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适自然知道自己这番动作在一群勾心斗角惯了的人眼里是瞒不住的,可那有什么关系,他是长公主之子,在这宫里不说随心所欲,明面上却不会有人难为他。用点小手段保住近二十人,在他看来不亏。他知道皇上和皇后都不是刻薄的人,可他们一直高高在上,随口一句轻飘飘的惩罚都会比他这个严重很多。今天的事情他也有一部分责任,并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小孩子打架而丧命。而二十大板也是他考虑过的,既不会太重让人丧命,也不会太轻起不到震慑作用,还能免掉二轮惩罚,不然就该传他不懂事了,再合适不过了。就在他们行走的过程中,苏泽适眼尖地看到小姑娘的手藏在袖子里像是在藏什么。慢慢挪到她身边,“你藏了什么?”被小姑娘瞪得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你放心,不要你的。只是要不你给我藏着吧,出宫了再还给你。”秦明婉比苏泽适还小一岁,可自小生在权贵之家,武宁侯府也不会将她养得像个蠢货,自然知道眼前的哥哥是为了她好,不过具体好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最终迟疑地将手中的东西藏进了苏泽适袖子中。摸了摸手中的东西,苏泽适知道是只小鸟。所以,刚刚他们就是为了救不救这只鸟吵架吗?面上一派冷静,内心却给小胖子下了定义——没爱心的纨绔子弟。第40章 皇亲贵胄渣世子(4)进了殿中午膳已经摆好了, 几位大人物很是沉得住气,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招呼几个孩子用膳。秦明婉应该是跟着父母亲来的,不知道这会儿他们得了消息没。既然长辈们没有立刻发难,苏泽适安安稳稳地开始吃饭,中途还很淡定地示意伺候的人给小媳妇夹了几次菜。小姑娘是认识皇上皇后的,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她身边的人不能跟进来,导致她有些害怕。倒是安国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是有心情地调侃自家儿子,“哎哟哟,皇上、娘娘,你们看我家这臭小子,丁点儿大的人就知道惦记小姑娘了”,不顾儿子怒视自己的目光,嘴上的话突突往外冒, “你爹我可告诉你啊, 现在就有个机会, 你要是喜欢人家, 趁早求求你皇外祖父早些定下来, 不然就你这个德行, 我怕迟早儿媳妇都要跟人跑了。”对无良的爹不抱希望了,苏泽适转头看自家娘亲。没想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对的,身为长公主,居然连点对儿子的爱护之心都没有,笑得直打颤。再看看他们口中的“儿媳妇”,小小一个孩子居然听懂了, 脸红得苏泽适都担心袖子里的小鸟生个蛋去她脸上滚一圈立马就熟了,不用像他一样还要怀疑亲子情感。大概是看他左顾右盼的可怜,皇后体贴地骂了两句长公主夫妻,还安慰小姑娘,“婉娘是吧,别怕,你表姑父没什么坏心,逗你玩呢”,又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再说了,你适表哥不好吗?”武宁侯夫人是皇后族妹,虽说不算嫡亲的,算起来也的确是苏泽适表姑,同样,秦明婉喊长公主也是表姑。就在苏泽适准备挺身而出帮助小媳妇解了这个尴尬的局的时候,沉迷吃饭的小胖子突然出声,“他有什么好的,就会打人,莽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他也是正经皇孙,对皇宫不算陌生,见到皇上了还能安心吃饭,怼起人来也是悍不畏死。啃了一口鸡腿,昂着头冲苏泽适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苏泽适盯着这个没有爱心、嚣张跋扈、专门吃肉的小胖子被气得笑了出来,很好,他欣赏这样对自我的实力没有一个清晰的把控的小屁孩。在这一刻,他完全抛却了老黄瓜刷绿漆的尊严,“你好,你好还连我都打不过,那你还能干什么,吃肉吗?”还斜着眼睛看小胖子还拿在手中的鸡腿。看得出来,小胖子被宠惯了,到了皇后殿中吃饭也不认生,自在地指挥宫人要这要那,啃鸡腿也是津津有味。应该是没遇到过这样直接跟他对吵得人,听见苏泽适的话他直接就炸了,张着嘴直嚎,“哇,他欺负我,皇祖父,让人打他板子。”他对皇上并不陌生,他爹还带着他请安呢。一贯被人捧着的,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无奈这次他的皇祖父居然没有笑眯眯地帮他,只是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脸上笑咪咪的,“你们不是才打过一架吗,怎么,不服气啊,不服气再来,皇祖父给你俩当裁判”,还饶有兴致地示意,“放心,他是你表哥,皇祖父肯定不偏心。”