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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在冷宫种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1)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那些干苦活的地方问问,总少不过淘粪池,刷马桶,清河道也有可能。”第52章经过一个漫长的淡季,吴桂花做席面的生意又忙了起来。时间越近腊月, 来照顾她小饭点生意的人就越来越多。别误会, 时近腊月, 宫里的事只会多不会少。也正因为时近腊月,想弄点好吃的, 打打牙祭的人更会只多不少。吴桂花歇过这两个月, 骨头早酥软得就想多动弹几下了。好在这波汹涌而来的客户中,多数人对菜品都没有挑剔,只有单纯的一个要求:肉!别看宫里人伺候皇帝听上去风光, 可像她们这样远离皇权中心的低等宫奴,一年到头都未必吃得上一回肉。听说国朝初立时, 皇宫的待遇不错,那时候逢年过节,宫里不管大小, 都能吃上好的,还发二尺尺头, 但发展到现在, 一座兴庆宫就有逾万宫奴, 尺头先不提, 想让每个宫人都吃一口肉,这可是笔不小的开支。听大顺子他们说, 他们在兽苑干活的,那些畜牲们生老病死,尸体没法处置, 总有他们一口肉吃,可在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宫里人吃肉难,难不倒吴桂花。虽说田大壮出事后,她在大膳房买菜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但兽苑养的猛禽猛兽每个月有活禽鲜肉的配额,她跟陈项商量过,请他运那些禽肉进宫时多搭一点,也就能满足她小饭点的那一点子需求了。吴桂花想起刚来那会儿,她盼着吃肉眼睛都盼绿了的那些天,微微叹口气,往卤汤里多加了两个鸡蛋。卤肉的做法最简单,方便保存,又好掌握调味,只要汤汁调好,需要操心的地方就不多了。吴桂花将卤汤的火拨小,端了树墩子削的小杌子在门口坐下,取出篮子里的毛线,架起棒针开始织毛衣。上回吴进那憨娃给她弄来一麻袋羊毛,说她想找人纺毛线,只有北边边境蛮人那有法子,中原人是不会的。但从北边到京城,一来一回要两个多月,那小子怕她急着要用,先给她送了一麻袋来。这一麻袋的长短粗细不一的羊毛险没把吴桂花愁坏,她家乡不产羊,只知道羊毛能纺成线,可谁知道这线怎么纺?这难题一直拖到前几天,她去慈安宫找春蚕,偷偷给她送两块卤好的香肉打牙祭。广智走后,她也没从小佛堂调出来,每天伺候那几个落了发的老宫女,还要跟她们一道吃素念佛,日子过得就别提了。后头吴桂花无意中说起羊毛线这事,春蚕想起来,前几年北蛮给朝廷进贡了几块上好的羊毛毡毯,针工局试做过几块,虽说最后因为羊毛品质不如北境的好,做毡毯的事就此不了了之,但羊毛的纺织技术早被人家攻克了出来。针工局做毡毯的时候,春蚕还在慈安宫针线房伺候,她自然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纺的线。吴桂花说动春蚕,请她想法子找人纺好线,自己把织毛线的技术教给她,她凭这个技术,再回针线房想必也不是难事。有了羊毛线针法的胡萝卜吊在前头,春蚕办事顿时积极了起来:她原本就不是吃斋念佛,耐得住清苦的主子,要不然会为了一点好处就把自己许给了裘管事?三天后,吴桂花送去的那一麻袋羊毛变成了三大卷米白的毛线。这就是在皇宫过日子的另一重好处了——只要有足够广的人脉,什么人才都能在这找到。吴桂花用那点羊毛给自己织了个背褡,穿上的当天清早去扫宫道,前胸后背被护住的暖意让她开心得硬是在外头多蹦哒了一刻钟。如今背褡织好,那点羊毛线还剩下一小半。