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吟不信,笑话,无论是否有灾民,天子脚下,盛京多少年没传出匪徒出没。她在中和楼已经领教过京兆府尹的本事。智商不够,但见风使舵,大事化小的能力不错,适合混官场,但不适合办案子。虽然兄长江拂曾对江吟说过,他会暗中探查此事。但她也想尽一份力,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美得几乎雌雄莫辨的脸。如果是晏大人,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定能查明真相。江吟贝齿轻咬唇瓣,一点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她舌尖微挑将它勾去,嘴里喃喃低语:“晏,离……”江吟深褐色的眼眸在灯火中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夜深了,吊唁的宾客已散得差不多了。兄长江拂带着江吟穿着孝服在门口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间在静谧的夜里流逝去,有客登门。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想干坏事,我们清冷禁欲的男主要准备接招了……第4章 退婚·上巳节来人身披华贵的黑色狐裘,身边只带了一个稳重的婆子。江吟兄妹看着深夜无人之时到访的郡王妃,觉得有些诧异。郡王妃柔美的脸上似有轻愁,她拉过江吟的手:“好孩子,莫要多礼,让我去祭拜你的父母吧。”灵堂的大门敞开,夜晚独有的潮湿寒意灌了进来,烛火明灭不定。郡王妃在江氏夫妇灵位前久久伫立,才将手中的香插在铜炉中。江拂气息微急,刚刚急忙出去了一趟。他从侧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莹润玉佩和薄薄的文书。郡王妃转身注意到了他手中之物,目光闪烁:“大郎,你……”其实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两家的婚事作罢,只不过江拂世事洞明,让他率先提了出来。“郡王妃,当初两家结亲的缘故晚辈也不再多说。一直以来,阿吟因世子饱受盛京流言蜚语的困扰。如今晚辈再次提议,两家之约不妨就此作罢。”江拂不卑不亢地说道。“曜儿不懂事,一直让阿吟受委屈了。我是真喜欢阿吟这个孩子。”郡王妃苦笑,转头看向江吟,“如今阿婉已故,若是你还愿意的话,我和郡王想认你为义女。”江吟抬起头,眼中蓄着泪水看向郡王妃:“义母。”郡王妃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孩子。”撇开世子蛇精病的举动,郡王夫妇其实都待她极好。不过江吟还有功利方面的考量,认下郡王府这一门亲,利远大于弊。爹娘逝去,兄长丁忧三年,仕途受困。若是有郡王府这层关系,她在盛京仍有人撑腰,无人敢欺负她。她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这次婚事的取消而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郡王妃和大长公主私交甚好,她想接近那个人……长公主走后,兄妹俩长夜漫漫守着青灯枯坐着。江拂摸着她的头轻叹。江吟眼微红地看着灵位,依偎在兄长身旁。两人无言却心意相通。另一边,郡王妃回到府中碰上了廊下的世子,疑惑道:“这么晚,曜儿怎么还不睡?”“母妃的打扮,想来是从江府吊唁回来。为何不叫上儿子一起?那丫头一定十分难过。”“你既然问了,母妃便同你说,两家婚事已经取消。”郡王妃无奈地看着他,“如今你不能再借着不满意婚事而欺负人家。”安曜之先是愕然,后气极反笑:“母妃是疯了吗?为何瞒着我取消婚约!”郡王妃似是没有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当初高僧曾说,你的妻子应该是父母双全的有福女子。但阿吟如今……”“什么高僧,就母妃信得紧。因为他的鬼话,在我病重时找了仅有七岁的阿吟,如今又因为他的鬼话要将婚事取消。这难道是儿戏吗?”安曜之失望地看着她。“曜儿你这是……”郡王妃有些艰难地问道,“莫非喜欢上了阿吟?”安曜之先是一愣,然后像被踩中尾巴似的高声反驳道:“母妃不要胡说,谁会看上那个黄毛丫头。只是看她被退婚可怜而已,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很重要吗?”“那就好。曜儿不用担心,我和你父王打算下个月认阿吟为义女,她的名声必不会受连累。”郡王妃长舒一口气,有些欣慰,“你们虽无夫妻的缘分,但你作为义兄以后可得好好照顾阿吟。”安曜之:……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来得冷,正月里寒风仍是凛冽。江氏兄妹穿着不缝边的白色粗麻布衣服,腰系麻绳,脚穿草鞋。江拂特地嘱咐婆子在江吟的衣物内添了厚厚的鹅绒衣。饶是如此,她仍是冻得鼻子眼睛通红。他在府门前摔了瓦盆,整个送灵的队伍开始行进了。