对他来说一个孙子一个外孙,的确没什么好偏心的,对皇后来说可就不是了。不过虽说她对德妃和她那个儿子没什么好感,却不至于对个孩子发火。更何况,刚刚她看过了,她家适哥儿可没输,倒是礼亲王世子身上挂了彩。因此,皇上说的话她就当没听到。看出秦明婉有心帮他吵架,苏泽适扯了扯她袖子拦下了。小胖子是皇孙,他虽是外孙,却是长公主和安国侯之子,地位上分不出什么高下,楞是要比比的话二皇子顾忌他爹的兵权,说不定他还能胜出一筹。又都是男孩,打一架吵个嘴顶多算是不懂事。可秦明婉不一样,她虽也出自侯门,却也只能算臣女,跟他们起冲突天然不占优势。更何况她还是女孩,哪怕只有六岁,有心人算计之下对她不利。即使他知道剧情,确不能保证人心。他很清楚,每个世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他们有自己的算计,所以随时会出现变数,所以刚来不久的他根本不能保证殿中的人不会对一个孩子出手。情况不明的时候,保守一点比较保险。所以,吵架的事情还是他来比较好。要是苏泽适脸上没有出现跃跃欲试的表情说不定他自己都信了,一边想着,张嘴就想让小胖子哭出来,“打架?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被我压着毫无反抗之力。对了,是你先动手的,可不要乱冤枉人。”说出来的话欠揍非常,手上的动作倒是慢条斯理的,还让伺候秦明婉的宫女将点心拿过来,刚刚小姑娘看了好几眼呢。眼见小胖子又要嚎了,皇上赶紧制止,“好了,都别吵了,账都还没跟你们算还敢在这里吵吵,都是惯的”。多年在位,皇上积威甚重,成功将小胖子的干嚎堵在了嘴里。其实苏泽适也看出来了,这小孩根本不是什么胆子小的,除了刚开始真的被他打疼了掉了几滴眼泪,后面纯粹就只打雷不下雨。这会儿情况一团乱,他们也没心情吃饭了,索性示意宫人收了,看这几个鬼精灵怎么说。桌上的饭菜刚刚撤走,杜九就通报武宁侯夫妇、礼亲王、德妃都来了。说句实在话,皇宫太大,他们应该是收到消息紧赶慢赶地往这边来的,不然武宁侯夫人都头发不会乱。平日最是讲究的贵夫人,遇到女儿的事情依旧有些慌神。既然遇到了,肯定是礼亲王和德妃先进,武宁侯夫妇紧随其后。四人进门直接跪下请罪,“皇上,小女/和庆鲁莽了,该要受罚”。皇上倒是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训导两句就放人走了。苏泽适盯着德妃的背影,想着刚刚外祖母的表现,似乎没有那么剑拔弩张?又或者是他对女人的情绪变化还不够敏感吧。他哪知道是因为今日人太多了,皇后和德妃都是重视形象的人,自然不会发生出言讽刺和刀光剑影之事。都不是傻子,平日宫里心里都门清的就算了,当着臣下的面就不要丢人现眼了。事情到了现在,长公主夫妻顺势带着儿子也离开了。只是在出宫的路上又遇见了武宁侯一家。不过想想也是,出宫的路大差不差也就这个方向,遇上是正常的。两家的关系素来亲厚,既然遇上了自然同行。看两家父母聊得火热,苏泽适慢慢蹭到了秦明婉身边,“婉妹妹,小鸟你还要吗?”秦明婉在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就挣开了奶娘自己下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凑近了跟苏泽适耳语,“我娘不让我们养这些,要不你帮我养着?”怕苏泽适不愿意,还提出了交换条件,“我可以把我新到手的弹弓借给你玩两天。”确认了小姑娘是认真的,苏泽适表情一言难尽,要是没猜错,小媳妇是跟着她爹习武了?不然怎么会玩这些男孩子的东西,那些娇小姐不都是绣花弹琴的吗?像个流氓一样盯着小姑娘的脚看了一下,在奶娘忍无可忍之前,小声问秦明婉,“伯母他们不会给你裹脚吧?”担心引起误会,苏泽适随之解释,“我听说那个可疼了,也不好看。”要是秦明婉再大点他敢这么问不用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不过她现在还不太懂,有人问她就说了,“前段时间试过了,真的好疼,还不如让我残废了呢”,担心被人听到,又凑近了些,“可我娘说了,要是不裹就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就要天天呆在家里,那也太无聊了。”说着脸上尽是纠结。苏泽适简直无语凝噎,他都不知道武宁侯夫人怎么跟小姑娘说的,不然她怎么会产生一种“嫁了人就自由了”的错觉?咳,不过嫁给他肯定就自由了啊。见小姑娘还挺信任他,苏泽适毫无心理压力地忽悠,“别听你娘的,你那么好看,怎么可能嫁不出去,除非别人都瞎了”,怕她不信,一脸认真的补充,“再说了,就算别人都瞎了我也不会瞎的,你嫁给我啊,我不要你裹脚,心疼呢。”