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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36(1 / 1)

谢司白敛眸,将密信收下,只把价值不菲的红漆宝盒还给了定南王:“放心。”定南王得了保证,多少松下口气。“之后几日你且待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我会派人留守在外。”谢司白道。定南王一时没明白这用意。谢司白略有些不耐烦,同他解释:“若林咸此举是为了你手上的密信,他下一步就会让人来取你性命,你既除去,畏罪自尽的名头定然好使,只有死人才会死无对证。”定南王反应过来这个理来,后脊布满冷汗,他连连行礼,感念谢司白救命之恩。谢司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懒怠于他寒暄,命春日留下看顾王府,自己先走了。离开王府,谢司白直往城外青云轩的营地。并州危急,为了避免被人打探去消息,谢司白这些日子一向在营地办差。这里地界清静,地形三面围山,仅守一面方可确保无虞。他刚一入营,冬雪上前汇报:“公子,已经两天了,驿站还没有消息发回。”谢司白脚步一顿,不动声色:“派人看了吗?”“下午派了去,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永平帝刚一从并州撤回,就着人快马加鞭给谢司白送了信,命他将皇上手谕连夜发往京中,委任都指挥使司徐汇将军前往并州支援,并军需物资一应备好。谢司白接到消息即着手准备,他做事向来周全,唯恐驿站走不通,发了一道手谕后,又让人另辟其路,发了第二道。“另一道呢?”“另一道走的水路,要比驿站慢一天。”谢司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驿站不通,说明京中出了奸细,早趁着永平帝南下,一一攻占驿站要道,阻碍与京中的联系。幸好还发了第二道。谢司白思忖片刻,方道:“拿皇上手谕通知经略,调州兵先往驿站。”驿站受到阻拦,京中与地方不通,始终是大问题。当务之急要先把驿站疏通,恢复正常。冬雪领命。谢司白又问:“皇上什么时候能到黎州?”“看样子还要一两日。”谢司白点头,冬雪先退下了。冬雪走后,谢司白又将从定南王拿来的密信看过几遍,理清其中的关窍,复又折起收回锦盒中。他连着写下几道折子,一夜未眠,直到天将亮时冬雪进来添灯油,方觉回神:“几时了?”“将寅时。”谢司白把折子封好,递给冬雪,要他派人送往永平帝手上。“灶上热着些吃食,公子昨晚上就没用膳,可要我命人送过来些?”冬雪收起折子,问道。谢司白嗯了一声,面上难得显出几分倦色。冬雪让人送了来,到时谢司白倚在软塌上,手扶着头,正闭目养神。冬雪见状不便打扰,命人将东西放下,留着谢司白一人好好休息。第90章 、90定安从梦中惊醒。她气喘吁吁, 额头上布着层薄汗。天将明, 微光从窗棂透进来,堪堪照明屋中陈设, 不多, 一几一柜而已,原比不得定安从前住的地方, 胜在简朴干净,已是寺中供香客的上房。定安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披衣起身,连着吃了两盏茶, 心口方才松散些。白日里她倒相安无事,每每夜里噩梦不断,时常梦到有人持刀追在她身后的场景。横竖睡不着, 定安捧了书卷在旁,借着窗外微光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直到天色大明起来, 屋外传来些响静, 定安心知是送水的僧人来了。绿芜受了伤, 定安身边无人照料, 青云轩和寺中又没有合适的人, 秋韵原打算去外头找一两个来,但被定安否决了。一来她不习惯不熟的人在身边, 二来黎州城正是动荡不安的时日, 也不是那么好寻的。因而这些日子体己的事一向是定安亲力亲为。定安穿戴齐整,出门发现外头站着的不是寺里僧人,而是本该卧病休养的绿芜。她忙接过绿芜手上的热水, 嗔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做起了这些来。”绿芜笑道:“原就是皮外伤,又不伤及根本,休养一二日即可,哪里这么娇贵。倒是殿下身边少了我,处处不得当。”定安斜她一眼,似笑非笑:“说的好像少了你我就活不下去似的,这些事我原来做不惯,现在学着做起来,有模有样的,不比你差。”绿芜进了屋,看到案几上摆着书卷与茶盏,伸手探了探,见是凉的,道:“怎么吃冷茶,担心伤了身子。”定安不以为意:“急着喝,也懒怠热了。”绿芜笑道:“这就是了,若换做我,定然不会让殿下吃些残羹冷炙。”