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拿名次?”程仲宾问。“参加比赛,谁不想赢呀。”谢书约理所当然回答。“看不出来我们阿约还有这么强的好胜心。”程仲宾哄她,语气里充满宠溺。陶景华不由自主看程仲宾,她感到意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温和。这个英俊的男人,敛去周身冰冷锋芒,她心都加速跳。程仲宾又问谢书约:“那你想拿第几名?”谢书约就竖起一根食指,说:“当然是第一名。”她倒自信,“要不是我扭伤了脚,我肯定能拿第一名。我跑最前面。”“如果你跑慢一点,就不会扭到脚。”陶景华接话,声音温柔。但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指责。谢书约知道她其实是关怀的意思,抛开心里的不舒服,嘟囔一句:“我哪里知道会扭脚,要是知道,我就不跑这么快了。”程仲宾像是知道她现在情绪敏感,维护的姿态,说:“扭了就扭了,吃一堑长一智,没有下次。”谢书约心里又舒服了,“哦”一声,“不可能再有下次。”学校开车到医院二十分钟,到了医院门前,程仲宾停好车,对谢书约说:“你别动。”谢书约果然老老实实不动,等着程仲宾来开车门。程仲宾绕到她坐那一侧,拉开车门,像她伸出手:“来。”谢书约搭着程仲宾手下车,女孩子手指柔软,像没有骨头一样,程仲宾不自觉放轻力道。他顺势扶她,与其说搀扶,其实完全当了谢书约的拐杖。要不是这一年男女之间还没那么随意,担心对阿约影响不好,他都想干脆抱她进去。陶景华过来搀另一边,倒显得碍手碍脚。她一片好心,谢书约不会不识好歹,忍着不适往医院里走。挂了骨科,幸好没有伤到骨头,韧带也没有撕裂,给她开了药膏,嘱咐她30天内扭伤的脚不能用力。这就意味着,谢书约未来一个月,不能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她不想挤公交车,又想到父亲每天离家那样早,她睡眠时间减少,谢书约就很头疼。在医院没有碰见谢书音,谢书约腿脚不便,也没有去找姐姐。出了医院,坐进车里,程仲宾问谢书约:“你还回学校吗?”谢书约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的书包还在教室。”程仲宾便决定:“那正好把陶老师送回学校。”陶景华被“陶老师”三个字热红了脸,说:“仲宾哥,你怎么也叫我陶老师?叫我景华就可以。”后座谢书约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目光在陶景华和程仲宾之间打转,她觉得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偏偏程仲宾不解风情,他发动车子,说:“我觉得陶老师比较顺口。你本来就是妮妮和阿约的老师,我这样才显得尊重。”谢书约默默吐槽,人家要的是尊重吗?陶景华反应很快,立刻和程仲宾开起玩笑:“照你这样说,我岂不是要叫你程总才合适?”程总这个称呼,莫名戳中谢书约笑点,并且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这么好笑?”程仲宾笑看她一眼。“程总。”谢书约弯着眼睛点点头,“在外面大家都是这样叫你吗?”“不是全部。”程仲宾忽略陶景华的玩笑,回答谢书约。“不是的人怎么叫你?”谢书约好奇。“程老板。”程仲宾话音刚落,谢书约笑得更大声了。“程老板,非常符合你的气质。”她说。程仲宾任由她调侃。陶景华见程仲宾对她态度寻常,她并不是热衷于活跃气氛的性格,由此沉默下来。到了学校,程仲宾去教室替谢书约拿书包,谢书约告诉他:“我坐靠墙那一列倒数第二排。”程仲宾点点头表示知道:“我知道你书包长什么样。”程仲宾与陶景华一起进学校。陶景华年轻漂亮,性格又温柔,班上活泼外向的男同学,喜欢与她开玩笑。刚从校门口进去,就遇见两个平时最爱与她贫嘴的男生,他们用不含恶意的暧昧目光看着她和程仲宾,起哄:“陶老师,带男朋友来参观运动会吗?”陶景华一下子脸红,她正要否认,就听程仲宾冷声开口:“我不是陶老师的男朋友。”程仲宾严肃起来比较吓人,尤其起哄那个男生,露出心虚的神情。陶景华替他们解围:“好了,去看比赛吧。”两个男生得令,迅速溜了。