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她是单纯,可到现在还听不出来这个哥哥在调戏她不是傻吗?在脑海中细细挑选娘亲教的遇上流氓的办法,纠结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算了,这个哥哥还帮她打架呢,小鸟也帮她养,打他一顿太像白眼狼了。只是她也远离了这个不正经的人,小小的脑袋一下抬远,紧接着就缩进了奶娘怀里,看着苏泽适的目光满是戒备。说起来真是误会,苏泽适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小姑娘性子很好,难得没被养得畏畏缩缩的只知道规矩,希望她可以一直鲜活下去。再说了,青梅竹马的,他守着长大的人,还能让她被别的大尾巴狼叼走?呵,小瞧谁呢?第41章 皇亲贵胄渣世子(5)午间的阳光正是灼人的时候, 小姑娘应是有午睡的习惯,跟苏泽适闹了一会儿就有些躁动。她的奶娘告了一声罪便将自家姑娘抱了起来, 轻声地哄。像雪团一样的小姑娘,嘟着嘴小声哼唧着窝在奶娘的怀中睡觉。夏日的阳光洒落在她垂下来的黑发上,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无忧无虑的味道。看着这一幕,苏泽适感受到了一种希望,希望他能让小姑娘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实际上,他也不能保证秦明婉就一定适合他,所以他不会逼迫她,也不会要求长辈直接给两人定下娃娃亲,只是希望可以一直陪着她长大,哪怕作为她的后盾呢?带着这样的想法,苏泽适看着秦明婉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鼻翼间嗅到小姑娘身上的奶香味,苏泽适不由自主地靠近些摸了一把她的黑发。回过神来发现奶娘将小姑娘抱着退后了一步,虽说她低垂着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苏泽适还是黑了脸, 感觉有被冒犯到。天可怜见, 他还是个孩子呢, 就是看小妹妹可爱而已。当然, 顺带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嘛。几位家长走在前面聊得热火朝天, 压根没注意到两个小孩的动静。好在宫门再远也有到达的时候,出去了两家便分开,临走前苏泽适还听到自家娘亲与武宁侯夫人约好了去护国寺上香。侧耳听清她们的对话,苏泽适打定主意到时候陪着娘亲去。这段时间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爹娘感情好归感情好,爹忙起来就顾不上家里也是真的。他倒是有心打听安国侯到底在忙什么, 无奈他们忽视了他想要摸清武将之路的愿望。回到家中,苏泽适找了个专门养鸟的小厮帮忙照看秦明婉托付给他的小鸟。看到儿子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小鸟,长公主和安国侯夫妻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儿子这段时间什么事都没闹,他们还担心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呢。玩吧,玩没关系,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时间就在苏泽适日复一日地习武生活中缓慢流过,不知不觉就是六年过去,现今的他已经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这六年的时间,教他武术的先生依旧是牛健城。原本牛健城是不相信娇生惯养的小世子能沉下心来,后来却为他坚强的毅力和少有的天赋心动。从上次受伤休养一段时间后他便回了营中,只是这段时间没有战事,他的伤也不能说完全没影响,后来干脆领了个闲职来了长公主府教学生。长公主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引得两位先生不顾风度的争吵,从最开始的骄傲变成了现在的头疼。教导苏泽适武术的牛先生和教导他才学的谢先生吵了一个早上了,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牛健城:“不就是多喝了几两墨吗,谁稀罕像你们那样连桶水都提不起来?”按说论吵架武夫应该是比不过文人的,但耐不住牛健城不讲道理啊,谢先生只觉得自己今天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被个莽夫气得头疼。谢先生运了运气,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文人风度,“莽夫,你知道世子在念书一途上多有天赋吗,跟你习武完全是浪费时间。”