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心也跟着摇晃起来,突然很想喝一点碳酸饮料。他想起来刚刚扔掉的那张传单,清甜桃汁气泡水,听起来好适合缪惟。啊,有点想邀请她。怎么说呢?像电视剧里面那样“既然觉得抱歉,就陪我喝杯水吧?”啧啧啧啧啧啧啧,道德绑架!要不然,直接说“桃汁气泡水,初夏清凉饮品,一起尝尝?”你妈的,像极了卖货的。艹,好不容易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黎昭你给老子争点气啊!真男人就别来别别扭扭这一套!“我好渴。”他果敢的结局就是一不留神蹦了句最脑残的出来。脱口而出那一瞬间黎昭想给自己一巴掌,但还是努力镇静下来,看向缪惟说:“想喝桃汁气泡水吗?”其实这情景并没他想象中那么窒息。在缪惟看来,这就是一个挺帅的男生说了一句很自然的话。缪惟站定了,指向斜对面说:“那家店吗?”绝了,黎昭又开心了,命中注定,那家店居然就在这儿!门口放了个很显眼的招牌,大大几个桃汁气泡水的字。好样的。他故作冷静地点点头:“看着还不错。”“走吧。”缪惟往那边走去,黎昭跟在后头心里乐开了花。十分钟后,黎昭咬着吸管闷闷不乐地走了出来。无语,居然是外带,压根儿没有对坐着聊天的条件!诅咒你们这家小破店立马儿倒闭。两人继续往手机专卖店走。缪惟忽地转头对他说了一句:“很好喝诶。”她眼里染着几分喜悦,目光柔和地看向了黎昭。像一阵风吹开了头发,清凉、畅快的呼吸回归他的身体。黎昭又自作主张地原谅了这家店,祝你们开业大吉。在专卖店问好价格,缪惟把钱转给了他。这回黎昭耍了点小心机,没给支付宝账号,走的微信转账,现在他跟缪惟是微信好友了!事情解决了,很自然就到了分别的时刻。缪惟礼节性地问了一句:“你到这边来是有事情要做吗?”黎昭顿时想起来了,他还没吃饭呢!怪不得刚刚喝气泡水的时候觉得胃里有点空,都差不多七点了。大少爷还从没饿过肚子。他没精打采地问了句:“你知道阿婆米线在哪儿吗?我想来吃米线的,找半天没找着。”缪惟笑出了声。“笑……笑什么啊?”黎昭一阵心虚,该不会缪惟觉得他特贪吃吧?缪惟乐了一通才停下来。她就只是觉得黎昭刚刚那表情像极了小区地下的流浪猫,可怜巴巴的,又很乖巧。“你下错地方了。这儿是学校后门,阿婆米线在南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你直接进学校,然后从南门出去很快就找到了。”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具体,于是接了一句:“找不到再给我发微信。”必须找不到!必须找不到!黎昭登地亮起眼睛,点了点头。“那就,”缪惟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学校见。”“学校见。”黎昭做了个很潇洒的摇手动作。看着缪惟走远后,黎昭火速拿出屏幕摔得稀烂的手机,在群里艾特江望:好兄弟,你就是我的幸运星!江望秒回:吃着了?黎昭:我还没到地儿。但我的心灵先爽了!江望:……方寻:刚刚打电话到一半你怎么挂了?黎昭:我手机摔烂了,现在屏幕都是花的,今晚网购一个新的。他没好意思当着缪惟的面儿就买新手机,只在那儿问了换屏幕的价格。凑热闹精杜瑞火速赶来:哦,原来你的心灵爽了就是屏幕开花。黎昭现在美不滋的,说话都一股儿嘚瑟劲儿:你管我?我现在出发去吃米线了。杜瑞正打算说点什么,下一秒,就看见方寻发了条消息:你现在别去了,阿婆米线一般六点半就关门了。他速度戳方寻:快撤回快撤回!在杜瑞撺掇下,方寻撤回了消息,等黎昭再睁大眼睛在他那儿碎片晃眼睛的屏幕上看时,群里就剩下了另外几人的哔哔,表示并不关心他吃什么。现在没人理他了。可恶。黎昭决定了,才不告诉他们今天自己遇到了谁。哼,等我第一个悄悄咪咪脱单了再来嘲讽你们这几个单身狗。半个路痴黎昭终于到了地方时,只看见一个紧闭的大门,苦涩地打开手机,发现兄弟们总算又来关怀他了。江望:吃着了没?黎昭:妈的,关门了。杜瑞: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方寻:哈哈哈哈。江望:哈哈哈哈哈哈,六点半人家就关门了傻子!黎昭一阵暴怒:你们几个狗东西就拿着手机看戏呢!杜瑞:乖,快点吃点别的去啊,别饿坏了我的小昭哥哥,人家心疼死了。林严延学习完终于上线:我错过了什么?黎昭欲哭无泪:他们欺负我。林严延遗憾:我居然被迫做了回好人。黎昭事儿逼起来:快给爷推荐点好吃的,半天没吃东西胃里难受,要不伤胃的,但是口感要好,没辣椒不行,重油重盐也不要,伤皮肤。方寻还是善良,告诉他:你去阿婆米线旁边那家店吧。黎昭一看,那是家甜品店啊?他半信半疑地走进去,看了看菜单,真有你的,满足要求了。招牌产品:花椒冰淇淋。黎昭笑个半死,在群里问:这玩意儿真能吃?方寻:你尝尝,味道很销魂。