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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7(1 / 1)

静竹自是明白小殿下的心思,早早打点了含章殿的宫人。她见定安在庑廊下衣着单薄,取了件月白迎春刺绣纹的披风,出来替她掩上。“这儿风头大,殿下要看雨,进殿中也不迟。”“无碍。”定安望着细细的雨幕,没有回神。转头风向变了,雨水夹杂着寒意扫进廊下,定安伸手接出其中的一两滴。真冷。寒食当天下午就放了晴,只剩檐上的积水滴滴答答落下,惹得铁马铃铎叮当作响。熙宁来寻定安出去,定安怏怏的,不大提得起精神。熙宁哄着她:“国礼院好不容易放了假,又是极难得的晴天,妹妹懒在殿里不大动弹,倒是辜负了春光好意。”静竹知道定安触景伤情,怕还没走出来,若是能跟着熙宁出去转转也是好的,遂应和道:“十三殿下说得极是,殿下出去走走罢,现下正是大好的时候,再过个把月天气热了,反而没了这个兴致。”她们这么一左一右的,定安耳根子软,经不住连哄带劝,只好跟着熙宁去了。她们是到后山顶上踏青,轿撵走到一半,熙宁嚷着停下,要和定安一道爬着去。可还没到半山腰,两人体力不支,已是气喘吁吁。熙宁停下来,兴高采烈地指了指远处:“妹妹你看。”定安顺着看过,一时也愣住了。后山地头高,即便是半山腰,都能望见很远的地方。除了阖宫宫殿檐角,还能望得见皇宫外的些许景致。熙宁微喘着气,问她:“你可出过宫?”定安摇了摇头。“宫外不比宫中处处奢丽,却极是热闹。”熙宁同她讲着,“若得了机会,我带你去市井上转一转,那上面有好些小玩意儿,虽不金贵,但大抵都是宫中没有的。”她是时常到外家小住,说起这些信手拈来,看上去熟门熟路,实则一大半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定安不知隐情,听她讲着这些,只是羡慕,因而心生向往:“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熙宁笑她:“你是在这宫中困久了罢,当真以为这里就是全部了吗?”定安痴痴望着望不断的尽头,想的是另外一宗。原来皇宫之外是那样的一个世界,若她母妃不在宫中,也许……也许会是另外的景致。可惜怎么样也不能从头来过了。定安暗自伤神,熙宁不察,只和她絮絮说着些闲话。歇了一阵,两人乘着轿撵继续往上走。后山草木繁盛,花却开得稀疏。她们在山顶凉亭子里歇下。底下是刚好的,一上来还有些发凉。宫女们各取了件衣服来添上,熙宁的是件茜红海棠银线暗纹绡衣,定安仍是件素净的,一浓一淡,甚是相宜。“我原想着既是踏青的日子,山上应当暖和些,没想到还是这样冷,何况又起了风。”熙宁望着随风拂起的幔帐,说了这一句。她身边的大宫女碧春笑道:“上头自来是比下面凉的,殿下昨儿不才在书房里读书,读到一句‘高处不胜寒’吗?”虽不暖和,好在碧春她们准备的周全,在亭中生了火盆,又一早备下各色的茶点吃食。定安向来是个体恤人的,同她解围道:“园子里的花再看也看厌了,不如来山上看看松柏也是好的。”熙宁调侃她:“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是在打趣我还是体谅我。”站在山顶往下看,最好的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定安撩起幔帐,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树木,近边上有一条道开外,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定安指着问,熙宁正在,她回头看了眼,方道:“那是官道。”“官道?”“出了皇宫,坐着马车一路走,沿着官道就能离开。”熙宁话音刚落,外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静,像是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熙宁让碧春出去看看,片刻碧春回来,道:“是隔壁的马场,几位殿下在打马球,不小心将绒球砸到了这里。”熙宁来了兴致,问说:“有哪几位在?”“八皇子,九皇子,还有……”她没说完,外面先传来一声:“熙宁?”“是阿兄。”熙宁欣喜,一下就听出她阿兄的声音。