要说他一个教书先生管不到安国侯世子身上的,但前段时间安国侯自己说了一句儿子是考状元的料,到时候上朝舌战群儒不在话下,立志为国培养人才的谢先生可不就动心了吗?谢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内心难免有轻视武将之心,既然世子有为官之才,为何要去当一个武将?天生受人压制。他的想法才是当下最主流的,甚至有些武将家族都已经在培养文人了,似乎是想要扭转家族形象。苏泽适站在一旁,一脸尴尬,说句实话,自小他便说明了自己想要领兵上战场,到现在居然还有人希望他从文?他早就从系统的态度中知道自己上一个世界应该是走的科举一图,所以学习的东西很容易想起来,可也就是因此他才不希望自己做着重复的事情。时间那么多,为什么不试试其他的可能呢?不过他知道谢先生是为自己考虑,不然他犯不着多管闲事,还冒着惹长公主厌烦的风险。担心两位先生气坏了身子,苏泽适上前表明态度,“两位先生,学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的前途考虑,在此郑重谢过”。没来由的,谢先生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随即他便听到了苏泽适的下文,“但恕学生只能选择一条路”,面带歉意地偏头看着谢先生,“学生自小便希望此生能够踏马赴边关,护我山河完整,并一直为此努力着,望先生成全。”苏泽适是真的感到抱歉,谢先生是他到了这里主动要求长公主为他寻的先生,他也一直认真地教导他,希望他成为一名为国为民的官员。但,他的确是希望为国为民,却与谢先生所想的成为文官不一样,他依旧坚持着走上武官的道路。想着想着,苏泽适眼中出现对于战场厮杀的向往,那令他热血沸腾。不是他期盼着战事的发生,这几年他接触皇帝外公的时间不算少,从他言语之间能够窥见与他国时有摩擦,特别是近段时间,冲突越来越频繁,宁朝军士时有牺牲,他预感书中的战事无可避免。既然如此,他便不会让家人陷入无法挽回的危机之中,与其后面让父母都流血战场,不如他一开始就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参与这场战争,成为那个能担责任的人。看出他的坚定,谢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最终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走了,都顾不上长公主是否会不高兴。牛健城在他背后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促使谢先生的步伐更快了。对这个玩心不改的武术师傅苏泽适也很无奈,就像此时,不是纯粹地得罪人么?他私自猜测他爹调他来教导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武将之间也不是一片祥和的,牛健城这样很容易被人算计。牛健城确定自己的弟子不会跑了,很干脆的退出去了,看他轻快的步伐,有很大可能会去找一二弟兄喝几碗。长公主跟丈夫过了十数年,早就习惯了他们武人的行事风格,不与他们计较。说起来也很有意思,秦明婉的确保持住了她身上的活泼天真,不过好像……有些超出预期?回想这年小姑娘常常出现在演武场的样子,苏泽适会心一笑。他也没想到武宁侯夫妇会允许女儿习武,还专门为她找了武术先生。小姑娘学得也认真,不怕吃苦,风姿飒爽的样子很有几番巾帼之风。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时时照看着小姑娘,只是,以后怎么办呢?苏泽适自己肯定是要上阵杀敌的,可不知道秦明婉到底是怎么想的。出于这几年的相处,大概率她是会要求跟着一起去的,可不说武宁侯夫妇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他私心里也是不愿意的。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苏泽适思索的时间里,外面就响起了姑娘家清脆的声音,“适表哥,咱们下午的凤凰山还去吗?”京城的权贵之家拐着弯都能算上亲戚,长公主与武宁侯夫人又是手帕交,是以他们便以表兄妹相称。人未见声先至,小姑娘的性格中带着一种王熙凤的张扬,却又没有那般机关算尽,让苏泽适觉得她活得很鲜活。脑子里的思绪百转千回,倒不耽误苏泽适回应,“去的,你不是想放风筝吗?”这是他们早先就约好的事情,小姑娘也大了,想叫她出去玩越来越难。就一瞬间的功夫,秦明婉就到了门口,见到了长公主规规矩矩地行礼。她被武宁侯夫人教得很好,哪怕张扬肆意些也够不上跋扈,规矩上少有出错。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杯,涂了朱红丹蔻的指甲放在紫檀木桌面上衬得皮肤愈发娇嫩。