陶景华向程仲宾致歉:“对不起,他们可能真的误会了,没有坏心的。”程仲宾语气缓下来,问她:“学生都喜欢和你开玩笑?”陶景华不愧是语文老师,她反问:“你是想说我没有老师的威严吧?”程仲宾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笑了一下。他和陶景华在教学楼前分别,独自去了谢书约的复读班。教室门关着,他以为学生们都参加运动会去了,里面没有人,于是直接推开门,不想里面四五名同学抬起头来望向他。看来参加过一次高考的同学,的确对学习更上心一些。程仲宾还是解释一句:“我来替谢书约拿书包。”有男生开口:“谢书约的位置在这里。”程仲宾顺着声音看过去,刚好是靠墙倒数第二排,谢书约的同桌。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存稿箱设置时间错误,晚了一点。第26章程仲宾朝徐长明走过去。徐长明主动将谢书约的书包取出来,他递给他,顺便问:“谢书约的脚怎么样?”“普通扭伤,养一养就好了。”程仲宾告诉他。徐长明松一口气,不由又狭促想,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女孩子,只是普通扭伤,看起来竟那么严重,他还以为要打石膏。程仲宾没有错过徐长明的表情,不过他不在意,拎着谢书约的黑色书包离开。他回到车上,顺口一提:“你的同桌好像很关心你。”“徐长明在教室?”谢书约问。“坐你旁边的位置,我想应该你说的人。”程仲宾补充,“你们班上的学习氛围不错。”“应该是他。”谢书约点点头,主动道,“这次我能够提高这么多分,他对我帮助很大。”“那你打算怎么答谢人家?”“是他打赌输给我,他愿赌服输。”“打什么赌?”程仲宾问。谢书约一时没有回答。“又不能告诉我?”他揶揄道。谢书约想了想,也不是不能说,她道:“就是上次那件事,你没有给小邹姐电话号码,徐长明坚持认为你给了,所以他输了。”“他怎么会和你打这个赌?”程仲宾不解。看来上次程仲妮口中的“徐长明表姐”,他根本没听进耳里。谢书约对他说:“他是小邹姐的表弟。”程仲宾这下了解,点点头,旋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问她:“你拿我打赌?”谢书约立刻解释:“我本来不想的……但是我不冷静,经不起刺激。”程仲宾就笑了,说:“幸好我没有给她电话号码。我让阿约赢了。”他又在调侃她好胜心强。谢书约恼:“仲宾哥,我可是病人,你不要笑话我。”程仲宾收了笑,一本正经:“我发誓,绝对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只是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谢书约轻轻哼了一声,甜甜讲道:“我还不知道你呀,别讲得你好像多愿意给小邹姐电话号码一样。”“你知道什么?”程仲宾被她这样了然的语气弄得啼笑皆非。谢书约笑起来:“我还知道,我们陶老师似乎对你有点意思。”程仲宾:“……”她就说:“景华姐姐的眼睛好看,是你理想型。”“是吗?”程仲宾漫不经心的语气。“对呀,而且她眼睫毛好长,我好羡慕。”谢书约完全小女儿心态。“我没注意。”程仲宾甚至没有转过头,他透过车内后视镜,瞧她一眼,认真说,“你不用羡慕她,你的眼睫毛也很长。”“要是更长一点就更好了。”程仲宾笑了笑,未置一词。谢书约突然想起正事,问程仲宾:“对了,仲宾哥,医药费多少?”“你要自己报销?”“我也是有一年工作经验的人,略有积蓄。”谢书约义正言辞。程仲宾心情愉悦:“不用了,你自己留着买糖吃。”言外之意,也就几颗糖的钱。“你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她抗议。程仲宾说:“当小孩不好吗?大人很辛苦的。”谢书约立即问:“你很辛苦吗?”“辛苦啊。”程仲宾回答她,他顿了顿,模棱两可说,“我辛苦一点没关系,就像你大哥那样,你和妮妮就可以过得好一些。”“仲宾哥,你太好了。”谢书约夸赞,要不是她那只脚受了伤,她一定要扑到前面去,对他展现星星眼。女孩子发自真心,程仲宾心里受用,问她:“你的脚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替她喷了云南白药,又敷一贴药膏,伤处热热辣辣,在起作用。