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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2(1 / 1)

定安稍一怔。少年正执笔在写着什么,似是听到她们脚步声,他不紧不慢停下笔,抬眼看来。真好看啊。定安一时语塞,平日夫子教导过的词一句也想不来,只觉得眼前这人比她母妃还要好看。静竹也难得愣了下。“殿下。”谢司白并未行大礼,仅仅是客气地唤了她一声。定安被他看着,不知怎的有种异样压迫感,下意识往静竹身后躲了躲。谢司白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小姑娘许是母丧,打扮得很是素净,看不出一点帝姬的派头。模样倒是生得好,玉雕粉琢,真真地惹人怜爱。宫里几个得宠的帝姬谢司白因着公务都见过,平心而论,单是相貌,都比不过这一个,可惜将养得胆小懦弱,上不得台面。谢司白道:“递手牌来的岂不是帝姬?缘何这样怕我?”定安不想被对方小看了去。她强迫自己松开攥着静竹衣衫的手,上前效仿夫子拜见名士时的样子,盈盈一摆朝他作揖,只她年岁尚小,做起这动作滑稽可笑,只让人觉着可爱。“谢公子。”她学着其他人这样叫他。谢司白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他存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帝姬有何事定要见我一面?”定安嗫喏。谢司白年岁不算大,笑容清浅,一派的温润如玉,她却莫名感到压抑。定安强迫自己定下心神,磕磕绊绊把先时陈妃告给她的话讲给谢司白。谢司白略一扬眉,似笑非笑:“陈妃娘娘怕是要所托非人了。我远离宫闱,青云轩又自来与世无争,何谈什么打点人买通消息。”定安原以为按照陈妃说的去做即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手足无措,看了眼身后的静竹,静竹也是没了主意。“可是,母妃……”“帝姬。”谢司白打断了她。定安怔了一怔,重新抬眼看去,那谢司白早已敛了笑,漆黑眼眸静静望着她,其间深不可测。定安稍有些不寒而栗。“陈妃娘娘于我有旧恩不假。”他道,“可我已尽数还了她,如今我与娘娘两不相欠。若帝姬执意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只是……”他一顿,定安被他看得慌了神,不觉后退一步。谢司白笑了,在火光映衬下眸中潋滟,美的仿似摄人心魂的妖物。“只是帝姬可有想好,要用什么来还?”他道。第4章 、04定安眨了眨眼睛,想起陈妃的话,糯声道:“我母妃留了银两给我……可行?”谢司白委实被她这话逗笑了。这次的笑与先前大不相同,眉眼间皆是笑意,隐约竟晃见些许温和,如云破月般。定安看得一怔。“你若承情,日后做我的弟子,以先生称我,我护你在宫中周全,你可愿意?”他没再称她帝姬。定安回过神来,一时没明白他话中深意。她转头看了眼静竹,不知所措。谢司白在旁看着,笑意盈盈,也不出声催促。静竹也是踌躇不定。谢司白虽看着年岁比她还小些,周身气度却是不可相提并论。静竹只觉这人难以估量,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帝姬想好了?”他问。定安懵懂无知,只怔怔地点了下头。谢司白似是早料到她的回答,没有多少意外。他望向定安:“我这里有约法三章,你须得记好,如有违背,今日我所说的话皆不作数。”“公……先生请讲。”“第一,你只可入夜来见我。”灯火跃动,映在他漆黑眸中,“第二,平日若是见到我,你只当不认识。”定安一一记下,见他迟迟不说第三个,她按捺不住,先问出口:“……第三呢?”“第三。”谢司白垂下眼睫,收敛了笑意,“凡事你不可问我为何。”定安一头雾水。这算哪门子规矩。谢司白抬眼,眸中早已是一片空寂,什么也看不出来:“记好了?”定安迟疑着应声:“……记好了。”谢司白笑了下,从案上取下一本册子,交由定安。“我既为你先生,日后见面便不以帝姬称你。”说着,他一顿,“你小字定安?”定安应了是。“那我唤你定安。”这两个字由着他说出来,不知怎么的,比旁人好听百倍。“你习过字了?”谢司白又问。定安点头:“在国礼院与夫子习的。”大魏自来设有国礼院和国子监。皇子帝姬均在国礼院授课。