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们本没有邀请他,可纪兄不知从哪里听说,便强行过来。我们也不好直接拒绝。”晏离点头:“那纪石是何时离开法会的?”文昌邑沉吟了一下:“在第一声钟响后就离开了。”“你们当中又有谁曾经离开过法会?”“我们都有离开过。”根据文昌邑的描述,他自己,钱郎君和吴郎君在第三声响之后离开过,万郎君在第三声响之前一段时间离开过。如果文昌邑的描述属实,按照纪石的死亡时间,文、钱和吴的嫌疑可以排除,而万是唯一有作案时间的人。可是,江吟总觉得哪里被忽略掉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昔言烬烬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8章 把柄·破鼓文郎君回答完后, 钱、吴和万三位年轻的郎君也对晏离的问题进行了回答。这四人的口供并无太大出入。纪石确实是在第一声钟响后就没有回来,在申时过半之前被发现死亡。文、钱和吴也的确在第三声响后,即申时过半才陆续离开广场, 而万是唯一一个在之前离开过的。文、钱和吴没有作案时间, 那么唯一有作案机会的万郎君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关于纪石的人品上是否真的有缺陷,晏离已经派人去书院那边了解他的为人。按照四人的说辞,纪石曾经不问自取过文郎君的名贵玉石典当换取书籍, 也曾经曾经在书院里剽窃过钱郎君的诗文, 害得他不得不临时修改创作一篇全新的。纪石还曾经取笑过吴郎君蹩脚的方言,调戏过万郎君的妹妹。但是根据四人的描述, 纪石的调戏也仅限于口头占点花花便宜。这个动机怎么看都不足以让万郎君抛弃大好前程,去杀害这样一个无赖吧?假定四个人的证词正确的话,江吟很是疑惑, 这样一个恶迹斑斑的小人,是怎么和这三位看上去霁月清风的郎君结识的?毕竟古话说的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么这四人是伪君子, 要么纪石在某个方面也有闪光点?晏离浅笑, 认真地聆听江吟的分析后, 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 他们被纪石捏住了把柄。”“唔——把柄啊。”江吟眼前突然浮现出纪石那一身锦罗绸缎, “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纪石出身贫寒, 并在科举中名落孙山。如今他在盛京无官无职,却穿着金贵的好衣服, 他的钱到底是从何而来?莫不是靠着那个把柄敲诈而来?”“万郎君之父承袭开国子爵。家中虽富裕,但如今由于不善经营,内里已是一个空架子。如果被纪石这样一个小人讹上, 倒是头疼不已。”“如此一来,万郎君就是杀人凶手了。”江吟合掌说道。不过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好似遗漏掉了什么。晏离刚准备开口,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寺中有两个香客说是在禅舍那边的更衣室见到了万郎君,就在第三声钟响之前。”“万郎君当时离开了一盏茶时间,要从广场到禅舍,再到鼓楼,是不可能的。”晏离看着有些失落的江吟,眼里含着温柔的安抚。“可是这样一来,这四个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了。”江吟丧气之际,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东西,让她一直感到困惑的东西——鼓楼上那面被划破的大鼓。凶手为什么要把鼓划破,是多此一举,还是另有心机?江吟眯着眼睛,心里快速想到:鼓破了,会造成什么影响……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迅速地滑过江吟的大脑。第三声钟响的时候,鼓楼上却没有传来鼓声。江吟转身向广场跑去,唯一没有作案时间的只有万郎君而已。其它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作者有话要说:创造出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什么?作者菌举起左手的食指: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大门关上,两旁是熊熊燃烧的火炬)第39章 刻漏·米苋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刻漏的青铜器皿上, 仿佛在上面包裹了一层棕红色的浆膜。