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和皇子府做宫女这几年,她确实攒下了一些家当,放在房间的隐蔽处,但这些都不是她现在关心的。她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之前被她妥当放在置物架上的琉璃灯,因为这场地龙翻身,整个地摔在了地上,碎了个彻底。这盏兄长在花灯节时为她赢得的琉璃灯,在拿回来七皇子府后的当天,因为七皇子突然印下的一吻,已经被摔裂了一次。之后她用往年存下来的树脂胶水给一点点粘了起来,虽有裂痕,但她每日瞧着,也是一份慰藉。但是现在,经历过这场地动之后,这盏灯却是整个儿的都碎成了渣渣,再也粘不起来了。苏婉婉眼眶一热,缓缓蹲在地上,莫名有些想哭。想想花灯节时,兄嫂亲切的笑容音语,再看看地上已经碎成琉璃碎渣的花灯,苏婉婉突然有些心慌。她感觉,她之前希冀了许久的期望,仿若就如这盏琉璃花灯一般,被整个儿地摔碎。再也没了希望。当夜,等周攸彦终于得空从忙乱的皇宫归来后,就先召来属下汇报苏婉婉今天的情况。当听闻她之后对着那盏破碎的琉璃灯哭泣时,周攸彦的眼神完全阴沉起来。出去,他是不可能放她出去的。死也不可能!或许他就不应该再为她保留下童贞,应该一并取走了才是。当夜,一身疲惫的周攸彦推门进入了苏婉婉的房间,寒凉的月光下,他注意到原本被放在置物架上的那盏琉璃灯,被小心妥帖地放在桌上的一个木盒子里。木盒旁则放着一小罐子树脂胶水,证实了之前这里的主人之前都在桌前做些什么。只可惜,这盏灯已经碎得太过彻底,起码到现在,还未拼好一半。他轻手轻脚地行至苏婉婉床榻前,掀开面前的烟紫色床帐,周攸彦静静地看着床榻上呼吸清浅的姑娘。他目光先是落到她在睡梦中无意识拧起的眉梢,又落到她放在被褥外被棉布细细包裹的手指上,神色深沉,复杂难辨。许久,他轻轻眨了眨眼,眼底的晦涩,逐渐转为掠夺的灼热。他优雅地抬手,缓缓解开了自己华贵的繁复衣袍,随意丢到旁边的屏风上,撩开床帐钻了进去……次日,天色还未大明,星稀月寒,周攸彦便已按时睁眼,轻手轻脚地起身下了床。此时他的眼下青黑,容色不佳,显然最近连日来的劳累,让他休息不佳。但他此时的情绪却是亢奋的,心情更是难以言喻的好。昨夜虽有两次轻微余震,但他还是将该干的都干完了,而且,还因为第一次表现不佳,强忍着疲累,多表现了几遍。第167章 监国从此以后, 他相信她应是再也逃不掉、走不脱。周攸彦俯身,在苏婉婉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轻抚着她昨夜哭得有些水肿的眼睛,展颜轻轻笑了起来。这抹笑容中, 没有阴郁, 没有狠厉, 而是少见的柔和与欣喜。“乖婉婉。”出门之后, 周攸彦吩咐了下人们不要打扰里面苏婉婉休息,便坐着马车前往皇宫上朝。在昏暗的夜路上,一位不起眼的小厮拦下了车驾。“何事?”周攸彦懒洋洋询问。“回七殿下,奴才主子乃邹三姑娘,这里有一封邹三姑娘让奴才转交给您的信。”周攸彦拧了拧眉,却又跟着舒展。当初赐婚后没多久, 康元帝便为两人补发了赐婚圣旨, 一并连两人的婚期都写在了圣旨上。原本的赐婚日期是在一个半月后,现在因为这场突然到来的地动,邹靖淑想必是在担心是否有变。周攸彦接过信封, 展开, 等读完后他略想了想,向那位等在旁边的邹府小厮点头:“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本皇子会按时赴约。”“是, 殿下。”七皇子府中, 醒来后的苏婉婉神态平静地梳洗完毕,便将几个被周攸彦调过来伺候的宫人赶了出去, 一个人坐在桌前怔怔地发呆。突然, 不远的窗棂外传来敲打声。苏婉婉怔了一下, 歪头去瞧, 窗棂外却再无动静,只是有一封书信被人从窗户的缝隙中插了进来。苏婉婉强忍着身体的酸疼,快速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空无一人。她目光闪了闪,又眉眼平静地将窗户关上,抽出信件。这封信是上次在年宴时,她意外撞到的那位年轻大人送来的,言说听闻她即将出宫,想要约她出去见面。苏婉婉扯了扯嘴角,她并非无知少女,在京中这般的混乱局势下,还想要把她往外约的,谁知道是人是鬼!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再也出不了宫了。她心中有些荒芜,连带着看着手中信件的目光也便淡淡的。苏婉婉在将信件烧掉还是转交给周攸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信留了下来。