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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24(1 / 1)

见谅。定安愣住, 从他的话中听出些什么来, 又像是没有。谢司白竭力保留着仅余的冷静,忍着剜心的痛苦, 同她道:“做回你的十六帝姬, 你会有一个安稳的人生,我保证从今往后林家绝不会再动你, 你去找一个称心的夫婿,早日离开这一切,不必再担负这些。我从前说过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 这话仍旧作数。只是你不必再当我的弟子,忘了我,忘了青云轩。”“先生……”定安眼中隐着泪光。谢司白盯着她, 神色微闪了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定安哭得眼泪涟涟, 想拽住他的袖子, 却是被抽回。谢司白说完了最后的话, 当即起身离去。定安下了榻追上前来, 她跌跌撞撞的, 什么都不管不顾。谢司白听到这动静,脚步慢了一慢, 定安已是从背后抱住了他。谢司白身子略一僵硬, 没有回头。定安哀哀哭泣着,不肯松手,就像溺水的人攥紧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甚少有忤逆过先生的话, 只有这一次不行。要打要罚的,我都定然不要答应。”谢司白不说话了,心下万千思绪掠过,却是什么都抓不住。静默半晌,他平静道:“定安,有天如有必要,便是要我赴汤蹈火万劫不复,我也不愿让你伤着一分一毫。”定安稍一怔。“但只有这一样不行。”谢司白回眸正视她,眸中微暗,平波无澜的,仿佛什么都退去了,“从前错了,但不能是一错再错。你的仇我会替你报,至于你。”谢司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得如同从前一样:“好好过你的人生,往前的事已经牵扯了许多人,不需要再添你这一个。”定安静下来,望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谢司白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定安终于是心灰意冷,她松开了手,谢司白平静地收回视线,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谢司白回到了长信宫,秋韵将能查到的一些报给了他,谢司白听罢只道:“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不必当回事儿,免得被有心人误导。最要紧的是先去查查那些东西是怎么进的南苑,一共有多少,再去查为何那东西只奔着小郡王和帝姬去的。”秋韵应了是,又道:“同这事相关的人都已带到,公子打算如何处置?”“他们都事先被叮嘱过,光是问定然问不出什么实话。”谢司白眼眸幽暗,“问不出好歹来,先杖责三十,再一个个分着关开了去问。实在不济,旁的手段也行。”秋韵一愣:“可是……”谢司白直截了当打断他:“不怕,有我担着。”秋韵心知这一次事犯逆鳞,谢司白是当真动了气,因而也不敢再劝解什么。谢司白说着正事:“这几日我怕要耽搁在这里,你找人去见一见九砚冬雪,同他们说得加紧些去查。”说毕他稍一停顿,错开了眼,“毕竟留给我的时日不多了。”秋韵肃容,诺诺应声,才是退下。这一日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各处都忙着周转应对,风平浪静之下是静水深流。入夜时永平帝又召见了谢司白。相比于白日的怒火中烧,他平心静气不少。谢司白正要敛襟行礼,永平帝先是免了他礼数,道:“不必站着了,赐座吧。”谢司白虽抵得上半个内臣,但待遇同有品阶在身的外臣没有多少不同。他依言入座,永平帝由着宫人伺候起身,居于上首之位。永平帝不如先前那样震怒,他呷了口茶,方才是慢条斯理道:“事情办得如何了?”谢司白回禀:“已是派人去查了,不出几日定然有个结果。”永平帝闻言略一颔首,漫不经心的,反倒像是并不在意这结果似的。他语气稍温和了些,平易近人不少:“今日朕也不是有心要斥责你,实在事发突然罢了,又险些伤到十六,才是如此。昭明不必介怀于心。”永平帝给足了他台阶下,谢司白从善如流道:“这事惊扰了圣上,实恐臣护驾不周之责。”这一事算作翻篇。谢司白并不意外永平帝的服软,御下之道,须得软硬皆施。这些年,永平帝最是倚重青云轩,多少大事小事经由他们查办,用趁手了的,莫说青云轩离不开恩宠,君上也离不开青云轩罢了。断然没有为了这一事彼此生分的道理。