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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2 / 2)

牙关紧咬,如果苍天能听见,他,唐丰年,一定会出来,一定会让她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他对天发誓。

临睡前,她主动向他靠近,小声说:“你好好改造,我们娘仨等着你回来。”

黑夜里的唐丰年虽没有出声,但他正翻来覆去的身子,就再也没动过了。

一整夜没动。

天一亮,才六点过几分,压根没睡着的二人就起身,刚好隔壁的公公和大姑姐他们也洗漱好了,几人沉默着吃过早点,又给丰梅和老太太带了两份,赶到住院楼去。

估计老太太也没休息好,眼下泡肿得厉害,见了儿女几个都淡淡的,只有见到曼青才勉强有笑意,朝她招手道:“曼青昨晚睡得好不好?习不习惯?”

李曼青笑着回答:“挺好的,那家招待所在背着马路那面,什么车声都听不见,安静得很,睡得还挺香。”

老太太信以为真,欣慰的笑笑。

没一会儿,医生来查房,说是没问题了,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事就可以回家了。众人都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

“丰梅辛苦了吧?走,我和大姐带你回招待所休息。”知道唐丰年肯定有话要跟老人说,她支开丰梅和大姑姐两口子,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就看他自个儿了。

曼青留给男人一个“你看着办,别刺激到老人”的眼神,就出了医院。

九点多的云安市正沐浴在晨光中,街道两旁全是半人粗的梧桐树,因为挨着东南亚某个国家,那个国家以前曾是法兰西的殖民地,连带着云安市也遗留有许多法兰西特色。

漂亮的梧桐树,华丽繁复的老虎窗,廊柱雕花……宣城县与之相比,就朴实土帽多了。

大姑姐兴致不错:“诶,等等,那里是卖什么的?咱们过去看看。”

丰梅也没心思回去睡觉,搀着曼青跟过去,大姐夫可能已经习惯了自家老婆的脾气,一声不吭的跟在她们后头。

原来是一家服装店,躲在法式建筑里,曼青一岔眼还以为是咖啡店呢!进去见卖的都是些的确良料子,偶尔有几件纯棉的挂在最高处,顾客摸不到。

见她们穿着普通,卖衣服的就说:“看看可以,别摸啊。”语气极不耐烦,心想,又是来过眼瘾的!

曼青本来就没兴致,担忧着唐丰年和老人说的事,不想进去,她这么一说,愈发不耐烦进去了,只说要透透气,站门口和大姐夫说话。

“大姐夫,芳菲怎么没来?”

“丰年让她去喊她二姨了,说是不能把他们落下。”朴实的农村汉子愁眉苦眼,并未因小舅子的回来而开怀多少。

曼青点点头,唐丰年果然是个分得清的。

刘建国看着李曼青,见她眉目不舒,以为也跟他一样的担忧,就劝道:“她舅妈也别担心了,赔偿金咱们一分不动的退回去就行,到时候我也跟着去,多说点好话,应该没事的。”

他倒是有心了,自从丰年“没了”,就全靠他在帮着跑前跑后……大姑姐两口子真的挺好。

“不怕,妈看病的钱,你姐也说了,咱们出一半,昨天丰年取的八千,咱们先补上……前几天菜地里刚收了一水,手里还有点钱……”他不自在的挠挠脑袋。

李曼青心内一暖,这年代,嫁出去的闺女还能有这心,而且还是女婿主动开的口,实属难得……遂真心实意的感激他。

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突然,李曼青的眼光被斜对面一家铺子给吸引了。

跟丰梅姐俩打过招呼,她慢悠悠扶着肚子去到对面。

只见外头支了几张矮桌子,上头用塑料盆放着一堆黄白色的点心,但都铁实得很,一点儿都不松软……饶是铁得可以打人了,依然有许多人排队买。

一个一斤,一个两斤的,才不大会儿工夫就卖了大半盆。

一问价格,都是两块钱一斤,跟上好的五花肉一个价了。李曼青咋舌,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她想要进店去看看他们的烤箱什么样,却被小工拦住:“诶不行,闲人免进的。”遂只能隔着块塑料布,看见后头黑漆漆小作坊一样的隔间,隐约有说笑声传出来。

“曼青想吃糕点吗?来,姐买两斤给你。”说着,唐丰莲就要让小工称两斤给她。

“不用,大姐,我只是随便看看。”都不知道怎么烤出来的,她可不敢吃。

不过——“要不咱们去卖面粉的地方看看吧。”