“这册子你回去抄十遍。”谢司白道,“不可假手他人,定要亲为。五日为限,你抄好自有人来取。”定安愣了下,刚要问“为何”,话到嘴边才想起他方才说过的第三条。“可是……”定安看着那册子,有点犯难,“若是我完不成如何?”谢司白风轻云淡:“真有心不会完不成。”定安愁眉苦脸,谢司白没管她。交代完这些事,他道:“夜深了,帝姬请回吧。”定安按原路折返,还是先前送她的内侍来接她。内侍道:“小人名叫吴用,帝姬若是有事寻小人,到景轩门说一声即是。”定安稀奇:“无用?”吴用嘿嘿一笑:“公子取的,不是有句话叫‘无用大用’吗?”早过了夜禁的时间,回去的路上却出奇安静。静竹心惊胆战,生怕遇见巡夜的御前门侍卫,结果一直到景轩门,路上均空无一人。等从后门回到含章殿,静竹才松了口气。守夜的两个小宫女在门口,皆是静竹心腹。定安先进了殿中,静竹留在外头,细细问过殿中情况才放心。其实陈妃既死,留下定安没什么威胁,应当也不会有人时刻盯着含章殿的动向。静竹不过是先时跟在陈妃身边,谨慎惯了。定安翻着谢司白给她的册子。上面大半是她不认识的字,笔画又繁复,她不知道有什么必要须得抄十遍。静竹备了些宵夜进来,是些易克化的吃食,可惜定安没什么胃口。静竹替她挑了挑灯芯,放下剔子,方问她:“殿下觉得,那位谢小公子……”说到一半停住了。定安抬眸,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澈干净,不染杂尘:“什么?”静竹说不上来。单论他认帝姬为弟子这事,胆大妄为,简直是闻所未闻。可由他做来,反倒令人议论不出什么好歹,自然的仿佛从来如此。也不知陈妃娘娘定下的这一步路,到底是对是错。静竹叹了声:“没什么。”静竹在外殿守着定安睡了一夜。第二天赶早起来忙活,含章殿除了几个还过得去的,剩下个顶个爱偷懒。毕竟含章殿现在这光景,没有油水可捞,向上的心思淡了,自然就得过且过。静竹忙着让他们洒扫尘除,到了该伺候帝姬起身的时辰,小宫女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静,静竹姑姑。”静竹蹙眉:“何事慌慌张张的?”小宫女知晓静竹素来不喜人失态,略略调整好呼吸,才答复:“有位掌事公公在外求见。”“掌事公公?”静竹狐疑。“说是尚膳监的掌事公公。”小宫女说完,畏缩一下,“不会是为着先前那事来的吧?说来也是他们先不占理的。”静竹道:“那倒不至于。”底下人小打小闹而已,这样有身份的人不会不顾体面。怕就怕是静妃授意而来的……静竹勉强定下心神,先安排她去伺候帝姬起身,才携了两个宫人就往前堂去了。堂中那人着团花领窄袖衫,打扮气度与那些小内侍截然不同。静竹心下恻然,面上却带笑迎过去:“常公公。”常敬任尚膳监掌事已有几年,含章殿虽不得宠,但也与他素无恩怨。大掌事们个个人精儿,即便与冷宫妃嫔也不交恶,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后的事谁说的准。克扣膳食的多是底下那些眼皮子浅的小太监所为。也不知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正想着,那常敬先作揖:“静竹姑姑。”静竹吓了一跳:“公公何须行此大礼。”“多是我照看不周,底下出了那些子孽障。”常敬痛心疾首,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过静竹清楚,这些人常年在大主子面前侍候,惯会做戏,当不得真。静竹已是明白七八分,只面上不显,故作疑惑:“这是何意?”“前几日我手下那几个孽障怠慢了帝姬,我已是好好处置过他们,今天来就是为这事向帝姬赔罪的。还望姑姑海涵。”常敬挑明了话头,一招手,庑廊下几个内侍端着案托上前来。静竹受宠若惊。没明白过来这待遇缘何一夕间翻天覆地。难不成是因为那谢小公子?她镇定下来,笑道:“都是些不懂事的,哪能怪到公公头上,帝姬也不是计较的人。”两人周旋片刻,常敬赔过罪要告辞,走时静竹叫住他:“我尚有一事不明,还劳公公解解惑可好?”“姑姑有话请讲。”静竹不再和他绕弯子,只道:“这两天日头忙,我原还指着哪天空闲去说一说,也不知是哪位贵人先替我开了这个口?”她话音刚落,常敬笑起来:“这本是我分内之事,姑姑不必多虑。”这话圆的不显山不露水。静竹也笑:“是我多虑了,公公请回吧。”送走常敬,回去的路上静竹细细思量。