靠,凑过来给他看自己收集的资料:“通过这份投资协议,我发现这家买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f。我又在公开渠道查到了f名下的公司信息,最后发现他名下其中一家公司去年被家叫做h的跨国公司收购,而这家h公司,我查了新闻,发现他们产品和ma公司新推出的产品存在竞争关系,并且你们在16至18年期间有过两次诉讼……”马其远拿过唐影的资料,逐一仔细看了一遍,又问了两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好的。我知道了。你稍等,我去打个电话。”唐影看不出马其远的表情,心里想着只要大佬能及时止损,不把气撒到律师身上就行。想了想,低头又给老板以及王玉玊发了微信汇报进度。刚编辑完信息,服务员就过来了,端来两份早餐说,刚刚马先生替您点的。唐影愣了几秒,刚伸手移了移盘子,马其远就回来了。她还是紧张:“没有给你们造成麻烦吧?”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说,“还好唐律师挽救及时…”笑起来,“将功补过。”唐影长长吁一口气,放松了,“那就好。”松了腰板,拿起叉子戳了一块德式香肠一口闷进嘴里。沾染了食物才发觉自己饿了,这份早餐像是老板突然接到指派临时准备的,西式炒蛋上放着几根黑胡椒芦笋,新煎了贝果点缀小香肠,热气腾腾。唐影埋头吃了一会儿意识到马其远在看自己,抬头,他一脸好笑:“你这是真饿了?”又伸手给唐影递了纸巾。他从没对自己这么殷勤过,唐影抬头接纸巾的时候,两人目光与指尖交接,刹那间她竟然从马其远的眼里读出藏着的几丝——宠溺?卧槽,唐影心里咯噔一下。她嘴里塞满食物,愣愣接过纸巾,半晌憋出一句:“原来您、您喜欢这类型的啊?”“唔。”马其远顿了顿,没否认,抬了眉毛问:“这是哪种类型?”“杨超越?”她试着分析:“就大口大口吃饭,不拘小节,特别有青春活力那种。”她见马其远没回,估计他不认识杨超越,正想找一个符合他那个年代的傻白甜举例,就听马其远摇头否认:“不,不是杨超越。她长得比你好看。”唐影一噎,狠狠又咬下一口鸡蛋,对马其远说:“谢谢啊。”马其远失笑,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怎么之前追我的时候就不这样呢?”这回是兴致盎然了。唐影正喝牛奶,差点被这句话呛到,拍了拍脸,索性敞开说:“我以为你喜欢那种懂事的。就特别贴心那种,把你当成老板一样,没想到您好这一口。还真和玛丽苏小说里写的一样啊。那什么,霸道总裁傻白甜,见面就先泼你一身咖啡,估计就能成功引起您注意力。”“哈哈哈哈,你别说,手下那么多员工每天恭恭敬敬给我递咖啡,要是哪天真有个小姑娘泼我一身,我估计会觉得有点意思。”马其远笑起来,换了个坐姿,“但无论是懂事,还是你说的什么傻白甜,归根结底,人都喜欢真实的。”相对于精密计算如攻略面试一般的示好,赤诚坦荡又热烈的爱意,显然更得他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