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涛苑中,苏满娘自从听到六巧带回来的消息后,就一直在等着黎锐卿回来,并未先传膳。等黎锐卿裹挟着一阵寒风踏入内寝,她忙上前迎接:“玉清,你可回来了。”黎锐卿颔首:“刚刚去书房放了点东西。”苏满娘点头,又为自己描补:“妾身并未有探听你**的意思,只是见天色大暗,有些担心。”黎锐卿低头,看着她眼底真挚无伪的神色,妩媚的桃花眼上扬,绽出星星碎碎的笑意:“不必担心,你夫君我实力不错,一般人奈何不了我。”说罢,他将身上的大氅解开,交到一旁等候的丫鬟烘干,自己则挥退了下人,进入内室。不一会儿,就将方才身上所穿的褐红色锦缎长袍,换成紫红色云纹苏锦,整个人身上的气质,也随着衣衫的更换,立马鲜活了起来。黎府用餐并不算是铺张,一般只黎锐卿和苏满娘两人进食,只会上六菜一汤。鉴于每一盘的菜量都是适中,往往一餐下去,以两个人的胃口刚刚好。苏满娘先为黎锐卿盛了一碗暖身的山药排骨百合汤,两人各自用了一小碗,才开始动筷。却在这时,黎锐卿突然拿起公筷,给苏满娘夹了几筷子豆芽。冬日里,各个府上的青菜种类逐渐减少,苏满娘又是一个喜吃清淡的,因此府上为她准备的膳食基本都是在白菜和萝卜里面打转。只豆芽,每隔一段时间厨下都会发一次,让苏满娘每每用到,都觉爽口不已。苏满娘静静地看着碗中的豆芽半晌,疑惑地抬眼看他。上次他给她夹菜,还是那筷子暗有所指的牙签肉;再上次,则是别有意味的腌鸡爪。那这次,莫非是暗示她瘦了、胸小了,像是豆芽菜?第101章 蠢蠢察觉到苏满娘的视线, 黎锐卿眉梢微动, 向她展颜轻笑:“既然爱吃,那便多吃些。”仿若他刚才只是顺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并无其他含义。苏满娘抿唇颔首, 温婉轻笑:“多谢夫君。”说罢便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轻嚼, 将方才的怀疑抛至脑后。反正若他真敢表露出打趣她身材的意思, 她自有其他方法收拾他。想至此,苏满娘目光似有若无地晃过黎锐卿的腰, 又迅速收回, 至于她心里转悠着什么念头,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并没有其他含义的黎锐卿, 此时正用眼角瞧着苏满娘施施然挑着豆芽食用的动作,眉宇舒展。他怎么以前就没发觉, 给人喂食的感觉会这般心情舒畅呢。看来以后可以继续保持。饭毕, 按照惯例, 两人会在书房中稍微磨蹭一会儿时间。苏满娘从书架中取过一本之前看到一半的游记, 半坐在软椅上慢慢观看。黎锐卿则坐在另一边的宽手椅上, 也手拿一本游记, 却看得并不专心,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视向苏满娘方向。半晌,待他又随意翻开下一页,却不由目光微动, 缓声开口:“我见你在这上面用红笔做了批注。”苏满娘从另一边探过头来瞧了一眼, 点头:“我看上面写着, 矾山有瀑布,宽约十数丈,下有蓝湖状若圆盆,但我之前在另一本游记中看到的却并非如此。”说罢苏满娘站起身,从书架上寻找另一本游记的位置。黎锐卿坐在软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在书架前寻书的女子,莫名感觉人的眼光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最开始见到苏满娘时,只觉得这是一位身材有些圆润的丰盈姑娘,不比其他妙龄女子身材窈窕,但现在等他再瞧,却觉得眼前的女子纤浓有度,身上的每一部分,丰一分则胖,瘦一分则瘪。她身上的每一点,都恰好戳到他的痒处,让他喜欢到眼里,喜悦至心里。至于原先在大街上看着还觉得身材尚可的女子,现在在他眼中则全变成了干瘪的豆芽菜,本就仅存的一两分魅力,现在更是一分皆无。就好像,自从他确认自己喜欢上了眼前的女子,世界就突然改变了模样。