那天帝姬与她说过后,她想法子找了以前相熟的小姐妹问过,要说那谢司白谢小公子不是不有名,只他师父清尘道长更胜一筹,他有今日多是仰赖道长深得皇上宠信,名声权势不过镜花水月,这也是静竹先前会迟疑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谢司白怕是比她想得还要不简单。静竹将这事告诉了定安。定安倒不多介怀,横竖两道例菜的事。用过早膳后,定安就去书房完成谢司白布置的任务。一上午专心致志,也才刚好抄完半本。静竹看得心疼,进来添茶时道:“这么抄要抄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况且再几日殿下就要去司礼院上课,哪还有这功夫。”定安停下来歇一歇,手捧着茶盏:“等再抄一抄,孰能生巧,也就快了。”静竹道:“不若我替殿下写如何?索性那位谢小公子也不认识殿下的字。”“这如何使得。”定安自小乖巧,从未做过如此叛经离道之事。静竹叹了口气,也没法劝。这样一连三日,足不出户,好说歹说抄了七遍,剩下也不急着赶,倒是国礼院那边先开课了。静竹服侍着定安早起。按理来说皇子帝姬均应晨昏定省,陈妃卧床不起后皇后就免了定安这礼数,表面上说的是让她多陪陪自己母妃,其实宫里人人皆知,多是因为皇上不愿看到她才如此。这样唯一的好处是比旁的帝姬皇子每日能多睡半个时辰。用过早膳,静竹替她打点好一应之物,还贴心备了些茶果糕点,好在路上吃。定安尚在母丧,里面穿着荼白月桂纹小褂月白中衣,外头披着件半旧的银白斗篷,素净齐整,站在廊下,远远与地上白雪融为一片。“娘娘的事殿下切记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静竹走时叮嘱她,“若有人来问,也只做听不见。殿下记好了?”定安还不大清醒,迷迷怔怔,静竹说一句,她应一声。静竹送她上了轿子,随行的是个叫司琴的宫女。将走时,定安想起什么,忽的抓住静竹的手。静竹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皇姐的功课。”定安道,“我忘记做了。”第5章 、05从青云轩回来后,定安一门心思扑在谢司白布置的功课上,完全忘了还有清嘉这回子事。到了国礼院,夫子果因这件事好生教训了清嘉一番。这国礼院夫子是当今圣上潜龙邸时的太子太傅,皇上继得大统,夫子告老还乡,却是被皇上亲自请留国礼院。夫子年近花甲,秉性刚正不阿,又有这层身份在,平日里对自己门下学生一视同仁。因而清嘉虽得帝宠,在这儿却当不了免死金牌。清嘉面色很是不好,夫子让她伸出手,她撇着嘴不情不愿,最后象征性打了两板,才让她坐下。清嘉自是怪罪定安,愤愤不平地瞪着她。定安不敢言语,越发低下头去。好不容易熬至下学,清嘉先出去了。定安磨磨蹭蹭跟在后头收拾东西。因着陈妃,定安与宫中诸位皇姐皇兄的关系算不上亲近,有几个清楚前因后果的,更是脸上挂着笑,早早等着看好戏。她慢吞吞出了仪门,清嘉披着件桃红羽缎白毛里子的斗篷,站在仪门外头,十分的显眼,身边还跟着两个素日与她交好的帝姬。定安放慢了脚步,候在外面的司琴先迎上前。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清嘉已是气势汹汹走过来。司琴忙是挡在定安面前要给清嘉行礼。清嘉骄横惯了,哪顾得这是什么地方,一脚把司琴踹开,抬手扇了定安一巴掌:“贱人,你害我。”幸而清嘉年纪还小,这巴掌算不上特别重,未见血,只是肿起来。定安垂着眼,不言语。清嘉见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就更来气了。她对着定安拳打脚踢,重重将她推搡着摔倒在地。清嘉身后的宫女想要上前来拦,顾于身份又不敢,只能劝着。司琴护主心切要扑过来,但被另外两个帝姬挡住,过不去,只能在旁边哀求。清嘉骂道:“应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哪知背地里玩花样。真跟你母妃一样,都是惑人的贱胚子。”清嘉出生后陈妃就不大活动了。她没见过陈妃,这些说辞自然是从他人口中听来的。定安原是默默挨着,直至清嘉骂到了陈妃。定安忽的抬起眼,漆黑眼中带着极深的寒意,冷冷向着清嘉看去,不言不语,却莫名地令人不寒而栗。饶是清嘉也略略怔愣一瞬。不知怎的她心底陡然升起了些惧意,这感觉太陌生,才浮起些就被压制下。清嘉冷哼一声,放开了定安,居高临下道:“今日暂且饶过你,以后莫要在我面前耍花样。”