大姑姐见她是真不想吃,又问丰梅也不吃,只能就此打住,一路问到粮油市场去。

云安市不愧是边境城市,现在虽还没有建成全省乃至全国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经济却已经甩隔壁的宣城县几条街了。光一个菜市场都分成五六个区,卖粮油的,卖生禽的,卖蔬菜的,卖熟食的……各占了半条街。

她们直奔卖面粉的地方,鸡蛋面粉和糖盐,家里都有,材料上顶多买点牛奶奶粉和酵母就成了,关键就是缺烤箱。

“老板知道哪儿有烤箱卖吗?”李曼青已经不知道这是问的第几家了。

唐家姐妹俩都很诧异:“嫂子,你问那东西干嘛?是要买回家吗?”

她不想八字还没一撇就放出风去,只说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做糕点给他们吃。

“嫂子还会做糕点啊?”小姑娘肿成核桃的眼睛开始放光:“那面包会做吗?就是街上卖的那种,大大的,软软的,圆溜溜的那种。”

曼青笑着点头。何止是圆的,三角形的方的长的椭圆的,甚至多边形的都会!这在以前可是她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呢,心情不好啥的,自己埋头鼓捣一会儿,又能笑着看苦情剧了,百试百灵。

“那买吧买吧,以后做给小侄子吃多好啊!”

大姑姐也笑着鼓励她:“想要就买吧,身上没带钱不怕,我带着呢!”唐丰莲摸着胸口对她眨眼睛,两颊生了晒斑的脸也显得生动许多。

曼青一愣,大姑姐也有这么……的时候啊!

她确实没带钱,带来的五百块已经交在市医院了。但即使要买也要先找到烤箱才行,没烤箱,她总不能买一堆材料回去油炸吧?

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整个粮油区都快被她们问完时,离出口不远处有家人终于说:“那东西啊,我见过,要去洋人街才有。”

李曼青一愣:洋人街?这么小大个地方还专门有外国人聚居的地方啊?那怎么她们一路都没遇见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只是,当他们七弯八拐一路问到时,才知道所谓的“洋人街”是几十年前的叫法了。现在那里已经基本被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占领……毫无欧美西方人的痕迹了。

不过,也算她们运气好,洋人没有,但洋人用的东西却不少,自然也包括烤箱了。

二十年前的烤箱品种单一,不像后世有那么多家用台式的,现在只有嵌入式的大家伙,只是一听要五千多的价格,所有人都不言语了……这价格,比老太太看病还贵了!

丰梅见曼青失望,就劝道:“嫂子,要不还是算了,等以后咱们条件好些……再来……”

唐丰莲就没这么温柔了,大声道:“买啥买,这价都够买几头牛了,有这精神头折腾吃的,不如买几头牛崽养养,两年后倒手一卖还能赚点钱呢!”

大姐夫轻轻拽她袖子,唐丰莲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啥也没说了。

李曼青知道,大姑姐这是以为她又故态萌发……也只得尴尬的笑笑,自己给自己打圆场:“不买不买,我就看看,当长见识了。”心内尴尬得很。

有一个“火眼金睛”的大姑姐,她的计划又只能搁浅了。

唐丰莲这才又重新看她顺眼了。

所以,等她“退而求其次”说要买奶粉和酵母时,也痛痛快快借钱给她了,还说就几块钱不用还了。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云安,免不了吃用物件买了几样,等回到医院附近,也不急着回招待所,先去病房里看老太太。

下午两点半的病房里静得落针可闻,不见唐丰年,只老两口侧身看着玻璃窗发呆。

“诶妈怎么不好好休息,肚子饿了没?让建国去给你们买吃的。”其实她们也没吃过呢。

老太太红着眼道:“不用了,一天打这么多针水,肚子都打饱了。”

唐德旺也连连摆手说不用了,他不想吃。

话虽如此,李曼青却发现他们精神状态明显比上午好多了。上午眼睛是不红,但情绪也不高,现在倒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估摸着是唐丰年跟他们商量好了。

看来,公婆真是这年代不可多得的开明老人了。

要是换了别家老人,别说劝他退钱,同意他去自首了,怕是还巴不得能多捞点呢!她不得不佩服,有这样的父母,所以唐丰年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们轻松了,李曼青也轻松了。一开始还怕他们接受不了,又急出病来。

正说着,唐丰年进来,手里提了两提荔枝。

丰梅诧异道:“哥咋买了荔枝?这东西挺贵的。”她也只是跟同学吃过一次,甜丝丝的,肉又厚又嫩,说是要去到两广才有。

唐丰年也不细说,让他们自己动手,他洗干净手剥了一个给老太太:“来,妈,你不是说针水打得你胃里面寡嘛,尝尝这个。”