不仅他眼中的世界变了,就连他自己也改变了许多。当然,现在的苏满娘身材已经刚好,他不希望她再瘦下去。此时,书架前的苏满娘终于寻到了她之前所说的那本书,她稍微踮起脚尖,向书架上伸手探去。这个姿势,让她腋下和胸口的衣衫绷紧,更显现出她胸前圆润的曲线起伏。黎锐卿的眼眸深了深,突然感觉口有些渴。他取过旁边的茶盏送至口中轻抿,脑海中不自觉畅想,等之后天气略暖,他或许可以和闻筠在这方小书房中略略玩上几场?无论抱站趴躺等各姿,还是边读书边行事的禁忌,都让他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刚刚寻到自己方才所说另一本游记的苏满娘,并不知晓就在刚才那个瞬间,她旁边这位正襟危坐的夫君脑海中都在想着什么旖旎**新姿势。只是兴致高昂地来到黎锐卿身边坐下,翻开游记中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行批注道:“玉清你看,这位叫做黄生的笔者在这里分明写着,矾山瀑布,下有红湖,艳若脂红,美丽非常,和刚才那位叫做孔甲的笔者写的很是不同。所以我在这里标注了一下,留待以后求证。”黎锐卿点头,他不动声色将自己方才脑海中所畅想的场景全部挥除,略一思忖,沉稳开口:“我之前麾下有位兵士便是来自那边,曾经在一次冬日篝火宴时,听他说起过。事实上,这两人的说法都对,也都不对……”黎锐卿本身便颇有学识,关于这一点,曾经与黎锐卿就学识上有过深入交流、却愣是没有将他考住的苏家父子颇有体会。之前苏满娘虽说从几位弟弟口中听到过那天几人会面的转述,知晓黎锐卿很有学识,但这认知却并不深刻。现在,当黎锐卿正襟危坐在宽背椅上,将他对矾山瀑布的了解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苏满娘只觉得这一瞬间,眼前男子身上的光芒都似高大了不少。黎锐卿他确实是一位合格的文人,她之前认定对方只是外表温文尔雅,披着一层好像是文人的皮,私下里无论性格的恶劣程度,还是懒散程度,都是一个不折不扣兵痞的想法太过武断,都是错误的。更甚至,此时她的心中还略略生出几分惋惜。如果他当初并未投身边关,以他的学识,说不定真能考到最后,科举入仕。讲解完毕,黎锐卿看着面前女子眼底的恍惚和错愕,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听懂了吗?”苏满娘恍然回神,连连点头:“懂!懂了。”前半部分确实懂了,后半部分,她却被他与平时表现大不相同的神态和表现吸引住了目光,有些走神。苏满娘面颊微红,强装镇定起身将书本放回书架,重新低头看书,但这次这次看书,却怎么也无法专心地入神下去。不得不说,出生在文人家庭的她,天生对文采好的翩翩君子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而方才的黎锐卿则仿似让她看到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样貌,不仅吸引人,还倍有新鲜感。待看书时间结束,两人准备入睡时,苏满娘已熟练地整理好心情。心动只是一时,压制住心动也无需太长时间。作为黎府的主母,她是合格的,所以,她必须做到之前答应过黎锐卿的先决条件。不能动心!不可以动心!也不允许动心!如此,夫妻之间才能长久,不会生出任何后患与矛盾。洗漱完毕后,苏满娘对着铜镜卸下钗环,刚刚起身,便看向坐在旁边床沿上的黎锐卿:“玉清,你还不睡?”黎锐卿转头,向她展颜一笑。而后缓身站起,行至苏满娘面前,将她笼罩自己的阴影之下,俯身低笑:“等内子为我解带宽衣。”苏满娘手指微颤,她抬头看他。黎锐卿却似并未察觉自己话语中的异常,他俯视着身前的女子,漫不经心笑语:“我想了想,咱们一辈子的时间还有很长,不用划分得太过仔细,便如正常夫妻般相处即可。”说罢,他狭长的眸子似不经意地向她眨了一下,昳丽的桃花眼中满是细碎的星辰。