谢书约说:“比刚扭到时好得多。”程仲宾问她:“我还以为你哭过,怎么没有听见你喊疼?”“我才没有哭呢。”谢书约反驳。程仲宾笑着点点头,道:“真坚强。”谢书约:“……”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不是夸她。程仲宾将谢书约送回家,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家里只有奶奶一人。奶奶一向很喜欢程仲宾,对他谢了又谢。老人到了年纪,最关心年轻人感情问题,“仲宾,你还不打算交女朋友?这样可不行,你看都说成家立业,不说立业成家,可见这是有先后的。你不要颠倒次序,只顾着事业。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又没有人帮你花。”长辈面前,程仲宾变得耐心,轻松道:“我先把钱赚到手,等到有了小孩,花钱很快。”奶奶说:“我看你和书俊一样,都是嘴上生小孩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早就结婚了。”谢书约“噗嗤”一声,她原地爆笑。程仲宾无奈看她一眼。谢书约以为他向她求救,于是解围:“奶奶,仲宾哥抽空送我的,他还有正事呢,你别耽搁他时间。”谢书约朝程仲宾挤眼睛,古灵精怪的:“仲宾哥,你忙去吧。”奶奶痛快放行,说:“阿约说得对,你去工作吧。”她转头唠叨谢书约:“你呀你,十九岁了,跑个步还能扭脚,丢人不丢人?”“丢人。”谢书约开启卖惨模式,“奶奶,我疼!”奶奶一听,又立刻心疼了,说:“奶奶现在就去肉店买一只猪脚回来,晚上炖给你补补。”那天夜里,程仲宾回来不算特别晚。他前脚刚进院子,王维芳叫住他:“仲宾,今天谢谢你特意抽出时间送阿约去医院。”“举手之劳,王阿姨太客气了。”程仲宾谦逊道。“今天医药费多少?我问阿约,她说是你替她缴的,她不知道。”王维芳问,又说,“阿约真是不懂礼,跟你一点都不知道客气。”“没有多少,我让她不给的。”程仲宾替阿约解释。“不能不给。”王维芳坚持。他不好再推辞,除去零头告诉王维芳费用。她立即拿钱给他,程仲宾收下。王维芳还有事拜托他:“仲宾,你到公司和阿约上学顺路,这个月能不能顺便载她一程。你也知道,阿约爸爸每天出门早,而且有时候住教师宿舍不回家,阿约这段时间又不能自己骑自行车……”她话还没有说完,程仲宾就答应下来:“当然可以。”“这就太谢谢了,我付油钱给你。”王维芳立即表示。程仲宾笑了:“油钱就不用了,和我顺路,不会多耗油。妮妮也一起。”王维芳也未坚持,说:“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周末书俊在家,你也来家里吃饭,你们年轻人聊得来。”程仲宾从善如流:“好。”这时候他鬼使神差抬起头,就见谢书约从窗户探出脑袋朝他笑,像蜜一样,他也跟着笑了一下。同一时间,对门杜家,杜子宣躺在沙发看小说,院子里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等到声音消失,她犹豫一下,合上书,出来往谢家走。王维芳见到杜子宣便笑,她与杜母的嫌隙,没有迁怒到子宣身上,说:“子宣有一段时间没过来找阿约了。”杜子宣不太好意思,问:“我刚刚听见阿约去医院了,她怎么了?”“学校运动会,她跑八百米,扭伤脚了。”王维芳善解人意,“她在楼上卧室,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她?”杜子宣点点头,说:“那我上去了。”谢书约听见楼下杜子宣的声音,心里欢喜,她抽了张英语试卷出来,假装做题。杜子宣进了她房间,第一句话就是:“受伤了还这么刻苦?”谢书约同她玩笑:“我伤的是脚,又不是脑子。”杜子宣乐,对她说:“让我看看你脚。”谢书约便抬起肿起来的脚给她看,杜子宣伸手要碰,谢书约拦下:“你别。”“疼得很吗?”杜子宣问。“敷了药,脏。”谢书约说。杜子宣笑了起来:“我俩谁跟谁。”她拖了床边的椅子过来挨着她坐下,问:“你跑步穿的哪双鞋?”“回力那双白的。”谢书约说,“不关鞋的事,可能是我前面跑太快了,腿发软才扭到的。”“你呀你。”杜子宣和谢家奶奶一个语气,说,“一个运动会而已,重在参与。你拿不到名次,也没有人会笑话你。”“我腿长,跑输了多没面子。”