说着转身离去。清嘉忽然偃旗息鼓,另外两个帝姬不明所以,彼此看了看,也只好跟着去了。她们走后司琴上前来扶起定安,定安脸上被抓到一道,不深,却看着扎眼。司琴吓得流下泪来:“殿下……”她素来陪着定安来上课,清嘉帝姬虽总不待见定安,但多是些小打小闹,今天这样还是头一遭。定安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她声音一如既往软软的,很是乖巧:“无碍,我们回去吧,静竹姑姑该等急了。”司琴哭得止不住眼泪,扶着定安上了外头停着的轿子。快到含章殿,定安将司琴叫到身旁,小声吩咐她:“将才的事不必对静竹姑姑说起,只道雪天路滑,是我自己贪玩摔了一跤。可记好了?”司琴一愣:“殿下……”“静竹姑姑操劳的事够多了。”定安说着,目光却不知在看什么地方,“何必用这些小事惹她烦恼。”静竹早在含章殿候着定安,却迟迟不见归来。她刚要派人去探听情况,定安就到了。她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静竹吓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定安浅浅一笑,略有几分抱歉:“适才我贪雪玩,想着多走几步,不小心滑到了,不关他们的事。”她眸中清亮,天真烂漫的样子,仿似全无影响。司琴记着定安先前的话,诺诺应了是,不敢多言。静竹扶定安下来,细细检查过她的脸颊,只是些皮外伤。静竹松一口气:“阿弥陀佛,幸好没伤得太严重,若是留了疤,奴婢即便死了也无颜去见娘娘。”静竹替定安除下雪具,递了手炉给她:“快暖暖。”定安接过来。静竹让人从小厨房取来温在灶上的红枣羹,定安不大有胃口,不过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方才道:“夫子布置了功课,我先去书房习书了。”提起功课,静竹想起早上的事,压低声音问她:“十五帝姬可有为难殿下?”定安笑了笑:“左不过骂了我一顿。”静竹心疼得紧,定安漱了口就往书房去,却被她拦着好说歹说上了药膏才算罢。定安一走,静竹面色一凛,转而看向身后的司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用再瞒我,一五一十讲了罢。”*建章宫。殿中熏着苏合,烟雾缭绕。静妃居于上首。她容貌姣好,但在六宫粉黛中算不上出众,而且年纪大了,眼角细纹遮掩不住。好在气度是出众的,头戴银鎏金镶宝累丝西王母挑心,着云龙纹金织衫,配一玉华彩结绶,端的是光彩夺目。静妃与底下的妃嫔说着闲话,一着翠绿宫装的女子疾步上前来,不知为着什么事,凑到静妃近前,低低与她言语。静妃听罢略一挑眉,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发上凤钗,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不过是她们姐妹打闹着玩,没注意分寸罢了。定安那孩子可有什么事?”那宫女道:“倒是无碍。”静妃懒懒挥了挥手,宫女退下。底下相近的嫔妃也都各自听到些风声,心下不管作何感想,面上倒是一个赛一个真诚:“小孩子打打闹闹,都是常有的事,算不得什么。”这话打岔一会儿,又回到其他人。她们絮絮说了好些话,有的没的。静妃听得乏了,半阖着眼,不大动弹。几个有眼力价的见状先引身告退。等陆陆续续都走完了,静妃敛起面上与世无争的笑,倏地睁眼:“清嘉呢?”宫女道:“帝姬一回来就进了偏殿,现下关着门,不让旁人进。”静妃冷哼一声,手上的茶盏咚的一声砸在案几上,出奇地响:“她哪是不让旁人进,分明是怕我寻她的事儿。你去把她给我喊来,她若不来,你就和她说她父皇新赏的琉璃盏也不给她了,就扣在我这儿罢。”宫女应声,忙是退下了。静妃烦得头疼,揉着额角,同身边人道:“这孩子可真不让我省心。”宫里人的心肠都是九曲连环,说一句,后头跟着一百句的道理。偏生她这么一个娇娇儿,直愣愣不会转个弯,哪有生气就直接上去的,不管不顾,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就糟了。身边素心道:“帝姬年纪尚小,如此也是正常的。娘娘多说些,下次迂回点行事也就罢了。”说着殿外传来声响,新换了桃红绣长枝花卉锦缎裙衫的清嘉急急跑来,连带着发上珠翠流苏也一摇一晃。