苏满娘迅速垂下眼睑,她感觉刚刚被压下的心跳又像是活泼的小兔子一般,开始急速蹦跶。并非她不争气,实在是这张颇具攻击性的艳丽五官,在暧昧的昏黄烛光下,太会御摄心神。她微抿了抿唇,略一思忖,轻言应声:“便依玉清所言。”说罢,她缓步上前,双手环住黎锐卿劲瘦的腰身,为他解下腰带,卸下玉佩,并褪去外衣。等到一切就绪,她垂下眼睑退下,缓缓说服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形势。指不定眼前这一切,就像是之前黎锐卿经常做的那样,只是他随心而至的一场考验。刚刚这样说服完自己,却见刚刚被她亲手褪去衣衫的黎锐卿三两步上前,大手轻搭上她左胸前的盘扣:“那你的,便让为夫帮你脱。”苏满娘瞳孔微颤,抬手低声制止:“夫君。”黎锐卿眯起眼睛,俯下.身,舌尖轻轻吮吸了一口那枚正在他眼前逐渐变红熟透的莹润耳垂,低笑:“乖,记得唤我字,玉清。”雄浑的男性气息,将苏满娘整个儿的包裹起来,她搭在他胸前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因为低笑,而给胸腔带来的震颤。站在床帐之外,与黎锐卿亲密接触,与床帐之内,是截然不同的不同体验。起码床帐内,可以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但床帐之外,她却寻不到一个让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只傻站着不动的理由。而且,也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黎锐卿在为她解衣时,他的手指总是不经意抚过她的耳垂、脖颈等敏感部位,没等衣衫全部脱完,她这个站在原地没动的人,就被他撩拨得有些腿脚发软。黎锐卿低笑一声,展开双臂,微蹲下.身,抱起他娇娇软软的软娃娃,轻拿轻放抱至床上,放下帐帘。一夜翻云覆雨。直至圆桌上燃烧的红色蜡烛完全熄灭,也未曾有歇。*次日,黎锐卿起床时,床榻上的苏满娘还未清醒。他轻手轻脚起身,看着榻上沉沉睡着的女子,以及她半遮半掩的露出的嫩白肌肤,浅笑了一下,在上面轻啄了一口,半晌,满足地顶着个面上不十分明显的巴掌印儿离开了床帐,更衣洗漱后离开内室。前院书房中,穆洪杰看着黎锐卿今日格外荡漾的神情,啧啧称奇:“你若这般模样出去,还不知辛图城中那些爱慕你的姑娘们会怎么发疯。到时向你扔帕子、扔首饰,和向你投怀送抱得姑娘们,又将不知凡几。”黎锐卿今儿个心情好,也不想和他扯嘴皮子,直接询问重点:“你今天这么早来这里,是有何事?”穆洪杰啧了一声,也大概猜到他今天这般一反常态的因由,也没有多问,转而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收网?!昨个儿我家中进入了几位刺客,想要将我绑走。这如果我不是腿脚灵活,你现在可能就看不到你亲爱的好友了。”“哦。”黎锐卿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他的表演兴致缺缺。第102章 庇护当初师父如果不是发现他这个更疯、也更聪慧的苗子, 临时起意更换鹰组的继承人选,眼前这货就会是鹰组的现任首领。虽然这货时常装得弱不禁风了些, 武力值也确实相对较差了些, 但只他那藏在衣角、发丝和指甲缝儿里的毒, 就足够放倒百八十个刺客。更遑论那些人还进了他家, 他的大本营。如果这样他都会被绑走, 那他那位仙逝的师父绝对会被气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别闹,说正事。”穆洪杰紧面色一肃,跟着正色开口:“主子让我趁着你这边收网的时候,去江南那边统筹一下鹰组的情报网,顺便一起去将那边的网收了。”黎锐卿面色一动:“这么快, 他不要再等等?”“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主子他不想等了。”