她寻思着这一点线织不成大件,做双手套和一副耳笼子总是有的,这两天她手上一闲,就在插时间赶工做这个。最后的一只指套收了线,炉子上滚开的卤肉香味也渐浓。吴桂花搁下活计,用筷子戳了戳,将卤好的香肉拣放在竹筲箕中,那两只先前卧下的卤蛋另用一个碗盛了,等卤肉放凉,拿菜刀分切成数块,分别用油纸包起来,再切点卤羊头肉,卤豆干放到搁卤蛋的碗里,堆成满尖一碗,再从中午吃剩的黍米饭里另盛一碗出来,再拿那黄杨木盒子装好,放到背篓里,再将那些香肉分别码好,再等一会儿便出了门。大顺子和小章都背着背篓,等在竹林那头,果然到了有一会儿。吴桂花把香肉给两人各分了一部分,交代大顺子:“还是那句话,申末就回来。如今天黑得早,宫里也不见得多太平,要是东西没送完,宁愿明天再跑一趟,也别趟黑叫人打了闷棍。”宫里虽说福利没有以前好,但每年会多发半个月的月钱让宫奴们自在松乏,每到年根,西边经常发生落单的宫人被打劫的情况。吴桂花昨天还听大顺子说,蕴秀宫有个老宫女出门时连头上的绒花都叫人劫了去。大顺子憨笑道:“放心吧桂花姐,我明白的,这一篓子香肉招人,我会把钱收好,不叫你操心。”吴桂花就点点头,对小章道:“你今天还跟我一道。”小章自打夏末遭了那一出活见鬼的事,在兽苑老实窝了好几个月,琢磨着事情过去了,又看大顺子每天跟着吴桂花跑前跑后赚钱,实在眼热,正好吴桂花年根底下忙,又把他收了过来。只是不许他一个人单干,正好吴桂花一个女子也不敢单独在这时候走在外头,每回两人搭个伴送卤肉倒是不错。三人走到了西掖廷开始分道扬镳,吴桂花领着小章子挨门挨户送完今天客户订的香肉,路过教坊司时,把李英娥喊出来,在门口塞给她几块卤肠打牙祭。这丫头总算知道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是家母以前时常吃的秋梨膏,前些时日我才找齐药材配出来,你拿去吃吧。”吴桂花老实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待到一圈转过,小章的背篓已经空了,吴桂花背篓里也只剩下那个黄杨木盒子。小章忍不住好奇地问:“桂花姐,这盒子是给谁的?包得这么好,莫非是哪个管带,还是掌司问你订的?”吴桂花却摇了摇头:“随我来。”小章觑着吴桂花的神色,觉得她平静的神色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沉重。走了大半刻钟,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桂花姐,不能再走,再走就快到正定门了。”吴桂花脚步一拐,往最后一排屋子走了过去。小章惊疑不定:这是最下等宫奴们干活的地方,桂花姐难道说——“你在外头等着我。”吴桂花看这附近人来人往,取下背篓交给小章,自己捧着那个黄杨木盒子走了进去。小章大概猜到了吴桂花的目的,目送着她的背影叹口气点头:“桂花姐,你果真是个重情义的……”尽管是十冬腊月,这处院子散发的臭味仍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吴桂花跟在管事太监身后,淌过污水横流的地,听那太监冲里面吆喝一声:“田大壮,有人找。”要不是亲耳听见那太监喊人,吴桂花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皱皮躬腰,神情麻木的老头会和当日西掖廷大膳房风光一时的管带田大壮会是一个人。管事太监收了吴桂花的银子,将人带到,知道人家有私话要说,便离开了。吴桂花其实跟这人没话可说,两人本不是一路人。之所以来看他,一来是为着往时的那点生意情分,不忍见他过得太惨。他没供她出来,吴桂花也是念那点情的。那日经应卓提醒,吴桂花才知道田大壮干的好事,当时便知不好,半月过后,这事果然发动。