定安笑了笑,不与她辩。绿芜执意要服侍她,定安拗不过,只好让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旁的稍吃力的,还是自己来做。晨起用了膳,定安去玄净大师那里习早课。玄净大师与谢司白早年便相识,又同谢赞颇有渊源,她尚未见过面,便对其心存敬畏,见了面却发现老人家与她所想的并不同,并没有寻常高僧的架子,芒鞋僧衣,慈眉善目。他不喜名利,也不喜受人敬重,随心所至,由心而转。定安也是后来才知晓,当时小和尚说的那位造了亭子不肯造路的师公正是玄净大师。玄净大师禅房之中仅有两个小和尚跟着一道习课,是他喜清静的缘故,不想参与寺中纷杂,挑了两个有慧根眼缘的留在院里。定安早年跟在邵太后身边,对佛法多有研究,不过她虽入佛理不入佛心,直到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些事,才渐体悟出些其中的道理。留在寺中这些日子,玄净大师愿意让她跟从弟子一同习课,定安闲着也是无事,便答应下来,每日雷打不动据此报道。早课毕,两个小弟子出门挑水陈扫,定安留下,同玄净对弈。定安下棋的功夫全是从谢司白那里学来的,她年轻气盛,又不像谢司白那样与净玄对谈多年,因而摸不准机锋,很快就显露颓势。好在定安心知自己几斤几两,不抱幻想,认输也认得干脆。净玄笑道:“这一点你要比子端来得强,从前我同他对局,他总不肯轻易认账。”子端正是谢赞老先生的字。在定安的印象中,谢赞从来都是一派的仙风道骨,可望不可即的活圣人,也是自打在这里住下,每每从净玄大师口中听闻,才知老先生也有这样的一面。定安也笑:“我不随师公,只随了师父。”净玄略一颔首:“在这上面,昭明倒是比他师父有器量。”提起谢司白,定安微微晃了下神。谢司白虽承诺得空会来,自那日别后,她就没再见过他。定安才是死里逃生,又听谢司白那番话,对过往种种有了新的体察,她人不在山下,却是明白这几日定然有要紧事发生。至于是什么,定安大致能猜到些许。父皇近一两日折回黎城,并州战事告急,王府遭了难,她又下落不明,真真是有的忙。定安将白子一一拾回藤盒中。玄净大师见她心神不宁,但问何故。定安微怔,倒也不否认,不过讲的却是自己做梦一事。“先生救我回来已有几日,我白日尚可,夜里还是常常梦到那日的情形。”“是何情形?”玄净一句话将定安带回了那种可怖的情绪中,她稍稍平稳气息,才道:“总不过是那人恶鬼似的追在我身后,还有……王妃与四姑娘她们。”说着定安垂下眼。她到底年纪小,虽没有亲眼见到恶徒杀人的一幕,光是听谢司白轻描淡写的两句,就不觉留神其中。玄净大师慢慢道:“子端曾同我说过你。他讲宫中那位小殿下是七杀格,命中多遭杀戮,好在有贵人相帮,本不就是寻常人家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的命局。”定安动作一顿:“这样说来,王妃她们倒是因为我……”“自然不是。”玄净大师道,“人各有命,各有因果,都是陷在尘世中的人,何来连累一说。”定安听罢,心结才稍稍松解些。“佛家讲,尘世万物本就是相,你生也是相,死也是相,梦也是相,一切不必太当真。”定安定定凝视片刻,随即笑起:“大师可看得进我心里去?竟句句说到了我心坎上。”玄净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子端曾同我说,你心刚烈坚韧,方才同你讲过刚易折的道理。”定安若有所思。“昭明不想累你入局,我倒是觉得,其志在此,入局也无妨,且你命格特殊,一物降一物,不定也有负负归正的道义。”定安笑道:“大师连这个也知道。”“道听途说耳。”玄净大师看她一眼,“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习这课业?”定安摇了摇头。“其实不是我,是昭明。”定安一怔。“你已卷入其中,脱不开身。”玄净大师道,“可前路凶险,而你心性聪颖却不懂以静制动。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昭明是怕你深陷其中被有心人利用,正好你暂留寺中,便要我教导于你。”定安没想到这竟会是谢司白的安排,她怔愣片刻,眼眶微有些湿润。“有劳大师了。”良久定安只这一句。玄净大师笑了笑,将最后一枚黑子收入藤盒,不再就此言语。*定安在寺中习得法理,谢司白这边也不得闲。一如他所料,那日过后,定南王两次险些命丧刺客之手,幸而青云轩的人出手相救,才堪堪逃过一劫。接连两次遇刺,定南王心有戚戚,他总算尝到了厉害,对谢司白的话深信不疑,愈加相信只有他能救他。