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江父的案几上放着几本公文和书信,江吟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草草瞄过。那份半展的书信上写了“阴阳教”、“官员”的几个字。这阴阳教会不会与父亲的死有关系。只可惜原书一百多万字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阴阳教”这三个字。“未曾听说。”晏离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她。江吟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现在还有那名叫明达的武僧可以提供相关的线索。惠果大师在禅室里静坐。明达突然捂住腹部,有些难忍地说道:“法师,我出去一下。”惠果阖眼,点头。明达得到应允匆匆从禅室离开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俊眸不辩喜怒。明达出了禅室,脸上已无之前的神色,浑身阴气森森地往药师殿走去:“到底是谁坏了我的大事!”他在盛怒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值守的男香客已经不在大殿的外围。他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直接进了药师殿。一具尸体正静静地躺在白布遮盖之下。虽然晏离在众位僧人面前说了庭理之死,但明达始终没有相信有人竟然赶在他前面用“金”的方式杀人,破坏了五行相克的顺序。他拿起白布的一角,猛地一掀。万万没有想到躺尸的庭理一拳直接朝他的面门扑过来。明达被击中后连连退了好几步。密集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明达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个圈套。他看着已经在殿门口的惠果、晏离和江吟等人,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他们的包围。“木属东,生成数为八,与人体对应的五窍是目,对应的病灶是脖颈,你就将人剜目断颈,插入八颗钉子,将她吊于普明寺东面大悲殿的木悬梁之上。”“之后,你按着五行相克的顺序,木克土,土方位为中,生成数为五,与人体对应的五窍是嘴,对应的病灶是脊椎,你便抽人脊柱,割人双唇,将他埋于中央的大雄宝殿土属性的香灰中。”“再然后便是土克水,你用水的五行属性为手法残忍杀人。之后想来能推测出来你杀人的地点和手法了。”他似疯似狂地大笑:“你们这些庸人,阴阳教得上天助佑,乃是神选。顺它则昌,逆它则亡。虽然我的肉身泯灭,但我的魂魄会在阴阳中得到永生。”明达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打算自尽。“你是不是有病?”江吟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明达那一刀迟迟没有刺下去,眼神赤红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你说什么!”江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果然有病。我自从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杀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智商不高。”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智商”,但是也知道她在骂她。“拜托,五行学说是一种朴素的辩证唯物的哲学思想,五行相生相克只是来解释事物之间的联系。看你现在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被人骗得坏事做尽,恐怕死后会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吧。”明达粗犷的脸庞露着凶狠:“你知道什么?佛教只不过是诓人做老老实实做奴隶罢了。根本就没有救苦救难的佛陀菩萨!”江吟也不信佛,她没有就着佛的真伪跟他辩驳,只是反问道:“哦,那你的野鸡教就是真的了?”她没给他反驳机会,冷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打雷下冰雹就以为这是神谕吧。”江吟看着明达纠结的神色,捂住嘴巴尖酸地说道:“真是笑死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你没看过钦天监最新出的书籍吗?你烧过水吗?沸水冒的烟是不是往上走的。你爬过山吗?越往高处,气温越低。冷的时候水会凝结成冰你总见过吧。而昨天的冰雹就是因为昨天太热,水汽快速上升快速遇冷形成的。”晏离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娘子把对方唬得一愣一愣,颇感无奈。钦天监何时出过这样一本书?“还有你那个五行杀人,太蹩脚了。谁教你的,你自己肯定是想不出来的吧。”“那是老师教我的,非常厉害,完成就能够飞升成仙。”