总是被困在那座重兵把手的宅院中,背后算计筹谋了这许多年,现在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这件事, 不仅是太子.党羽的殷殷期盼, 也是曾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鹰组所有情报人员的期盼。黎锐卿食指轻敲桌面,半晌,他从书桌一处隐秘角落,抠出一枚小巧的红色长鹰展翅铃铛, 郑重递给他:“路上一切小心。”穆洪杰将东西小心揣入怀中:“总归你自从娶了媳妇后, 就不再热衷于流血, 现在你这里用到我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 我离开得也放心。”黎锐卿轻哼了一声,没有出言反驳,穆洪杰梗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死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盼着我走。”“确实,快走。”“黎锐卿!”两人一顿拳脚过招后,又凑在一起,将之后的计划重新梳理了一遍,穆洪杰又为他书房中的药箱重新添置了一批药物,才转身离开。黎锐卿看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背影,眼眸缓缓眯起。心中知晓,这次穆洪杰离开,两人没有个几年,应是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江南的那一摊子事,可比辛图这边麻烦多了。黎府在城外又施了几天粥,等到刘知府递上去的折子批复下来后,开始开仓放粮,用于救济灾民后,便撤回了人手。刘知府的行动很快,再加上知府夫人作为后宅女眷的调度作用,只最近这段时间,苏满娘便接收到了几次知州夫人下的邀宴帖。之后,黎府在知州夫人的号召下,又将为下人们每年制作衣衫时,残留的陈年棉衣都清了清,一并都捐了出去。“听闻辛图城中甚至还有人直接捐赠出了家中的绸缎新衣,那些难民们看到了,直接蜂拥而上,全部疯抢。”苏满娘眉梢一皱,也跟着来了兴趣:“是谁家这么豪富?”要知道,大户人家中制作的那些新衣,用的都是好料子,这些衣服哪怕不穿,送到当铺,都能换上好几两银钱。估计抢到的难民们都该乐疯了,转手去当铺一卖,又能买好多件棉衣回来穿穿。事实上,黎府中这样的新棉衣也并不是没有,但是首先,那些都是主子用的,其次,黎府也并不想狠出风头。因此,夹在那些衣衫中,虽说也有些好的,但都是被几个孩子穿过,洗得只剩下三四成新那种,并不值什么贵重银钱。“就是那位孙夫人啊,夫人您还记得吗?就是您今年第一次参加宴会时,那个赏花宴的举办者,孙夫人。也不知道她今年是发了什么疯,以前也没看到她这么飘。”苏满娘也表示没想到。“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喜事,或者占卜算卦的,非要让她往外捐新衣?”除了这些,她根本想不出什么其他理由,会让一个年龄比她大上那许多的沉稳夫人,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晚间,等到黎锐卿回来,听她说了疑惑后,就不由笑道:“这又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心态一下崩了,没忍住做出些傻事罢了。”苏满娘眨了眨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黎锐卿嘴角噙着笑,施施然道:“大难要临头,脑子抽了想要临时抱佛脚,给自家刷一波好名声罢了。”无知,且愚蠢。苏满娘:……这名声与大难能有什么关联?!果然是在抱佛脚吗?说来,黎锐卿和那位孙大人的关系本来尚可,毕竟即便是他手下的鹰组,都没从这位孙大人的身上查到什么立身不正的污点。虽说鹰组成员的数量还在恢复期,但只就能力而言,他还是信任的。