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离看着她调皮地踢着小石头,神色不由地放柔,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清清淡淡,如同雨后的木芙蓉花。江吟只顾盯着脚下的石子,错过了对方难得一见的温柔。随即,晏离说道:“这一点,韩大人已经查证了吴凌娇的茶水点心中都未放入迷药。”江吟不置可否,鼓着腮帮子摇头:“大人,不是所有迷药都会直接下在食物中。我好像记得吴凌娇是用手指拿着糕点吃的,如果药粉是抹在她能够手指接触的物体上,也能够间接被她食用。”晏离似是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些探究地看向她:“娘子是如何想到的?”江吟抬头挺胸,似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因为我聪明。”晏离似乎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毫不谦虚,所以开始愣了一愣,然后一声轻笑从他的口中溢出。“哇,大人你笑了!”江吟震惊地看着他。如果说平时不苟言笑的晏离是一个冷漠的神祇让人难以接近。但是当他笑了,仿佛是黑夜中灿烂星辰般璀璨耀眼。所幸他不爱笑,所以盛京少了一个勾魂夺魄的妖孽。“大人我们去看看现场吧。我其实怀疑一个人,但是那人却明明不可能有作案的机会。我想她一定用了某种诡计,造成一种她不可能犯罪的假象。”“秦夫子。”晏离用了肯定语气。“大人莫不是也怀疑她?”江吟有些惊喜地看着她。他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能猜出娘子的怀疑对象。”在晏离大人的应允下,江吟很容易地又重新进入了现场。她要求仵作细细查看杯口、碟子等一些死者当时能够触碰到的东西。然而当中并没有发现迷药。她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周遭的事物,感觉这里好像少了几样东西。“死者和蒋梁娘子的古琴去哪里了?”江吟双手合掌,看向韩大人。“被我收起来了。”秦夫子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江娘子何故有此问?”“不知道夫子将它们放在了何处?”江吟问道。秦夫子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娘子只是一介女流,怎么敢在两位大人面前发号施令?况且小娘子作为有可能杀害吴娘子的嫌犯之一,为什么能够在琴室进进出出?”江吟看着平时温柔和善的秦夫子此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的猜测不免有加实了几分。“我是得到了侍郎大人的允可才进来的,秦夫子同样是嫌疑人,怎么此时进来了?”秦夫子眼神微冷:“吴娘子的父亲来了。院长命我来告知两位大人。”韩钰义点头,并没有有起身之意。韩钰义作为京兆府尹,正三品,自然不用屈尊去亲自迎接对方四品的官。“琴在何处?”晏离抬起眼眸,直视秦夫子。秦夫子没有直视他,而是看向室内的一角:“我只是不忍见古琴遭受血光的污秽,将它们挪了地方。若是给大人添了麻烦,还望勿怪。”仵作又上前查验了三把古琴,分别在琴身的一侧检查到了巴豆粉和迷药粉的残留。江吟立即看向秦夫子的脸色,只见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内心胸有成竹。是了,她还不曾知道夫子到底是用什么诡计神不知鬼不觉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害了吴凌娇。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揭晓谜底!请问,秦夫子的父亲是什么工作?第15章 消失·工具韩钰义看向江吟的眼神中带着惊叹:“竟被娘子说中,这药竟然是间接下在吴凌娇和蒋梁两位娘子的琴身上。”“如此一来,凶手将平日形影不离的蒋梁娘子引走,为的就是趁机向吴凌娇下手。”江吟揣测道,“而受到迷药影响昏昏欲睡的吴凌娇没有反抗地被杀害了。”秦夫子柔柔地笑道:“在我看来,蒋梁娘子也有可能为了转移视线便将计就计地在自己的琴上抹了药粉。毕竟只有她们两个才有作案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是外来人动的手。”江吟没有说话,她现在还有两个疑问。第一,秦夫子杀害吴凌娇的真正动机是什么;第二,秦夫子用杀人诡计是什么。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衣着华贵、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跨了进来,想来应该是死者吴凌娇的父亲。