“扭脚就有面子了?”“也没有……”“丢面子事小,伤筋动骨一百天,有你好受。”“……”两人闹了半天,谢书约松口气,认真叫她:“子宣。”杜子宣问:“怎么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谢书约郑重其事拉她手。杜子宣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头一热,重重“嗯”了一声。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而接下来一个月,程仲宾负责接送谢书约和程仲妮上下学。有天晚自习,徐长明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对她说:“我发现程仲妮的二哥对你很不错。”谢书约解释:“他也算我的哥哥,对我当然不错。”徐长明嗤笑:“是吗?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谢书约听闻此言,一下子就恼了,瞪他一眼:“徐长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仲宾哥喜欢她?稍微用用脑子,也知道不可能。“没意思就没意思呗,你急什么。”徐长明气定神闲。“我急了吗?”谢书约反问。“你急了。”徐长明肯定道。后来一整个晚自习,谢书约都没有搭理徐长明,甚至连遇到难题,都不向他请教。还是第二天,徐长明终于迟钝意识到她生气,一反常态服软,向她赔礼道歉,谢书约才露了笑脸。谢书约的脚踝一天一天消肿,恢复速度,比想象中快。可是直到她可以自己骑自行车了,程仲宾也没有丢开充当她们司机的职责,每日照常接送她们上下学。谢书约提起过一次,程仲宾就让她俩自己选择:“愿意骑自行车,还是愿意坐汽车?”这时已隆冬,天寒地冻的季节,谁不愿意舒舒服服坐汽车呀?程仲妮当即选后者,谢书约也耽于享乐,不愿意受冷风吹。第27章日子一晃,又到一年岁末。杜子江先放寒假,他回来找了一次谢书约,询问她脚伤的事:“我听子宣说,你运动会跑八百米扭伤脚了。”再见杜子江,谢书约心情平静,比起他们那段短暂而纯情的恋爱,她更在意他们的好朋友关系。“已经好了。”谢书约告诉他。杜子江点点头。他看着谢书约,她穿红格子外套,长呢子裙,黑色靴子擦得一尘不染。虽半年不见,但她的样子印在他脑海里,一日比一日清晰。无事的时候,他总喜欢拿去年除夕烟花下他和她的合照出来看。有时她以女友的身份造访他躁动梦境,醒来发现一场空。梦里有多甜,清醒后就有多苦,往复循环,折磨他精神,他尝尽失恋的痛苦。因为深知没有复合可能,才愈发痛苦。他问她:“什么时候期末考试?”谢书约说:“快了,下星期就考。”“有把握吗?”“有。我以前什么水平你也知道,现在比以前好太多,我简直太有把握了。”杜子江看着她笑了,鼓励她:“那我静候佳音。”期末考试的第一天,程仲宾将两个女孩送到学校门口,她们下车前,他打气:“后天考完带你们去吃肯德基。”月初,肯德基终于开进雁城,谢书俊供职的报社还接了它的广告,刊登巨幅版面,相当高调。两个女孩期待已久,立刻笑着点头。“要是成绩理想,可以满足你们一个要求,想买什么都可以。”程仲宾又说。他最近春风得意,刚竣工的楼盘已经卖空,他打算换一辆车开,订了一辆宝马。而谢书俊知道他要换车的消息,就找上他,买下他的二手切诺基。程仲宾换一辆宝马,对那一年的生活水平来说,简直是天价。托他的福,谢书约早早体验了坐宝马的滋味。那次期末考试,谢书约和程仲妮都考得不错,以那次的分数估算高考,谢书约勉强能上本科,程仲妮是重本的苗子。程仲宾说话算数,带她们去百货商场购物。这天,谢书约又穿了那件苹果绿外套,配同色贝雷帽,衬得她愈发鲜眉亮眼,优雅淑女模样。她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大方方笑:“你送我的帽子,好看吗?”“好看。”程仲宾夸。不知道夸她,还是夸帽子,谢书约心想。程仲宾这时候放言:“今天让你们一次性逛得痛快,只要喜欢,都买。”程仲妮不是给她二哥省钱的主,她放开手去选。但是谢书约就束手束脚了,她有心理负担。别说程仲宾是邻居哥哥,就算是大哥书钧,不是一个爸妈生的哥哥,她也不会离谱向他索要什么。