明达一时想不起自尽,与江吟争辩道。“哦?那么你的老师一定不想让你成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漏洞,你的选择对象出了问题。首先,木与水为阴,但是你在用水法杀人的时候挑的是阳气重的男子。其次往往这些人你还得看他们的生辰八字,要符合五行属性。”明达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看着你脸色,我就知道你聪明地发现了这个大纰漏。”江吟再接再厉,“你的老师竟然没对你说,看来他不是很想教你长生嘛。所以我说你信的不过是野鸡教。”“不会的。”对方喃喃自语,似是有些崩溃,强行在说服自己,“你知道什么,我的老师手下有几万教徒,结交的还有像你们这般的达官贵人,就连……”对方的话戛然而止,脖子上被人精准地插了一把飞刀。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鲜血如注的口子,倒在了地上。晏离朝着暗器射来的方向快速追去,江吟则跑到明达身边,低声说道:“你被人当做一个棋子,难道不想报复吗?”明达嗬嗬地喘着粗气,手指微颤地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半个“萧”字后就死了。江吟用他的衣衫将地上的血字擦掉。“他最后有说什么吗?”庭理上前问道。江吟摇摇头,无奈道:“半个字都没有。”庭理半信半疑,嗤笑道:“那你蹲在那里这么久,你又犯花痴了?”“去你的。你都比他好看。”江吟扯着嘴,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庭理磨了磨牙:“江吟,你竟然拿我与他比,你头上那对招子瞎啊。”“拒绝人身攻击。”“到底谁先开始的?”“诶,今天天气不错喂。”……只可惜,晏离大人武功高强,虽然抓住了对方,但那人立马服毒自尽,宛如死士。对方如此决绝的自尽,却让江吟的心情沉重了很多。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清透的阳光晒在薄雪上,冰雪很快就消融了。下午的时候,香客已经可以离开普明寺了。在惠果师父的房间里,江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师父,那明达最后说阴阳教信徒几万人,会不会寺中还有……”惠果浅笑:“你莫要担心,为师会暗中派心腹排查这些弟子的房间,查找有无与此教相关的人。”此时房内只有惠果、庭理、晏离和江吟四人,她才将明达死前写下的血字说了出来:“这阴阳教是不是与皇家之人有关?”“我会暗中调查此事。至于这表面上的三桩血案会如实上报。”晏离与惠果大师告辞。他如同美玉般无暇而清冷的脸向江吟看去,眼角下的泪痣柔化了他的冷峻,竟然露出了一丝暖色。“娘子提出的破坏五行相克的链环确实比在‘火’的杀人地点守株待兔高明。此法杜绝了无辜之人再次受害的可能,化被动为主动。”江吟受到突如其来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气道:“都亏大人思维敏捷,才能迅速地找出这三起的案子的关联。大人的办法其实才是万无一失的,而我只不过是赌他对五行相克的执念罢了。”晏离笑容淡淡,微微颔首:“此番着实受教,就此别过。”江吟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听着他的话如闻仙乐。庭理一开始听两个人不要脸的互相吹捧,眼白已经开始比黑色的多了。如今他看着她老母亲般的笑容瞬间觉得被伤到了眼,嫌弃地走了。三月底,暖洋洋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人的身上。江吟背上书囊,看着琳琅书院金光闪闪的牌匾再次成为了一只苦逼的上学狗。只是,她在书院的境遇好像与以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按照明达的杀人顺序是 五行相克的木——土——水——火——金。但是现在水之后,江吟把金的杀人方式拉到了火之前,破坏了这个相克的链环,逼得凶手跳脚,原形毕露。晏离的想法是凶手下一次定然会在普明寺南面的山门布置杀人现场,他们可以守株待兔,但是可能会有无辜之人再次受害的风险。嘿嘿,蠢作者捂脸,其实说穿了是不是很简单?第12章 书院·琴室琳琅书院之所以能够成为盛京最好的一家女子书院,就是因为它有很多知名校友。在琳琅书院的历史上曾经出过五位皇后。所以书院的含金量一直蹭蹭往上涨,成为各家贵女趋之若鹜的存在。琳琅书院除了御赐的牌匾金光闪闪外,其实内局总体是典雅素淡的风格。整个书院坐落在城东的一处小山丘上。书院的建筑零落地散布在小山之上,或隐或现,几乎要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浅色的纱幔随风翻飞,小径旁点缀着美丽可爱的花朵。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各家贵女进了院门后,就不能将侍女随从带入,需只身求学。山路的两旁种植着梨树,此时洁白的梨花团簇着如云雾般缭绕。清风吹来,落英纷纷扬扬而下,美不胜收。“江吟,你等等我。”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江吟攥着书囊带子的手一紧,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向有着一双吊梢眼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女子,然后继续往前走。