江吟和江拂抱着阿爹阿娘的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这个大冷天,江拂怜惜妹妹却没有怜惜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向城外的墓地。东阳郡王世子坐在沿街的酒楼上看着江家的送葬队伍从前面经过。他的目光落在队伍前瘦弱的女子身上,用力地攥紧茶杯。碧绿的茶面微微荡漾。“世子这是心疼了?”碧婉善解人意地在一旁捏揉着他的肩膀,“可两家的婚约不是取消了吗?据说现在盛京城的小娘子们都高兴极了,都在积极准备郡王妃举办的相亲宴呢。”安曜之收敛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冰冷地推开碧婉:“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对面的茶楼上,刑部侍郎晏离淡漠地看着东阳郡王世子和他身边的女子,目光在送葬队伍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放下竹帘。郊外,冽冽的北风刮得脸疼,吹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纸钱。江吟看着棺木入土,一抔又一抔的黄土掩上,与今生的爹娘做最后的告别。……转眼又过了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迎春赏游的好时节。江吟换上淡粉绣白玉兰长裙,小蛮一边为她束发,一边叽叽喳喳说道:“娘子是该出去走走了。据说如今京城流行飞仙髻,今日娘子也梳一个吧。”在小蛮的巧手翻飞下,江吟两侧结上高鬟,露出了修长优美的莹白脖颈。小蛮挑了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发钗给她簪上,然后赞叹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娘子正适合这个发髻,好美。”小蛮眼中露出伤感,“只是娘子真是清瘦了好多。”江吟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脂,瞬间整个脸就明艳起来。她有些苦恼地抚上自己的脸,还是太稚嫩。今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淡黄色的迎春花在路边已随处可见。海棠花和桃花盛开,淡粉色像云霞般弥漫在整个盛京城。春风徐徐而来,江吟带着白色帷帽,隔着轻纱在郊外的江畔寻找着一个人。她这一段时间反复琢磨着《庶女升级记》书中的内容。纵然原文女主死后,书中的剧情线崩了,但仍能提供江吟不少有用信息。多亏江吟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她从长篇巨幅的犄角旮旯里掰扯出与晏离相关的文字。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发现上巳节那一天,他躲过大长公主安排的相亲宴,在瓯江边独自垂钓。江吟隔着白纱朦胧地看到一个紫衣男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她心中惊喜:基佬紫!“小蛮,我突然想吃城门口的撒子。”江吟按捺下激动,平静地吩咐小蛮。“娘子,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吃了好多好多小食!”小蛮指着江吟手中还热腾着的青团子,一脸难以置信。江吟微微歪头想了想道:“枣泥酥,豌豆黄,绿豆糕,驴打滚,青团子,没了,不多啊!小蛮快去,今早你不还说你家娘子清瘦了吗?”“那也不能胡吃海塞呀。”小蛮嘀嘀咕咕着,但还是听话地去了。江吟看着小蛮的背影,赶忙将青团子放在腰边的布袋子里,拍掉自己手上食物的碎屑。套路禁欲男神第一步: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江吟预判着风向和风速,调整自己位于紫衣男子的距离和方位后,开始她的表演。等到风速突然变强,她抓住机会弄松自己的帷帽。她娇柔地轻呼一声后,正等着风将帷帽吹到紫衣男子身上。然而,帷帽还是挂在她的头上……小蛮这丫头今天梳的飞天髻将它牢牢勾住。于是江吟将帽子往上一托,终于让风完美地吹在了那人的身上。她调整好表情,以一种茫然中带点惊讶的表情朝帷帽飞走的方向看去,准备让对方看到她完美的三分之二脸。然后,她囧了。这人特么不是晏离!青年捡起落在身上的帷帽,疑惑地向江吟看来,脸上露出了她预想到的惊艳之色。可惜却不是对的人。江吟忧郁地发现自己思维定势了,谁说晏离一定会穿基佬紫的衣服。她双手合十向对方道歉:“这位郎君,真是抱歉。风太大,不小心将帷帽砸中你了。”青年长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江吟:“哦,今天这风难道是从地上吹来的吗?小娘子这么高的发髻都没阻挡这顽皮的帽子。”江吟明白对方意有所指她今天梳的飞天髻,心中深深叹气:这年头谁也不蠢嘛。随之她内心怒吼:可为什么电视剧中的女主屡试不爽!她的反应似乎愉悦到对方。青年笑声朗朗,眼中好像还有一丝期待。