天黑了,路灯全都亮了起来,黎昭拿着一盒花椒冰淇淋,随便走进了一家面馆。等待牛肉面做好的时间里,他点开微信去看缪惟的朋友圈。那里头动态并不多,可黎昭满怀激动。真是有够傻气的。手机摔烂了,现在还饥肠辘辘的,他怎么就这么快乐呢?好像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作者有话要说:副cp内容不会太多哈,我不会写得很具体,下一章就转回主cp了。(花椒冰淇淋我吃过一次,太销魂了太销魂了!)第36章这种轻快、明亮的心情一直持续着,但黎昭也没有贸然联系缪惟。虽然很明白自己这种喜欢,但没必要表露得太快。天才,他这样想自己,恋爱的天才。“天才”少年黎昭在感情上不能说多顺利,但心态好得令人吃惊,很快就在自己的单恋里陶醉起来,而方寻,明明占尽了所有优势,还看不透自己的心意。晚上十一点,他修完图,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今天下午的情绪起伏过于大,缓过来后脑子里就有了一阵的空白。他好像已经把那个问题解决掉了,就心安理得地轻松了好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去想。现在到了快睡觉的时刻,夜晚又把感性的那一部分他激活,他蓦地想起了林瓒的眼泪。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哭。虽然林瓒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情绪激烈起来,红着眼的样子被他见了好几次,但那些温热的泪水就那么从他的脸颊上滑落,霎时在方寻心里掀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波澜。那颗总漂漂亮亮地在笑时闪动的小痣,也被眼泪打得湿漉漉的,他想用手指去拭干。后来他从林瓒家里出来时,林瓒还笑着跟他说再见,像根本没哭过一样,差点让方寻也忘了。但怎么忘得掉?此时此刻,沁凉的风像水波一般从窗户外边流淌过来,把他整个儿围绕,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林瓒那张被眼泪打湿的脸。方寻觉得胸腔里不可控制地溢出了什么东西,他的心跳动得很慢,在难过与柔情之中弹出慢板的节奏,于是就在思绪里越深地陷了进去。他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给林瓒发了消息:你睡了吗?林瓒应该正拿着手机,不到一秒就回复:还没,怎么了?遥隔几十公里,但消息一经信号传递,他那张潮湿的、鼻尖哭红的脸就更清晰地出现在方寻的脑海。方寻说:今晚用热毛巾敷一下眼睛,不然可能会肿。林瓒觉得有点难为情:并不会肿。我就只哭了两秒,两秒!方寻轻轻地笑,拨了电话过去。“干嘛?”林瓒感到意外,又有着说不出的隐秘的欢喜。方寻说:“一秒都嫌多。”林瓒低下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去抠着桌子的边缘,脸又没出息地红了起来:“没事。我当时没忍住而已,没关系。”“对不起,我不该问那个问题的。”方寻道歉,下午没说,现在要补这样一句话。但要不是因为那个问题,大概林瓒也不会这么快明白自己对方寻的感情了,他不记恨这个,闷声再说了一遍:“没关系。”要说的都说完了,两个人陷进一阵沉默里,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握紧电话又舍不得挂。林瓒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冲动。他知道自己喜欢方寻了,然后呢?方寻会怎么看待他的情愫呢?会厌恶吗?还是也许不会太讨厌呢?林瓒实在害怕到时候连朋友也没得做。不过他的心有着几分侥幸,他想,大概在方寻心里他也是特别的?男生之间亲密举动不算什么,但互相搂着睡至天明,绝对不是任何朋友都可以这样的。回忆一下他们之间的相处细节,林瓒也找到很多心动的痕迹,那他心动的时候,方寻在想什么?有没有某一刻,他们同时被那只甜蜜的蝴蝶亲吻着呢?在昏昏然、晕眩的氛围里,他们有没有把对方的眼睛当做生命唯一清凉的泉眼?林瓒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纠结着。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一会儿又怀疑那不过是错觉。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就听到方寻的声音:“我是不是第一个把你弄哭的人啊?”眨眼之间就像有闪着光的碎片飞进了眼睛里,林瓒听着他用好奇、隐忍、总之是古里古怪的语气问出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这……这问题好微妙。