谢司白为免他险遭不测,索性将他送去了别的地方,吃住条件简陋,同往日锦衣玉食的生活自不能相比,定南王却不敢有所怨言,眼下活命才是最要紧的。两日后永平帝退返黎城,谢司白前去迎驾。看到出此次并州之行费心竭力,永平帝亦是沧桑许多。除与定南王谋划一事略去不提,谢司白将永平帝离开黎城之后发生的一切具言上报,并从定南王手中拿到的罪证一起交去。永平帝途中便是连着接到他好几道折子,来龙去脉了解的差不多,正是气头上,等看到了实物,又是血气上涌,恨不得林咸在场,立时定他个大逆不道之罪才好。永平帝袖手而立,半晌怒气平复些许,方道:“依你所言,这事当如何决断?”谢司白垂眸,语气听不出起伏:“林大人出此险计,不惜累及无辜妇孺,就是想要除去王爷,好死无对证。至于帝姬,不过是顺手的事,帝姬从来与静妃娘娘不相契合,何况用她做引子,陛下爱女心切,大悲之下定然难以察觉异样。臣已看过那些来信,若说此次并州之祸由他而起,未免牵强,但若言有没有旁的想法,只能由陛下来论断。”谢司白点到即止。他知永平帝性情多疑,将话说满反而不利。况且永平帝正值壮年,成年皇子的娘家人已经蠢蠢欲动筹谋他百年之后的事,这对任何一位君主来说都是断然不能容忍的,外戚之乱又不是没有见到过,身处此位,就注定不能相信任何人。果不其然,永平帝神色变得微妙起来,他一拍桌子:“混账!他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谢司白静默不语。永平帝来回踱步,怒意有增无减:“他林家是个什么东西?主意打到了这上面,到底是朕这些年太过宽待他,才不知身边人起了这等异心!即刻发折子回京中,将他革职查办!”谢司白却没有立刻照做,他动作微一顿,面露难色。永平帝起了疑心:“你还有什么话,直言便是。”谢司白早等着这一刻了。他不动声色:“林大人手握着兵权,陛下冒然将手谕发回京中,只怕不妥。况且就在前几日,龙泉驿被攻占,手谕险些拦在关外,幸而还有另一道转了水路,方才不曾耽误军中机务。”永平帝面色一沉,手攥着镇纸,因为太用力,骨节都泛出青白色。“臣以为,京中定是出了异心之人,这种时候惩处林大人,只怕时机不到,反而打草惊蛇。”永平帝看向谢司白:“异心之人?你说林咸?”“臣不敢断言,只是依如今情势,林大人手握兵权,攻占驿站之事远非常人可为,照此推断,也不是全无可能。”谢司白的话滴水不漏。永平帝震怒,已然被带入其中。“‘也不是全无可能’?京中能做到此的只有他一家可为!”永平帝怒急攻心,险些昏倒过去。他手扶住案几,勉强定下心神,“你说的不错,若他真的起了二心,手谕传回去,他不定会怎么做。这件事情你要暂时封锁消息,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定安留在无名寺一事。”谢司白领命。“那个孽障呢?”永平帝冷声道,“我要见他一面。”谢司白知道他指的是定南王:“王爷前些日子遇刺,臣暂且将他安置在别处。陛下若要见他,臣明日将他带来。”“既然如此,朕就暂时不见他了。”永平帝厌恶地挥挥手,“你且保着他命即可。”谢司白应下。“定安如何?”提起女儿,永平帝的神色总算好转一些。“十六殿下受了些惊吓,好在没有受伤。至于当日假扮贼寇犯案之人,臣已悉数剿灭,姑且不会有消息传回京中。”“好,好。”永平帝很是满意,“昭明受累了,这些日子就多有劳于你。”“臣愧不敢当。”谈了这么久,永平帝本就精神不佳,如今更是心浮气躁,他听谢司白无事在禀,让他先行退下,暂作休息。第91章 、91永平帝在黎州停驾几日, 等着谢司白将城中大大小小处理尽, 择日返京。因着定安处境特殊,跟在永平帝身边未免惹眼, 永平帝特命谢司白护着定安随行于后。定安尚存于世的事仅有永平帝、谢司白和青云轩几个相近的人知道, 往京中放出的风声,也一概是以“失踪”论断。将要出发前, 谢司白终于得空去寺中见定安。定安跟在玄净大师身边将一个月,虽没学成什么体系,心性却眼见着稳妥下来, 多少不再如先前心浮气躁莽莽撞撞。她见了谢司白就直笑,也不讲什么。谢司白让其余人退下,定安方才道:“先生这一‘得空’, 倒得了快一个月。”感情拿这话来揶揄他。若说生气也不至于,但到底心里挂碍着一人, 山上的生活虽然清净, 得不着谢司白消息, 定安时刻提心吊胆, 唯恐他也遭了不测, 实在也算不上好受。谢司白含笑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那你同我走还是不走?”定安托着脸看他:“岂是我说不走就能不走的。”谢司白不同她打嘴仗,他说起正事:“如今京中只道你是‘下落不明’, 多半在黎城遭了难, 你若跟在皇上身边,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消息外传。陛下的意思是, 要你同我一道殿后。”