这厮莫不是以为自己想勾搭他吧,虽然她的本意就是想勾搭他。江吟有一种捂脸的冲动,然而超强的心理素质让她露出了得体的笑容。“今日实在是抱歉。”江吟双手交叠在侧,深深作揖。青年看着江吟不问他姓名出身,也不介绍自己的来历,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原本的猜测竟也变得不肯定起来。江吟趁他不注意,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帷帽后转身就跑。青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感叹:“这盛京的小娘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知道沿着江边跑了多久,江吟往后看了一眼,已不见对方踪影。她刚松下一口气,突然脚下一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昨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潮着,江吟伏在地上看着满身的泥渍,心中哀叹。她微微抬头,一双绣着祥云纹饰的乌皮六合靴映入眼帘。江吟一边心中默念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一边艰难地抬起头。对方一袭青衣,清华贵气,席地而坐,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松松握住细长的鱼竿。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江吟心中已经被两个字疯狂刷屏……作者有话要说:请问是哪两字?第5章 瓯江·垂钓河水泛上来的淡淡腥味夹杂着春风的湿软,刚抽出嫩芽的柳条迎风微摆着腰肢。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在何处喧闹,似是嘲笑江吟的窘态。此时,江吟心里有成千上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不过她眼角一瞄惊喜道:“大人,鱼咬饵了!”晏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水面。江吟看着他被自己成功转移注意后,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条鱼不知道是有多大,鱼竿都快弯成一把弓的样子,但这大鱼还是沉沉地潜伏在水下。晏离的眉头微皱,整个人气势一凛。一股强大的气流顺着鱼竿攀附上去,水面炸起四散的浪花。江吟当机立断地小跑到晏离身后蹲下,果然,一滴水都没被淋到。待水面平静后,江吟才从晏离背后探出头来。她揣测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家伙,莫不会是扬子鳄或者是白鳍豚吧?结果都不是,一具有些腐烂的男尸仰躺在草地上。“啧啧啧。”江吟真情流露地发出嫌弃的声音。晏离转头看了她一眼。江吟马上反应过来,瞬间摆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眉头娇蹙,眼中泪光点点,似有悲天悯人之意。她捂着胸口,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预备向他倒去。结果晏离迅速地闪到一边,江吟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有沾到。江吟立刻收住去势,差点又要摔一次。她哀怨地看向晏离,结果却发现他眼中的嫌弃之色。既然美好的一面已经不通,那么就跳过进入下一步。她迅速收起脸上的哀怨,准备向对方发起第二轮攻击——围绕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展开讨论。“小女听说晏大人断案极为厉害,不知道大人能够看出这具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江吟直白地问他。她现在一副泥猴子的样子还是不矫揉造作了。晏离蹲下身用白皙干净的手指对着尸体上下其手,东翻翻,西戳戳。江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如今嫌弃的目光出现在了她的脸上。“根据三月的气温,这具尸体应该在河水中浸泡了有七个时辰。”晏离淡淡地开口。江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的手,丝毫没有因为他回复自己的喜悦。果然她假粉和真爱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她下次或许可以向太府卿家的陈二娘子取取经。“大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带刀侍卫把江吟吓了一跳。“去京兆府报案吧。”晏离轻描淡写道。“是,大人。”江吟回过神,想着还是要努力地跟晏大人搞好关系。