广场上的香客又被转移到法堂集中起来。江吟注视着刻漏此时的刻度,庭理好奇地盯着她。江吟让庭理去看方丈院中刻漏的时间。他们约定在刻漏指向酉时的时候,用力敲响钟来让对方知晓。庭理虽然不解江吟的做法, 但是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 翻着不耐烦的白眼走了。“我怀疑广场上的滴漏被人动了手脚,从而给了我们一个错误的参照时间。”江吟对着晏离说道。晏离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江吟的意思。他看向江吟的目光中带着惊讶:“这么一来,鼓楼上那面被划破的鼓倒是解释通了。”“到了。”晏离看着箭标缓缓指向了酉时的刻度, 拿起之前的敲钟, 手指微微一用力。它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江吟意识到,晏离用的不是蛮力, 应该是练武之人修习的内力。可是庭理那边的声音却迟迟没有敲响。直至一刻以后,从方丈院中传了轻柔的钟响。“如此一来,第三声钟响后, 文、钱和吴三位郎君前后在一刻之内陆续离开。其实他们也都是在申时过半前离开的。”江吟缓缓说道。他们三人便都有能够作案的时间了。江吟把广场上的坐垫相叠放置在刻漏旁边,踩了上去。她扒着漏水器的边缘往里瞧, 只有略微浑浊的液体,其余空无一物。晏离抬头看着她:“吟娘可是看出了什么?”江吟双手放下, 转身对着他说道:“看不出来。”由于坐垫柔软, 江吟跟踩着棉花似的用不上力, 身体失衡地往下倒去。她捂着脸庞以为重重地摔在地上时, 却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江吟又一次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之味, 仿佛她站在空旷的冬夜繁星之下, 感受到安宁与清冷。江吟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看着晏离近距离的脸庞。她盯着那一颗朱红的泪痣有些发愣。她似乎在前世曾经听说过, 有泪痣的人注定会为爱所困,为情所累,且容易流泪。“吟娘这是在诅咒在下吗?”晏离清冽如泉的声音流淌在江吟的心间。江吟捂住嘴, 她就这么呆呆地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怎么会,还有一种说法。泪痣是为了寻找前世的爱人留下的痕迹……”江吟艰难地补救。晏离将她轻轻放下,毫不留情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后将手放开。“胡闹。”他轻轻呵斥道。“咳咳——”庭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有什么发现吗?”“这钟快了将近一刻。”“至少中午应该是好的。因为它跟饭点完美地结合。”庭理耸着肩膀道。江吟蹲下身,看着那个出水口:“这个刻漏也是大有来历的,中午香客散后,有专门的僧人看守。凶手又是怎么对它动的手脚呢?”晏离派人寻来了今日看守的僧人,问道有无异常的状况。“有滋滋的声音。”年轻的僧人回忆道,“还有咕嘟咕嘟的水泡声。”晏离、江吟和庭理都陷入思考中。“没有人对这个出水口进行破坏,也没有人直接往受水器中添水。”晏离分析道,“我曾经在书中见到,匠人在制作刻漏的时候,为了保持相同的出水速度,会将漏壶中的水位一直保持不变,且对水温也有一定的要求。”“水位没有发生变动。”江吟说道。等等!“大人!你是说,水温也会影响出水的速度?”江吟炯炯有神地看向晏离。晏离点头:“水温偏高的时候,水滴流速会变快。所以夏天的出水速度比冬天快一点。”“我好像知道那个滋滋的声音是什么了!”江吟笑着,眼中露出璀璨的星光。她转头看向庭理,趾高气扬地指使道:“我记得这个时候,恵空师父院子里的米苋快成熟了吧?去,给我采几棵。”庭理阴恻恻地捏着手:“江吟,你皮痒了是吧?”“大人,你看庭理他欺负我!”“……”作者有话要说:滋滋冒泡的,可以用米苋来证明的……第40章 石灰·诈人最后, 庭理并没有纡尊降贵地为她去摘菜。江吟叹气,明明之前他还愿意给自己烤红薯的。最后仍是她去了伙房旁边的菜园子,摘了一把红苋菜, 托认识的安喜煮熟。江吟小心地将深红的汤汁盛入碗中, 浸入冰冷的井水使其快速冷却。她端着这碗菜汁去了殿前广场。晏离在她的指示下,用汤匙舀了一勺漏壶中的水添了进去。神奇的现象出现了,原本酒红色的汤汁慢慢地变成了黄色。晏离虽然惊异于颜色的变化, 但仍是耐心地等待江吟的解释。可庭理却是个有话直说的性格:“这是什么?”“之前的僧人说, 听到滋滋的水泡声。