相比于端端正正坐在永平帝身边当十六帝姬,定安自然是更愿意跟在谢司白身边。她正要应好,谢司白又道:“你若跟着我,青云轩的人虽都是信得过的,可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定安一点就通:“那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扮作青云轩的人?”谢司白颔首:“正是此意。”定安笑了:“听上去还挺好玩的。”谢司白看她一眼,略有些无奈:“路途劳顿,你扮作青云轩的人,坐不得车驾,到时可就不好玩了。”定安撇撇嘴,显然不怎么当成一回事。随后定安问起谢司白下一步打算。许是经此一役,破了心结,谢司白不准备再瞒她。他道:“林家这一次再翻不了身,他们点的是死穴,如无意外,这一次会牵连很多人,凡属林家之党,皆逃不过去。”永平帝心里最在意的不外乎两件,一件是当年之事,另一件则是座下的龙椅。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因果偿报,从此落下心病。林家筹谋推举九皇子上位,并着手付出行动,这在永平帝看来断不能容忍。况且永平帝心中意属的,从来不是在朝中颇有名声的九皇子。定安静静听着,没有出声打断。“只是林咸手上握着兵权,且他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要瓦解不在一朝一夕之事,皇上的打算是,以逸待劳,暗中部署,直待时机发作。要你藏起来装死,也是免得打草惊蛇。”定安似懂非懂:“这样听来倒没有我的事。那我到了京中该如何是好?”“到了京中,我会把你安置在宫外。”谢司白看向她,“直到林家被处理掉之前,你不被发现即可。”定安这一次倒不再吵着出头。她点点头:“这一招可叫引君入瓮?我也算是做了好事,逼着他们入了局。”谢司白笑道:“也算是。”“我还有一事。”定安说着,稍一迟疑,不觉垂下长睫,终于是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林家倒了台……林祁会如何?”定安虽恨林家,但她与林祁自小相识,林小世子与林咸静妃并不是一路人,论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有小时的情分在,尽管定安一早就知会有这一天,可还是不忍心去想,甚至一想见日后会亲自见证他结果,就心痛难忍。谢司白也知这一点,他没有出言安慰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定安低落片刻,旋即强颜欢笑:“玄净师父说,世间本就是业力滔天,每个人都在为过去还债,真到了那一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说是不是?”“定安。”谢司白垂眸看着她,眼底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连声音也放得轻缓,“难过的话就难过好了,不必用话术来说服自己。”定安的逞强被这一句话讲得破功,她忍了忍没忍住,转头抱住谢司白的胳膊,将脸枕在上面,悄无声息地哭起来。谢司白摸摸她的头,虚掩她在怀里,任凭她发泄自己的情绪,并不出声打断。良久定安心绪稍稍平复,止住眼泪,方是松开了手。谢司白替她拭去眼泪:“不必多想,姑且走一步看一步。今日已晚,你好好休息。路上的时日长久,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定安抽抽搭搭地应了一句:“是,是我太小家子气,明知会有这一日,何必又惺惺作态。”谢司白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人之常情,不必这样说自己。”定安点点头,哭过后心里才好受些。谢司白直哄着她歇下,见她没事,方才放心离去。*由近卫军沿途护送,永平帝先一步折返回京。谢司白留后,将手边事做个了结,耽误了一二日,才带着定安上路。与来时不同,定安的心境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且事情将尽,林家一倒,她当年为母报仇的心愿也算完成一半,尽管还有种种担忧残存,未觉还是轻松起来,途中遇到新奇的事物,总要凑去看看。谢司白有意迁就于她,将整个行程放慢,与其说是返京,不如说是游玩,任凭她多去见见民间风物,毕竟来之不易。定安少有这样整日整日与谢司白相处的机会,白天她跟在谢司白身边,晚上为了护她安全,若宿营地,营帐挨在一起,若住客栈,两间也在一处,总之是走几步就能看得见的距离,可比过去费尽周折才得见一面方便多了。