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哦,死人?”之前的那个紫衣青年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他先被地上的死人吸引,而后看到江吟的样子忍俊不禁,“小娘子怎么如此狼狈?”江吟摸摸鼻子,没有回答。“韩大人来得正好。”晏离看向刚来之人,“盛京发生的案子都需京兆府尹过目。”江吟挑着眉毛看向那紫衣青年。他竟然就是最近从地方上调来担任京兆府尹的韩钰义。据兄长说,新来的府尹大人可是少有的青年才俊,短短八年时间就从县令一路升到从三品的京兆尹。“唔,死了有七个时辰,原来是晏大人从河里钓上的。”他注意到尸体上的鱼饵,有些好笑地看向晏离。随后,他走到柳树下,扯下一片柳叶将其抛入水中。他笑道:“一刹那叶子已经走了一丈。”“七个时辰是八万零四百丈,二百六十八里。”江吟快速地接上,“大人是想通过这个算出这具男尸是从哪里落水的吗?”“小娘子好强的算力。”韩钰义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江吟偷偷看了晏离一眼,却发现他仍是无动于衷。江吟握紧拳,开口道:“可韩大人,您刚才测的是岸边河水表层的流速,不同深度流速都不相同。比如表层的河水流得就要比深层水更快一点。”晏离唇角微挑,此时才认真地看向江吟。江吟注意到后,心跳有些加快,她掐了自己一把,继续说道:“而且这个方法里有一个最致命的错误。”韩钰义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小娘子请说。”“大人可能才来盛京,不知道瓯江之水每天流向会发生四次变化。”江吟细细解释,“盛京濒临海洋,瓯江之水与东海息息相关。东海涨潮之时,瓯江之水向西流,反之,落潮之时向东流。”“是我迂腐了。”韩钰义合掌大笑,眼神有些炽热地看向江吟,“那么,小娘子可知如今该怎么计算呢?”江吟觉得这韩大人此时像极了学堂上考察学问的老夫子,她甚至怀疑对方明明知晓答案只是想探探她的腹中墨水。她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着衣衫上已经干结的泥点子,却发现此时晏大人也在看着自己。她咬咬牙,看向两位大人:“那小女子试着说一下,若是有错误,大人们可要纠正我。”江吟捡起被人丢弃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波浪线,然后说道:“我的计算方法需要一个最重要的数据。”她扯下一片叶子扔进水中。一直沉默的晏离开口:“一刹那约八尺。”江吟有些惊喜于他开口:“刚才到现在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么再过一刻多一点,这瓯江水就会暂时停止流动。”“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呢?”江吟自言自语,她此时很怀念现代的钟表。她就地做了一个简单的日晷,测出现在是巳时三刻。江吟喃喃道:“午时瓯江之水会停滞片刻。我们发现尸体是在巳时,昨日,潮水最高位出现在未时……”算出来了!她眉眼弯弯,眼中尽是解完题目后的满足。她用树枝点着那幅曲线图,骄傲地说:“距今七个时辰中,河水发生了三次变向。抵消掉相反的路程,尸体最终向东行进了两个时辰,七十六里。”“也就是说,尸体是在此地沿江以西七十六里出落水的。”韩钰义迅速吩咐身边像是捕头的人前往那处。江吟自己都没有发现,韩钰义之前只是在逗她玩。他根本没想到她真得能计算出一天有四次流向变化的瓯江中尸体运行路程。其中日晷的当场制作、潮水最高最低位的即兴推演和繁复的心算更让人目瞪口呆。江吟算是“低调”地在这两位大人面前秀了一把现代人的综合素养。“谁教你这些的?”晏离看向她,瞳孔像是无底的旋涡,仿佛能摄人心魄。作者有话要说:晏离: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第6章 普明寺·大悲殿他的声音很清冷,像是幽山中的一处清潭。音质却很动听,有着泉水拍打山石的泠泠清越。江吟却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即使在这个架空的大衍朝,古往今来的统治者看重的仍是孔孟之道,对于抽象和需要逻辑演绎的数学和自然科学并不重视。像江吟所在的琳琅书院,平日里教授的是诗词文章、琴棋书画诸如此类,根本没有开设跟自然科学有关的课程。江吟心中苦脸,她一下子想不到能把锅甩在谁头上。于是她颇为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反问:“晏大人也和那些读书人一样,认为这些不过是奇技淫巧吗?”晏离没有马上回答她,脸上分辨不出情绪。良久,他才说道:“不必为了回避我的问题,而说这些话。”“噗——”旁边的韩钰义笑了,“小娘子到底是哪家教出的?怎生得如此有趣,光靠四书五经可破不了案子。”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突然想到背黑锅的对象。随即她笑逐颜开:“我小时在普明寺客居过一段时间,惠果大师偶尔会教我一些东西。”