结合晏大人所说,温度和水位都会影响水滴的漏速。我怀疑是有人向漏壶中投放了石灰。”“石灰?”晏离凤眸微眯, “水遇上石灰便会沸腾,漏壶的水加热后,速度会变快。”“我在古书上看到的一则趣闻。石灰溶于水, 会使苋菜熬出的汤汁变黄。”这其实是高中化学课上老师讲过的酸碱指示剂。红苋汁其实就是一种天然的指示剂。它遇上酸性的溶液会变成玫瑰色,而遇到碱性的溶液变黄。石灰溶于水呈碱性, 所以可以通过红苋汁检查出来。晏离传唤守钟的僧人询问当时的事情。“小僧记得当时有几个小孩吵吵闹闹地在旁边跑过,然后漏壶中就传来声音。”江吟小声对庭理说道:“人家还小僧小僧自称的, 你总是我我我的。”“嗤——那你还我我我的, 别人家娘子都小女子小女子的。”庭理瞬间反击。江吟:……晏离眼神向他们两人瞟过, 两个人瞬间收了声。那几个小孩子被很快带了过来, 晏离冷面问道他们当时发生何事的时候, 他们都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江吟第一次看到晏离手足无措的茫然。“好啦, 别哭了。”江吟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糕点糖果分给他们。孩子们停下哭泣,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糕点。江吟拉着他们坐在了佛前的蒲团上, 自己率先吃了起来。晏离看向他们,眼神柔化。江吟看着纷纷吃起来的孩子,冷不防地问道:“哇, 你们中午的那块石头扔得可真准,能教教姐姐吗?”“找他,是他扔的。”一个孩子推了推其中瘦长的孩子,“他一次就扔进去了,可准了。”江吟捂嘴笑道:“好嘛,这位怎么称呼?”小男孩黝黑的脸庞微红,一块糕点还含在嘴里没有咽下。江吟突然觉得这个直接被同伴出卖的小男孩有些可怜,这些孩子还是太过单纯。“手腕要用力,眼睛要瞄准……”他还真一板一眼地教了起来。江吟也听的认真。小男孩说完,抬起头看向她,砸吧着嘴巴问道:“姐姐,我还能再吃一块吗?”“你教得真好。”江吟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糕点给了他,“当时你这么做,是不是有大哥哥教你的呢?”男孩有些迟疑。江吟见状,拿着袋子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如果帮姐姐这个忙,那么这都是你的了。”旁边一个小男孩看着那个袋子,比划着:“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哥哥,脸有些瘦长,有这么高。”然后他猴急地从江吟手中夺过袋子。正打算回答的男孩脸上露出懊丧的眼神。江吟拍拍他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块糖果。他拿过糖,把它含在嘴里,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姐姐。”江吟看向晏离,一切都已经明了。绿色衣服,脸庞瘦削,不高。这形容得正是钱郎君。……钱郎君被传唤进大殿。他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笑道:“不知大人召在下来所谓何事?”“有件事情倒想问一下郎君。为何要指使孩子往刻漏中扔石子?”晏离淡淡道。钱郎君脸上一僵:“这不过与孩子开了一个玩笑而已。”“哦。”晏离嘴角微扯,“可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广场上的刻漏快了一刻有余。如此一来,钱郎君身上也有了可以犯案的时间。”钱郎君微笑:“纵然是这般,那又如何?我与这起案子毫无关系,随大人查。”“不知道钱郎君是真得心胸坦荡还是强作欢笑,不过钱郎君想要的东西大概还是没有找到吧。”钱郎君脸上的淡然一点点地消失。“大,大人,此话是何意?”钱郎君声音有些发虚。“本官在死去的纪郎君身上找到了一样东西,上面写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现在想来是出自某人之手。”钱郎君面露死灰,喃喃道:“这个蠢人竟然会把他随身携带?”“小人,总有小人的处事方法。”晏离示意随从呈上,“这是从纪石的鞋垫中找的。不喜法会不信佛的他会硬要跟随你们来,想必又是想让你提供些好处吧。”钱郎君苦笑:“大人,说得没错,他是小人。钱已经满足不了他,竟然向我直接讨要官职。这种人跗骨之蛆,贪婪无度,只能斩草除根,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就是因为这一纸?”晏离问道。“还不够吗?”钱郎君惨笑,满脸颓唐,“我家乃耕读世家,不过小富而已。