八皇子赵衷乃皇后头生子,永平帝尚未立太子监国,但八皇子的声誉在朝中向来极高,且又是皇后嫡子,不出意外,他日继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熙宁从幔帐出去,定安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十四五岁的少年在马上,穿一身窄领窄袖的红白骑服,身形挺拔俊秀,执玉勒,居高临下望着她们笑。定安在皇后的坤宁宫遇见过赵衷几次,只她素来不是个喜欢亲近人的,两人虽是兄妹相称,实则不过泛泛几语的交情。赵衷先客客气气向定安问了好,才问熙宁:“你怎么在这儿?”“殿里待着闷,陪十六妹妹出来转一转。”说罢熙宁一顿,“你又是来做什么的?”“下月浴佛节,父皇在宫中设宴,你也知道我马球打的不好,只能临时抱佛脚,让九弟他们陪着我练练。”赵衷翻身下马,把疆绳递给旁边的宫人。“我说你好端端的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原是如此。”熙宁笑道,“既这样,我和十六妹妹闲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去瞧瞧。”说着她回头看向定安:“八哥哥自来文韬武略,夫子夸完父皇夸,少见他这一样露怯,我们可要好好看一看才是。”赵衷与熙宁一向亲近,听她这样没遮拦的打趣也不恼,只笑了笑,无奈道:“你这滑头,莫要把十六妹妹教坏了。”语气中无不透着亲昵与纵容。他们虽都对着定安讲话,两人经年累月的默契浑然天成,定安再怎么样也只像个局外人,她索性一言不发,全权由着他们决定。熙宁让碧春她们把东西都收了,就先携着定安的手往旁边的马场去。路上她与她阿兄说说笑笑,时不时照顾着提点定安几句,不至使她太闲静。赵衷性子生得温文尔雅,比他妹妹还要会体恤人。定安看着不觉心生仰慕。若她也能有这样一个兄长就好了。近马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走近了看,除了外头等着侍候的宫人,另有几个少年,与赵衷一般大,在场上尽情地驰骋纵横。这样衬着,倒显得定安太小,与之格格不入。“好大的阵仗,为了你一个,都陪着来了。”熙宁探头看去,说道。赵衷好脾气,笑说:“陪我事小,多是找个借口凑一起打马吃酒,我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定安不常出门,场上的人除了静妃所出的九皇子赵承外没几个认识。熙宁耐心,一个一个同她介绍:“那银白衣裳的是陈国公府上的小世子……那着绛纱袍的是平王府的小郡王……还有那位……”定安一一看过去,迷迷糊糊的记不分明。她本不是会留意这个的人,但想着日前先生说过的话,还是强打着精神去记。说着说着,熙宁就点到了最后一个:“还有九哥哥旁边的那个,你应当知道他……”定安顺着望去,场上的少年原是盯着对手,不知怎的,像是得了感召,忽然侧过头来。少年好模样,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凤眸潋滟,总带着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倨傲。定安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心里咯噔一声,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第20章 、20那少年正是前不久见的那一位,先生所说的静妃亲侄子,清嘉亲表哥,林小世子林祁。少年冷不丁瞥到她,也是一怔,继而像是明白过什么来,冷冷地移开了眼。场上正好结束一局。九皇子赵承先下了马,笑嘻嘻迎过来:“十三妹妹。”说完一顿,才看向定安,“十六妹妹。”皇后与静妃势如水火,八皇子和九皇子却要好得紧。熙宁与赵承也是相熟,笑着略略说了些闲话,方问:“清嘉呢?今天也没闹着要跟你来。”赵承倒没想着要在他们面前护一护自个儿亲妹子的颜面,摸摸后脑勺,说道:“她这几日被禁了足,母妃不让她出来。”熙宁笑出声来:“十五妹妹那脾气,也是能圈得住的?只怕在殿中闷坏了罢。”“母妃说她年纪不小了,做事还这么没轻没重,罚了她抄书。她是闷坏了,求了我几次,但母妃在气头上,我也是无法。”赵承说完,忽然想见定安也在,略有几分尴尬。清嘉和定安的事他隐约知道一二,不过他素来对定安没有恶意,也不大情愿参和小姑娘家的纠纷争执。熙宁却还在笑:“她那脾气,是该好好治一治。”一旁的八皇子赵衷向来心思细腻,他见起了风,道:“这里风头大,你们不若进亭子里看,也好挡挡风。”