但,自从上次苏满娘与他说起,她与孙夫人之间的结怨过程后,他便顺手让人将孙大人后宅的这位孙夫人给查了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孙夫人的那位兄长,是辛图城中三品大员,本身身上便不干净,属于被黎锐卿最开始盯上的那一波。但因这位吕大人与这位妹妹基本很少有联系,所以鹰组成员并未就孙夫人这条线进行细查。之后细查,他们倒是发现了她有通过后宅收受贿赂的举止,却查询不到金银藏匿的地点。还是最近一段时间,鹰组手下在孙夫人带着奴仆前往观音寺捐献香火钱时,发现了猫腻。时隔数月,曾经五指山上发现铁矿的消息已经无甚新奇,五指山背后山脉的铁矿也早已被朝廷接手。如果不是鹰组成员一直盯着孙夫人那边,没有撤人,也不会发现孙夫人这条大鱼。不得不说,与观音寺的僧侣沆瀣一气,确实是一种相当隐蔽的钱财隐匿办法。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发现那里的金银已空,可不就是得疯?!他们根本不知道偷走他们金银的人具体目的为何,是为花用,还是为揭发,再有他们上头主子的日常催用……想必每日过得战战兢兢。只是吕大人是在战战兢兢中低调下去,孙夫人是在战战兢兢中高调起来,不一样的做法罢了。黎锐卿看着苏满娘还在拧眉思索,不由好笑:“想她作甚,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咱们用膳。”苏满娘向一旁的丫鬟摆手,示意传膳,轻笑道:“到底是同城的,知危机,而不自犯,又怎能说是无关紧要。”黎锐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扯过苏满娘的柔荑,边细细把玩,边看向她轻语:“有我呢,为夫有能力庇护住你。”苏满娘看着他漆黑眼底的郑重,心弦不由地跟着颤了颤,口中镇定道:“那玉清以后可要少受些伤,护好身体。”黎锐卿勾起唇角,语气轻佻中又带着几许认真:“当然,为夫必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彷徨境地。”所有外难,他自会一肩撑起。*等城外的难民全部安置完毕,时间缓慢地滑向了腊月的尾声。大户人家都开始准备年礼,年货。苏满娘也早早给宗梦诗和徐萱都送去了年礼,之后,便按照黎府之前走年礼的单子,将内容略做增删。这日黎锐卿顶着大雪进门,刚抖落完身上的碎雪,将大氅解下,就看到正对着一堆年礼单子反复确认的苏满娘。“还没弄完?”苏满娘抬头,唤道:“玉清。”之前还是偶尔习惯唤他夫君,但经过黎锐卿的强势态度,她这半个月来也逐渐地习惯了称呼对方的表字。“已经拟完了,只是刚才刘家往府上送来了年礼,妾身发现好似比往年厚上了一层,又将之前的单子翻出来比较一番。”黎锐卿漫不经心摆手,将大氅递给旁边丫鬟,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边为自己倒上杯热茶暖身,边道:“不用管他们。”自从发生了刘方氏前来索要闺女嫁妆的事后,黎锐卿对他们的态度表面上就冷上了许多。但是,作为黎锐卿的枕边人,苏满娘却清楚,黎锐卿这态度,根本就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冷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是冷的,只不过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苏满娘这时也已将礼单全部对比完,有些诧异地开口:“这份礼单多出来的大部分,都和小刘氏曾经的嫁妆单子相差无几,他们该不会是用这种方式,将东西还回来吧。”黎锐卿嗤笑一声:“还不还回来的也没什么大用,当我差他们那点东西?!当年若非族老一力阻止,我当天就将小刘氏的嫁妆给他们丢回去。”“那我们的礼便和往年一样?”“一样就行。”至此,这个话题便正式告一段落。