爹娘对我仕途抱有重望,如果此时被揭露,十年寒窗苦读不过是苍凉的笑话而已。”江吟满脸疑惑,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是哪里跟哪里,她怎么完全不知道晏大人在说些什么。他又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纸的?“大衍律法规定,士子不能参与赌博。”晏离说道,“这不是纪石逼你的。”……“大人,这是什么时候找到的?”江吟跟在大人身后,好奇地不得了。晏离示意她去拿这张纸自己看。侍从将纸捧着递向她。江吟立马后退一步,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它:“大人,这可是从那人的鞋子里取出来的!”晏离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往前走着。江吟上前跑了两步,跟上他:“大人,你就告诉阿吟。这次的案子阿吟也出了很大力的。”“我根本没有找到纪石勒索的凭证。”晏离停下脚步,一脸诚实地说道。江吟难以置信:“大人,是诈钱郎君的?”晏离坦然地点头。江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人!“可大人怎么猜到勒索凭证是一张纸,而且是赌博一事?”“分析。”晏离言简意赅地说道。江吟有些丧气。晏离看着她的模样,开口道:“纪石喜欢翻钱郎君的稿纸,抄袭诗文。最容易发现有关纸质的文稿。而且对于读书人来说,最容易被拿捏的就是仕途。”“对了,为什么大人抓住大盗后没有马上离开?”江吟问道。“那大盗名南宫商,原南海道的一个豪族。他的家族掌管着一条金矿的开采权。可是,在一年前,他的家族被满门抄斩了。”晏离答非所问,但成功地引开了江吟的注意力。然后呢?”江吟心情有些难过。“还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怀疑大皇子,当今的瑞王勾结户部尚书贪污灾银。南宫商所说之事与瑞王关系匪浅。”江吟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那当地的府牧是来自瑞王的母族,给南宫家族安下的罪名是大不敬,之后,金矿的开采权就转移到了府牧的手中,金子暗地流入了瑞王的名下。”“那大盗就是为了追查此事才潜入瑞王府偷窃?”江吟问道。晏离点头。“那他来普明寺偷佛像又是为何?”“为了将此事告知于我。”江吟干笑:“所以,大人,告知后——”“他离开了。”晏离平静地说。江吟有些担心:“大人不会受到圣上的责罚吧?”晏离浅笑地摇头:“不必担心我。我将此事说与你听,就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爹娘之死是否与瑞王有关。那灾银之事与大盗之事,必然会有一个结果。”江吟后退一步,向晏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不必如此。”晏离侧身避开了她的大拜,“这也是我兴趣所在,吟娘无需行此大礼。不过此事我会透露给三皇子。”三皇子萧弈,其母为贵妃。二皇子颓靡不振后,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对手。如果他插手进去,必然不会徇私枉法,定会查明真相。“阿吟先前还怕大人不愿平白无故帮助自己,还想对大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江吟有些脸红。晏离眼中带着好笑,低下头问道:“什么?”江吟捂住嘴,赶紧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没什么。”“啊呀。”江吟双手合掌,小心翼翼地看向晏离,“大人,我家阿兄没对大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晏离双眼认真地看向她:“你兄长要对我说什么?”江吟捂额,还不是因为上次青皋村夜不归宿的那一晚上,江拂非要对她的行踪刨根问底,所以她编了一个借口,说是他们两情相悦去游玩了。她低头不语。他眉头微皱:“这么说来,自青皋村一别,小江大人每每见我的眼神都带着恼恨。那次清明娘子见我的眼神也是古怪的很。”江吟梗住。……虽然寺中出了命案,但是法会还是照常进行。江吟与庭理相依为命,挨过了度日如年的四年。江吟离开之前,恵果大师叹气道:“为师见你头上有着黑气笼罩,这段时间大概时运不顺吧。”她听到师父这么,都快给他跪下了。她悲痛沉重地点头。恵果拿出了一个护身符:“聊胜于无吧。”然后江吟被毫不留情地赶下了山。她将护身符挂在脖子上,用力地拍了拍。