好在大郑历代君主都颇有仁名,田大壮到底保住一命,被发配到司苑局肥水司当了个处置粪尿的粗使太监。吴桂花还是走了白管带的路子才知道田大壮的现状。田大壮感慨十分,道:“想不到,我老田来这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果然是患难见真情,桂花姐,我以前真是想错你了。”他一开口,那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吴桂花将带来的饭食摆出来,觑着周围的人:“就在这吃吧。”田大壮一看那饭,眼睛都绿了,两手端起饭碗,筷子都来不及拿,直朝嘴里扒:“好吃,好吃!”饭菜吃了一大半,田大壮喊了一声:“小顺子!”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背后的棚子里扑出来,田大壮拿身子半挡着碗,把他拉到身前,先塞个卤蛋到他嘴里,小声:“吃,快吃!”吴桂花没料到田大壮新认的这个小徒弟也在这,只见他原先就不大的身板更是只瘦得剩下了骨头架子,眼看着风一吹就要倒了。不过小子身板看着弱,吃起饭来却不慢,将田大壮剩的那点饭三两口吃完,又将碗细细地舔了一遍。田大壮为小顺子顺着气,还躬腰要再来谢她,叫吴桂花止住了,问他:“你往后还有什么打算。”田大壮刚刚聚起的那点精神全散了:“都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打算?”他望着小顺子,眼里有了点慈爱:“我就是可惜,这孩子跟着我到了这,恐怕这辈子也完了。”“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吴桂花皱眉。“是我要跟着师父来的。”小顺子把头从碗里拔|起来,说了这一句。田大壮拍了拍他的背,眼圈有点红:“这小子,死心眼。司苑局领人时,硬是拽着我跟来的。”吴桂花摸摸小孩支楞在肩头的大脑袋,又想叹气了。“桂花姐,你可要再来啊。”临走时,田大壮还想来攀她的衣角求她。吴桂花摆摆手,叫他爷儿俩回去,自己抱着盒子出了肥水司的大门。一出门,她先愣了一下:小章他人呢?第53章吴桂花吓出一身冷汗。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人来人往的大门口, 小章也会出事。亏得老太太经的事多, 定定神转身先去了肥水司最前头那排罩房, 掏出一两银子,请掌事太监领着人找找。也是小章运气好, 要不是这几日卖卤肉, 吴桂花手里也不会揣这么多银子。那太监虽说是一司主管,但肥水司这地方是整个宫最埋汰最让人嫌弃的地方,吴桂花一掏就是他半个月的工钱, 还是叫朋友介绍来的,当即一声令下, 把司里没出活的人都叫起来,吼着小章的名字到处找了起来。吴桂花原想跟着一道去,叫那掌事的劝住了:“前天才领了年底的赏银, 这附近乱着,你在门房里坐着, 把门拴好, 这附近我们人头熟。那小子这么大个活人, 跑不到哪去, 你放心等着吧。”吴桂花着急归着急,但人家说得对, 她还是一个带着银钱的弱女子,不敢托大,应了下来。田大壮跟在人群后头, 也说小顺子:“你在这陪着吴姑姑,我——”话没说完,小子呲溜一下钻出去跑了。吴桂花一个人坐在门房里,约有一刻钟,忽然门外传来极大的喧嚣声。她赶忙开了门,只见三四个人跑过来,叫道:“人找到了,快找热水来!”吴桂花定睛看去,只见小章叫那四个人抬在中间,一身黄黄白白,臭得像在粪堆里滚回来一样,不禁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为首的那个答道:“这位公公被人头朝下溺在了尿桶里,幸好我们去得早,再晚怕是命都没了。”吴桂花大吃一惊:“埋在尿桶里?小章这是得罪谁了,让人这么整治?