“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叫你等等我,怎么越走越快,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一年未曾见面的老同学的?”对方小跑到她的身边,有些尖利地问道,但是比起以前少了刻薄和尖酸。江吟没感觉到她的敌意,才开口道:“陈二,我们关系又不好……”“别啊,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之前早就没了间隙。”陈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住江吟的胳膊,长叹息道,“如今我们两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江吟:……别啊,她可不喜欢那个花心大萝卜。两家退婚她可是喜闻乐见的。“今早上午第一节 课是古琴课,走吧。”琳琅书院的女学生都要选择至少两种乐器。江吟前世笛子十级,便偷懒选了这个。另一样乐器她选的就是古琴,因为听说非常好学。教琴的是一个女夫子,长得温婉清秀。江吟很喜欢这个女先生,因为她脾气极好,说起话来都是温声细语的。琴房设置在溪水潺潺的绿树掩映之处,风景极好。她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室内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好几位同学。江吟在琳琅书院因为与东阳郡王世子的婚约,不被众人所喜。上学向来是独来独往一人,也就原女主华默盈偶尔和她说上两句话。而今天她和陈莹两人一同进入琴房,惹来许多人的注意。江吟受宠若惊地发现竟然有很多人冲她善意地微笑。江吟也礼貌地颔首回礼。“之前都是误会,我们发现江吟你其实人挺好的,就想和你做个朋友呗。”陈二不把她假想成为情敌后,那态度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其实江吟对之前的排挤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她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她有踏实可靠的父亲,有温柔体贴的娘亲,还有善解人意的兄长,身边的小蛮也是乖巧憨实。而且,当初他们除了冷落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当然这也许跟她的家室和婚约有关。总之,她还真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所以,当陈二说出这一番话后,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以前的事。陈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不想那个忠武将军家的那个严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忙着讨好郡王妃呢!”江吟颇为无奈地听着,劝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喜欢安世子又不是什么错。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陈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这也太……”“我其实早就想对你说,你既然喜欢安世子,为什么平时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半分对我的嚣张劲都没有。”陈二脸微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不是紧张嘛。对了,虽说因为世子的阻挠,郡王妃没有成功将你收为义女,但可见她是极喜欢你的。你如果下次拜见郡王妃也带着我去吧。”“别。”江吟有些头痛地捂着额头。陈二啧了一下:“你也是够可怜的,爹娘死了,世子又和你退婚,郡王妃想收你为义女却被世子捣乱作罢。他究竟是有多不喜欢你啊。”得亏江吟知道陈二就是这个心直口快的脾性,不然她定要与她生气的。她笑道:“罢了,都过去就不必再提了。”陈二见她眼中有伤感,有些懊恼地闭了嘴。不一会儿,琴室有进来了几个人。江吟一看,原来是那几个人。“你们急什么,迟到便迟到。那个秦夫子不过是小户人家,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琳琅书院教书的。”“是啊,一大把年纪也没有人娶她,真是可怜可悲。”“噗,据说她爹是个工匠,好像是你爹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死得还早。”江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对冷落自己的同窗从来没什么恶感,即使是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的陈二。