他既是惊讶,又不知怎么觉得很开心。“我没有被谁弄哭。”林瓒说不出太柔弱的话,但心底又默认,当时的确因为方寻而哭泣。方寻不怎么满意这答案,蹙了蹙眉,本能又让他追加了一句:“不许说谎。”他妈的,这类似命令一般的口吻令林瓒的心陡地战栗起来。从骨头里泛起细密的、令人柔软的麻醉剂,他昏头昏脑,咬着嘴唇说:“你是傻逼。”方寻被这句话取悦了,放低了声音:“那是这个傻逼弄哭你了?”林瓒的心猛烈地跳着,正如狂风骤雨,只是没有凉意,像夏季的闷热的夜晚,玻璃窗外树木乱摇,风大得骇人,屋子里的他热得快要化掉。这对话诡异得很,好像电波并不存在,他们面对面地谈着话。看不见彼此的脸,那种神秘的、缠绵的氛围却因此更浓烈,更私密。“嗯。”他只有承认,他笨蛋一个,被方寻弄哭,又被方寻逗笑。喜欢他,情绪总被他左右。他独自诚挚着,方寻却已经魔怔了。就因为他一遍遍去否定自己的本能,始终不敢信任爱情,所以迟迟触摸不到真相。那种感情蓄积到一定程度,即将触底反弹,他却半点察觉不到危险。他这么地爱捉弄林瓒,爱在他那里获得占有欲的满足,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绝不会对另一个人说出的话,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吗?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林瓒激起天性里的强横、痞性,还自欺欺人地把这种心动和不受控制当做是身体的异状,病态和疲累的表现。只有睡眠在不经意间打破他的自以为是,粉碎一切假象。云朵一般的酣眠之中,他闭合的双眼上跳动着湿红的光线,反反复复地播放荒诞的、张力十足的画面。理智尚存的幻境里,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欣赏林瓒的那份天真,并决心要保护他,像保护方选一样。那他如何解释这种不合时宜的兴奋?他的身体激动得快要炸开,一条隐秘的内部的线紧紧绷着,串联他的头脑和他的手脚,中间系着代表欲望的器官,那玩意儿不停涨大,玩弄着这根脆弱的线。可怕的力量!这线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眼前的林瓒哭泣着,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下去,闪烁着,可怜得要命。而方寻在干什么?他呼吸收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凝视他的泪水,凝视那些碎开的情/欲之花。他的喉结慢慢地滚动,像一滴岩石上的水,同那些眼泪一齐砸下,在心中黑暗的那池潭水里砸出“滴答”的声响。“你在为了我哭,是吗?”他在梦里这样问。又听到现实里林瓒那句轻轻的回答:“嗯。”他也顾不上分清哪一刻意识清醒着,浅层的、深层的意识在梦里相遇、碰撞,总归是彻彻底底把他的想法给暴露了。“很痛?”他状似温柔地再问了一句,吻上那颗痣。林瓒摇了摇头,他又要故意把他弄痛,扳着他的下巴,蛮不讲理地低声说:“你以后,只准为了我哭。”不对不对,谁在说话?他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限了。他在害怕,想逃开,想远离这个画面。他的眼皮不安地跳动着,竭力要睁开。这时,一面巨大的镜子立起来,方寻困惑地抬起眼睛,看向那里面的镜子,但他看到一个极度陌生的自己。镜子里,他搂着一个男人,迷恋地亲吻着那人的头发。接着,那个他自己也抬起眼睛,轻蔑地、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整个梦境被降下几十度的温度,他被冻得哆嗦,猛地睁开眼。被子里还是一片高热,方寻却冷得出奇,他身上全是凉透了的汗,如同在水里过了一遍。窗外凉风阵阵,泛青的天空中,启明星正亮。屋子里灰蒙蒙的,无数个灰色的、白色的点仿佛在虚空中跳动。方寻脑子里混沌着,他什么也思考不了,麻木地闭上了眼睛。七点钟的时候,姜悦来敲门了:“小寻,你怎么还没起,上学要迟到了。”方寻只觉得焦渴,手也抬不起来,嗓子嘶哑:“帮我请假,妈。”姜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拿来钥匙开了门,着急地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先帮我请假吧。”方寻再度闭上眼。姜悦吓了一大跳:“好好好,妈妈给你请假,我们赶紧去医院。”“不去医院。”方寻声音微弱,却坚持着说,“吃点退烧药就好了。”他的思绪很轻,飘忽着,却很清楚地憎恨起自己来。