我让他在门口等着,我进门时,没看见哪有尿桶啊。”“我们的尿桶都放在里头的棚子里,不知道这位公公是怎么到的那出了这档事。”几人正对答着,正好小章醒了过来,说了句:“我,我是听有人跟我传话,说让我去那接你,才——”说着,头一歪,大吐特吐起来。那几人忙喊说:“快把他衣裳都扒下来,抬炉子来先烤烤再说。”吴桂花看这里自己实在帮不下忙,赶紧退了出来。小顺子在门边上站着,吴桂花招手叫他过来:“你知道小章叔叔出事是在哪吗?”小顺子点点头:“知道。我跑过去的时候,那个人正按着小章的头。”吴桂花站直了身子:“是你发现小章叔叔的?”看小顺子点头,她又问:“你怎么知道他在那?”“我不知道。”小顺子吮吮手指:“前两天我跟我师父在那打扫时,差点被人敲了一棍子。我师父说,这一块儿净堆的粪桶,谁都不爱来,要是在这杀个把人剁碎了倒在尿桶里,说不定都不会给人发现。我就想,小章弄不好给人带到那去,你们俩一身的肉味,还没进来,我们就听人说,你们肯定是膳房来的阔人,我看好些人眼睛都绿了。”这小孩说起杀人分|尸的这么凶残的事,一脸平静,把吴桂花都吓到了: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先两个月,也就是个普通中有些机灵的小孩啊。她笑着夸他一句:“亏得你机灵,不然你小章叔叔这回就没命了。”小顺子眼珠骨碌一转:“我救了小章叔叔,他能请我吃肉吗?”小孩机灵归机灵,到底心思浅,两句话就露了相。吴桂花摸摸他的大脑袋,温言道:“那自然是要请的,别说是请你吃肉。”她迟疑片刻:“你若是觉得在这过得辛苦,我叫小章想想办法,把你调出来。”这孩子本来就是田大壮犯事后的搭头,等事情过后,想想办法把他调走,不是不成。小顺子却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能走的。师父前两个月挨的打还没好利索,这里人都以为师父手上还有钱,想榨他的钱出来。我要是走了,那些人准保不会放过师父。”田大壮被赶出大膳房,到肥水司之前还去慎刑司领了八十板子,吴桂花看见他时,他的腿还拐着。这里劳动繁重,活计又腌臜,即使他有钱买动了行刑的人,活了条命下来,但这是皇帝下旨要惩戒的人,别人想动手脚,也不敢太过。田大壮这顿打必然挨得有七成实,他能在这么重的刑中撑下来,吴桂花都觉得是个奇迹。她本想说,你个小孩子,在不在这,人家要整你师父,你能有什么法子?但叫这孩子殷殷看住,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她身上一般,吴桂花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顿了半晌,也只说出一句:“我再想法子,给你师父寻些伤药来。”给他们别的东西,这师徒俩都保不住。小孩顿时乐开了花,同她连连打躬。吴桂花又问他,有没有看清那个杀小章的人是谁,他这回却说,那人穿的跟他们差不多,又是背对着他,叫他一喊,从棚子的另一头翻过去跑了。后面掌事太监来后,吴桂花把他领到那掌事的身边又说了一回,拜托那太监帮忙把人找出来。他嗯嗯嗯答应得十分爽快,吴桂花就知道,这人必是在敷衍自己。有心想再给他点银子,让他好看在银子的份上多出力,但想想自己时常来往西掖廷,刚刚一两银子就够招人了,再掏多银子出来,怕是今天都没法走出这里。又等了一会儿,小章换洗完衣裳,就催着吴桂花要走。吴桂花知道,他胆子一向不大,今日这一出事必是吓得他不轻,坚持把他送到兽苑,又交代大顺子从刘掌案那要点姜汤给他煮了去寒,方拢着手回了重华宫。那一路上,吴桂花一直在琢磨,小章今天的事会不会还是夏天那事的延伸,但小章说,他怀里的银子全叫那人抢了去,连他刚托人从宫外带回来的,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杂色玉坠子都叫那人扯了下来,感觉又像是单纯的谋财害命。