熙宁点点头,握住了定安的手。亭子里有几个下场来休息的世家子,熙宁与他们相识,落落大方的,并不拘泥。定安就不一样了,她一到人多的地方就不自在。其中一个瞅见她,笑问:“这位是?”“我十六妹妹。”熙宁的语气甚是骄傲,“她年纪小,怕生人,你们收敛些,惹哭她我可是不饶的。”定安听得心里发暖,悄悄攥紧了熙宁的手。场上的少年陆陆续续下来,换了赵衷几人上去。林祁下马,由着宫人接了马缰,引着下场。他对着熙宁倒是和气,没有同定安说话时的不冷不热,只不过眼神有点飘忽不定,像是不大敢直视熙宁。定安只把这归功于她十三姐姐太好看的缘故。熙宁反而不以为意。林祁与熙宁说着话,定安在一旁缄口不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一会儿,碧春上前来,凑在熙宁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熙宁惊奇:“母后这个时候派了人来?可说为了什么?”碧春摇了摇头。熙宁同定安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定安点头。熙宁先走了。定安因着之前的事自知理亏,略有些心虚,仍是缄默不语。林祁终于得了机会,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宝香嬷嬷?真是让我好找。”定安:“……”她那时光顾着脱身,哪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定安眨眨眼,糯声辩解:“我不知道你是谁,自然不敢据实相告。”林祁蹙了下眉,斜着眼看她:“你不知道我是谁?”他这话倒没有托大的意味,是实打实的匪夷所思。定安是个实诚孩子,只点了点头。林祁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醒悟了什么:“你是十六帝姬。”定安又点点头。“同清嘉打架的那个。”这话从何说起。定安只得小声解释:“我没有和十五姐姐打架。”林祁全是从清嘉那里听来的,自是先入为主。在他的印象里,十六帝姬形容可怖,骄横刁蛮,又力大无比。清嘉是受了她的欺负,还被恶人先告状。林祁打量了定安一眼,小姑娘身量没长成,和她十三姐姐比明显还是个小包子,连清嘉也比她个头高一些。再论性情,她是乖乖巧巧连句话也不大敢说的人,与清嘉截然不同。平心而论,就知道那些话中有几分真假。定安见林祁在看自己,也抬头看他。她眼眸黑漆漆的,夜色般浓重,不大比得上熙宁那样熠熠生辉,仿佛平静得过了头。林祁不觉一愣。定安奇怪:“林小世子?”林祁听她这么叫自己嫌弃极了,皱眉道:“你唤我名字即是。”定安怔了怔,这和夫子讲过的礼数不一样。她是闷头读书读得痴了,其实这样半大的孩子,凑在一处去,哪在意这样多。定安怏怏改口:“林祁。”林祁的表情这才稍稍好看些。这当头熙宁回来了,林小世子敛了方才的神色,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仿佛先前的事从未发生过。定安在旁看着目瞪口呆,心想这人变脸的速度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熙宁笑道:“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好玩的话?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她话音刚一落,场上准备就绪,新开了一局。熙宁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忙着看她阿兄,没继续问下去。赵衷先前虽是把自己说得惨,实则有一半都是自谦罢了。他马球打得不如另外几个世家子出彩,但也差不到哪儿去。熙宁前头损她阿兄损得厉害,现在却替他提着心,眼睛是一刻也不离场。定安就看得索然无味了。她不常参与这类活动,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这么些人骑着马就为了追一颗毛球有什么意思。不过好在定安耐心是极佳的,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声张出来扫人兴,只是默默地出神发呆。林祁留意到她,轻呵一声,声音听着愉快不少:“看不懂了吧?”定安眨眨眼,又眨了眨,不明白他有什么好高兴的。熙宁也听到了这话。