时间并没有给长公主厚待,年近四十的她眼角出现了丝丝细纹,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尤其是那双犀利的眼睛,往往会让注意到她的人失了神。看到熟悉的小姑娘,她朱唇轻启,声音倒是透着温和,“婉娘又来找你适表哥玩耍了?”说着眼中的揶揄都快溢出来了,“行了,我就不耽搁你们年轻人的时间了,想去哪就去吧,记得带上护卫就行。”秦明婉看着长公主长长的裙摆消失在视野中,半响才回了神,“适表哥,你娘亲好漂亮啊,要是我以后也能那么霸气就好了。”知道她一贯崇拜母亲,苏泽适干笑了一声,“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弱的”,可不是吗,一手鞭子舞得虎虎生威,想必以后跟他娘揍他爹的时候也差不多。在这一刻,苏泽适又为自己习武找到了一个新的好处——抗揍!第42章 皇亲贵胄渣世子(6)接连几日的晴天让居于京城的人们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空气中漂浮的散尘让马蹄踏过的地方留下明显的痕迹,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与远处不知名的虫声谱成夏日间独特的乐曲。马蹄落在青石板上, 离喧闹的城中越来越远,到后来落在土地上沉闷的声音表明这一行人到了远郊。驾着马从官道行至凤凰山脚下,一路上烟尘飞舞,路旁的树在这盛夏时节像最坚定的军士一般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在马蹄声的掩映下,苏泽适也是离得近了才听见各家少爷小姐们笑闹的声音,这个时候,下人们也都知情识趣地离远了些,免得被自家少爷小姐们怪罪。下了马自有小厮过来牵走,摸了摸黑云的马头,苏泽适忍不住交代一句,“喂饱些,黑云性子烈,要是不行将它套在外面也可。”黑云是苏泽适十岁生辰时安国侯送给他的生辰礼,精心喂养到现在, 感情很深。在不甚精通养马的宁朝, 哪怕是安国侯要找一批真正的好马也不容易, 是以苏泽适更加珍惜。秦明婉将缰绳交给小厮, 笑道:“既然你们世子都交代了, 那就把我的白云跟他的黑云放在一处吧”, 又搞怪地眯眼,“可不许偏心。”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凤凰山就是适表哥的产业。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读书习武都厉害,还能腾出精力弄这些,不过他开发了私人马场之后可谓是一掷千金毫无压力, 秦明婉也难免羡慕。看到他们,远处的几人走了过来。隔老远礼亲王世子就开始喊,“泽适,还跟你的马黏糊呢,差不多就过来,咱们约好了住一晚的。”宁朝皇室姓齐,礼亲王世子名齐允和。自小时候与苏泽适打过架之后,他便一直与苏泽适不太对付,很神奇的是,苏泽适召集的活动哪次都有他。从刚开始的不请自来,到后面苏泽适主动邀请他。苏泽适知道他来肯定又要找他比这比那,也不知道他每次都被按在地上摩擦有什么趣味,关键还越挫越勇,都懒得跟他计较。既然有他来,今天的人肯定又是分为两派,对苏泽适来说倒是更为有趣些。凤凰山的确是他的,不过这也就几个比较亲近的人知道,别人就算听到点风声也只以为是安国侯或者长公主的产业,完全不会想到他九岁时便有魄力投入近千两银子。钱财不论在任何地方都是很重要的,苏泽适很清楚,既然宁朝对武官重视不够,那么未来他所受到的阻力将会更多,所以他一摸熟朝中局势和京城的状况后便着手挣钱。从早先的一个成衣铺子到后面的书肆酒楼,苏泽适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也算是小有家财了。不过也不能将功劳完全算在他头上,毕竟他尚且年少,长公主帮他找了掌柜的和伙计,时不时还帮他震慑一番。苏泽适多是出主意和下决定,掌控大局。连他都没想到,长公主和安国侯真能对他如何支配银子毫不干涉,哪怕当初他要投入建成凤凰山的时候大多都是说摊子摆得太大,到最后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也只是让他考虑清楚,之后再未干涉。尽管心里知道他们是想历练他一番,这样的魄力还是让苏泽适感动。毕竟,他手中的资产上万两,哪怕是对于侯府来说也不是可以白白打水漂的。好在今天凤凰山创造的收益向他们证明了他当初的决定没有错,现在他完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了。实际上苏泽适也不清楚皇帝外公有没有查过他,毕竟他父亲安国侯掌握的军队哪怕是对皇室来说也有威胁。他愿意相信人性的善良,却从来不会赌人性。好在,占着年纪小的便宜,他准备的后手并不容易暴露。只希望,一切都好。