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后生,眼睛微红。这人是谁?秦夫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不经意间漏出了几分哀怨之色。而那名男子丝毫没有把关注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江吟悄悄走了出去,晏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蒋梁两人此时委顿地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所有人都因为怀疑她们两人是凶手,对她们避之不及。不远处还有官差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两个。江吟迎着别人怀疑的目光,走向蒋梁娘子。有关吴凌娇的事情,想必只有她们两个最清楚。“怎么,你也是想来质问我们两个有没有害娇娇的?”蒋琬眯起眼睛,冰冷地说道。江吟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凶手。”“哦?”蒋琬挑起眉毛。江吟笑道:“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们说三道四的毛病,但是你们之前的感情在我看来一直都很好。”蒋琬和梁玉眉颇为一致地冷笑。“我原本以为像你们这种乱嚼舌根的人之间免不了会说同伴的坏话,即使拥有情谊,也是非常脆弱的。但是两年前那场蹴鞠比赛让我知道自己狭隘了。”书院每年都会和其他女子书院进行蹴鞠联谊赛,最终获胜的队伍将会获得皇后娘娘的嘉奖——清啸山庄的邀请函。梁蒋吴都是书院蹴鞠队的主力队员,但是两年的那场比赛,她们输了。原因是吴凌娇差点被对方队员从马上撞了下来落个半身残疾。梁蒋两人瞬间火冒三丈,没有顾忌还在赛场中,直接光明正大地揍了对方一顿。琳琅书院为此被诟病了许久,院长气得就要将两人扫地出门。琳琅书院一直都是贵女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而吴也甘愿冒着被退学的风险与另外两人跪在院长的门外苦苦求情。她们因着这场蹴鞠比赛快差点成为全盛京的笑话。那一日,院长终于心软撤销了对蒋梁两人的处罚。她正好在中和楼吃饭,见着这三人喝得醉醺醺地从包厢出来,相互搀扶着又哭又笑。所以江吟虽然对两人有意见,但是对于她们三人间的情谊没有多大的怀疑。“那场比赛可是让我们差点被整个书院的娘子唾弃。”蒋琬的气势减弱,露出了苦笑,“你倒是因为那场比赛相信我们。”“秦夫子和吴凌娇之间除了言语上还有什么矛盾吗?”江吟见她们对自己放下防备,赶紧趁热打铁问道,“与秦夫子的未婚夫有关?”蒋琬和梁玉眉对视了一眼,又复看向江吟:“你问这作甚?”“看来是有的。”“这是娇娇的私事,我们不想与外人说。”蒋琬和梁玉眉摇了摇头。“即使这也许能够帮助找出害死吴凌娇的凶手?”“这不可能,除了我们两个现在没办法证明自己不在场,其他人都是没有机会害娇娇。”“所以你们之前在府尹大人问话的时候也没有如实告知?”她们两个迟疑地点点头。江吟理解了她们的意思,向她们两个点头然后离开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此时已是晌午,韩大人领着情绪激动的吴将军先暂时离开琴室,不知道去了哪里。江吟想悄悄地溜进去,却被官差当场抓住。她讪讪地举起双手,有些不甘愿地退回去。现场是最容易找到线索的,但是如今进不去,江吟自然先退了出去。她在脑海中开始建造琴室的大致模型。一个立方体,东西五扇窗,南北两扇窗。最前面摆放着夫子的讲桌和圆凳,墙上挂着新换上的圆形画作。琴室内共摆放着三列五排的十五张学生用的桌椅。而死者吴凌娇正好坐在第二排的中间位置,蒋梁两人分别坐在她的两侧。韩大人说过,吴凌娇的致命伤是被细线类的东西造成的。一般人如果要用绳子对人下手,必须要套上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勒紧。但显然,秦夫子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动作,否则就会被人发现。那么怎么做才能减小动作幅度,一只手?江吟想到一种办法,将绳子捆在一个牢固的东西上,然后在对方的脖子上绕过,接着只要在另一端施力,同样也能缠紧对方的脖子。她想到秦夫子出门前有意让她走在最前面,而她还趁机拍了拍吴凌娇,想来是在那时将绳子绕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后江吟先出了门,夫子随后将门关上,后来一段的时间,她应该手中握着那另一段的绳子。江吟记得当时秦夫子走得格外缓慢,她原本想着大概是因为秦夫子走路格外娉婷袅娜,步履款款。但是要不引起别人注意,需要达成两个条件。第一,这绳子必须细而坚韧,旁人不注意难以发现。