但是这几个人她是真的不舒服。将作少匠家的蒋琬、太中大夫家梁玉眉和壮武将军家的吴凌娇。这三个人形影不离,欺软怕硬。对于家世好的娘子,她们也喜欢背人说人坏话,让人不舒服。江吟学古琴是为了图简单,她们则是看上了教琴的秦夫子,想仗势欺人。以前原女主华默盈在的时候,总会仗义执言。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陈二看着她们这一行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江吟看到秦夫子来了。她梳着高髻,一袭素色的撒花裙迤逦在地,五官清丽秀美。她看见江吟微微一点头,开口说道:“江娘子就坐回原先的位置吧。”学堂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江吟坐到了最后面,单独一桌。她看着桌上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润了润嘴后。桌上还有一张书院配给的古琴。“近日我们先来温习昨日学的古曲。”女学生们大多都是很乖巧的,遵从夫子的话弹奏起来。江吟缺了一年多的课,自然只能盯着她们看。只见吴凌娇她们三人掏出点心吃了起来。江吟对此十分汗颜。秦夫子仿佛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阻止出声训斥。一遍过后,夫子笑道:“近日春光正好,不若我们去小溪旁抚琴吧。”娘子们嬉笑着称好抱着古琴纷纷往外走。而吴凌娇却趴在桌案上装作一副睡着的样子。她的古琴早在吃东西前就被她放置在脚边。而她的狐朋狗友空着手匆匆往外走。秦夫子转身回去拿她的古琴,经过吴凌娇的时候,轻拍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询问。吴凌娇仍旧伏在桌案上。秦夫子无奈地抱着古琴往外走,对着江吟笑道:“怎么还不出去?”江吟抱起古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走吧。”两人肩并肩地往外走。秦夫子将门掩上,对着回头看的江拂说道:“莫要让我们的琴声扰了她的清梦。”“夫子真是好脾气。”江吟不由得佩服道。秦夫子嘴角轻轻勾起:“是啊。”两人往溪边走去,江吟挑了一块平滑圆润的石头就坐,将古琴放在自己的腿上,认真听着秦夫子的教学。江吟沐浴着春光,听着叮咚的溪水声,只觉得时光宁静美好。“啊!”一声惊慌的尖叫在琴室响起。众人齐刷刷地朝琴室望去。夫子抱着琴匆匆忙忙往里面走,众人跟在她身后。江吟一进琴室,就发现吴凌娇倒在一滩血泊中。她看着出血量就知道她回天乏术了。而她的两个狐朋狗友脚上站着血渍,已经把地面弄得乱七八糟。秦夫子挡着学生不让他们靠近,冷静地对江吟说:“快去报告院长出事了。”江吟点头,向门外跑去,陈莹跟着她一起跑。陈莹直叹气:“默盈之后,又一个认识的娘子死了。”江吟迅速下山,院长的办公之地在山脚。琳琅书院的院长是一个智慧和善的老夫人,她听闻消息后沉着地嘱咐下人立即去京兆府报案,然后迅速写下一封书信令人抓紧送到皇后的手中。“两位娘子请回琴室等待消息。”院长安抚地朝她们一笑。江吟和陈莹恭敬行礼告退。诸位小娘子都蔫蔫地坐在溪边,抖抖索索地相互安慰着对方。蒋琬和梁玉眉已经惊慌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秦夫子沉着地坐在琴室内,看守着现场。不多时,京兆尹的人马已经匆匆赶来。江吟看见为首的韩大人器宇轩昂地走来,身上穿着深绯色的官服和金带,腰间别着鱼袋。他似乎第一眼就见到了站立一旁的江吟,轻轻吐了一口气,朝她微点头。江吟向他作揖。随后他便肃着张脸往琴房走去。官差不多时走了出来将蒋琬和梁玉眉叫了进去。两人进去的时候还不停地瑟瑟发抖。不久,他们又把江吟叫了进去。江吟闻着空气中的铁锈味,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蒋琬、梁玉眉和秦夫子并不在室内,只有韩大人和官差在。韩钰义温声道:“你和秦夫子最后出的门,当时室内只剩死者一人?”“是的,大人。”“那当时死去的吴娘子当时情况如何?”“回大人话,当时吴娘子睡着了,胸膛是有起伏的。”江吟如实将自己当时所见说了出来。“你认为吴娘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韩钰义问道。这正是一个好问题。江吟想了想,正准备回答。突然,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紫色官服的人出现在门口。他俊美不似凡人的脸纵然见了好多次,每次江吟还是会愣上一愣。作者有话要说:每日常态:凡人总有一死……第13章 更衣·朋友晏离大人怎么来了?此案是发生在盛京城中的琳琅书院,本就是京兆府的管辖范围,与刑部好像干系不大。韩大人好像也正有此疑惑,他起身笑道:“什么风竟然把刑部侍郎给刮来了?”晏离的目光在江吟身上停留了一会,似是不曾料到才没过多久又在命案中见到她。“圣上口谕让本官监察此案的审理。”晏离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脸。韩大人似是有些惊奇皇上竟然那么快知晓此事。晏离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同款的疑惑神情,棱角分明的唇角微抿,不发一言。