她回头看向定安,略有些歉意:“我光顾着自己开心,倒还忘了你。妹妹是不是看着无趣?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走走吧。”定安摆摆手,不想因着自己而耽误了熙宁。熙宁笑道:“原是我拖着你出来,你若是看着没意思,我能得了什么趣儿。”她做事一向利落,说着也不顾定安如何,就让碧春她们收拾着离开。林祁的幸灾乐祸垮下来,砸了他自己一头。他就这样生生看着熙宁准备离去,也不好开口挽留。反是定安道:“可我们前不久才同八皇兄说了要看他的,他还一局没个着落,我们就先走了,总归不大好。”林祁暗暗瞥她一眼,隐有些感激的意味。定安疑惑,不理解他的意思。熙宁细想也是,就让定安留着陪自己看过一局。等一场结束,赵衷从场上下来,熙宁和他告了别。赵衷清楚熙宁的性子,拦了拦:“你们上来得着急,也没想好要玩什么,不如仔细想想,定了主意再说,总不能只晾在一边看风景吧。”熙宁听着觉得在理,看一眼定安,问她:“你有什么想玩的?”定安摇了摇头:“姐姐拿主意罢。”话说完,她看见一边的林祁盯着她,似有所求。定安蹙了下眉,越发是大惑不解。“有了。”熙宁眼睛亮了亮,“正好的天,又是应时,不如我们放纸鸢去,也恰巧有送晦气一说。”定安欣然应允。赵衷道:“你们要玩,刚好我那里昨儿刚新扎了几个好的,这就让人去取,倒不劳再费事。”熙宁巧笑嫣兮:“难为阿兄能替我想一回,那就多谢了。”不多时纸鸢就被送了过来,定安挑了个仙鹤的,她正端看着,旁边探过个人来,定安见是林小世子,顺口问他:“你要不要也一起来。”林小世子下意识嗤笑一声:“这些小姑娘玩的东西,谁要玩。”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定安不识他性情,信以为真,遂没再开口提议。林祁吃了个哑巴亏,巴巴地不肯走,但是左等右等都没再等来定安邀请他,他又不是个会主动的,只能眼看着她们议定下来,方是让宫人扛着一应之物到开阔些的地方去。半山腰一早有了人在,她们走近了看,是宫中另外两个帝姬,也在捯饬着各样纸鸢。熙宁同她们交好,说着几个人玩到了一起。定安往日不怎么玩得惯,从前也只跟着陈妃放过一次,因而另外三个人都陆续放了起来,定安的却迟迟起不来。熙宁一面跑着一面给她拿主意:“你跑快些,手里的线也要持着力,看好风向才行。”定安琢磨着她的话,往山头上跑。等涨了风,后面替她托风筝的宫人放手,纸鸢终于扶风而上,与其他人的立在一处。这当头定安手中的线忽然被风刮断了,还没起多高,就遥遥落下来。熙宁安慰她:“也没事,你再去拿一个就是。”定安道:“我想拿回来再试试,总是没放上去的,若不然倒成了心事。”熙宁没阻拦她。看那纸鸢的坠下的方向在不远的林子里头,她们其他人接着玩,单单定安带着司琴往那边去了。站在山腰上看那林子倒还不深,等进去了才越走越远,不见归路。司琴不放心,劝道:“再往里头走就远了,横竖一个纸鸢,殿下喜欢那样式的,让工匠再扎一个就是。”走了这么会儿,定安也不敢往下走了,她正准备应好,忽然看见方才的仙鹤纸鸢挂在树头上。定安眼睛一亮,伸手指了指,跑到了树底下:“就在那儿。”定安仰头望着挂在枝头的彩色纸鸢,纸鸢挂在矮枝上,其实落得不算高,但对她的身量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她踮着脚尖试着去拿,却够不着,她只得唤司琴来,然而叫了两声却是无人回应。定安正要回头,枝叶忽然抖了抖,樱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落满她周身。定安一愣,循着声音抬头看去,恰好对上一双同样在看她的眼,那人眸中清冷潋滟,枝叶间细碎的阳光落进其中,星星点点的,平白让定安想起咏怀八十二首中她最爱的一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先生。”定安喃喃着,不可置信道。第21章 、21谢司白将随手取下的纸鸢递给她:“这是你的?”定安没有接,只是半天反应不过来,怔愣望着眼前不真切到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谢司白微觑着她,见她这样一副表情,轻笑道:“可是见到了?白日的我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定安这才回过神,她慌忙接过那纸鸢,被打趣得害羞起来,只嗫喏着问道:“先生怎么在这儿?”“这话我才要问你。”