既然敢算计她,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胆量。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算计她的人心情更不好,那她就高兴了。黎府中,黎锐卿一整天都没回去。苏满娘生怕地龙之后还有动作,便安排着大家在室外点了驱蚊香,对付兑付了一宿,夜间果真又有两次轻微余震。次日醒来后,大家的精神都不大好,但还是在府中几位主子的安排下,除了做饭的厨子,以及养病的伤号,剩下都将动员起来修葺房屋墙垣。苏满娘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两位小厮,也很快相继回来汇报。苏府那边,在苏母和两个儿媳妇的一力掌控下,并未出现什么不可预估的损失。冯欣玉和任研的孩子还小,特别是冯欣玉的长子,刚刚两个来月,晚上在外面睡觉时,都需得小心些,不能吹到夜风。索性这次地龙翻身是在夏季,不是在冬季,否则这个时候,小孩子的身体更是经受不住。九公主府那边,九公主、驸马以及小公子都未有损伤。如此,苏满娘也算是安了心。她转头,看着正抱着霖姐儿喜爱不够亲香的黎母,对六巧道:“最近京中局势不稳,让蔡管家不要因为地动的缘故,就放松巡逻值守。”“是,夫人,奴婢现在就去。”等一切都安排妥帖,苏满娘才来到黎霜躺着的软榻前,与几个孩子一起说着话。黎川智道:“昨日我们归府时,好似隐约听闻京郊那边有火.药的爆炸声。”黎川忱也跟着点头:“当时步兵司和大理寺都派人去那里查看情况了,我和大哥怕惹事上身,就没有去看。今早听拂柳说,京郊外发现了一处隐蔽的火.药库,昨天地动之后,也不知是哪里出的问题,竟然直接爆了一部分,这才被人发现。”黎川猛对这种事最是好奇,他激动地搓搓手:“如果那一堆火.药都爆了,估计效果就和再来一次地龙翻身的效果也差不离了。”黎雪拍了他一下:“别瞎说,这是对地龙不敬,万一真引来什么就不好了。”黎川猛吐了吐舌头,忙双手合十嘟囔了两句,又继续道:“也不知道,这次是哪个皇子的私房暴露了出来。”苏满娘眸光闪了闪,想想最近京城的混乱局势,她直觉皇上又该吐血了。事实上,康元帝还没吐血,三王爷就先吐了血。他差点没被呕死。但在康元帝质疑的扫视目光下,他还只能挺起胸膛,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向其他几个兄弟。仔细想想他的那处火.药库,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会暴露他身份的讯息留下,想到这里,他看向其他几个兄弟的质疑目光就更加理直气壮。至于心中的憋闷和心疼,他准备等回府后,找几个侍妾好好发泄一番再说。现在根本就不能想!不能想!周攸彦站在人群中,目光不动声色扫向坐在上首的康元帝。昨日康元帝刚刚出了罪己诏、心情正极度不爽,现下又因为这处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来的火.药库,而差点没被气到心梗,正脸色铁青。现在就气成这样了?!这才哪儿到哪儿。至于剩下的,周攸彦的目光滑过面容镇定的八皇子,眼底最快滑过一抹暗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敢派小白脸勾引他的婉婉,他死定了!这一场地动,虽然没让京城明面上彻底乱起来,但因为这场地动,今天暴露出谁家的火.药库,明天暴露出谁家的刀剑器械坊,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之前康元帝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窜起。康元帝本来就因为地动受了惊,之后又强忍恶心写了一份罪己诏,再加上底下儿子们层出不断的手段,没过两天便再也挺不住,怒火攻心,惊吓过度,倒在了床上。他这一倒下,本来只有四五分心思的几位皇子,心思更是升至了七八分。康元帝这半年多,大肆提携老七,打压并剪除他们羽翼的事,即便做得并不明显,却也并非无迹可寻。本来他们还心下惴惴,纵使自己实力不弱,但一个合适的天时难寻。而现在,显然这天时就要到了。至于,谁先动手,谁后动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在这最后一博中笑到最后。作为最近实力损伤最为惨重的三王爷,他在保险和一博中寻思良久,又与几位幕僚百般商议,他最终决定,手还是要动的。但是由于他现在仅剩下的实力问题,他应更多放在智取上,也就是捡漏。最先动手,对他毫无优势。