他看到林瓒哭,不去哄他,反而觉得他哭得令人心动。他怎么这么无耻啊。第37章方寻的身体向来不错,这次烧得却厉害,吃了药以后一整天都没降下温度。他浑身都没力气,只想睡觉,但姜悦害怕他烧出什么毛病,不容分说地带着他出了门。到医院时差不多九点了,输液大厅里人不多,他靠着冰凉的椅背,身上盖着姜悦带来的小毛毯。姜悦给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毛毯都绕过了他的脖子,两角塞在背后。他觉得自己看上去肯定有点好笑。隔壁坐着对小情侣,女孩儿在输液,头靠在男友肩上,手被他握在手里暖着。方寻不时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你脸好红。”“发烧了当然红呀。”“好生气,你对着我都没有这么脸红过!”“你怎么这种醋都吃呀。”“就吃,该死的病毒快滚快滚。”方寻轻轻笑了下。女孩子很敏锐,意识到被人听到了,羞得要命,看了方寻一眼后赶紧把脸埋进男朋友肩膀里,没输液的那只手在他胸膛上砸了砸。男生搂住她,边笑边温柔地哄着:“没事啦。”姜悦走到茶水间去帮他接热水了,这会儿不在,方寻不知不觉心底有点酸涩。他埋下头,把半张脸也埋进毛毯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怎么会做那种梦?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片段。林瓒醉酒后趴在他肩头唱歌,林瓒那只拿着香水瓶的手,林瓒看着他说“我们试着去多理解对方”,林瓒因为他掉了眼泪……问题难道是出在那些眼泪上面吗?太下流了。梦里面的每一个姿势,每一句话,都下流得让人难以接受。一连打了三天点滴,方寻才好起来。但他的心总蒙着层阴翳,为了那个梦而心神不宁。林瓒打电话来时,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控制不住地慌张起来,一阵心虚。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怎么去面对林瓒。“喂。”他的声音显得低缓。林瓒却很急切地说着:“你怎么发烧了,好点了吗?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今天碰上小选了,我还不知道这事。”“我没事,已经好了。”方寻对林瓒感到愧疚,怎么也要为自己胡乱的意/淫而忏悔,但他一听到林瓒的声音又不太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怕他听出异状,便刻意冷淡了几分。有些东西开了条口子,就再也缝合不回去了。林瓒声音变得没那么激动了,再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啊?”连这几天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也没回复。“怕你担心。”方寻听出他的几分委屈,很快说道,“我已经好了,没事的。”“我来看看你吧,你在医院还是在家?”方寻现在甚至有点害怕见到他,说:“已经全好了,不用担心。”可能他言语间的躲闪太明显,林瓒沉默了一会儿,再说了句:“行。”电话挂断了。方寻握着手机,眉间慢慢蹙紧。愧疚感和自我厌恶感不停地加深,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个陌生的自己。虽然处在青春躁动期,但他一直不怎么有那方面的需求。看过的片屈指可数,也从来没对什么人有过越轨的想法,怎么偏偏就……艹。他丢开手机,把头埋进胳膊里。而且,刚刚林瓒好像生气了。换谁谁不生气?特意打电话关心一个人的病情,那人却冷冷淡淡的,好像自己的关心十分多余,一定很气。他肯定要气得红眼,说完“行”以后就把手机一扔,再狠狠砸一下沙发。方寻想到一半觉得他有点可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跑偏以后又涌起恐惧的情绪。他越来越频繁地觉得林瓒可爱了。每一次林瓒朝他跑来,他都像浮在云端,身体轻软愉悦。而他也总是渴望着林瓒到他身边来。他想,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眼前就让我开心,我却这样地在肖想他。我真的,太恶心了。最恶心的是,那晚做了梦以后,他的身体却记住了那种滋味,此后几个夜晚,他都在梦里重复着那样的行为。白天,他巴不得把自己揍一顿,愤恨地告诉自己别他妈再想了。夜里,最深最直白的欲望全都跳出来,狂欢着,凶神恶煞地揭示着他有多少肮脏的、真实的想法。他越想要克制、隐忍,梦里那个陌生的方寻就越要他看到他实际上到底有多疯狂。方寻快要受不了了。连杜瑞都忍不住在课间休息时对他说:“寻哥,节制一下,你才刚退烧呢。