谢司白道,“清苑是划给青云轩习剑的地方,又地处偏僻,往常甚少有人闯进来。”定安这才注意到他手负长剑,惊奇道:“原来先生会使剑。”“皮毛之术而已。”定安暗自惊叹,也不想青云轩不比别的地方,处理的事情危险至极,若只是寻常文弱书生,如何能胜任。谢司白问起她刚才的话,定安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才问:“也不知道司琴姐姐去了哪里。”“我让她在外面等着,出了林子你就能找到她。”谢司白送着定安往林子外走,定安还没在大白日里遇到过谢司白,故意慢吞吞地磨磨蹭蹭,时不时歪头看他一眼。谢司白清楚她心思,却也不提,只是静静陪着她一路。可惜这段路还是太短,不多时就见了光,到了尽头。谢司白停下,定安回头望向他。先生穿着件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白衣,长身玉立,由着林中苍苍郁郁的古树相衬,恍惚间不似人间之态。谢司白微垂着眼眸看着她,定安依依不舍地招了招手。她抱着纸鸢迈出林子,果见司琴在外候着:“殿下!”司琴接过定安手中的纸鸢。定安回头,先前的位置已是空无一人。回去后熙宁她们早已放去了风筝,只在山脚下的凉亭稍作歇息。熙宁见定安姗姗来迟,笑着问她:“怎么去了这样久?”定安糯声回答:“没找到,只能仔细寻了会儿。”熙宁见她果真带回来个断了线的纸鸢,不禁笑她死心眼,方道:“你回去让人绞好了线,重新放一遭,图个好兆头罢。”之后闲聊片刻,也就散了。天气一日暖似一日,越发热起来了。其间下过几场雨,也不过是正午就放了晴。定安现下整日与熙宁厮混在一道,渐渐的比往常放开了不少,与以往相比也多了些笑容。静竹见了喜上眉梢:“殿下这样小的年纪,合该多笑笑的。”熙宁掐了掐定安的脸颊,笑嘻嘻:“不光爱笑了,也是胖了些。”定安偏开脸,不同她们计较。静竹让人取了芙蓉饼来,是做成了花样子,放在掐丝白玛瑙的碟子里。熙宁看这芙蓉饼和自己往常见的不一样,新奇道:“这是什么?”静竹笑道:“不过是寻常的芙蓉饼,奴婢做成了幼时吃过的模样,讨个巧罢了。”熙宁拿了一块,细细尝着,眼睛亮了亮,赞不绝口:“要我说,这一道比尚膳监的高出不知多少,花香犹在,甚是可口。监里的糖腻子放得太多,我是不大爱吃的。”静竹被她夸得不知如何是好,笑着说:“既如此,奴婢让人多放一屉子,殿下走的时候也好带了去。”熙宁也笑:“那倒有劳姑姑了。”静竹从前尚未入宫时家中是专做扬州点心的生意,店面虽不大,吃穿是有余。后来乡里遭了灾,家中五个孩子养不过来,才托人送了她入宫,这一别相逢再遥遥无期。静竹小时跟着家里人帮忙,学了点手艺,从前在宫中也是有些名气,陈妃式微后,其他宫少不了想要她过去的,静竹却都一一拒了,跟着陈妃在这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的含章殿,一待就是数年。定安原先是不知这些的,有一次不经意听香尘说漏了嘴,才知道有这样一宗。定安听着熙宁夸赞静竹,说道:“姑姑的手艺,自是旁人比不得的。”“是是是。”熙宁笑话她,“谁不知道你最宝贝的就是静竹姑姑,旁人说一句就不得了了。”她们有的没的说这些玩笑话打发时日。熙宁喜动,性子外向,时不时跟着她阿兄参加些诗会文会,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不少说辞除旧破新,立意别具一格,不下男子,因为无人敢轻慢她。她同定安要好,也领着她一道去。定安虽也喜诗文,不过她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多是默默听着,不怎么搭话。林祁与九皇子八皇子都很要好,又常在宫中小住,亦是常客。定安刚开始还不大敢和他说话,慢慢熟了些,知他这人面冷心热的,不是个难相与的,倒是能闲谈上几句。清嘉得知定安也去了,自是不依,在建章宫生闷气。傍晚九皇子赵承回来,她揪着他不放,嚷着下一次也要跟他们同去。赵承虽然宠他妹子,还是略有点头痛:“你去做什么?你忘了之前那一次的事?母妃近来气头还没消,你若再犯了旧案,我可保不住你。”他说的还是早之前。因为林祁也在,清嘉闹着要一同跟去,结果在诗会上被熙宁大出风头。清嘉心里不忿,偏生她不喜这一样,说不出什么独到的见解,只得眼睁睁看着熙宁出尽风头,却是无法,最后寻了个由头发了场脾气,惹得众人不欢而散。清嘉撇撇嘴:“我定不会再如此了,阿兄信我这一次。”赵承叹口气,明显不抱什么希望:“当真?”“当真。”清嘉信誓旦旦,“我这一次早有筹谋,不比从前。”