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一击必中。在之后的一个月中,繁重的灾后公务,以及京城的紧绷局势,让本应安静养病的康元帝,愣是拖拖拉拉地没有好起来。每天拖着个病体,处理完大半公务,也不愿意放权。最终,还是几位太医无奈苦劝他说,若他再不好好休养身体,恐对他接下来的寿数有碍,康元帝这才无法,准备放权。是夜,他将自己手底下的几个儿子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被他下了绝嗣药的小七最让他安心。于是次日便一道诏令下去,原本在户部晃荡的周攸彦,便在康元帝养病期间,直接擢升至监国。其他几位皇子:……凭啥?!他们倒是想卯足了劲儿在周攸彦监国期间,给他找些麻烦,以奏请康元帝更换监国人选。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也不知周攸彦背后站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位高人,还是邹丞相就真的那般给力,他们给周攸彦无论布下怎样的障碍,都能被周攸彦一一化解。不仅没给他们寻到什么好处,反倒让朝中众臣对周攸彦刮目相看,就连一些老臣的反应声音,都弱了不少。就在朝廷百官对周攸彦的感观越发好起来时,大皇子最先掀起旗帜,光明正大地造反了。并且他这次的造反理由,扯出来的还是七皇子的大旗。直接言说七皇子他幽禁了康元帝,逼迫对方给予了他监国的权利。至于这个消息是康元帝自己在早朝上宣布的,大皇子已经不再在乎。反正最终的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他取得最终胜利。苏满娘在黎府听闻了消息后,便立马让府中小厮和护卫守好大门,晚间加强巡逻。黎锐卿自从京城地动后,要么就是歇在折冲府,要么就是早出晚归,少有与她见面的时候,可以想见,最近京城的局势都紧张到了什么地步。京城中,即便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并不是几个皇子不想动,而是他们没有找到理由动。现在大皇子已经动了,名头已有,那接下来,想必剩下的几位皇子都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这一夜,京城外面兵马战斗声喧天,黎府之内更是灯火通明。黎锐卿并没有出现在府中,众人虽说担忧,但府中已有男丁,年龄最大的黎川智,今年都已十四,众人也不会六神无主。这天夜间,外面也有兵马尝试趁乱攻打黎府,但是由于黎锐卿明面上并未投靠哪位皇子,也并未有太多政敌,因此,那些人马大都在尝试过无果后,纷纷撤离,向着其他府门攻打而去。在又应付走一拨人后,苏满娘舒出一口气。第168章 局定她转身对黎母道:“娘, 您先去休息,这里有儿媳呢。”黎母胆子确实小,而且她年纪也大了, 熬不得夜, 想了想, 便道:“那我就在旁边躺会儿,有事直接叫我。”苏满娘点头应允, 又看向黎霜:“霜姐儿你还有伤, 不若也先去休息。”黎霜紧紧攥着身边黎雪的袖子, 摇头, 细声并坚定道:“母亲, 女儿不想去睡,而且反正我现在腿疼得也睡不着, 在这里与大家一起等等, 也是正好。”这是她的家,她要坚守在这里,不想离开。苏满娘见黎霜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去劝, 只是坐在前厅中与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等待结果。当天色将明, 几人熬了一夜, 精神都有些萎靡。苏满娘派人去给连夜值守的护卫和小厮们煮上一份热腾腾的鸡汤面,与几个孩子也随便吃了几口。之后, 她又向皇宫方向望了一眼,转头看着见孩子们面色疲惫, 出言道:“你们累了, 也先回去歇息一会儿, 现在天亮了, 想必外面那些人应不会太过猖狂。”黎川智等人担心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大家也担心黎锐卿的情况,但是有苏满娘在,几个孩子并不会说出来让她担忧。“母亲,你们先睡吧,昨晚我和智哥儿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咱们轮流来。”黎川忱提议。“对,上午我们先守着,下午你们再来。”黎川智附议。苏满娘看着两个面上坚毅的小少年,笑着弯起眉眼:“也好,那便辛苦忱哥儿和智哥儿了。”黎川智拍了拍两位弟弟的肩膀,作为家中的男丁,他们必须分开批次,那这次便由他先去休息。