话过闲章,永平帝不紧不慢的,才是徐徐亮明心意:“要朕说,白日里其实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先帝时也曾有过猛虎伤人的前案,毕竟南苑这么大,人手虽派得多,但难免有疏忽之处不是?你仔细掂量着来,有轻有重的,莫要人在后头议论朕暴虐无道。”谢司白清楚永平帝的意思,应了命。他是不着急的,横竖不在于这一时,有些事现在收了底,来日再算账也不迟。永平帝见谢司白似是明晰自己的用意,眼中略有满意的神色。他将手里茶盏放下。“另外还有一事。”永平帝微微皱了皱眉头,慢悠悠道,“十六笄礼已过,她母后替她挑了不少人选。朕疼惜这个女儿,想着也不急于要定下这些事。今日你也看见了的,在场那么些人,独独林家那孩子舍身相护,实是不容易的。”谢司白静默不语。永平帝掀了衔眼皮,这才不咸不淡地引到正题:“就这事,外头可有在传些什么?”永平帝说话向来是仅说一二分,谢司白一听即是明了,定安一事只怕林家自作主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些年因着林咸自恃帝恩在外头肆意妄为,荒.淫无度,民间早就是怨声载道,永平帝对这件事心知肚明,虽有些不满,但念在早年林家辅佐他继位的功劳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未有耳闻。林家因而愈加不知收敛,自以为是只手遮天,还使了美人计蛊惑君心。这桩桩件件,永平帝不是不计较,而是静等着他林家有朝一日积重难返,再无回转的余地才肯出手。林家却是毫无觉知,全凭着从前行为,连这一次替永平帝办事,亦是夹带私货,顺道还想着为自己私心图谋。他们以为这是顺势而为,永平帝先前不理会如今亦是不理会,哪想得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反而可能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谢司白明白,他等了多年的时机就在眼前。君恩才是难拆解的毒药,林家凭着功劳快活了数十载,却不想想有恩于天下权势最大的人才是最紧要的一样事。顶头的人哪里容得下自己亏欠于人?况且还是个恃恩自重不知好歹的饿狼。从古至今,只有飞鸟尽,良弓藏,绞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有几个有功之臣能平平顺顺活到最后。谢司白垂眸,不动声色道:“英雄救美的故事人人都爱,不足为奇的。纵然外头有些旁的话,陛下也不必太过上心。”他是什么都没说,却是比据实说了更为毒辣。果然永平帝眼中闪过些微暗色,似笑非笑:“也是,外头那些人知道些什么。林家那孩子有恩于我儿,难不成我儿就要以身相许吗?”谢司白顺着道:“帝姬尚小,驸马一事从长计议为好。”永平帝颔首,目光一转瞥见谢司白,不知想起什么,竟是笑了:“其实这么些年轻气盛的子弟,朕最是中意昭明的。若不是你身份,十六许给你倒是未尝不可。”永平帝是无心,却不经意触了对方的心伤。谢司白敛眸,面上波澜不惊:“臣不敢当。”永平帝也不过随口说说,并不当真。正事议完,谢司白先退了出去。入夜时分,殿宇林立,整座行宫阴郁森森,长宫里的刻漏滴滴答答清晰可闻。宫人们侯在丹樨外,谢司白看见等着外面的宸婕妤。宸婕妤喜好白衣,因而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她穿着身素白绣牡丹的软烟罗衫,低挽着发髻,柔情似水。旁边宫女手上端着描金红木托盘,应是来送宵夜的。她见谢司白,略一颔首,裣衽款款进了殿中。谢司白站在原地,看着宸婕妤的身影,轻蹙了下眉,才是离去。永平帝倚在睡榻上休息,听闻小太监在耳边说宸婕妤来了,他才是掀起眼皮。宸婕妤已绕过十二道屏风迎入内殿。她恭敬行了礼,永平帝笑道:“爱妃请起。怎么这当头来了?你身子骨弱,夜里不能贪凉,合盖早些休息。”宸婕妤起身,在摇曳宫灯辉映下,眸子若水盈盈的,煞是动人。她敛着衣袖亲自将托瓮里的粥羹盛出一碗来:“白日的事臣妾虽不在场,却也是略有耳闻,知道陛下定然因此夜不能寐,才过来看看。”托瓮里是莲子银耳羹,不算很甜,正好拿捏着永平帝的口味。永平帝喜欢什么,林悠歌尚在闺中时已是一一牢记于心。她何时笑,怎么笑,何时说话,又如何说,每一件都是事先想得周全的。能得盛宠如此,不光因着她这个人的缘故,也算得上是投其所好。果然永平帝露出一副甚是欣慰的模样,他接过青瓷碗,用过几口,放到一边,握起宸婕妤的手来:“爱妃有心了。”林悠歌抿唇笑着,微微低了头。这样的角度也是事先预计好的,脉脉含情的模样,无限娇羞。她顺势倚在永平帝怀中,不经意地提起:“今日是怎么了?那些个东西怎么能跑到外面来。”永平帝抚着她的手,心不在焉的:“总是有人犯了懒,一时疏忽罢了,不成大碍。”