江吟心中真诚地向美人师父道歉:对不起啊,您老远离俗世不理红尘,给孽徒背个锅呗。晏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惠果大师,想不到大师除了佛法精妙之外,原来涉猎也颇为广泛。上次一别果然还是太匆忙了……”江吟瞬间风化,完蛋,她明天就要备好糕点上山去讨好一下美人师父。“小娘子,你这是……”小蛮气喘吁吁地向江吟跑来,“撒子给买来了,只是娘子是在哪里摔了,身上脏成这个样子,回去后让郎君看到定会责骂我。”小蛮紧张地上下打量了江吟一番,见她毫发无损才舒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注意到自家娘子身边的两个男人。“娘子,他们是……啊!!!”小蛮被地上的死尸吓得不轻。高亢的女声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得到洗礼。江吟极力将她安抚下来,笑着对两位大人说:“时间快到晌午,家里想来要开饭了。小女子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办案。”套路男神第三步:主动结束话题,保留一定的神秘感。“相识一场,在下还不知道小娘子是谁?”韩大人叫住正准备离去的江吟。江吟越发觉得今日的套路对象好像发生了偏移。不过如果对方是京兆府尹的话……她嘴角勾起笑容,转身福礼:“小女姓江,家兄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随后江吟果断转身,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大概走出了有二十多步,江吟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小蛮手里接过炸得酥香金黄的撒子,小声地快速问道:“甜的还是咸的?”小蛮拍着胸膛哐哐响:“咸的咸的,娘子真是的,小蛮有哪次买错过。”江吟给了她一个表扬的神情,随即将层叠陈列的撒子掰断,分给小蛮一半。主仆俩嘎嘣嘎嘣吃得满口留香,没有发现这撒子的味道和嚼动的声音都惊到了身后之人。韩钰义摸着下巴,眉眼弯弯:“有趣,实在有趣。”晏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她之前的故作摔倒和见他验尸时的嫌弃。他走到江畔,掬起清澈的江水细细将手洗干净。……在江府的主屋,兄妹俩在用晚膳。不久前,兄长在圣上示意下提前回到吏部任职。有人揣测此举是圣上有意让江拂任职吏部侍郎所为。“唔,今天出门逛了一趟可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江拂给江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江吟啊呜一口咬住酸甜可口的排骨,一双猫儿眼微眯,觉得此时兄长脸上仿佛写着“八卦”两字。她一转眼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拖长着声音慢慢说:“好玩的事啊,有啊!”江拂将头凑近了些,笑得意味深长:“不妨和为兄分享?”“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江吟就要掰着手指头慢慢跟他说的时候,江拂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啊,跟兄长还不肯说实话,就会扯嘴皮子。为兄这颗心可是被我家阿吟给伤透了。”“兄长这幅架势看来都已经知道我今天遇着了什么事。”江吟轻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刨饭。江拂笑着说道:“今天新上任的府尹韩大人主动跟为兄打招呼,说是关于今天上午瓯江捞起来的那具死尸,捕头在以西七十多里的赵家村,轻而易举地打听到昨晚戌时有人推着装货的车子往江边走去,很快抓到了凶手。”啊,计算对了,没有出错!江拂看着自己小妹笑得跟偷吃小鱼的猫儿似的,无奈道:“韩大人托我谢你帮他大忙,说是下次还要登门拜访。跟兄长说说,你今天做了什么?”江吟有些小得意,吹着热汤,轻轻嘬了一口:“反正是好事。”“阿吟不愿说,兄长也不多过问。只是你的学业要重新拾起来。琳琅书院那边我今日已经打过招呼。这月末你便去上课吧。”江拂将她一缕调皮的青丝捋到耳畔。江吟点点头:“阿吟听兄长的。”当晚入睡前,她拥着薄衾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直到小蛮吹灭外间的灯,江吟猛地从床上坐起,高声唤道:“小蛮,明天一早我们去普明寺。”大衍朝尊崇佛教,盛京作为帝都,寺庙大大小小有百余座。但最富盛名的便是普明寺和崇圣寺。崇圣寺是皇家清修之地,除了皇室之人以及受到皇室邀请的贵客,任何人都不能踏足。反之,普明寺虽声名远扬,却来者不拒。因为它讲求众生平等。所以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显贵都能去普明寺祈福求平安。它是盛京最有底蕴的一座庙宇,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珞珈山之巅。