不管怎么说,小章出了这种事,吴桂花是不敢再喊他做事了的,还在想,要不要给他包一份厚厚的红封,叫他好好过了这年再说。不想这回小章胆子变大了许多,拒绝了吴桂花的红包,只说连他都不安全,何况吴桂花,还是有个人跟着她,保护她才是。吴桂花却不敢再叫他了,后来大顺子悄悄跟她说:“小章的老家今年遭了灾,她娘托人捎信到宫里来,说是他走之后,家里生的两个弟弟妹妹都饿死了。他要是不管,怕是一家子连这个冬天都挨不下去。桂花姐,他的月钱一文不少地带回了家乡,也就是在你这,他能找到点活钱。你是知道的,咱们在宫里过日子,手上没钱可是不行。”吴桂花想起小章说过的家乡,质疑道:“我记得小章说过,他家离京城不远哪,政府,我是说,官府都不管的,放任人饿死吗?”大顺子一脸愁色:“谁知道呢?小章家都这样了,我家还更远,我是发了水灾,爹娘把我交给人牙子,最后到了这,也不知道今年我家那边是怎么样?”吴桂花安慰他两句,只好松了口:“那你还叫他明儿再过来帮我干点杂活,下午送肉时,你们两个结伴走,我就不去了。要是年前实在送不完,这生意就退了吧。”大顺子还觉得可惜:“退了?这么好卖?一小片羊肉都能卖十文钱,退了可要折好大的利,何况还得罪人哩。”吴桂花的香肉生意多为穷人光顾,她这回再卖就改了规矩,不再整件出售,而是分片卖。订得最多的,一斤卤羊肉切成五十片左右,一片卖十文钱,鸡肉鸭肉和豆干莲藕等素菜照同此理,因为一片肉还搭送一小勺酱汁,卖得红火极了。吴桂花也觉得心疼,但她分得清轻重:“命都保不住了,还讲什么利?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有人难缠,你回来同我讲,我再想法子。”大顺子跺脚道:“人家都怕没生意愁得慌,咱们却因为生意太好了发愁,这都是什么事啊。”吴桂花想想也觉得好笑,打发他走后,回厨房就看见小二黑,爪子搭在搁卤肉的筲箕上,一副作案未遂的样子。她没好气撵它下来:“越发出息了,跟你说盐吃多了仔细掉毛,你还吃,好不容易长回来的毛咋就不知道爱惜?莫非你真想变成个秃头猫?”小二黑扫着尾巴,悻悻从案台上跳下来,突然眼睛一亮,吴桂花只觉黑影闪过,一只耗子已经从案台底下被抓了出来。这货将耗子扔在她面前,毛爪子半搭着往上看她,尾巴一晃一晃的,得意得很。吴桂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只好切了块卤肠给它:“每回不给你吃,你就抓只耗子来领赏,我真怀疑你是故意在我这养了耗子。跟你说了,猫不能吃得这么口重,怎么就不听呢?”但唠叨归唠叨,谁叫吴桂花跟它订了口头协议,它抓只耗子来,自己就要管它一顿肉吃呢?这小东西精怪得很,要是自己不守诺,晚上就休想让它跳上床,为自己暖脚了。冬日时辰短,吴桂花跟小二黑逗两句闷子,天就黑尽了。她烧了热水泡了脚,临睡前将门窗都下了锁,小二黑已经窝在床脚上等着她了。她将猫抱到怀里,吹熄了床头的羊角小宫灯。临睡前,忽然想到,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那个人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怎么还没回来呢?第54章腊月二十八的凌晨,大郑朝京城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五更鼓传遍皇城时, 黑色的屋瓦上已积了层薄雪。鼓声还没尽散, 吴桂花就已经披衣而起。这些日子, 她习惯了摸黑起床,看见窗纸上映着的那片白光, 当即小吃了一惊。待到推开门去, 小二黑抢先从门缝溜出去,喵嗷叫着就要沿廊下木头柱子剥落的漆皮往上攀爬,不想, 它从立柱往梁上跳跃时,脚下突然打滑, 险些从梁上倒栽下去。