林悠歌轻轻握住永平帝的手:“虽这么说,臣妾听闻着那些话,还是生生觉着后怕。在场的两位帝姬才是要吓坏了吧。”她渐入正题,永平帝眸中有暗色划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十五十六两个确实是吓着了,这样的事不该闺中女儿家去见识的。”林悠歌稍离了他怀中,手捧着胸口,大有西子捧心之态:“臣妾听说十六帝姬险些是被伤到?幸好有长通帮了一手子,如若不然……当真是不可设想。”长通是林璟表字。永平帝顺着她的话似笑非笑道:“林璟着实不错,若不是他,十六只怕是要遭一大劫。”他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林悠歌听着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心下隐约惴惴不安起来。她暗地里打量了永平帝的神色,见他没有旁的意思,稍安了心,方是继续靠进永平帝怀中,声音娇媚似水:“臣妾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事。”永平帝面不改色:“何事?”“陛下也知道长通。他早是到了该娶亲的年岁,这些年家里催着,他自己却是个不开窍的。也是一个月前,他进宫来问安,姑姑和我才是得知,原是有一年的千秋宴,他匆匆见过十六帝姬一面,念念不忘于今,才是迟迟不肯就婚。长通不是林家嫡子,若要尚帝姬只怕不够格的。我们也就劝他放下这份心思了。哪想得有了现在这一事……陛下也见了,他是不顾自己的命也要护帝姬周全的,可见是真的放在心里去的……”林悠歌说到这里微咬了下唇,轻轻道,“臣妾斗胆,请陛下开恩,成全他这一份心意罢。”第57章 、57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剧情大改,买过修改完毕后不需要再重复购买了。而且按照晋江的规定,替换字数会比原字数多,不用担心费用问题。永平帝没有回答, 只是细细把玩着林悠歌的葱葱玉指。林悠歌心里咯噔一声, 看向永平帝。宫灯发着昏昏的光,在这灯下看美人是自在的, 连永平帝这样日渐上了年纪的人亦是被伪装的气宇轩昂。林悠歌娇滴滴地揽住永平帝的脖子, 柔声道:“怎么,陛下不准吗?”对于林家的心思, 永平帝不是不知道。不过林悠歌实在是合他心意,到了这个年岁,能找到知心知意的作伴不容易, 纵是她替着林家吹枕边风,永平帝也不甚计较,还有闲心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陪她玩一玩。可眼下这风吹着吹着就越了界, 竟然是吹到定安的身上,这就不能忍了。永平帝半笑不笑的, 不看她, 只道:“十六还小, 十五的婚事尚不能定, 如何能议论她的。我知你那位堂兄是个好的, 有勇有谋,朕自会大赏他, 至于婚事还得从长计议。”林悠歌不冷不热地吃了个闭门羹, 这还是头一遭的事。她是个机警人,知道风向不对,索性不再提了, 只温婉小意地伺候永平帝就寝。自不在话下。第二日一早便有定安受了风寒的消息传来。永平帝亲自去探望了她,且召见了数几御医留着侍疾。定安原本只是被昨日的事吓着了,又因为谢司白,愈加郁结于心。御医诊了脉,无力表虚,浮紧风寒,着实是伤了风,开了几道方子,让好生养着。谢司白自然也得了消息。他原是在处理公章,闻言笔下一听,不动声色道:“你派个人去看一看。”秋韵道:“有陛下在,半个随行的御医署都被召去了,何须我们的人,今时不同往日。”谢司白轻蹙着眉,半晌才是松开,只说了两个字:“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定安不再是含章殿无依无靠的十六帝姬,事到如今,他已不需要再事事替她考量打算了。谢司白心下空落落的一角,越缺越大。他面上不显分毫,仍是下笔处理起手头的事项,就像秋韵说的话从未打扰到他一般。反倒是秋韵按捺不住了,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当真不去瞧一瞧?”谢司白面无表情:“交给你的事都办完了?”秋韵一顿,据实回答:“……还不曾。”谢司白不说话了,言下之意分明。秋韵也不敢再说什么劝解的话,临了将走时只叮嘱一句:“公子也找人看看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偏偏您还不让人近身包扎。若是师父还在,也定当是不许的。”谢司白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好像手下要处理的才是这个世上最最紧要的事,其余都比不上似的。秋韵暗叹一声,才是离去。等秋韵走后,谢司白才停了笔,纸上不知所云的笔墨,都看不出写得是什么。