按下心中的思绪,苏泽适转向冲他打招呼的朋友们。今日来的多是武将子弟,武将家的女儿相比文官家的还是自在些,就比如今日就有带着姐姐妹妹的。不过也就是相比起来而已,能出来的都是还未及笄的,到底松快不了几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泽适稳稳地打入了武将家继承人的圈子,甚至还压下了比他年长一些的世子成了领头羊,大家有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他商量。秦明婉见男孩子们凑在一块了,自然跟着闺中好友走了。见她回头,定远将军家的李柔儿调笑道:“就这么舍不得啊,那你过去,你适表哥肯定也舍不得你呐。”别看小姐们都才十二三岁,该懂的早就懂了。这些年秦明婉和苏泽适走得近,早就被她们看成了一对。秦明婉闹了个大红脸,追上去就要挠人,“说什么呢,不知羞,小心我告诉谢家大少爷去。”李柔儿就快说亲了,似乎李谢两家都有意,这次也算是她最自由的时候了,说亲了自然没那么自由,何况谢家还是翰林之家,规矩更严。想到这里,秦明婉有些失神。别人都爱开她和适表哥的玩笑,可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得偿所愿。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世人为什么对女子的要求更为严苛。她从适表哥嘴里知道的却是女儿家更需娇养,所以他总是让着他。金钗之年的女儿家,前程未定,对于未来是担忧与期待并存。小小的眉头皱起来,额前的发微微颤动,偶尔扫过鸦羽一般的睫毛,让少女含情的眼神明明灭灭,似有一层薄纱盖在外面,等待着她期翼的人儿揭开,探索深深的少女情思。只可惜这样隽永的一幕很快被围过来的小姐们打断了,忽略心中的那点惆怅,秦明婉很快与姐妹们闹成一团。今日过来的都算得上熟人,自然没有那么多你来我往的算计,何况秦明婉性子一贯爽朗,一般都不会惹人厌烦,玩起来自是开心。这边苏泽适状似无意地扫过小姑娘她们,发现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放心地参与男孩子们的话题。齐允和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发现他的动作很有气势地瞪了他一眼,“苏泽适,娘们家家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下去跑马吗,你可好好养精蓄锐,输了可没地方哭。”一番话惹得众人笑起来,他转来转去地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输归输,至少我有那个输了再爬起来的勇气吧,要不你们来?”面对一个个躲闪的眼神,他还得意起来了,“看吧,没人敢。皇祖父说了,只要我赢了他养的马就送我一匹,到时候看你们羡不羡慕。”看着洋洋得意的人,苏泽适无数次觉得他会单身一辈子。听他说的什么话,要是给婉婉知道了铁定骂他。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虽说齐允和是二皇子的儿子,但几年前二皇子便已去了封地,他们也就保持着书信联系。这次他回来还是因为皇上下了诏书,令礼亲王将儿子送回来,理由是他“欲享天伦之乐”,一时间苏泽适也没有看懂皇帝的意图。好在每年齐允和也会回来住一两个月,不算陌生,以他的智商在京城翻不出什么花来。苏泽适时刻提醒自己要小心,他身在皇室,还是一个江山并不稳固的皇室,可不得小心着点。二皇子今年二十有六,足足比他太子舅舅大了十多岁,说他完全没有野心肯定不可能,那他们天然支持太子的人就得从蛛丝马迹中掌握对方的动向。他可不希望到时候外族来犯反到被宁朝的人捅了刀子。此时正值中午,显然不适合户外活动,所以众人去了室内。渐渐的,苏泽适身边的人就变成了秦肃,也就是秦明婉的哥哥。秦肃环视周围,压低了声音问苏泽适,“最近听到风声,你爹要去西边了是吗?”闻言,苏泽适警觉地抬头,倒不是怀疑秦肃,他们两家联系紧密,没必要坑他。确定没人听到后才说,“这里不是谈这些的地方,有机会咱们再说”,注意到齐允和回头,苏泽适摆正头颅,“我的黑云倒是可以配种了,但早先便与婉儿说好了,她的白云又是跟我的黑云一个品种的,更易保持血脉的纯净。”能成为武宁侯世子,秦肃自然也不是蠢货,很快反应过来,语气难掩失望,“你的黑云可惹得我眼红了一阵,真不考虑多配些?你的马场不是那么多马吗,哪怕是再生出一匹宝马也是赚了。”他是真的失望,苏泽适的马是几年前安国侯从战场上给他带回来的,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他们都不缺银子,就指着他的黑云长大了配种呢,没想到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