吴桂花放声大笑,看这蘸着糖霜的小东西呼哧着在立柱上留下几道爪痕,沿着屋脊几个跳跃跑远了。她站在原地眺望了一会儿, 下了大半晚上,这雪不止没停, 反而拉丝扯絮地, 越下越大。大郑朝的京城位置偏南, 听宫里的老人说, 京师有时候几年都见不到一场雪,吴桂花还以为, 今年怕会是她经历的,第一个没有雪的冬天,想不到头一回见到这儿的雪, 就下得这么大。她戴上昨天才织好的羊毛手套,扛起大扫帚,打开大门开始了一天一回的洒扫。年关将近,听说从昨天开始,宫外的官衙已开始封印放假。这种好事当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在宫里苦熬的奴才。从正旦开始,宫里每日都有大宴。兴庆宫的九个门会挤满各方来皇宫请安,给两个神仙拜年的贵人们。因此,这几天宫里侍卫也加了双班,日夜巡守,严防贼盗火情,吴进前两日便同她讲过,这几天怕是侍卫们都不能来她这吃饭的话。就连吴桂花这种偏远冷宫的小宫女都有司苑局的同仁们给她带话,要求她这段时间必须保持宫道洁净通畅,务必片叶不沾。这场雪好看归好看,在做事的人眼里,也着实扰人。只是一晚上过去,地上星星点点已多了层薄冰。不一会儿,又被飘飘洒洒的新雪覆盖住。吴桂花拄起扫帚将残雪扫到道旁,想起昨天大顺子说的事,也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会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里。因为天灾而家破人亡的事,吴桂花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再听过见过,此时想到一宫之隔,不知有多少人还在为生存苦苦挣扎,不觉想得入了神。直到小章和大顺子连袂前来,吴桂花方整理精神,吩咐小章说:“我昨天找刘掌案给田大壮讨了点伤药,你们今天顺道给他送去。”兽苑别的药不见得有,伤药一定是常备的。小章不肯接:“桂花姐,伤药我也准备了,不需要用你的。小顺子救的是我,这恩该我来报,不该叫你出钱。”吴桂花将药硬塞进他手里:“你能有几个钱买药给他们?给你你就拿着,他师徒俩在那种地方讨日子过,伤药这东西不会嫌多,这里除了伤药还有我先前熬的桐油萝卜,防冻伤的。再有,这里一小罐秋梨膏,叫小顺子用勺子化开了,一天喝一勺润肺化燥,他年纪小,万一冻出病可没处治。”又说:“我昨天看见肥水司那堆积了些稻草,你们别忘去问管事的买两车来。要干净的,别弄那些沾了脏东西的回来。”吴桂花经常要他们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和大顺子两个都习惯了,答应下来,随后主动去了厨房生火剁肉。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因为前一日有言在先,今天份的卤肉准备完毕,吴桂花送走两个小太监,将大门上好锁,转身回了厨房,开始卤明天和她自己过年要吃的那一锅肉。做完今日,她的小厨房到二十九就该关张。今年因为田大壮的事,各处都弄不到猪肉,吴桂花只好找来几副羊肠灌香肠,因为羊肠细小易断,而且臊腥味太重,她只灌了五节香肠,算是应个年景。腊肉今年也只熏了五斤,够自己和张太监陈项三个人过完一个年便罢了。毕竟不是在外头,她想弄点柴禾来,有裘监工卡在柴碳司,费事得很。吴桂花不愿为了自己的事看人脸色,有些小小问题,能忍便忍了。经过一上午的大雪,吴桂花回房时,雪已到了脚踝处。幸好她早上将院内的小径都一并扫了出来,不然凭她穿的浅口棉布鞋,怕是走不到厢房,鞋就要全湿了。一想起浅口棉布鞋,她手上的动作又加紧了几分:还剩的那点羊毛线可以先织双护脚脖子的袜筒。她这临着湖,又大开大敞的净兜西北风,早上扫那一会儿的雪,脚脖子就像被风刀子来回刮一般,再不注意保暖,怕裂口子都是轻的。