江吟:佛祖会保佑我的,看在我虔(虚)诚(伪)认(偷)真(懒)的份上。四月底,天气突然一下子热了起来。郊外孔明山上的樱桃似乎在一夜之间熟透了。午后的阳光打在江吟身上,头发丝都烫了起来。上完一天的课后,她优哉游哉地下山离开,享受着穿梭于林间的暖风。“吟娘,明天书院不上课。我们打算在野外办一个樱桃宴。你来吗?”金紫光禄大夫家的戚小姐笑道。“樱桃啊……”江吟眼中露出神往,“好啊!”作者有话要说:吃货江吟……话说小可爱有发现,晏离迟迟不离开普明寺,是因为担心江吟的血光之灾吗?不过正如惠清大师所说,江吟命硬,无碍。只会应在别人身上……哈哈哈哈⊙▽⊙第41章 樱桃·皇子“采樱桃?”江拂狐疑地打量着自家的好妹妹。他看着江吟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身后都快冒出一条尾巴摆来摆去。他心中出现了一个离谱的猜测,莫不是妹妹又要借口与那晏离大人私相授受吧?江拂眼睛微眯:“时间,地点, 和谁?”江吟摸摸鼻子, 兴奋的情绪收敛了起来。似乎自己兄长不打算答应她出去啊……“后天,孔明山,戚家大娘子为首的同窗们。”江拂看向老老实实交代的江吟, 心下微松:“没有什么臭小子吧?”江吟呼吸一滞, 自家老哥还惦记着那事啊。“那个,阿兄就不要再问了。”江吟贝齿轻咬朱唇, 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兄长。江拂眉心狠狠地一跳:“阿吟,你说这句话是何故?莫不是——他负了你?”江吟见他脸色难看,本想假托情分已断的借口也遍不下去了。她是在怕爱她如命的兄长会一气之下去找晏大人算账。“没, 没有。”江吟忙不迭摇手,“阿兄你多心了。我们俩好着呢。”江拂冷哼一声, 不置可否。江吟:……她悔啊,早知道有今日, 她当初扯什么谎都好, 都不会编排她和晏离的关系。只怪当初自己思量不周, 如今她是提心吊胆地害怕兄长有一天会直接问上晏大人, 你和我妹妹如何如何。采樱桃的前一天, 江拂脸色沉重地来到她的房间。“明天不要出门了。刑部的大牢里逃出一个死囚犯。”江吟疑惑道:“刑部大牢被刑部尚书管得跟个铁桶似的, 竟然有人能够逃出来。”“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江拂无奈地说道。“我们是去城外的孔明山。城门现在守得那么严,他估计还在城内躲着呢。”江吟不甘心地反驳道, “阿兄,依我看,明明是孔明山更加安全嘛!”江拂:妹妹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然无言以对。江吟看着兄长沉默地离开,心中正得意着。不过她倒是害怕其他娘子家里不愿让她们出去,明天的樱桃宴还是要取消。不过,直到晚上,戚府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江吟积极准备地准备第二天的行李,准备好糕点、茶水和驱蚊的事物,便早早入睡,养精蓄锐。早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江吟从柔软的锦被中伸了个懒腰。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江吟心情极好地挑了一条鹅黄色的绣花长裙,金丝的暗纹在阳光下会闪烁着璀璨的光泽。她将长发绾成活泼的缕鹿髻,用剔透碧翠的上好翡翠简单做点缀。眉间在小蛮的巧手下点缀了一朵珍珠做的花钿。江吟快活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手上的银环叮当作响。“娘子,我们出发吧。”小蛮笑嘻嘻地看着江吟。江吟疯够了,举起拳头:“走,采樱桃去。”江府的马车外部低调,内部确实极尽奢华。兄妹两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在生活上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主儿。马车哒哒地向朱雀门走去。小蛮已经在车内煮起了茶。满室都是沁人心脾的茶香。江吟纤纤细手撩起车帘,另一手拿起杯子轻啜,喟叹一声。清晨,江吟踩着小梯慢悠悠地走下车,一股带着湿润的木质清香扑鼻而来。她简直想穿着冲锋衣,去徒步登山,晚上在山上扎营。她怀念地看着这片纯粹的山林,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野外徒步过了。江吟是这群人中最早先来。她偷偷地拉了拉筋骨,做了几个伸展运动,稍微热了热身。不多时,小娘子陆陆续续都到了。众位娘子当中谁做领头的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在华默盈死之前,与二皇子定亲的她一直都是贵女中的带头人。