他微蹙起眉,心浮气躁的,只能是从头再来。*定安风寒在身,行不了路,永平帝毕竟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耽误不得。因而一等虎兕之案有了定论,简单惩处了几位被推出来的当事人,事情一了断,即先启程回宫。走前他特意留了御医署和青云轩的人在行宫,一个负责照料帝姬,一个负责随行护驾。长秋殿,定安昏睡了两日才是悠悠转醒。她在病里,精力不济,起初不声不响的,长日里不是在榻上发呆,就是闭目养神,绿芜同她说话她也只当做听不见,全然不曾与外面接触。绿芜不知其中究竟,以为还因着那日之事被吓得失了魂魄,都想着找人来看一看。到了第三日,绿芜端着养参汤进来,定安躺在睡榻上,半阖着眼,好歹是开口说了话:“绿芜吗?”绿芜简直是要喜极而泣:“奴婢在。”“扶我起来。”定安将手递给她。这几日她着实清减了些,又不见阳光,肤色青白,总是不大健康的。绿芜扶着她在临轩的罗汉椅上坐下。养参汤盛出一小碗,放凉了给她,定安没喝几口,就道:“去把窗子打开吧。”绿芜道:“外头风大,殿下身子才将好些,何必吃这风头。”定安道:“我有几日不曾见过外头的日光了,出不去,照进来晒晒也是好的。”绿芜闻言只得让身边的小宫女去把窗架支起。深秋寂寥,行宫的正午还是微有些晒的,阳光洒落进来,半个正殿亮亮堂堂。定安自醒来后有关谢司白的事一句都没提过,这有点不太寻常,而这些日子青云轩留在长信宫,谢司白亦是一次也不曾再露面。绿芜隐隐觉察出什么来,不敢明着提,只道:“要不要派人去给公子递个信?殿下醒了,好歹知会他一声。”谁想到定安却是不冷不热,她甚至都不看绿芜,淡漠道:“我病时他可有来看过吗?”绿芜一愣,照实回道:“……不曾。”定安轻轻笑了下:“那便是了。”绿芜觉着小殿下当真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具体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今日的她无牵无挂的,像是什么都放开了。绿芜揣摩着定安话里的意思,有些拆解不透,这是让去禀一声呢,还是不让去。绿芜一面晾着参汤,一面换了话题,尽量拣着些轻快点的事情讲。定安安静地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句,神色之间与往日别无二致,绿芜却私心里觉着,小殿下像是变了个人。定安望着窗外,心下像明镜似的,什么都烟消云散,再生不起波澜了。短短几日,她大病一场,却像是再世为人。绿芜讲着讲着,终于还是讲到了谢司白身上,她道:“先前虎兕一事,公子已是查得明了。”说着便将前前后后的因果是非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尽数讲给定安听,好是解解闷。定安听罢,神色俱无波动。她瞥了一眼窗外檐下叮当作响的铁马,不咸不淡道了句:“你当真信这说辞?”绿芜舀着参汤的手慢了慢:“殿下是何意?”定安微微眯了下眼,是被日头照的。她身上虚弱,说话也没多少气力,一字一句慢慢道:“按理说南苑从不留着这些祸患人的玩意儿,往年豢养的大多是些性情温顺的。你猜,那些虎兕好端端从哪儿跑来的?查办的是失职之罪,这样的事,什么时候也敢用失职二字一笔带过了?”这事仔细想来着实经不住推敲。“殿下的意思是……”定安觑着窗外:“当日一事,许是另有图谋罢了。”绿芜不如定安想得那样通透,似懂非懂的。她见着定安精力不济,也不敢再问下去。不过一想见那时的景况,绿芜就冷汗涔涔,至今仍是后怕。她道:“好在那日有林家的公子救了殿下。如若不然……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定安听了这话反而冷笑起来:“你这样想,正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呢。”绿芜一怔。定安笑了笑,很是漫不经心:“外头有没有传什么话?”绿芜不知她指的哪一样,细想了想,才迟疑着回道:“外头却是有些风言风语……不过都是些不打紧的,毕竟风口浪尖上,过两日也就散了。”定安哦了声:“说给我听听。”绿芜只得是硬着头皮讲了。其实无非是些“天造地设”的“美谈佳话”,都是诨人编的段子,走街串巷的,图个新鲜。“英雄救美,舍身相救?”定安并不稀奇,移开眼,看着自己在阳光下苍白到透明的指尖,“真当将我作小孩子哄不成?”绿芜心思微转,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难不成……”定安慢条斯理道:“前面挡着那么些人,那东西为何就独独朝着我来了?我与林璟向来不睦,他何时就成了离我最近的一个?