鉴于今年是苏满娘在黎府过的第一年,她对这次的新年非常重视。黎锐卿看她让人将单子收下去放好,又在那里沉思着明日祭灶神的相关事宜,上前用他冰凉的手在她两颊上捂了捂,直将苏满娘冰得一个激灵。她忙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捂着脸小口小口地倒抽凉气,顺手将怀中的手炉给他塞到手中:“妾身这大冬天的,积攒点体温不容易,玉清你可得节省点使。”黎锐卿便上前拥着她包裹得像个棉球的身子,低声笑:“不用太认真,以前府中母亲不管时,那年不是也顺顺当当地过来了?为这点事儿将你身上好容易养回来的两两肉都瘦下去,得不偿失。”苏满娘权衡了一下.身上的肉与年的重要程度,嗔他一眼:“差点被你带进沟里,我就是坐在这里想想事情,怎么会掉肉?!”黎锐卿便将头轻压在她肩膀上,低声沉笑:“果然是个傻的,为夫只是让你将精神放在我身上,不要走神。”苏满娘被他这意有所指地话撩拨地心弦有些乱,她轻轻眨了眨眼,不动声色深呼吸一口气,将混乱的心境压至心底。第103章 除夕除夕之夜, 黎府众人一起到澄心院守夜。用过年夜饭,众人便窝在暖阁中, 一边磕着瓜子, 喝着热茶, 一边听着六巧给大家准备的年夜提神八卦大合集。有了六巧的八卦提神, 大家并未太早困倦, 甚至还因为一些八卦闻所未闻,精神亢奋地讨论了好半天。当府中第一声鞭炮声响起,苏满娘和黎锐卿率先起身,对着黎母行跪礼:“愿母亲,新春新喜新吉瑞, 如意福寿乐无疆。”黎母笑着道出一叠声的好好好, 从钱嬷嬷手中拿过两枚红封,递给了两人:“娘也希望你们俩人今年能和和美美,早日为我黎家开枝散叶。”苏满娘与黎锐卿笑眯眯应了。之后, 便是黎川智这五个小辈相继上前给长辈问好, 黎母、黎锐卿和苏满娘各自给五人一人一个大红封。按照当地习俗,几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团团圆圆的各自食了一碗饺子,才放下碗筷, 各自回到院中休息。苏满娘和黎锐卿回到听涛苑时, 房中洗漱的热水早已准备妥帖。苏满娘卸掉钗环后, 就一直站在窗边, 看着窗外的烟花炮竹, 不自觉发出惊叹。黎锐卿从身后将她环住,感觉到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之后又逐渐放软,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看?”苏满娘颔首:“好看。”不枉费她拨出了那么些银钱去采购。这般的绚烂奇景,一年赏上一回也就值了。“正月还有好几天都能放,到时再看。现在时辰有些晚了,我们也早些休息。”苏满娘颔首,感受着搭在她腰间的大手一直没有松开,眼睫微微颤了颤。行至屏风后,苏满娘环住他的腰身,为他解开腰带、拆下玉佩,逐次退下衣衫。第一次做这些时,她还有些手无足措和羞涩,但现在经过了这些时日,她感觉自己已然心如止水。果然,无论什么事情,都需习惯。之后,在黎锐卿的帮助下,她也褪去了厚重的袄裙,两人才放下床帐安寝。黎锐卿看着身边一上床,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侧了侧身靠了过去:“闻筠。”“嗯。”“为夫觉得,新的一年,要有新的兆头。所以今晚我们不妨也来一次?”苏满娘淡淡瞧他一眼,温声道:“妾身私以为,为了有一个好兆头,今天玉清身上还是不要再添伤痕。”而且,最好是一整个正月。否则大正月间的,身上青青紫紫的,多不吉利。黎锐卿咂摸着其中的味道,品出来了她的意思,点头:“也行,”左右不过是他先素一段时间,反正昨晚他刚爽过,“但是别的,咱们先来一套。”预示着夫妻和和美美,恩爱不离。于是新年的第一天,听涛苑主院中,隐约可以听闻女声的低喘连绵不绝。守夜的丫头们互视一眼:今晚没有听到老爷的声音?!这突然断听,还有些不习惯呢。*辛图城的春节,过得热热闹闹,在远离辛图城百里之外的京都,过得更是盛大且繁华。废太子府中,苏婉婉和几位姑姑聚在一起守夜,几人围靠在一个火盆前,一边烤火,一边说着各自家乡的趣事。