吴桂花做啥事手脚都快,她坐在门边,脚下搁个竹子编的烘笼子,加了两回炭,一只袜筒已经收了口子,而小二黑熟悉的喵嗷声也响了起来。吴桂花一开门,它就蹿到她被褥里,只露出半只耳朵不动了。她赶忙拿了毛巾把它轰起来先擦它的湿脚,再去厨房端来三个碟子,一碟黑的,是秋末做好的豆豉,另一碟白中带点黑点的,却是白糖里加了几颗炒熟碾碎的芝麻,再有一碟,就是她自己留下的,荦素搭配的卤菜了,最后,她从烘笼子里拨出几颗芋头。经过一上午炭火的烘烤,这些芋头早就熟了。掰开来看,粉白的芋头肉外围着一圈焦黄的皮,蘸一下白糖咬上去,焦香中还透着丝绵绵甜意。在下雪天能吃上烤一口芋头真是人间至高享受啊!吴桂花快乐地再蘸一下剁碎的豆豉,这碟秋天才做好的豆豉叫她加了点磨细的茱萸,虽然没有辣椒的香辣冲口,但这种辛辣也颇有辣豆豉的真意了。小二黑不屑吃芋头,卤肉却是不肯放过的。吴桂花从端出这碟子肉开始,它就跳到了地上巴巴望着,不过变光头的教训太深,没有她的话,这小东西再急也不敢造次。她摇头一笑,将特意用淡卤汤煮熟的几块羊肝拨到它的猫碗里,小东西快乐地动了动胡子,一头扎了进去。雪下到申时末,总算变成了细小的雪粒子,此时天地茫茫一片,早上吴桂花扫出的小径也被重新掩住。她吃饱喝足,烤火烤得倦了,懒怠再去扫一遍,靠着门边打了会儿盹,被外头的响动惊动,深一脚浅一脚去了打开门一看,果然小章和大顺子都站在外边,躬腰缩背的,显然冻得不轻。吴桂花赶忙把他们让进厢房,烤了好一时,兄弟俩才缓过气儿来。一个叫:“娘也,冻死我了。”另一个说:“我所有的衣裳都在身上,再冷下去,还叫我穿什么好?”吴桂花让他们自己在烘笼子里找芋头,端着卤肉进门时,正听见这句话,便说:“既然这么冷,明天还是别出去了。”“别啊!”这两个异口同声。吴桂花瞪他们:“就这么怕回兽苑做活?”小章笑嘻嘻地冲她拱手:“桂花姐,求你了,你也知道,我们在兽苑听人指挥看人脸色,活得多不爽利,还是跟着你好。你不凶我们,还有好吃的。”大顺子也说:“桂花姐,陈哥都说我们两个你尽管使,我可早把我当成你的人了。”吴桂花拿他们没法子,指着外头的雪道:“我是为你们好,明天这雪指定要冻硬,路滑难走,万一跌了跟头怎么办?”“我们不怕!”两个家伙急着表态。自从吴桂花答应他们,卤肉生意里给他们抽一成后,这两个做事比她积极多了。想想厨房里还堆了那么些卤肉,她一个人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去,卖一些出去也行,只好摇一摇头,扭身出了门。小章赶紧搁了卤肉追出去:“桂花姐,你干什么?”“我把这附近的雪扫一扫,省得你们明天来时不方便。”“我来帮你。”大顺子三两口吃完嘴里的东西,也追了出去。有了两个壮小伙的帮忙,天还没黑,从重华宫到小竹林的路就扫了出来,雪终于算停了。吴桂花又指挥他们把弄来的两车稻草铺在路边的积雪和湖边。小章不解道:“铺稻草干什么?”“是啊,桂花姐,铺稻草多难看哪。万一你们司苑局的那什么掌司再巡到这里,找你麻烦怎么办?”大顺子也说。大顺子说的是十月份金掌司身边的一个女史来重华宫检查卫生时,发现她鸣翠馆的小花坛,说她擅动宫中物品,要上告治她罪的事。但那时候广智尚在宫中,人人都知道她时常去慈安宫听广智布道,再者她的黄豆和芋头也收了。她在布置这小花坛时又有所准备,正好她在花坛边种的牡丹种子抽了几片芽,她辨说自己种的就是花,那女史自然铩羽而归。吴桂花解释说:“你们不是说从正旦到十五,整座皇宫的九门都要打开迎接来皇宫贺岁的王公权贵吗?我这不是防着有人从我负责的宫道上走滑倒了找我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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