你看你这黑眼圈,这脸色,啧。”方寻一把抓住他,让他凑近来,咬牙切齿地问:“我总想看人哭,是什么毛病?”杜瑞一脸惊讶,隔半天嘿嘿笑着说:“变态啊你。”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方寻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放开杜瑞,轻描淡写地笑骂了一句。心头却难受得厉害。果然是变态。梦里面,林瓒都哭成什么样了,他还那么兴奋。每个夜晚,都要欣赏他的眼泪。那些不为人知的倾向,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罪恶的念头,就在见过了林瓒的眼泪以后,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眨眼便到了周末,是方寻跟客人约好拍摄的日子,他原本想让林瓒过来帮忙的,就可以两个人待在一块儿。但现在他是根本没脸见林瓒,就一个人带着相机和灯出了门。民宿里环境很好,光线也不错。方寻自己请了一个造型师来给客人做头发、化妆,开拍前他就坐在一旁等。那个叫元元的顾客长得挺美,造型师一边给她化妆一边夸她皮肤好,她就弯着眼睛笑。但她的目光总落在方寻身上,一直跟他东拉西扯地聊天。方寻这一周心情都不是很好,听她讲话听得烦闷难当,但心里又清楚这只是迁怒,强行忍了下去。只是元元实在是个话多的女生,又知道自己漂亮,见惯了旁人对美女的宽容,那种眉飞色舞的劲儿怎么都让方寻有点吃不消。妆化好了,造型师在帮她做头发,她就托着腮问方寻:“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方寻冷淡地将目光瞥向窗外,说:“没有。”元元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回头对造型师说:“这么帅也没有女朋友呢,我顿时心里平衡了。”造型师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让她别乱动,又故意用带点生气的口吻说:“你平衡什么呀?我看就是你们眼光太高。”元元毫不掩饰地看向方寻:“可能是吧,我眼光是还挺高的。”方寻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元元也没气馁,一个劲儿跟方寻搭着话,私人问题见他不愿意多说,又提起摄影上的事情。她应该关注方寻有很久了,对他很多片子都非常熟悉,哪些细节都说得出来,又一脸崇拜。这样子的客人,尽管方寻不是很能招架得住,还是没办法对她说出太冷漠的话。造型做好后,造型师便先离开,准备开拍了元元才告诉方寻她要换一下衣服。方寻看着她身上那条崭新的碎花裙:“不穿这个吗?”元元笑起来,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阳光里投下影子,脸颊上红的不只是腮红:“我带了专门拍摄的衣服来啊。”方寻只细微地皱了下眉,说:“那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蹭乱了妆和发型。”“知道啦。”她提起自己的袋子轻快地进了卫生间。她也没带朋友一起来,又约在民宿里,方寻一时间有点懊恼,刚刚应该让造型师多呆一会儿的,还可以避避嫌。虽然这听上去很可笑,但等她出来后方寻松了口气。她换成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裙,不怎么暴露。开拍了,她先坐到钢琴旁边,随意地弹了几下。她不怎么畏惧镜头,表现得还算自然,拍得挺顺利。接下来又换了几个地方,方寻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专注起来,话不多,只引导她做出更漂亮的姿势。一个小时之后,元元到床上坐下,喘了口气:“啊,没想到拍照这么累。”方寻笑了下,没出声,翻看起相机里的照片。“诶也让我看看呀!”元元不满地叫他,冲他招了招手。方寻看着那张床,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立在床边给她看。他个子高,元元又坐着,都不怎么方便看,她撅了撅嘴:“你怎么这样啊!”没等方寻倾下/身体给她看,她就自己跪坐了起来,自发地揽住方寻的一只胳膊,嘟囔着:“刚才那样我怎么看嘛。”方寻下意识躲了一下,元元却拉住了他,催促着:“翻下一张好不好。”方寻耐着性子给她看着照片,她看着照片兴奋起来,又夸起方寻:“这是我吗?你好会拍啊。我的妈,我好好看啊。”方寻一张张翻得很慢,再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等下再拍摄的时候可以改进一下。元元摇起头:“太好看啦,不需要改。”