老太太终于又有了笑意,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你妈有手有脚呢,剥给你媳妇吧。”

李曼青不好意思,她现在跟唐丰年处于一种不亲密也不疏离的状态,二十年没见的“熟人”,让他剥水果给她吃?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看着唐丰年伸过来的手,就不肯接。

可能是以前的她“调教有方”,他的手跟大多数农村男人的不一样,没有黑黄的际线分明的指甲,十个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紧紧贴着指尖肉际,上头米白色的月牙整整齐齐。

显得手指也不是那么粗笨,有种干净的、清透的舒适感。

连带着他掌心里的荔枝也晶莹剔透,娇艳欲滴……她嘴上说不吃,肚子却“咕噜噜”叫起来。

夏天的衣裳薄,病房又安静,那声音简直不要太响亮。

妈蛋!太不争气了!一定是没吃中午饭的关系,她才不稀罕一颗荔枝呢!

“曼青快吃吧,可别馋到孩子,再馋就要造反咯!”老太太难得有心情开玩笑,大家也跟着打趣。

李曼青最终不(含)情(羞)不(带)愿(恼)的吃下去。

怪甜的。

放下包袱,老太太这病也好了大半,又有儿女不离不弃的守着,比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第三天医生查完房就说她可以出院了。唐丰年不放心,又追着医生,让给老人好好的全面的检查一遍,确定是真没问题了,又让给开了两个月的养心药,答应半年来复查一回支架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医药费住宿费杂七杂八算下来,一共花了三千多,比曼青预想的低了点,倒是又松了口气。

老人好好的,全家人比什么都开心,只是除了唐丰菊,四天了,直到他们出院,她都没来看一眼。

未免夜长梦多,一回到莲花村,趁着众人说话的功夫,李曼青和唐丰年就去县里打电话。

电话“嘟——”的每响一声,她的心就跟着紧跳一下。

好在没响几声,那头就接起来了。

“喂,云喜煤矿,请问哪位?”这把声音李曼青没听过。

她咽了口口水:“你好,请问季老板在吗?”

那头顿了顿,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怕是那人捂住听筒跟人说话。随即,那头就问:“你是哪位?找我们老板什么事?”

看这样子是在的。

“我是唐丰年的老婆,能不能让我跟季老板说两句话?”

没一会儿,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喂”,李曼青整个人都更紧张了,如果她可以长毛的话,后背那一溜一定是竖起来了。

“季老板您好,我是唐丰年的老婆。”

“知道。”

那头的人依然冷静,说话永远一个调子,不悲不喜。李曼青怀疑,他到底会不会有心跳加速的时候?或许,做生意的都是这么深藏不露?老狐狸?

一个不主动出声,一个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就尴尬起来,只听得见“滋滋滋”的电流声。

唐丰年眸光微闪。李曼青不知道,她一紧张就会抠手指甲,她左手拿着听筒,右手拇指使劲抠着无名指的指甲。

季云喜听那头半天不说话,心内一动,不会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在莲花村,门前来来往往全是车子,墙头上的玻璃茬子怕是挡不住有心之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温和,办公室几个年轻人全一副“嚯见鬼了”的表情,眼睛看材料看得认真,耳朵却竖得比狗都直。

李曼青本来紧张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问,又放松了两分,他的声音仿佛有治愈能力一般……想起那天车上的贴心,其实他人真的不坏。

是唐丰年三人害惨他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能冷静下来,清咳一声:“没事,季老板我没事。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能不能跟您见个面?”不知道为什么,她先不敢提唐丰年。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那头就说:“好。”说过又微微懊恼,揉了揉太阳穴。

小年轻们愈发将头埋成鸵鸟了。

老板不恼才怪呢,煤矿还没开工,几个月前死了那两人的家属昨天又找上来了,要让老板给她们亲戚找工作。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是没错的。要他们说,老板从一开始也忒好说话了,才给了他们得寸进尺的机会。要是换了别的煤老板,反正矿上的责任尽到了,他们要犟着下去出了事不反让他们赔偿损失就算好的了……现在,居然还敢来讹钱!

这次是唐丰年他老婆,肯定是见另两家拿到好处了,也想趁热打铁找口吃的!

几个年轻人心内不屑。

季云喜也有些古怪,要平时,昨天才被闹了一遭,今天肯定电话都不会接的……他不止接电话,还语气温和。

古怪,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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