等苏满娘与黎母等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各自的院子,黎川忱才担忧地拧起眉梢:“你说父亲现在怎样了?”黎川智想着黎锐卿在演武场时,常年看他的似笑非笑嘲讽眼神,抽了抽嘴角:“父亲很厉害的,二哥你不用担心。”说罢,他又瞧着黎川忱认真补充:“父亲是你这种文人身板,永远也理解不了的那种厉害。”黎川忱:……理虽然是这个理儿,但这小子的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不顺耳呢。“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京城中的这场夺嫡动乱,一直持续了四天。苏满娘一行人窝在府中,已经由最开始的担忧到难以成眠,到后来的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原先他们还没觉得,现在这动乱一起,他们才发现,黎锐卿给府中留下的这些侍卫和小厮,武力水平是真的高,个个都是奇才。尤其是六巧的夫君,那位冯侍卫,更是其中的一把好手。有这群侍卫和小厮护卫着府邸,他们黎府虽说算不上固若金汤,但也能做到不让人轻易进入,大大提升了府内众人的安全感。这日,黎府的几位主子聚在一起,一边吃着瓜果解暑,一边拧眉闲谈。“这都四天了,差不多该出结果了吧。”“天宇年间的那场动乱,才持续了三天,咱们这次都四天了,可谓见证了历史了。”“我猜最多五天,不能更多了。”“最晚明天就会出结果?!”“也不知玉清现在如何了。”黎母晃着怀中的小孙女,愁眉感慨。她这话一落,其他人也跟着安静下来。一连四天了,府中一直未能收到黎锐卿的消息,他们的心中也是难安。只是在现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苏满娘静默了一瞬,又弯起眉眼,刚准备说些什么宽慰宽慰黎母,却动作陡然一顿,霍地抬头,看向皇宫方向。“当!当!当……”沉重的钟声自皇宫方向敲响。众人心神一震,纷纷严肃面孔,遥遥看向东方。心中默默一齐数着:一下、两下、三下……数到最后,整整八十一下。“是八十一?”黎川猛噌地一下站起。“确是八十一下!”黎雪点头。“皇上崩了。”苏满娘轻声开口。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紧绷:“只是不知最终坐上皇位的,会是哪位皇子。”“是哪位皇子与咱们府上也没有关系,咱们父亲又没有站队。”黎霜轻声道。黎川忱、黎川猛和黎雪默默看了眼她,没有说话,黎川智倒是隐约察觉过什么,但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他也没准备发声。苏满娘坐在原地又稳定了会儿心神,而后迅速站起,沉声吩咐:“皇上崩了,你们现在全部回去换素净衣服。彩霞,你去通知蔡管家,全府重新布置。”“是,夫人/母亲。”等孩子们都小跑着离开,苏满娘回身看着还呆呆坐在石凳上无措的黎母,低声安抚:“母亲,你也回去更衣,咱们要去哭灵了。”等黎府内全部布置完,苏满娘和黎母也更换完素服准备出府时,黎锐卿也终于派了人来黎府传讯。“禀夫人,黎都尉让在下转告府上,七皇子将登基为帝,现在外面一切安全,府上暂时可以不用太过警戒。”苏满娘面色有些古怪,没有想到最终的赢家会是最近半年刚刚异军突起的七皇子,但是此时她也并未多想。毕竟她一没见过七皇子,二与七皇子也并无太大交集,唯一一个有交集的地方,便是自家小姑姑。而小姑姑今年也会出宫,也就是说,这唯一的一点交集也很快就要消弭。“多谢,辛苦。”苏满娘让人给报信人送上了辛苦费,询问了对方可需用膳,被拒绝后,蔡管家亲自将人送出府去。黎母高兴地握住苏满娘的手,喜极而泣:“玉清没事就好,玉清没事就好。”至于谁坐皇帝,在黎母看来,和她全无干系。苏满娘勾起唇角,眼见着黎母虽在哭泣,却肉眼可见的多出不少精气神,轻快笑道:“玉清很厉害,都说母亲你之前是白担心了。”“闻筠说得对,闻筠说得都对……”“那咱就将这泪水先省省,现下进宫……”等苏满娘与苏母乘坐马车,进宫哭灵,黎府听闻这个消息的黎川忱、黎川猛和黎雪三人却偷偷地钻回了各自房间,红了眼眶。七皇子登基了,可惜他们的家人再也看不到了。康元帝于奉先殿停灵二十七日,迁葬皇陵。三日后,七皇子周攸彦登基为帝,定年号“昭宁”。等到之后几天,京城中的气氛渐松,众人相互走出家门打探消息,苏满娘才知晓那四天到底都发生了怎样的腥风血雨。康元帝共有十个皇子,在那一夜的血雨腥风一战中,直接陨了六个。