江吟猜测道:“大概当今皇后就是琳琅书院出身,与书院院长情谊深厚。”晏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冷淡。江吟心里一突,这才十多天不见。上次普明寺刷的好感度都丢了?明明上次分开的时候,他还隐晦地夸奖自己,为什么现在又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难道她要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吗?晏离黑曜石般的瞳孔澄澈透亮,卷长鸦羽般的睫毛让江吟都有些艳羡。脸上那颗精致的泪痣在紫衣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妖冶。他径直地看向韩钰义,问道:“现在情况如何?”“死者是吴凌娇,其父是壮武将军吴明义。尸体是因颈部被细线类物品划破血管,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据了解应该是秦夫子与江小娘子离开琴室之后,以及蒋娘子和梁娘子发现尸体之前。中间只有一刻时间。”晏离看着地上凌乱的血脚印,询问道:“这些脚印可有查证?”“都是蒋娘子和梁娘子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误踩。”晏离蹲下身观察着地上的血迹:“这血迹虽然被脚印破坏,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完整。颈部喷溅的血速度和分布范围极大,肯定会在凶手身上留下痕迹。”韩大人苦笑:“我已经派人去细细检查过书院的所有学生,身上都不曾有血迹。我倒是觉得那两个发现尸体的小娘子比较可疑。”晏离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江小娘子和秦夫子都确认在她们离开琴室之时,吴凌娇还趴在位置上睡觉,身体也是有起伏的。此后,秦夫子带着学生在溪边抚琴,没有一个学生中途离开过。唯有蒋娘子和梁娘子没有上课,双手空空跑了出去。再后来,也是她们第一时间发现吴凌娇之死。其中,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晏离接上:“你的意思是说,她们两个或是其中一人有可能中途返回琴室杀了吴凌娇,并把血衣换下。然后再与另一人回琴室,佯装发现吴凌娇的死。”江吟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探讨起案情,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同样有作案嫌疑的人放在眼里,真不知道是为自己高兴还是气愤。江吟清清了嗓子,提醒他们还有她这个外人在。晏离转向她,嘴角有一丝浅不可查的微笑:“娘子可有什么发现?”江吟本意只是让他们记得避嫌,可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的发现。在她看来,秦夫子与她离开前,吴凌娇还好好地睡在座位上,微微起伏的胸膛也证明了她那时还活着。之后除了她的朋友蒋娘子和梁娘子,所有人都在一起抚琴,没有离开过小溪,所以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那么离群的蒋和梁就比较可疑了。江吟问道:“蒋娘子和梁娘子有说当时她们去干什么了,可否相互作证?”韩大人刚刚审问好两人:“那两位娘子都说她们肚子有些疼,去更衣了。而正好仆妇在更衣室打扫,恰巧能够作证。”江吟眉头紧锁:“韩大人之前不是怀疑那两人吗?怎么如今反倒两人倒是有不在场的证明了。”“你别心急。”韩钰义有些无奈地笑道,“更衣室的仆妇说两人的确进去过,但是后来她离开的时候两人还未曾从更衣室出来。这一段时间,她们两人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一直在里面。”琴室的门正对着小溪,三面的窗都在练琴之人的目视范围之内。只有大门的另外一面是大家的盲区。“凶手应该是从那一面盲区进入琴室的。”三人走到那一面墙的窗户边,发现窗户敞开着,但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江吟微微叹气:“虽然那两人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她们的动机是什么?据我了解,她们三人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趣味相投,表面看上去相处极为融洽。”“听秦夫子说,小娘子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上学,恐怕班里的同窗关系变化不甚了解。”江吟摸摸鼻子,听韩大人的意思大概是要盯上这蒋、梁两位娘子了。她乖巧地点点头:“大人说的极是,还请细细询问众人。”不过,她确实发现了这一年多来书院的很多变化。比如琴室里的最前面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巨大的画作。这个画作的形状是少有的圆形,厚度大约有两寸。上面绘制着仕女抚琴的图样。柳树下,芳草旁,一个温婉的少女拨弄着琴弦,画中景与琴室的氛围相得益彰。江吟不由感叹道秦夫子真是蕙质兰心。