“母妃使诈,那琉璃盏是我求了父皇许久的,怎么一句话说不给就不给了。”人还未至殿中,声先传了来。清嘉嘟着嘴,甚是不满地嚷嚷。静妃掀掀眼皮看她一眼:“我还没说你,你倒先吵吵起来了。今日的事若是有人捅到你父皇面前,我看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找你。”听静妃提起这件事,清嘉心里发虚,说起话来也略失了底气:“是她先不对的,我不过讨回来,何错之有?”静妃懒得听她们小孩子间的琐碎,只让着素心屏退了旁人,方才道:“你错不在此,我何尝是因为这个说你。”清嘉撇撇嘴,不说话了。静妃接着道:“我往日是如何教你的?这般行事,生怕别人抓不住你把柄。你现在年岁尚小,即便真捅出去还有说辞,若是再大一些,也是如此吗?”这清嘉是自小被骄纵关了的,父兄宠爱她,又有个得势的外家,天骄之子,哪能听得进去这些。清嘉稍有些不耐烦,发起牢骚来:“那定安不过是个连外家都没有的小贱人,我倒不信她能泛起什么浪。往日我教训她,也不见母妃说什么,今日是怎么了?絮絮叨叨,真扫人兴。”静妃被她气得心口疼。她扶着额:“罢了,同你也说不清,你只需听我的,让人备了礼去一趟含章殿,做做样子即可。”往日再怎么,没闹到明面来,静妃又素来不喜陈妃母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这一次闹得大,那定安再不得宠也是宫里帝姬,这事若是传出去,不定坏了清嘉名声。清嘉自是不愿意,哼哼唧唧的耍起赖来,想让静妃免了她。静妃却肃了脸色,厉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你如今是当耳边风了?改日是不是连我这个娘也不大认了?”清嘉闻言一惊。她院还当静妃是说说而已,没往心里去,哪见是当了真。这一下清嘉不敢再敷衍,应过命后,她方才退出去。第6章 、06虽是当着面好好答应了静妃,清嘉退出殿中却是越想越气,连带着也恨起定安来。若不是为着这个罪魁祸首,她何至于被最疼她的母妃这般说教。是以走到一半,清嘉道:“我乏了,今朝就算了吧,赶明儿再去。”她身边宫女待要劝他,清嘉先发了难:“谁都不准劝,劝一句我割你们舌头。也不准到母妃面前说,若说了,可没人保得住你们。”这些人素日是跟在清嘉身边伺候她的,哪能不知道她的脾气,一个个摈弃凝神,作壁上观,没人敢劝。清嘉这才心满意足,半路上就打道回府。定安对这一番周折全然不知。她一回去就在书房临帖,中途未曾歇息。那帖子是夫子新教的,上面的字大都不难,不比谢司白给的那份,十个字里六七个不认识。定安专注着手上的力道,一笔一划,不偏不倚,仿佛全神贯注,浑然不觉外头的事。等临到“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那一句,却忽的吧嗒一声,纸上有水珠氤氲开。定安慌忙用手拭了下眼角。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若陈妃还在,她尚且能哭诉哭诉,尽管抵不上什么用,好歹是安慰。如今才真正是孤立无援。一个人是一个人,再怎么样母妃也回不来了。乌木镂刻青花的屏风外侍立着伺候的宫人,闻声要进来,定安不愿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先说道:“替我取杯茶来。”宫人应声,托了盏青花纹瓷盏。定安已是平复。她接过茶盏,目光扫到窗边,外头渐渐黑了下来,她临帖临得太入神,未觉时间过得这样快。宫人点起宫灯,橙黄色的绢布,映出的光也是暖色的。“几时了?”定安问。“约莫酉末时。”定安将剩下几个字临完,换了谢司白让抄的书卷。静竹挑了帘子进来,宫人立于门口。静竹问:“殿下写完了吗?”宫人摇摇头。静竹进去,定安专心致志,全然未察觉。静竹不出声,只安静地在旁边替她研磨。定安写到一半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定安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讨喜:“静竹姑姑。”静竹见她在抄经文,叹了口气:“这要抄到何时去。”定安反而不甚介意,垂下眼帘:“也快完了。”静竹打量着小殿下,心中涩然。方才司琴将仪门的事统共和她讲了,定安有意隐瞒,不过是图她心安。况且就算她知道了又有什么用。