当然也不全是好事。行路途中,多多少少有些不尽人意的情况,比如日头晒了,住的客栈不甚干净,吃食简单而粗糙……凡此种种,诸如此类。不过这些小问题在定安看来不算什么,能待在谢司白身边已属足够。路上两人闲聊的时间也多,一开始还聊正事。定安在黎城定南王府被困得久了,音信不通,外界早换了光景。她这才得知徐湘上月已顺利诞下一女,这是宫中久违的喜事,邵皇后照着永平帝先前的旨意大封了她,如今她已是一宫主位的昭仪娘娘。“生的是帝姬,皇后自然乐意做人情。”一提起宫里的事,定安就没那么风轻云淡,她似笑非笑,“她提心吊胆许久,这回终于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邵皇后有意借着徐湘争宠,却并不想像静妃对颖嫔一样把她弄成自己另一个对手。邵皇后在位多年,早对永平帝不抱希望,唯一的心愿就是坐稳位置,来日好辅佐八皇子顺利上位。只要徐湘没生下皇子,任凭她多得生意,于邵皇后来说仍尚属可用之棋。谢司白淡淡道:“邵家不比林家好对付,林家除去后你势必要回宫,局时不准再像当日擅闯景阳宫一样冲动行事。你不是邵皇后的对手。”这道理谢司白原先就给定安讲过。糙点的话解释,那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静妃得势多年,不过仗着永平帝对林家的宠信和林家手中的兵权,表面上是一家独大,实则镜花水月,里里外外得罪的人多了去,可谓锋芒毕露。邵家则不同,上至邵太后,下至当家人,被林家压得出不了头多年,惯会隐忍。邵皇后这个皇后比静妃当得还要低调,这其中不是没有讲究。他们心思城府之深,单从招揽林璟一事便能看得出,何况分得清利害,明白真正的目标何在,就不会像静妃和林咸一样,浪费力气在别处。这是定安知道的。但还有定安不知道的。谢司白神色平静,眸底却是晦暗不明。林家一倒,依照永平帝的性子,他势必不会让青云轩一家独大,若要在臣下再扶持一个出来,韬光养晦多年的邵家最为合适。谢司白真正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林家,若只对付一个林家,他多花些心思,早几年将林咸拉下马也不是全无可能。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除了旁的原因,最大的考量还是邵家。有林家在,多少是个牵制与抗衡,一旦除去林家,没了挡箭牌,他势必要与邵家的当家人邵仪直面对上。以邵仪的聪敏,不会猜不到其中缘由。万一让他查到了谢司白与当年白家,那才真是形势凶险。已经没有退路了。谢司白看了定安一眼,并没有将这些告知于她。适逢经过严州,定安看着熟悉的地方,忙是问道:“这是何处?”谢司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打量片刻,回她:“严州庆县。”定安一喜,眉梢眼角皆是笑意:“那这岂不是静竹姑姑的家乡?”来时他们路过庆县,定安正在此处将静竹放下,前前后后算起来已有几月,不知静竹过得如何。当初虽然是定安为了她安危执意要她出宫,到底陪伴多年,少了静竹之后,每每晨起,定安还是会晃神一下,以为静竹还在她身边。谢司白清楚定安的心思,知道她放不下,他轻笑一下,不动声色道:“天色也不早,不如我们留宿此地,如何?”定安雀跃,刷地看向谢司白,眼中是怎么藏也藏不尽的喜悦:“当真?”谢司白略一挑眉,隐着笑,嗯了一声。第92章 、92在庆县道旁的客栈安置下, 谢司白派人去通报静竹。定安换身衣服的工夫, 静竹已是等在房门外。见到故人,定安又惊又喜, 未免被旁的什么人看到, 她赶忙将静竹接进去。阔别几月,两人均是变化良多, 定安略略消瘦一些,穿着轩中的衣裳,长发束起, 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俊俏的道童。静竹则远离宫中尔虞我诈的是非生活,用着定安走之前给她的银两,盘下一家胭脂铺, 谢司白又早早为她再次打理好关系,免她一弱女子露财在外被当地的恶霸流氓侵扰, 生活过得闲散多了。静竹一见着定安的面, 就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她轻拍着定安的手, 问她:“殿下近来可还好?我瞧着怎么瘦了好些。”“许是黎城的饭食不大合口味, 回京就好了。”定安笑吟吟的,“姑姑在庆县如何?我也许久没听到你的消息。”“好好好, 我好得很。”静竹笑道, “谢公子早先留了人替我把这边事打点好才走的。我盘了一家店铺,又买了两个庄子收些体己银子。