第二,使用完要将它回收不能被他人发现。吴凌娇的尸体已经验证了第一个条件,她的脖子被细而坚韧的绳子切断颈动脉,血喷溅了一地。想来这一幕应该发生在夫子关门后,她才真正用了力。至于第二个条件,秦夫子出了琴室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么在蒋梁两人回到琴室之前,必须要把那根绳子给解决掉,不然定会被蒋梁两人发现。到底是怎么收回的?绳子到一定时间就会溶解?江吟苦笑着摇了摇头。晏离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她闭着眼睛仰起头,清丽脱俗的脸庞泛着莹莹的光芒,浓密的睫毛此时微微颤动。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里漏了出来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竟显得粲然生光。晏离发现这个清灵娇嫩的小娘子从蹦了起来,笑得格外畅意,丝毫没有他平时所见的娇柔作态。他轻轻摇头,不知为何,她总喜欢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娇媚。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她的表演真得很蹩脚。晏离看着江吟转头注意到自己,立马收敛了脸上畅快的笑意,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婀娜地向他走来。他有些无奈地想笑,却怕她窘迫,只能抿紧嘴角板着脸看向她。“大人可否带我去一次现场?”江吟双手合十看向晏离。晏离摇摇头:“不可。”江吟把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张,似乎没有料到他拒绝地这么干脆:“为,为什么?”“理由?”晏离不近人情地问道。“唔,我有可能发现凶手使用的诡计了。”江吟把声音放得有些低。晏离俯下身,侧耳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心上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直起身子有些僵硬地说道:“跟来。”江吟来到琴室,将目光放在正对着大门的圆形画作。因为她突然想到一点,如果说一头系着线,另一头被秦夫子捏着。如果吴凌娇不是位于两点间的直线上,那么在秦夫子勒紧的一瞬间,她的身体一定会被拖移。但是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所以绳子的两端与吴凌娇定然是在一条直线上的。秦夫子在大门中间,吴凌娇在第二排中间位置,那么绳索必然是系在琴室前面的中间位置。而那里只有一副秦夫子新换上去的圆形画作。江吟伸出手细细摸着画作边缘,发现画框的底部难以察觉的小洞。晏离看着江吟收回的手指上沾染的血渍,与江吟对视了一眼。她了然地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江吟随即又说道:“晏大人,能否把这画作从墙上取下?”晏离用手托起画作。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有异。江吟问道:“怎么了,大人?”“这幅画作实际比看上去要重上非常多。”晏离将它轻轻地放在地上。“肯定重啊。里面为了能够让细线缩回去,想必放了很多弹簧。”晏离好看的眉头微皱:“娘子所说的弹簧是何物?”江吟:……江吟有些鲁莽地拿走晏离的佩刀,他纵容地不予阻止,看着江吟将画作的夹板撬开,露出了一团染着凝固血渍的丝线和“弹簧”状的弯曲钢丝。秦夫子就是通过这些弯曲的钢丝被拉直后失去作用力会自动收缩成为原状,带着细线缠回圆形的画作中。就像前世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的可以自动收回的卷尺一样。江吟估摸着以大衍朝的国力,铁具已经被广泛使用。与之同时,工匠也已经能够做出含碳量较少的钢了。她也是刚刚才记起来,吴凌娇在今天早上还对蒋琬说秦夫子的父亲是蒋父手下的一介工匠。那么作为工匠之女的秦夫子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大概是受了父亲工作的启发。不过秦夫子确实是一个胆大心细、极为聪明的女人。平时她看上去温婉可人,人畜无害,但是她在狠起来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潜伏在暗中,慢慢筹划,将对方一击致命。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蠢作者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杀人诡计,尽力了。