江府的马车在繁华的朱雀大道上稳稳地行进,出了南门后边疾驰起来。不多时,江吟掀开帘子,看到远处一座巍峨的山上,云雾缭绕,香火鼎盛,庄严大气的寺庙在茂密的树木遮掩下仍可窥见一二。待到了山脚下的广场,江吟没有让小蛮搀扶,纵身跃下了马车。由于普明寺香客众多,她在山下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火味。江吟很喜欢普明寺,喜欢这里没有鲜明的等级之分,在神佛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亲王还是平民,只要你想去参佛,必须一步一步走上这珞珈山,自普明寺建成,无一例外。往日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江吟作为小棉袄时常伴随信佛的阿娘来普明寺吃斋念佛。她虽不信鬼神,但很爱跟娘亲一起跑普明寺来看小和尚。那时候惠果大师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美和尚,总爱给她果子吃。江吟借着年纪小,犯花痴毫不掩饰,就是直勾勾地冲他傻笑。娘亲见此掩目,惠果对她扶额。而还是小小和尚的庭理在一旁唉声叹气、狂翻白眼。今天不知何故格外热,江吟有一种夏天提前到来的感觉。由于不是什么节日,来来往往人不多,但路上也可见身着粗布衫的普通百姓或是衣着华贵的妇人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中年大叔在卖馒头,馒头看上去十分香软可口。不过江吟刚咬下去,便给大叔打了差评。只是佛门之地不能浪费粮食,她嫌弃地将它塞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准备回头给庭理吃。经过一番辛苦后,江吟终于登顶,到达寺庙山门。跟寻常的山门相似,有三门并立,中间大门,两旁各一扇小门。跨过右侧的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放生池。江吟思忖着晏大人或许只是口头上那么一说,应该并不会来找师父求证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她这么一想,便带着小蛮绕过天王殿,来到东面的地藏王菩萨所居之殿——大悲殿。殿中空空落落,毫无一人。加之窗门紧闭,更显得幽暗。只有殿上的灯座中蜡烛跳跃着烛芯,晕染出了昏黄扑朔的灯光。她今日其实是想来为爹娘祈福的,那件事距今已经有一年了。江吟让小蛮找来一个铁盆,将自己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焚毁,跪坐在蒲团上祈愿。南无地藏王菩萨,信女江吟奉上《地藏菩萨本愿经》,愿父亲母亲能化去业果,免受三道恶苦,早登极乐。信女愿修福德,使三宝加庇。江吟睁开眼,吩咐小蛮:“去请净心殿将惠果大师身边的庭理前来,我想先为爹娘添两盏长明灯和往生超度牌位,再去拜访师父。”“是,小姐。”小蛮走后,殿里显得静悄悄的。“轰隆隆”一声声巨响将江吟从发呆中惊醒。她走到殿前望着风云变色的天。太阳躲了进去,天色沉沉,墨色翻滚。一时狂风大作。突然,巨大的冰雹从天上砸下,足有西瓜大小。随着冰雹的砸下,整个幽静寺庙像沸腾起来的油锅,到处都是嘈杂声,尖叫声,孩子的哭声,重物坠落的声音。突然,一块冰雹砸中了大悲殿的屋檐,屋檐断裂坠落下来,碎石木屑四处飞溅,江吟快速退回殿中,却还是被擦伤了手。红色的血从手背滑落。江吟用帕子草草包扎了伤口,躲在供奉地藏王菩萨的案几下,防止不明不白坠落的冰雹把自己砸成筛子。时间悄悄地流失,江吟觉冰雹砸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气温越来越低,好冷……当江吟醒来的时候,殿里更加昏暗。江吟从案几下滚了出来,吵闹声哭声从远处传来。她想出去探一探情况,但在冰冷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味道的来源就在殿中。有着不祥预感的江吟寻着这股味道来到了地藏王菩萨背后。滴答,滴答……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天气足够热的话,春季也能有强对流天气,大风打雷闪电冰雹呦……作者菌飘过.....((/- -)/第7章 验尸·相处江吟看着地面上那滩可疑的液体,抬头往上一瞧。眼前的惨状让她腿脚发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她虽然害怕虫子老鼠,但是对死人不知为何倒是不怎么恐惧。可这具女尸的模样太过惨烈,让人不禁会想到她生前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酷刑。这具披头散发的女尸被倒挂在殿中的房梁上,喉咙被深深地割了一刀,几乎一半的脖子都被切开,头颅仅靠一块血肉险险地吊着。血从脸上淌到披散的头发上,再从头发上,流淌到地上,汇成了一滩“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