而如今,在场所有人中,数戚大娘子的家世最好。于是,众位小娘子都约定俗成地听从戚大娘子的安排。“请诸位娘子的丫鬟和随从分出一拨为我们去采摘新鲜的樱桃。”戚大娘子端庄从容地嘱咐着在场的小娘子。江吟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冷了大半,竟然是让丫鬟小厮们摘樱桃。她看着漫山遍野红红黄黄的樱桃,露出渴望的眼神。她真得好久未爬过树了。其他小娘子已经吩咐侍从将凳子桌子从车上搬了下来。不多时,空地上已然布置得像是庭院的摆设,优雅而又温馨。江吟不由地暗叹,真是心思灵巧地小娘子啊。她则是吩咐小厮们在周围洒下药粉,放置蚊虫鼠蚁吓坏这些小娘子们。一盆又一盆的樱桃在丫鬟和小厮们的努力下运了过来。有专门的婆子为她们这些小娘子们清洗着,而小娘子们只要轻松地摆盘。江吟趁着小娘子们不注意,一颗又一颗往自己的嘴里扔着,嘴巴一刻都停不下来。注意到的小娘子先是忍了一忍,但是眼看江吟将近吃了一盆的樱桃,叉着腰不满道:“江娘子,你什么不做也罢了,怎么还在我们费心准备的时候拖我们后腿!”江吟一愣: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江吟思考了一下,坦然地说道:“这里这么多的樱桃,我吃一点不妨事吧。再说,这不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嘛……”“谁说这是为我们准备的?”另一个小娘子说道。江吟:???戚大娘子笑道:“好了,大家不要吵了。吟娘是第一次参加樱桃宴,大概还不知道。”她转身看向江吟:“无碍,媛娘只是着急了些。吟娘你爱吃,也无妨。”江吟疑惑道:“这准备来不是给我们自己吃,那是给谁吃?”“今日,还会来一些郎君。”她左顾右盼:“人呢?”“接近午时就会到。”戚大娘子好脾气地解释道。“当年华家娘子就是在樱桃宴上获得了二皇子的青眼。”一个小娘子有些激动。“听说今日三皇子也会来呢!”“安世子也会来啊。”“永安侯家的小侯爷也来的。”“长乐公家的小公爷肯定也会来。”“……”江吟:……也就是说,今天真心实意来吃樱桃的,难道就只有她一人?!小厮们已经在一旁搭好了灶台,几个娘子捋起袖子开始准备热食了。江吟“姐姐”、“好姐姐”地叫着几位做点心的小娘子,讨好地想试吃她们的糕点,都被不留情地赶走了。江吟鼓了鼓嘴,她只是喜欢吃,并不喜欢做。早知道今日大家是为了郎君们做樱桃点心,她就不来了。她还不如在兄长休沐的时候,她们兄妹二人作伴,再聘个大厨,来着孔明山摘樱桃、吃樱桃。小娘子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樱桃宴,江吟哪里都讨不到吃的,觉得甚是无聊。她摆了几个果盘后,就借口更衣跑掉了。江吟跑到山的另一个缓坡,找了一根微粗的长木头当做登山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短刀将多余枝条削断。她将袖子缠了起来,裙子也绑了起来。她用着木杖,扶着树枝,向上爬去。她选得路线很好,没有遇到采摘樱桃的丫鬟小厮,也不怎么累人。登了一盏茶时间,江吟在一处平地上歇了一会,绕着山腰走了一段,发现了一处潺潺的小溪。青石被溪水冲得光滑可鉴。江吟蹲下身,用手掬了一把清水。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好冷。水的凉意都快侵入骨子里去了。她有些犹疑地含了一口,润了润嘴巴,又吐了出来。江吟主要还是觉得怕喝凉水会拉肚子。她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挑选合适的樱桃树。江吟已经大致对黄红两种樱桃有了大致的了解。红色的樱桃脆爽酸甜,黄色的樱桃软糯甜口。嘿嘿,她还是喜欢黄色的。江吟看着眼前这棵一手可环抱的樱桃树,枝繁叶茂,上面果实累累。她轻轻一跃,灵巧地攀附在树干,双手双脚并用地坐上了第一个分叉。江吟满意地点评了一下自己的身手,真是老夫不减当年之勇啊!她小心翼翼地跪在树干上,伸手向前试探地折了一根挂着沉甸甸果实的枝条。然后她缩回树干上,惬意地一颗一颗慢慢地吃着。一个俊美冷艳的青年抬头看着树上摘着果子的美丽少女。她眉间一点珠光的花钿衬得眉目越加清秀灵动,活泼的发髻配着鹅黄色鲜嫩的颜色,仿佛是山中的精怪。当她满足地吃着樱桃时,又像是林间的幼鹿,单纯可爱。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青年看着少女的吃相,眼中不觉流露出浅浅笑意,“这是哪家调皮的女郎,竟然不好好准备樱桃宴,反而躲在树上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