少少剩下的四个皇子,一个是最终的胜利者,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也就是如今的争斗胜利者七皇子周攸彦;一个是三皇子,据说他因为实力被废得差不多了,一直苟到了最后才出现,才苟到了一条小命,不过即便这般,还是被乱刀战斗下,错手挥断了命根子;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年纪最小的十皇子,他本身便没多少势力,胆子也不大,早早便与大皇子结了盟,大皇子兵变,他也没有出现,藏到最后,留下一条小命;至于五皇子则是直接被一剑砍晕了过去,藏在死尸堆里,混得了命,却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直接被毁了容。这几场连番的变化,让京城众人听得浑身一阵寒凉。原本那些都是高高在上、需要他们跪趴在地上仰望的贵人,现在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扎堆死于利刃之下,让人听到不免唏嘘,感慨这天下独一无二宝座的独特魅力。黎锐卿因为在这场救驾战争中立下了不少功劳,官职直接从正四品升至了从三品,黎府众人一片欣喜。但在如今大丧未过期间,如此喜事也只能低调按下。只是一个个私下谈论着,等到出了大丧,该给门楣如何升高扩建,该如何好好庆贺一番。皇帝崩后,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一百天之内不准作乐,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禁止嫁娶。直至百日之后,天气逐渐变冷,京城的气氛才逐渐喜庆起来。眼见着时间已经快到十月,苏满娘便催着黎锐卿去帮忙查查,苏婉婉现在是还在原先的七皇子府,还是已经被调往了皇宫,她会在什么时候出宫。黎锐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叹息:“我可以帮你查查,但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苏满娘动作一僵,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什么意思?”在之前的那场混乱后,苏婉婉便给她和母亲都送过报平安的讯息。既然不是身体缘故,那难道是……苏满娘的脑海中快速晃过某种答案,但她拒绝去想。“玉清,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她的手紧紧攥住黎锐卿的手腕,其力道之大,让黎锐卿一瞬间有种想要呻.吟出声的冲动,但他心知现在并非最好的时机,因此,硬是强压下到嘴的哼声,颤声道:“之前为夫有在陛下面前探过口风,陛下的意思是,小姑姑已经是他的女人。”苏满娘瞪大眼睛:“不可能!”上次花灯节后,她还询问过闵嬷嬷。当时闵嬷嬷说,小姑姑并未破身,怎么现在……黎锐卿享受地晃动了两下手腕,果真见苏满娘将他的手腕攥得更紧,佯装呼吸平稳的回答:“据我后来查探所知,就因为那段时间,小姑姑表现得对出宫太过兴奋与向往,所以陛下……”一个气愤,就将人给办了。第169章 再孕周攸彦从来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或者可以说,周氏皇族都有一脉相承的小心眼。只不过相对于康元帝而言,周攸彦小心眼地有理智, 有分寸, 且能让他小心眼的人或事数量也不多。很不幸, 他的这位便宜小姑姑便占据了其中一个。苏满娘:……她深呼吸了两口气,嘴唇颤了颤, 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思及花灯节那天, 小姑姑提及出宫时欢快并向往的眼神, 苏满娘心中忍不住一酸, 为她留下泪来。“小姑姑, 真是太苦了,如果那个时候是我进宫……”黎锐卿马上低头, 以唇封吻, 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直到苏满娘将话咽下去了,黎锐卿才直视着她恨恨咬牙:“这话可不许乱说,没有那种可能!”若是她早早进了宫,那他当年便早已饿死在那片荒山中, 再无存活的可能。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 不允许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而且, 小姑姑在宫中也不算孤立无援,我在宫中也趁着这次帝位更迭, 发展了些人脉,到时我会多支应些她, 不让她受到欺辱, 不让她凄惶无助。”