方寻正要说“那我们继续吧”就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手臂,在那上面蹭了蹭。他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像触电似的,猛地甩开了元元:“对不起!”元元瞥了他一眼,才又慢慢地笑了起来,她唇形偏长,笑起来拉成一条弯弯的线。涂了口红的鲜艳的嘴唇再张开:“拍照半天不累吗?”方寻不是读不懂暗示,但他情愿自己没懂。“我只会拍照。”元元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她半躺在床上,晃了晃左脚:“不是吧?”她倒也不像之前表现得那么好脾气,直白地嘲讽着:“处/男?还是,只跟喜欢的人做?”方寻别过眼睛:“关你什么事。”“行吧。”元元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只是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自以为善良地给出劝告,“小朋友,你以后就知道,男人不是那么清高的动物。”没等方寻再说什么,她冷冰冰地扔了一句:“出去,我要穿内衣。”艹。方寻闭上眼,转过去抓起灯架就往外走。他走得很急,还撞上了钢琴的一角,腿被撞得火辣辣地疼。元元又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讥讽似的冷笑。他一路下了楼,在木质楼梯上踏出咯吱咯吱的剧烈的响声,匆匆出了民宿。一出门,他就立刻点开跟元元的微信界面,把之前的定金转回给她。艹。他又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整个人好像给泼了一层黏腻的胶水,糊在身上难受到要命,但怎么也挣不开。他又立刻抓起相机,把之前拍的照片删了个精光,一想到拍摄时她竟然没……艹你妈的。方寻在路上胡乱地走着,灯架子就那么扛着,灯也没关,相机也还挂在脖子上,重得很,他却没反应似的。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走过斑马线,到了对面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把灯关了,再把灯才从三脚架上拆下来,把东西收好了放进包里。他站在原地整整十分钟。这时候是下午四点,阳光还很毒辣,在他背上和后颈上不留情地照射着。在灼热的天气里,他的心同样滚烫,有点恶心,受到的冲击也不小。但是,这跟对待林瓒的那种冲动截然不同。他面对诱惑,心慌意乱,可丝毫没有想要对着这诱惑低头。这种诱惑像条毒蛇,拥有着美丽的花纹、艳丽的蛇信子,刺激着感官,却只让他想逃。林瓒一点没诱惑他。他只要笑一笑,哭一哭,方寻就走不动路了,心甘情愿地沉溺、放纵。这是为什么?方寻猛地站直了,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瓒发微信:你在哪?隔了好一会儿林瓒才回复他:在补习,怎么了?方寻立刻回复:补习班在哪儿?林瓒给他发了一个位置,又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方寻仰起脸,让太阳也完全照在他的脸上,直到完成了这一奇怪的仪式,他才低下头,不顾眼花打着字:特别想见你。下了车,方寻径直走向那幢老楼的电梯,用手指按了电键,补习班在二楼,但他等不及走路了。他觉得他的头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观点,它们彼此对立、冲撞,吵了个没完没了。他暗暗捏紧了手,尽管上次电话后他们已经没再联系,关系闹得有些僵,但现在想要见到林瓒的心情半分不减,他实在太过想念林瓒的气味、温度。“方寻。”电梯刚到,林瓒却出声叫住了他。他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站在楼梯间的出口,背对着他。方寻定了几秒,没有立刻转身。林瓒再叫了他一声:“方寻?”方寻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没有停顿,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向着他走去。“方寻。”林瓒再叫了他一遍,却被一下子拉住了手腕,往里面走了好几步。楼梯间里的灯是声控的,这时忽地亮起来。方寻紧紧地拉着林瓒的手,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还是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