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出了琴室。两位大人还要继续审问其他的学生。晏离却是盯着地上一丝血痕陷入了思索中。陈二把刚跨出门的江吟一把拉到角落里,鬼鬼祟祟地说道:“这个吴凌娇树敌那么多,若是有人想让她倒霉我倒是相信,但是让她去死到底是有多恨她呢。”江吟问道:“我不在的一年,她和身边那两个人关系如何?”陈二想了想:“一直都很好啊,整天在一起欺负秦夫子。我有一次听说秦夫子被气得整整有半个月没来给我们上课呢。”“哦,发生了什么事?”江吟好奇地问道。“秦夫子好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她一直到现在仍旧未嫁是在等对方过孝期,可是……”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阳很大大,这更被晒得颇为精悍……第14章 秦夫子·诡计春光暖融融地洒在江吟的身上,显得小脸晶莹如雪,灵气逼人。但她此时却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于是她找了个无人打扰的隐蔽地方回想起陈二刚刚说的那件事。秦夫子的未婚夫是死去的吴凌娇父亲手下的一个校尉。在她看来,蒋梁两人虽然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没有动机;而秦夫子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陈二不经意说出的事不知为何让她颇为在意。陈二其实并不清楚秦夫子那次失态的具体原因,只知道当时吴凌娇随口提了一句“郎校尉嫌弃秦夫子年纪大不要她了。”原本对于吴凌娇三人挑衅一向安之若素的秦夫子脸色骤变,当场匆匆离开琴室。半个多月后,她才脸色平静地回到琳琅书院。江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太可疑了。即使她是和秦夫子一起走出的琴室,但她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秦夫子仍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即使她对秦夫子很有好感,她忍不住就是想把她放倒凶手的位置去怀疑,反而蒋梁两位娘子,她倒是不觉得是凶手。她叹了一口气,准备从石头上站起来。“江娘子。”结果江吟被背后冷不丁冒出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吓到了。其实声音不吓人,就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很不幸地被吓到了。江吟原本是蹲在树底下的一块石头上,四周都有翠树遮挡。她在书院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总会挑选这样的地方。被吓到的她脚下没踩住长着青苔的石头,一个趔趄就向后仰。江吟感受着失重哀叹着这次完蛋,却不曾料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手托住了后背。她甚至能够闻到背后之人身上淡淡的松香味。原来是他。江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晏大人竟然能够主动想接住她。她可是原来以为他是那种看着女人摔死在他面前,他懒得眨一下眼睛的那种。江吟站稳后,晏离才将手撤去。她转过身看向他,眉眼弯弯:“多谢大人及时接住我,不然阿吟今日可要脑袋开花了。”晏离不自觉地拇指与食指摩挲,随即攥紧。他嘴角微抿:“让娘子受惊了,真是抱歉。”江吟歪着头眯着一双狡黠的眼眸,朱唇微启,声音柔和清甜:“大人要如何道歉呢?”晏离绝美的脸庞依旧不解风情,双眼中倒是露出了一丝迷茫:“娘子是何意?”“呐,听说盛京的清河坊新开了一家酒楼,厨子是特意从江南请过的名厨,阿吟倒是很想尝一尝那里的新菜,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江吟看向他。“等此间事了,在嵯峨院略备薄酒以示歉意。”晏离应允。江吟低下头,掩去了嘴角得逞的笑容。很好,他们之间关系又进了一步。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她应该很快就能拜托他帮忙了。“之前见娘子在这沉思,不知对此案可有什么想法?”“大人不防先说说自己看法。”晏离沉吟片刻:“蒋梁两位娘子似乎并没有动机杀害吴凌娇。刚才韩大人已经问询过相关人等,没有发现这三人见发生过龃龉。平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不认为蒋梁娘子是凶手,我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尚有许多疑点。”晏离补充道。江吟用脚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石子,与晏离说着话:“我与大人的看法不谋而合。但是我始终没有想明白凶手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对方轻松地杀害。吴凌娇难道遇到危险不会挣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