苏满娘咬了咬唇, 虽心知这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做法, 只是泪水仍旧难以抑制地涟涟而下。小姑姑这一生太苦,是她们对不起她。黎锐卿见她这副悲伤的模样,忍不住叹出一口气,伸手将他的小瘦媳妇揽入怀中,咽下了接下来本想说的话。也罢,今日闻筠心情这样不奥,剩下的那件事便等明日再说罢。然而,黎锐卿计划得很好,老天却没有给他再次诉说的机会。第二天上午,新任的昭宁帝便派天使到黎府发了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闻黎府大公子黎川智芝兰玉树,文武双全。现经钦天监八字测算,得其与栖霞大长公主八字相生,现将黎府大公子黎川智过继于栖霞大长公主膝下,赐名景川智,钦赐。”黎府众人:……“草民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苏满娘眼睁睁地看着黎川智神情微妙地接完圣旨,眼睁睁地看着蔡管家给宣旨的天使递上荷包,直到人都送出去了,她神情还有些晕晕乎乎。她疑惑地转头看向黎锐卿,轻声开口:“为什么?就是因为八字,就把智哥儿过继走了?”她感觉现在的这任帝王一点也不好,无论是小姑姑,还是智哥儿,他的做法都让她接受不了。一般像是过继这种事,不都应该是双方家庭商议过后再决定的吗?他这说也不说一声,直接一道圣旨过来,是来抢人孩子?想到这里,苏满娘的神情突然一顿,看向黎锐卿:“你知道?”黎锐卿轻轻点头,因在人前,他只能矜持地拍了拍她肩膀:“圣上昨日与我知会过,昨晚本想与你说的,但你一直在哭,所以就暂时往后放了放。”谁能想到,昭宁帝会这样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苏满娘看着不远处抱着圣旨、乖乖看着她的黎川智,眼睛又开始有些发酸,她抬手就着握着他手的姿势,狠狠掐了一下:“知会你就答应了?就不能缓和缓和?!还有,为什么要选我们家?!”黎锐卿唇瓣轻抿,他垂眸思忖了一会儿,在苏满娘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苏满娘的动作微顿,她抬起头,对上黎锐卿的眼睛。见他神态认真,并无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唇瓣不自觉抿了抿,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也不知为何,她最近的泪水特别多。昨晚哭过一场后,或许激动的情绪还没有缓和过来,现在又悲从中来。但想想这对黎川智而言也是好事,她强忍着悲伤开口:“那也挺好的,智哥儿到那边也能承欢于栖霞大长公主膝下……”另一边,黎川智抱着这刚到手上的圣旨,也是百感交集。他设想过很多外祖母的身份,却未想到,她竟会是曾经是栖霞长公主,现在的栖霞大长公主。怪不得之前他多次与她相约见面,她都会那般小心谨慎,基本全部回绝。只是,他确实想过要奉养这位他所剩的唯一亲人,却没有想过,要离开黎家,要被过继出去。而且,还直接通过发圣旨的方式,直接给他赐了外祖父的姓氏,这般强硬方式的离开。生恩不及养恩大,他对黎府有着很深的感情,这般天降的圣旨,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黎川智看着前方正被养父半圈在怀中安慰的养母,将圣旨放到竹西手中,噗通一声跪身在地,向不停哭泣的苏满娘和黎锐卿深深地扣了几个响头。“儿子多谢父亲和母亲这些年的教诲,是儿子不孝,未能回报父母,反倒惹得父母伤心垂泪。父母多年的栽培养恩,我一定铭记在心,时刻不敢或忘。”“快快起来。”栖霞大长公主那边,在收到圣旨后便派出了几辆马车过来,来接他们未来的小主子。苏满娘虽然伤心,但面对有些急切的大长公主府仆人,也没有耽搁,盲让小厮麻利地将黎川智房中的东西先收拾出一部分,带上马车。剩下的,等之后府中再给他收拾好送过去。至于随后的将黎川智名字从族谱中划掉,也只能等改天重新选个日子,让黎川智重新回来一趟。栖霞大长公主府那边的老嬷嬷歉意道:“大长公主那边又病了,圣上也是为了大长公主的身体,才想出这种方法,如有失礼之处,还望黎大人和黎夫人不要介意。”黎锐卿连道不敢,关心道:“大长公主现下.身体状况如何?”提起这个,老嬷嬷又是一阵忧虑,她拧眉回道:“老毛病了,因为之前心神损耗过巨,又病倒了,最近不仅不见好,还有些严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