苏婉婉是一个眉眼弯弯、长相甜美的女子。即便她如今已有二十有三,但可能因为她惯常爱笑的缘故,面容非常显嫩,即便说她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全无违和感。也因为她每每说话时都端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让人不知不觉便感染到她的喜悦心情,故而在宫女们中间,人缘很是不错。此时,她正一边将手在火上烤着,一边不断的用手背摩挲着上面生出冻疮的位置。她自从前两年收到家中侄女婿拖人送来的关照后,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不仅没了苦楚,就连之前一直欺负压榨她的几个婆子也在七皇子府中无声无息间没了踪迹。今年她的运气更是好,被调到了七皇子的书房中做卫洒扫,生活一下子清闲了下来。虽然她已经很注意今年没让手上碰过太多冰水,但因为往年手上便被冻出过冻疮,哪怕在入冬一开始,两位姑姑便给她准备了一些预防冻疮的药物,她手上的冻疮,还是像是往年那般生了出来。旁边的方脸姑姑瞧着她一边烤火,一边有些急躁地摩挲着手背上的冻疮,劝阻道:“别磨了,这东西越磨越痒,快拿些药膏抹抹。”苏婉婉笑呵呵道:“我带着药膏呢,就是感觉挠冻疮这回事儿吧,越挠越舒服,停不下来,所以我便想着多舒服一会儿。”“哈哈,你这傻丫头。”苏婉婉便也跟着笑,但她也知晓两位姑姑的好意,于是便取出药膏将手上被摩挲着有些发热的冻疮位置给细细抹好,这次却不敢将手离着火苗太近,免得手背再次发痒。另一位圆脸姑姑见她那副没心没肺的笑盈盈模样,没忍住开口问道:“婉婉,你家中亲人现在都怎样了,之前不是说已经联系上了吗?”苏婉婉马上笑得眯起眼睛:“是啊是啊,我之前和雀西说话时,一不小心碰到了主子,主子仁善,言说他那边有可以送出信件的渠道,如果我实在想家的话,可以写上一封信,他给我捎出去,所以已经联系上了。”两位姑姑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再回头,面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那还挺好,听闻你家侄女成亲了是吧。”苏婉婉点头:“我侄女就比我小三岁,今年刚刚成的亲。虽然不知晓我那侄女婿对她如何,但只观他能对我这个拖油瓶姑姑都这样上心,那想必应是个好的。”方脸姑姑视线滑过她弯弯的眉眼,和脸颊边的小巧酒窝,也跟着笑:“那便好,那便好。”“哎哟,再说婉婉你哪里算是拖油瓶啊,当初你不是也是为了家里才进宫小选的吗?”“那也是我爹娘,当时也实在是没法子,该借钱的地方都借过了,但还是不够。”苏婉婉面上的笑容清浅了几分,但又马上恢复了笑意,神情间并无半分阴霾,“我有些想家了,现在只要一想想,我再过两年就能出宫和家人团聚,我就美得睡不着觉。”“嗤,傻丫头,有的时候咱们这些宫女啊,在宫里头的时候,想着家中是怎样的好,但是等到真出宫以后,就会发现现实与想象中有很大差距。”“对啊,之前那位绿梅姑姑,在宫中就做得挺好的,却一门心思想出宫,结果带着体己出去后,转头就被娘家给嫁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鳏夫,现在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难受,如果她还留在宫里,那该有多体面啊。”苏婉婉连连摇头:“别人是别人,我家中是不会这样的,我嫂子从小便将我当女儿养,之前我还收到过嫂子和侄女的信,他们说给我留意了好多人家,要文人有,要武将也有,端看我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嫂子和我侄女对我都很好,嫂子之前担心我都担心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