最要紧的,那东西一见着他就是停了下来,不是最蹊跷的吗?”但凡换个其他懵懂点的人,这一朝只怕是要哭哭啼啼地感恩戴德了。用在定安身上却是白费心机,她原就是多想的人,又有谢司白的悉心栽培,遇事更是要往深再想一层。绿芜道:“那岂不是今日这一番阵仗,全是他林家为了殿下设计图谋?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做……未免太出格了。”“不会。”定安直接否认了,“这样的做法自来不可能万事齐全,再心细的人也定然是要露破绽的。”“那……”“所以林家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很有可能我只是个幌子罢了。”定安道,“你还记得当时什么人也差点受伤吗?”绿芜当时全副心神都放在定安身上,旁的细枝末节都忽略掉了,因而经她这么一提醒,才隐隐约约记起:“我记得……公子受了伤。”“先生是为了护着小郡王。”说这话时,定安眸中无悲无喜,一派的风平浪静,竟是什么也不剩下了。绿芜怔了怔,随即想明白了些什么,心头一惊。定安却不以为意,风轻云淡的:“不用觉着惊讶,林家从来都是暗里替上头那位办事的。”绿芜是听得胆战心惊,这其中的门道与心思深不可测,看一眼都是畏怖俱生。“若是真的像殿下说的那样,林家此番除了小郡王又动了殿下,做得这样明显,岂不是……”定安嗯了一声。外头院中参天大树随风而响,树影婆娑的,绿荫斑驳,她看着,心里越发是平静下来:“许是父皇默许了的,又许是林家自作主张。前头那个还情有可原,若是后头那个,我都不知该说林家是蠢,还是……他们之中有人起了异心。”说罢她微垂下眼,后一句声音低下来,略带着嘲讽,是讲给自己听的,“果真如此,要嫁过去也不是不行。”绿芜隐隐约约听见着一句,心头突突的,只以为是自己晃神听差了:“殿下?”定安不语,长睫垂下来,投着一片阴影。先生的话她记得清楚。替她报仇?还是罢了吧,她的仇要自己报,他越是想将她清清白白地摘出去,她就越是要搅这趟浑水。定安敛起心思。她本就是未愈,说了这些话,是坐也坐不住了。绿芜伺候她用过参汤,又服了药,才是歇下。第58章 、58又几日, 定安的风寒之症渐消, 精神好了不少。她仍是留在行宫休养,归期未定。这一日晌好的天, 林小世子在南苑不能久留, 临别时特来行宫拜见定安。定安病养的差不多了,在殿中待得发闷, 也正好想出来走走,便是去了钟鼓楼旁的碑亭中。一见着面,林小世子便道:“我原想着好歹等你好了送你进宫再走, 不过家里那边催得紧,只能先回去了。”定安笑出声:“你走便是了,我都多大人, 还愁着找不到家不成?”她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搁在往常早引得林祁同她打嘴仗。不过今日有些不一样。林祁皱着眉, 不说话, 只盯着她。定安瞥他一眼:“看我做什么?”林祁道:“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定安笑:“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因着前几日生病, 足足瘦了一圈, 下颌尖尖的, 再加上她漫不经心冷嘲热讽的模样,愈发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戒备心十足, 比平日的战斗力强上百倍。林祁以为她是因着虎兕一事受了惊吓才如此,安慰道:“许是我看错了吧……不过那日的事当真凶险,幸好你安然无恙。”听他这话, 他像是对家里的图谋一无所知。定安略有些无奈,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难怪他让熙宁林璟耍得团团转呢,可不是正该。虽然这么想,定安对他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做人能做到他这一步的也算是种福气,自小衣食无忧,又得千恩万宠,不用费心去抢,也不必费心去提防,不比他们这样的人。定安稍稍撇开眼,不紧不慢道:“林祁,你自小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可年岁一日日长起来了,总不该再全无成算。”她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林祁愣了愣,不解其意。定安是点到三分,不再说下去。林祁静默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虽比我小几岁,但是从小到大,仿佛总比我明察事理。反而是我受你照顾颇多。”说罢他一顿,才接着道,“先前熙宁的事……多谢你了。”