她只看不买,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程仲宾便问:“阿约替我省钱?”谢书约不承认,摇头说:“我发现我好像什么都不缺。”“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程仲宾拆穿她,并且逗她,“你奶奶不是说我赚钱没人花吗?你替我分担一点。”“我有什么资格花你的钱呀。”谢书约果然乐。“我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期末考试,你达到了我的期望,我奖励你。”“你对我真大方。”谢书约不由自主说,她好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方?不要说因为住一个院子,也没有见你给子江子宣买过什么。”“他们和你不一样。”程仲宾煞有其事。谢书约一脸问号。程仲宾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能好好长到现在,也有我一分功劳。我当然对你大方。”谢书约知道他是指她差点活不成那件事。“……”程仲宾见她无语,自己倒笑起来,然后说:“好了,喜欢什么不要客气。”谢书约抵制诱惑:“要客气。以后我的男朋友一定不如你会赚钱,我要学会控制欲望,只买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东西。”“你的意思,还怪我让你膨胀了?”程仲宾觉得有趣。谢书约审时度势:“不,我很感谢你给我抵制诱惑的机会,我不那么好打动的。”“其实你完全可以交一个会赚钱的男友。”程仲宾提醒他。“哪里有这么容易。要是谁都像你一样,这个世界就大变样了。”谢书约说。后来程仲宾没有勉强谢书约,逛到首饰店时,他自己观察她表情,挑了她喜欢的一对耳饰买下。耳饰价格不贵,谢书约没有压力,遂收下。寒假没有补习,谢书约一日赛一日快乐。只不过她高兴的日子没有过几天,徐长明往她家座机拨电话。那时是八点档连续剧时间,接到电话的人是王维芳,她问谢书约:“这么晚了怎么还有男同学找你?”谢书约摊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电话里徐长明问她:“我整理出了几本重点笔记,你要不要?”谢书约当然要,她说:“你家在哪里?我明天去找你拿。”徐长明说了一个地名。谢书约一头问号:“是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过?”“偏远小镇,你是城里姑娘,没听过好正常。”徐长明便说。“徐长明,你不要阴阳怪气。”谢书约不满。徐长明笑:“我明天要到表姐家里,顺便给你送来,你家住龙凤路77号,对吗?”“对。”谢书约说,“谢谢你。”第二日下起大雨,冷风刮得厉害,吹得院子里的树枝七倒八歪。天气阴郁,又是凄风苦雨,谢书约以为徐长明多半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十分守约。徐长明披着雨衣骑自行车而来,他到的时候,正好遇见办事回来的程仲宾。程仲宾停好车,撑了把黑色雨伞下来,雨水溅在他脚边,晕湿了皮鞋鞋面。他问出徐长明的来意:“找阿约?”阿约。徐长明默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说不出的亲昵意味。“我给谢书约送笔记过来。”他对程仲宾说,“我就不进去找她了,你帮我带给她一下吧。”程仲宾拒绝:“你很忙?”徐长明:“……”“既然已经到门口,自己进去交给她,她也好当面向你道一声谢。”程仲宾说完,越过他往院子里走。徐长明心里想,这个程仲宾说话真有意思,像是谢书约的监护人。他抬脚跟上他,进去后,程仲宾向他指了一下谢家的房子,说:“阿约家。”谢家门开着,这会儿是吃饭的时间点,一家人在饭厅用餐。徐长明并未直接走进去,敲敲门,叫:“谢书约。”谢书约听见声音,连忙出去,面上难掩惊讶:“你怎么来了?”徐长明挑了一边眉,反问:“我昨天没有告诉你?”他目光不着痕迹看谢书约,即使在家里,她也穿得俏丽。外套纯白,雪一样的颜色,若是他家里的姐姐和妹妹,不外出绝不会穿这样容易脏的颜色。谢书约不好意思说:“今天雨太大了,我以为你不会来。”“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徐长明解开雨衣扣子。