捂脸(*/w\*)第16章 动机·渣男晏离拿着细线一头拉长,随即放手,丝线立刻收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立刻就明白了秦夫子是如何利用这个装置在琴室外将屋内的吴凌娇杀害,并伪装成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杀人的假象。江吟站起身:“大人,一切都明了了。”晏离看向她的神情柔和:“是的,终是被娘子看出了端倪。”江吟摸了摸鼻子,谦虚道:“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真让我蒙中了。”晏离勾起薄唇,并不多说。“希望大人不要透露是我发现的。”江吟讨好地笑笑。既然她已经在晏离面前秀了一把智商,那接下来也没必要惹人注目。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要知道那次瓯江旁的那具沉尸可是害得她被兄长追问了近半个月。兄长这个人虽然之前说不多问,后来可是屡屡在饭桌上提起。她还真得抵挡不住他的求知欲。晏离没有询问原因便答应了。他爽快的态度让江吟轻呼了一口气。看来晏大人沉默寡言也是有好处的。……在晏离大人的要求下,琴室里现在有很多人。秦夫子、蒋梁娘子、吴将军和他身边的校尉。江吟向晏离大人讨了个观众席,作为自己破解诡计的奖励。诸位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在晏离大人的要求下乖乖地坐了下来。韩钰义好笑道:“这个稻草人是怎么回事?”吴凌娇的座位上摆着一具稻草人。这是江吟建议晏大人放的,就是为了演示凶手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把她杀害的。“在下经过他人点拨后已然知晓吴凌娇是如何被人杀害。”晏离指着又被重新挂起来的圆形画作,“诸位请看。”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副画作。江吟发现秦夫子的眼中划过紧张,而那位陌生的年轻校尉则是向夫子投去诧异的眼神。“敢问这幅画作是秦夫子挂上去的吗?”晏离开口问道。秦夫子抬起头,脸上露出自嘲之色:“是的。”晏离得到她的回应后,便走到画作下,抽出一根细得几乎让人难以发现的丝线。“这是蚕丝作的线,上面涂着坚硬的松香,非常坚韧,缺不容易被人发现。”晏离缓缓说道。校尉突然将头转向秦夫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竟然是你……”秦夫子并不理会他怨恨的神情,静静地看着说话的晏离大人。晏离手中握着丝线,走向吴凌娇所在的位置,轻巧地在稻草人的脖子上顺时针绕了一圈,然后继续往门外走去。此时琴室内万籁俱寂,都屏息看着晏离的动作。晏离站在外面,将门合上。然后众人看着稻草人颈上的丝线越缠越紧,有几根稻草被割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随即,外面的晏离应该是主动松了手,丝线开始自动缩回原来的画作。一个官差忍不住惊呼:“这怎么自己缩了回去?”然后现场干干净净,并没有丝线的痕迹。晏离打开门走了进来,盯着心如死灰的秦夫子问道:“秦香兰你可有什么狡辩?”秦夫子冷笑:“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贱人!”吴将军暴起,一个手掌就要拍向秦香兰。晏离将吴将军制止:“还望将军冷静。”“晏大人,小女之死让老夫真得心痛难耐。这毒妇为人师表竟然残害学生,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吴将军怒发冲冠地死死盯着秦香兰。“吴将军教得一个好女儿,目无尊长,屡屡在众人面前侮辱夫子,不服管教。”秦香兰摸着手指上的宽面戒指,鄙夷地笑道。校尉面色惨白地低头看着地上,不敢去看秦香兰。江吟望向秦夫子,只见她被戳破后,反而倒是一派轻松。晏大人静静地看向秦香兰:“恐怕不是单单就这个原因吧。”“怪只怪她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秦香兰瞥向那个低头的年轻校尉,“也怪我识人不明,将大好青春年华错付,空等了不良人。你看出来了吧,我用你送我的画作杀了你喜欢的女子。”“我……”校尉满面涨红,吞吞吐吐。秦香兰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嗤笑着将视线转开。“娇娇和我们是有错,不该屡屡冒犯夫子你。但是娇娇从来主动勾引过那个小白脸。”蒋琬站出来,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水。“娇娇听说,夫子的未婚夫就在她父亲手下当差,出于好奇,我们就去跟踪了他。我们发现他经常出入青楼楚馆,还在外面养了个妓子。”