每日想睡就睡,想起才起, 多晚都不碍事,有那爱吃的多吃点,不爱吃的就送了人,可比在宫中来得惬意。”定安啧啧:“这神仙日子,听得我好生羡慕。”“南边是怎么回事?”寒暄毕,静竹说到这件事,神色稍稍敛起,“我听闻可不大好,乱哄哄的,四处是灾民难民,连这一带都逃了几个来。”“南人作乱,兼些鸡鸣狗盗之辈趁火打劫。”定安宽慰她,“朝廷已派中军赶往镇压,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殿下平安无事即可。日后回了宫中,切记慎言慎行,虽然有谢公子保着你,静妃娘娘可不是吃素念佛的人。”静竹轻叹一声,仔细瞧着定安,不舍之情涌上心头。能再见这一面已属意外之喜,今朝一别,怕日后再不能相见。静竹已远离是非之地,定安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忧,没有同她多讲。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实属乖巧,竟让静竹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定安还小的时候。当年的小帝姬少不更事,乖巧可爱,是连被骂都不吭声的性子。一晃至今,不觉让人唏嘘。定安道:“姑姑不必担心,我这趟南下,也算涨了见识,自然不会再同以前一样做事没个衡量。”静竹点点头,握住定安的手:“还有谢公子。这些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是真真待你好,肯为你考量,殿下没事别再同他怄气,免得蜇伤人心。”这些话静竹早就想说,可惜当时走得仓促,南下之行毕竟是大事,不好为她多耽搁,只能遗憾作罢。定安将她的叮嘱一一应下。静竹心愿既了,松了口气,情绪也略略好转。两人讲了些有的没的,绿芜那边收拾好,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昔年她们三个在宫中相依为命,像这样闲下来围坐一边谈谈心的机会却不常有。定安和绿芜主要讲的是这次南下诸多见闻,静竹则说些庄子里和市井间的趣事听闻,把二人笑得没个正形。闲话一说说到很晚,静竹索性也留在客栈休息。第二日醒来已是不早,谢司白又给她们留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午方才继续赶路。静竹从庄子里带了些营生,让人装上马车,好让定安回宫尝个鲜。离别之际几人均是不舍,定安再三挥别,才上了马跟着谢司白离开。定安心里仿佛缺了好一块,空落落的,她同谢司白道:“南下之时送她走时虽有不舍,总还不至于这样。”谢司白不以为意:“先前南下,你心里装着事,顾虑不到。如今回来,有些事暂了,后知后觉也是常情。”定安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想了想,不再伤怀。出了庆县,按照他们现下的行程,到京中也就三四天的事。越是临近京城,气氛便越显凝重,再不比前些日子的轻松。定安一连几日精神不济,没有胃口,任凭谢司白给她弄来咸的甜的贵的贱的,一律是食不下咽。沿途这些时日虽然算不得长久,却是定安这辈子也不曾有过的好时光,有时自梦中醒来,晃神间甚至会出现就此也好的念头,不必进京,不必报仇了,只要他们两个,远离这里重新找一个地方生活。醒来之后自然觉得是不可能的。不说母仇未报她放不下,纵是她放得下,谢司白筹谋多年,也定然不会轻易决断。定安这头不好过,京中同样乱糟糟一片。不久之前,十六帝姬遇难黎州的消息传回宫中,着实引起不小的震动。先是徐湘,她素日与定安交好,后宫凶险,定安又屡次三番救她于危难之中,定安对她早已是半个精神寄托,一接到消息她就昏了过去,几日病恹恹不见好转。中宫邵皇后心感诧异,猜到是林家趁机动的手,却不意外了。不过定安自幼养在邵太后身边,外人看来她与邵皇后也颇得亲近,于情于理,邵皇后对定安没什么感情,面子功夫还得做,她连着几日“寝食难安”,逢人便念叨这事,今儿哭一场明儿哭一场,损耗实在大,看上去倒清简不少。静妃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上次定安夜闯景阳宫一事后,宫里人人皆知她们不对付,定安出事,她怕是高兴还不及,若是为此痛哭,反落个假惺惺的名声,她索性打着为刚“不幸”小产的宸婕妤调养身子的名义,闭门谢客,已是长久不出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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