静竹用剔子挑亮灯芯,备了些瓜果茶点,不再打扰定安,先出去了。定安直抄到夜里去。这些天她没怎么停过,连着指尖也磨出一层细细的薄茧来。静竹越发心疼,几次劝了她歇歇,定安却是不为所动。第二日照旧到国礼院上学。定安前一天熬得晚,堂上总打瞌睡,夫子多次敲打她,惹来不少笑话。下学走的时候,清嘉没再来找她麻烦。这是约定的最后一天,赶在晚膳前,定安将将抄完最后一遍。静竹松口气:“可算是完了。”静竹将散落在案几上的书稿整理起来。定安问道:“谢……先生这两日可有留话?”静竹摇头。那日过后再无谢司白的消息,就仿佛当夜的事从未发生过。定安稍有些失望。至入夜,她正在房中用功习书,静竹悄声进来,同她道:“殿下随我去一遭吧。”定安初时还不明白,片刻即反应过来:“是先生?”静竹点头。定安换了身衣裳,就跟着静竹去了景轩门。与上次一般的途径,仍旧是四下无人。静竹这才明白这是谢司白有意安排,不再担心若被人撞见该如何。同那夜一样的地方,只是不在梅园,换在了书房。临近轩窗,少年倚在窗边,闭着眼,像是在思绪什么。他没穿白衣,而着艾青道袍,银白细线滚边,腰束白玉云纹革带,少了初见时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多了些年少易慕的好颜色,尤其屋中置了两盏纱灯,越发映的他眉目如画。定安独自被送进来,见他不声响,她手足无措,也不敢出声惊扰,只好盯着面前的黄花梨六扇仕女图屏围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问她:“你喜欢这个?”定安吓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谢司白。她支吾一声,谢司白觉得有点好笑:“坐吧。”定安这才近前来,将自己抄好的一沓手稿呈递上去。谢司白瞥了眼,笔法拙稚,并非刻意而为。他当即明白这全是定安亲力亲为。“你倒是个好耐性的。”他似是而非说了句,定安听不明白是褒是贬,索性不说话。谢司白又看了看她。才短短数日,眼前的小姑娘形貌未变多少,性情却是愈见沉稳。可见丧母之事对她影响颇大。谢司白将手稿收下,敛眸时不经意瞥见她脸上的印子,稍一怔:“你的脸怎么了?”听他冷不丁提起这个,定安也是愣了下,才道:“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谢司白似笑非笑盯着她,定安不知为何。谢司白道:“你可认得我临的是什么帖?”定安看一眼,摇了摇头。她尚且连四书五经都没认全,如何认得这个。“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谢司白看着那帖,许是灯光的缘由,神色晦暗不明,“皇上最喜欢的一副。”定安也随着看去。她与她父皇没有多少感情,仅见过的几面也是在家宴祭祀这种大礼上。陈妃从来不露面,她人微言轻,每次都排在最末,远远地看过去,她父皇冠冕龙袍,仪表堂堂,同她遥不可及。“你临来给我看。”谢司白忽然这么说。定安微怔:“现在?”谢司白点头。定安虽然为难,但还是照做。乌漆案几上早备着砚台笔墨,她提起些袖口,勉强伏案临帖。谢司白在她身后盯着看。定安略略紧张,几次下笔不稳。“你的手。”谢司白看出些什么,用手中书册轻轻拍了下定安的胳膊,“受伤了吗?”定安“嘶”了声,笔下力道一重,黑漆漆地印在纸笺上,漏洞百出,无力回天。定安住了手:“……也是前些天摔着了,不打紧。”她说的声音很小,软软糯糯的。谢司白让她临帖就是为了试探她。他望着定安的眼睛,隐带着笑,不怎么真切:“当真?”不知怎的,定安在他面前自来是矮上半分,总不如应对静竹她们那样轻松。定安嗫喏:“是。”谢司白唇边噙着抹笑,似是而非看着她,语气淡漠:“不必瞒我。”定安心一惊,没由来地觉着发寒。她瞒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将仪门的事大致讲给谢司白,隐去了种种无关痛痒的细节。谢司白听罢没有多少意外,甚至连同情怜悯都欠奉。他垂眸重新看向临了一半的《快雪时晴帖》,懒洋洋道:“十五帝姬乃静妃所出,深受圣上宠爱,大事小事带在身边,与你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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