赵承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下一次联社,赵承果然带着清嘉一道去了。清嘉穿着件葱绿撒花小褂,碧绿绸面襦裙,梳小鬟髻,戴鎏金镶银蝶恋花缀玉石步摇,颈上一翡翠镶金璎珞圈,金彩珠光的,反是她年岁小,压不住这些贵重之物,总生了轻浮气。熙宁一点也不意外清嘉会来,笑吟吟道:“妹妹这一身,我远远地照见,就知道是你。”熙宁衣着素淡,无意争春,相形之下倒是没了那些累赘,更添美貌。定安年纪小了些,尚不在她们比较之列,况她有母丧在身,也是清简无华,只将清嘉贵重之处愈加衬得厚重几分。与八皇子九皇子恰好相反,熙宁与清嘉一向不怎么投契,见了面虽不至于冷脸相向,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清嘉看熙宁衣饰素简,暗暗地觉着胜过她,面上也是按捺不住笑意,趾高气昂道:“早知姐姐在,我就不来了。”她这话说的就是为了给熙宁添堵。熙宁扬了扬眉毛,却是不甚在意。诗论时,清嘉抢着坐在林祁身边。那原是定安的位置,定安不欲与她争,乖巧移了下一位。熙宁知道她受委屈,握了下她的手。定安抬眼,与熙宁相视一笑。清嘉对着旁人颐指气使,多是爱答不理,只对着林祁一个殷勤热切的。甫一落座,清嘉就道:“我前几天新得了四句,也不知好不好,听闻哥哥说要联诗社,才拿了来,不如表哥替我辩一辩?”林祁小时和清嘉走得近,常带着她聊猫逗狗地四处游玩。长大后明了些事理,反倒不比从前亲近,相处时也多有避讳。因而清嘉这样说,林祁坐立不安的,只拧着眉,不耐道:“你又不是不知,我一向不善作诗,不如你问子明罢。”子明是赵承的字。清嘉还想说什么,熙宁先笑道:“妹妹初来乍到,不懂诗社的规矩。既然写了诗,那倒让我们一起品一品,光为难小世子算什么。”她这话算是替林祁解了围,林祁不动声色松口气,向着熙宁投去感激的眼神。熙宁却是置若罔闻,仍盯着清嘉看。清嘉清楚熙宁是故意为难她。她原也不是个会作诗的,不过这次有备而来,找了个人代笔,联了几句,倒不介意她发难。清嘉冷哼一声,大大方方将纸笺摆出来,挨着红漆小几一个个传着看过去。前几个赞不绝口,连赵承这傻孩子也大感意外,他不以为自家妹子是另有隐情,反而道:“几日不见,当是刮目相看啊。”只把他妹妹比作吴下阿蒙。转到了定安和熙宁这一处,定安与清嘉一处习字,一眼就看出这非清嘉手笔。熙宁如何不知,也是笑出了声。清嘉不满,气冲冲问道:“姐姐笑什么?”熙宁反是好脾气:“没什么。不过是看着妹妹的诗,忽然想起昨夜我看的一本书,里面有个故事甚是有趣,才禁不住笑了出来。”清嘉果然上了当,一怔,忍不住好奇道:“什么故事?”熙宁天生讲故事的好手,娓娓道来:“是老早以前的一则逸闻。说是魏□□见匈奴来使,自惭形秽,找了当时有名的美男子崔琰来相替。那匈奴来使回去后,被问起,来使答说……”清嘉不知有诈,迎身撞了上去,急切问她下面的话:“说什么?”熙宁看着清嘉,笑起来,明眸皓齿的,眼中隐有狡黠的光:“他说:‘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第22章 、22她话音一落,围坐案上的几个少年没忍住笑起来,前仰后合的,十分不成体统。定安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稍稍偏过头,掩去眸中笑意。只剩下清嘉一个,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脸色红红紫紫,精彩纷呈。赵承笑归笑,担心重蹈覆辙,他忙是安抚道:“熙宁不过说笑,妹妹别往心里去。”清嘉又是羞愧又是委屈的,她瞥了眼身旁的林祁,林祁也是笑得东倒西歪,情难自禁。“你们,你们。”清嘉当即红了眼眶,好在她没有当场发作,只一甩袖子离了席,走时还不小心撞翻了一对美人肩的联珠瓶。赵承止了笑,赶紧追出去。熙宁看着清嘉拂袖而去的背影,笑道:“你看你们,笑得那么大声,十五面子薄,又不是不知道。”这事总归是成了一件笑谈。连静竹她们也有所耳闻。司琴道:“谁不知道十五帝姬是哭着回去的,路上迁怒到身边人,罚那小宫女跪着回了建章宫。”话里还有未完的话——也不知她身边的人是倒了哪辈子霉,由着她这样作践。静竹却不像司琴那样幸灾乐祸,反而暗含些许忧虑。定安捧了帕子擦脸,见她这副表情,糯声问道:“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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