他额前的头发是湿的,发梢滴水,衬得他眉眼也湿。他将背在身前的书包递给她,“笔记在里面,你自己拿一下。”谢书约问他:“你吃午饭了吗?”“你动作快一点,我还赶得及表姐家的午饭。”这时候奶奶出来,她听明白两人的对话,对徐长明说:“你就是阿约的同桌吧?谢谢你给她补课了。来都来了,进来吃顿便饭吧。”“这是我奶奶。”谢书约对他说。“谢谢奶奶,不过不用了……”徐长明话还未说完,王维芳又出来:“这孩子客气什么,现在还下这么大的雨,吃了午饭,等雨停后再走吧。”谢书约还以为他是因为她爸爸的原因,便说:“我爸爸又不教你,你别怕他。”奶奶跟着说:“是啊,你们谢老师又不吃人。”王维芳则说:“我去给你盛饭,快来吧。”徐长明没有推得掉这份热情,他脱下雨衣,谢书约顺手接过,挂到门外。这时程仲宾又出来,谢书约看见他了,问:“仲宾哥,你去哪里?”程仲宾目光投过来,告诉她:“招标书落车上了。”然后他又说:“同学冒雨给你送笔记过来,你好好谢谢他。”“我没有那么不讲礼貌吧?”谢书约娇声道。程仲宾笑了一声。“仲宾哥,我和徐长明进去吃饭啦。”程仲宾颔首,温声说:“去吧。”徐长明跟着谢书约到饭厅,他尽量视作平常,不去观察她家里的装饰。不用观察,也只她家和自己家里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就连椅子都套了刺绣罩子,透着精致。谢良清虽没有教徐长明,但他对他有印象。今年他高考失利,一众老师惋惜,其中也包括他。后来阿约复读,和他做了同桌,他也知道他帮助她许多。他本就是温和类型的教师,这份温和,在家里尤甚,把徐长明看作晚辈一般:“长明不要拘谨,随意一点。”徐长明自来不是拘谨的性格,不过他也不好随意,收敛许多。饭后,他主动帮忙收碗,在表姐家里时,他也是这样,习惯了。却被奶奶拦下:“哪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王维芳说:“是啊,你看阿约,别说碗了,她连筷子都不会收一双。”奶奶是听不得她批评阿约的,说:“是你自己不要她做,现在又怪她不做。”王维芳:“……”徐长明见这一幕,心里明镜一般,他家里母亲和奶奶的关系也很微妙。“阿约,你带长明去看一会儿电视吧。”奶奶对她说。徐长明见窗外雨势收小,于是说:“我不看电视了,趁着现在雨小,可以走了。”奶奶倒也不留他:“也行,我看等会儿还有一场大雨,以后有空来家里玩。”徐长明将几本笔记拿出来给谢书约,重新背上书包,出去穿雨衣。谢书约抱着笔记跟出去,看着他扣好雨衣扣子,然后反手拉起帽子戴上。她不由嘱咐:“徐长明,路上滑,你骑自行车小心一点。”徐长明帽子底下的眼睛瞥向他,唇角一歪:“行。”谢书约再次道谢:“谢谢你的笔记,开学见。”“想考上好大学,寒假就不要松懈,开学的测验,我要验收你的学习成果。”他的意思是,要谢我,拿分数谢我。说完,徐长明挥挥手:“我走了。”他转身,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隔着稀薄的雨幕,对面的少年神情不好,对他仿佛有敌意。徐长明淡淡看他一眼,迈入雨中。第28章杜子江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徐长明看他那一眼,唇边噙着不屑的笑。他眼神沉下来,径直走向谢书约。雨虽不大,却淅淅沥沥下着,杜子江穿工装夹克,吸水的姜黄色,很快晕开,看起来湿了一大片。谢书约讶异看着他。杜子江问她:“谢二叔的学生?”谢书约知道他指的是徐长明,解释道:“不是,我同桌,给我送笔记过来。”杜子江仿佛后知后觉,才看见她手里的一摞本子,又问:“你新交的朋友吗?”谢书约不是冷情的人,徐长明帮助她许多,她自然把他当作朋友,点点头。她不再给杜子江发问的机会,问他:“你吃午饭了吗?”杜子江说:“吃了。”这时奶奶出来,老太太对杜子江的态度,早不如以前亲切,她横眉冷眼:“子江找阿约有事?”杜子江说不出话:“……”“没有什么事不要过来,你妈妈怎么编排阿约的,你自己清楚。你再来纠缠阿约,被她看见,不知道她又要……”话越说越难听,谢书约连忙打断:“奶奶,别说了。”老太太轻易劝不住的,她道:“难道我哪里讲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