梁玉眉接嘴:“他父母双亡,身上有着重孝不能娶夫子,但是却不洁身自好,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娇娇说夫子你跟个小白兔似的,不要被人骗了还倒数钱。”“怕夫子你心软不能断的干净,娇娇便有意对她父亲问起他的情况。吴将军便在夫子的未婚夫前说了什么。不出娇娇的意料,这个人以为能够攀上将军这门亲,就和夫子退了婚。”“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做过很多对不起夫子的事,但是这次真的不是为难夫子,我们只是见不惯这个玩弄女人、感情不专的渣滓而已。”“可为什么夫子竟然会为了这个破烂害了娇娇的性命!抛弃夫子,让夫子痛苦的不是这个人吗?!夫子为什么不对他下手,反而要害娇娇!!!”蒋琬赤红着眼睛控诉地看着夫子。“那吴凌娇就没有一点错吗?”秦夫子被两位少女说得身形摇摇欲坠,强作镇定地反问道。“可她真得就该死吗?”秦夫子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什么,脸上却有了动容之色。江吟心中叹息,为什么总有人只看得到坏女人,却分不清主要的问题都在于身边的渣男呢?夕阳西下,瑰丽色的云彩在天边蔓延。江吟兴致缺缺地走下山,不是很想搭理人。刚出山门她就看见兄长江拂斜倚在马车旁,来接她放学。“阿兄,今天怎么来了?”江吟小跑着过去问道。“我家妹妹今天第一天上学,为兄当然要犒劳一下辛苦的阿吟了。”江拂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走,带你下馆子吃好吃的。”“晏大人,还有韩大人?”江拂向两位大人作揖,脸上露出了错愕,“两位大人怎么都来了琳琅书院,竟然还有这么多官兵?”“琳琅书院出了人命。”江吟小声说道。“盛京城怎么现在三天两头出人命?”江拂担忧地看向妹妹,“你怎么又碰上了?”江吟梗住。晏离轻声叹息:“小江大人的疑问也正是在下的疑问。”“哈哈哈,希望下次命案的现场不要再见到江娘子了。”韩钰义打着扇子捂住自己上挑的嘴角,闷声笑道。江吟嘟起嘴,说得好像是我专门往现场跑似的。韩大人眼睛一转:“上次瓯江河畔之事仰仗了娘子的机智过人,在下本想登门致谢。今日正好巧遇小江大人,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不如一起到嵯峨院一聚。”江拂也是一个爽快之人,抚掌称好:“我方才与家妹说要带她吃顿好的,那就一起吧。”韩大人哈哈大笑,看向晏离大人:“晏兄,一起?”晏离看着江吟面露期待,失笑地点头应允。“哇,天上下红雨了,我只不过随口一问。从来不跟同僚宴饮的晏大人竟然破例了,果然是我太有面子了。”韩大人笑眯了一双狐狸眼。作者有话要说:撒泼打滚求收藏和评论~爱你们(*^▽^*)第17章 嵯峨院·迷宫嵯峨院是近来在盛京城最热门的酒楼之一。原来备受欢迎的中和楼自从发生命案后,生意就清减许多。而这家新开的嵯峨院则是如日中天。因着嵯峨院和琳琅书院距离并不遥远,他们四人便打算徒步而去。韩钰义和晏离牵着马漫步在宽阔整洁的青石大街上。江吟挽着兄长的手左顾右盼瞧着新鲜事物。清河坊是江吟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简直就是盛京的美食天地。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这不,江吟看到了一样令人振奋的美食。她紧紧揪着兄长的袖子,激动地说:“阿兄,我要那个我要那个!”虽然江吟把声音压得很轻,但是前面两位大人都听到了。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小娘子双目放光地看着一个摊子。“想不到才初春,盛京的街头竟然已经有酥山了。无怪小娘子这么激动,家中小弟平日也甚爱这个。”韩大人瞬间心领神会,只是看着那才到江拂胸口的江吟,不免失笑。小娘子听说今年也才十四岁,果然还是小儿心性。“太凉了。”晏离淡淡说道。江拂也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为兄和晏大人的想法是一样的。现在天太凉,吃着这个伤肠胃。”江吟对此嗤之以鼻,果然是老古董思维。她前世大冬天的还喝冰汽水呢,这点只是小意思。她白了兄长一眼,装作没听到晏大人说话,掏出银袋子过去买了一个酥山。酥山是一种甜点。在江吟看来,上到世家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不爱食它的。它的底下是冰,上面浇着白色的奶油和和酥油,吃起来一股甜甜的奶香味。这个小摊贩还心灵手巧地在上面放了一朵洁白的梨花,颇得意趣。“阿吟,待会肚子疼了可千万别跟我哭诉。”江拂恨铁不成钢地拿着手指戳她的脑袋。江吟翘起兰花指捏着小勺子,惬意地吃着古代版冰淇淋。而晏离看着吃得欢快的小娘子,眼中也透着无奈。四人还未到嵯峨院,江吟已经将一碗酥山给吃完了。