定安略一怔,眼波流转,笑起来:“头一次见你正正经经的同人道谢,原来林小世子也是懂得感恩图报的。”林祁一赧,敛了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倨傲:“我是同你好好道谢,你又何必打趣我。不论你信不信,日后若有机会,这个恩我是定然要报的。”定安不以为意,正要说话,恰巧瞥见不远处有人自拐角而来。定安心神晃了晃,看清是谢司白。他着白裳,持佩剑,面上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神色,无端端是月白风清,仿佛这些日子的事分毫不曾影响到他。谢司白身边跟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正是边走边同他讲着话,恭恭敬敬的,看样子是行宫的主事太监徐德义。永平帝一走,行宫的诸多事宜都落在了青云轩身上,谢司白身兼保护帝姬的要职,一时留守于此,长信宫离的近,他许是打这里经过。定安早知会和他碰面,却没想到这么突然。她早是平波无澜的心忽起涟漪,没由来的是不甘心起来,她大病一场,九死一生,先生却是断的干干净净。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可终究意难平。定安眸光闪了闪,她定下神,抬眼看向林祁:“你方才说什么?”林祁怔了怔,莫名其妙的,只得又重复一遍:“我说,日后若有机会,这个恩我是定然要报的……”“不必等日后了。”定安忽的同他拉近了距离,她踮起脚尖,拽着林祁衣袖将他扯下来。她笑语盈盈地附在他耳边轻轻补完后一句,“今日便帮我一个忙罢。”她说话间唇.齿的热气扑在他耳际,林祁耳根发烫,当即红了起来。他们虽说自小一起长大的,但素来保持着分寸,这样亲近的举动断然不曾有过。林祁一惊,连躲都来不及躲,心砰砰直跳的。不及林祁惊慌失措地推开他,定安说完,便是气定神闲地拉开了距离。林祁懵懵懂懂,完全没反应过来,定安却已是若无其事地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她向前两步,款款朝着他身后笑道:“谢大人,徐公公。”林祁听她这话,一转身,才发现有人来了。一位是行宫的内侍,一位是鼎鼎大名的青云轩国师谢司白。林祁觉着别扭,站在当头不知如何是好。谢司白看他一眼,风轻云淡地移了目光。徐德义不是从宫中跟来的,而是一直驻守行宫,对外头的事并不了解。这几日前头关于英雄救美的佳话传得风生水起,他也只是隐有耳闻,现在见得小帝姬身边的这位俊俏公子不是传闻中的一个,且二人似是颇位亲近,心下不免咯噔一声。但凡有气性想往高枝爬的都在宫里,能留在外头的大多是不想身染是非,徐德义正是其中一个,因而对这样事自来唯恐避之不及。当下他只以为自己一时不查撞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无限懊恼。徐德义同着定安规规矩矩见了礼,垂首敛眸,顺顺贴贴的,一心是只想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定安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她笑盈盈问道:“公公要去什么地方?这样着急的,难不成有什么要紧的事?”她看也不看旁边的谢司白,就像完全忽视了有这样一个人。谢司白却是静静望着她,面无表情,目光沉寂,从中看不出任何心思。徐德义如芒在背,冷汗涔涔的,小心回道:“殿下近几日要折返宫中,奴婢备足了车马,怕出什么意外,正要谢大人去检视一番,以免出了什么岔子。”旁的绝口不提。定安“哦”了一声,这才悠悠地肯看向谢司白。她笑道:“青云轩日理万机,忙得都是攸关兴亡生死的大事,没想见谢大人也会为了这些琐事而劳费周章。”她话里藏针,说得夹枪带棒。徐德义愈加是心虚,以为十六帝姬是被人撞见了好事才拿着国师开刀,正要有意开解,谢司白淡淡道:“陛下留臣于此是为了看顾殿下周全,殿下的事,巨细无遗,均算不得小事。”谢司白四两拨千斤,完全不同她一般见识,旁人看来反是她这个帝姬得理不饶人。定安暗恼,面上却是笑意浅淡:“既如此,就劳烦大人了。”谢司白垂眸道:“陛下的旨意,臣尽本分罢了,不敢当。”他态度是放得极恭敬的,好像当真奉她为帝姬。定安愈加是郁结于心。今时今日,她少见得会被人这样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偏偏是折损在他手上。先生到底还是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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