她举起三根白嫩的手指在江拂面前嚣张地晃了晃:“我现在感觉简直太棒,还能再吃三碗!”“噗——”韩钰义不厚道地笑了。他收到了江吟茫然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小娘子率真可爱,江大人真是有福气。”江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僵硬地去看晏离的反应,发现他面无表情,心中哀叹。嵯峨院的门面看上去十分富丽堂皇。大门两边摆放着金树玉叶的假盆栽,豪气冲天。一排红火的灯笼照亮了青石街道。恭顺的伙计笑容满面地将四人往里面迎。院里地面铺满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两旁摆着精致的落地仙鹤灯架,墙上挂着金色纱幔。江吟跟着小二直走遇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右拐直走,再左拐直走,接着右拐直走。一路下来他们经过了四个十字路口。江吟看着明晃晃的灯火和相似的景观问道:“你们还记得方才进来的路吗?”“嵯峨院占地面积两亩,所有的桌子被绣着山峦云雾的屏风隔开,形成错综复杂的格局。按照设计人所说,是为了让人体验云深不知处的迷乱之感。”晏离的嗓音像一汪冷泉般甘洌。江吟没想到他会主动为自己解释,看向前方身姿挺拔的背影心里暗喜。她的套路走得很是成功。只是她觉得设计的人一定是个蛇精病,客人来这是为了好好吃个饭,把酒楼搞成迷宫的样子很有成就感吗?“这里有多少个包厢?”韩大人好奇地问道。“回大人,二十五个。”伙计迅速地回道。“五乘五分割的?”江吟内心呵呵。“回娘子的话,是的。”伙计将他们引到一处包厢。江吟一看里面的摆设极为高贵,光是黄花梨的桌椅已然价格不菲,更别说里面还挂着当朝最负盛名的书画家斐道然的作品。只是当她发现这个包厢前后左右共有四扇门的时候,她笑了。本来好好一家酒楼被五乘五分割成了二十五个块小空间,整整十六个十字路口。特么每个空间还都有前后左右四扇门。设计者想上演古代版“异次元杀阵”吗?江吟挑了个位置坐下,她的左手边是阿兄,右手边是韩钰义,晏离就坐在她的对面。这一桌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人儿,她觉得自己饭都能多吃两碗。“各位客官想点什么菜?”江吟笑嘻嘻地看着他:“你把菜名报一遍听听。”伙计长吸一口气,然后吐语连珠:“金乳酥、玉露团、金铃炙……”晏离江拂和韩钰义每人都选了三道菜。轮到江吟的时候,她看向店里的伙计问道:“怎么都是北方的菜,不是有一个南方来的厨子吗?”伙计一拍脑袋,给忘了:“冷蟾儿羹、银鱼鲙……”江吟也选了三道。韩钰义笑道:“看来小娘子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晏离脸上也带了细微的笑容,手指轻轻敲打这桌面。江拂笑道:“我家这个妹妹平时看着乖巧懂事,但却是天吃星下凡,一遇到美食就走不动道。小时,家父家母和我都生怕她被拐子用吃的骗走,出门最是捉紧她。”江吟面露微笑,桌子下面却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江拂脸色如常,不过晏离却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将脚收回。“阿兄怎么在大人面前尽说我的糗事,就不能夸夸我嘛?”江吟小声嘀咕道。“哈哈哈。”韩钰义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吟偷偷去看晏离的反应,发现他面上仍是一派平和,看不出他的好恶。这可真难办。“呃——”江吟捂住自己的肚子,她感觉自己肠胃突然一阵绞痛,现在正翻江倒海。遭了,之前那碗酥山把肚子吃坏了。晏离几乎是立刻发现她脸上的异色:“娘子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江拂见状了然,冷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如今可好了?”“江大人莫要对令妹生气。身体最为重要。”晏离拇指和食指捏紧,盯着江吟的脸色变化。江吟迅速起身,低下头从一扇门冲了出去。他们这些唧唧歪歪的男人可真烦,不就肚子疼吗?只是江吟冲出去一段路后,整个人更火了!特么设计者出来,老娘绝对不打你!这哪里是哪里,到处都长得一模一样啊。江吟绕了两个圈子终于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找到了隐秘的更衣室,解决了人生大事。当她用花露净完手后,到外面一瞧,整个人又重新笼罩着森森的怨气。四面都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面又都是青山流水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