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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在冷宫种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9(1 / 1)

大顺子就笑了:“桂花姐,你想多了,哪个人会没事跑到道旁的积雪上去?”“人不跑,还有马车啊,万一拐一下弯,马车轮子滑到冰上歪倒了怎么办?”小章一脸佩服:“还是桂花姐想得周全。”吴桂花挥手笑:“小子少寒碜我,还有我说的湖边,记得也要铺。谁知道大节下的,有没有哪个贵人跑到湖边来玩,湖边这么湿滑,可比路边危险多了。”她这回说的又是十一月份的某一天,深宫中的几个公主不知从哪听说这里有一片竹林,呼前拥后地来了一大串人,在林子玩了大半天的事。那天她躲在重华宫里,硬是连火都没敢生,就怕引来了人。两个小伙子表示明白,叉起一束稻草,扔到了积雪上。吴桂花看他们干得有模有样的,视线不由转到了屋檐下的那串冰溜子上,望着连成一片的白雪,默默祷告:可千万不能出事啊!第55章二十九清晨,把小章兄弟俩要的卤肉包裹好, 吴桂花挂上门锁, 去了趟东掖廷。夏天她头一回去东掖廷时, 跟梅雪两人说好,她十天来一回重华宫, 给秦司薄和小姐妹们带些吃食。但进腊月之后, 梅雪也有很长时间没再到她这来。不过她提前同吴桂花打过招呼,秦司簿负责内宫六局的禀赐文具出纳,年末需要进行大盘点, 她作为秦司薄的心腹,自然也忙得脚不沾地。这回再去, 卤肉自然是要带的,只是不敢带多。即使她托那几个劫匪的福升为二等宫女,秦司薄也知道她现在做些过路生意, 还同太皇太后宫中有些关系,想弄到这么些肉, 也是很困难的。她要是知道吴桂花胆子这样大, 连膳房的生意也敢抢, 凭她这样刻板谨慎的性子, 早将吴桂花骂过不知多少回了。因此,吴桂花只给秦司薄带去半斤卤羊肉, 半只风干鸡和两斤香肠,又用田大壮送给她的小磨磨出豆皮豆干豆腐若干,先炸后卤, 这些豆制品足有不下十斤,都全弄到大包裹里包了起来,再加上几罐子腌萝卜和酸菜,最后是黄豆,芝麻,花生磨成粉炒香的热饮,杂七杂八加起来,包裹的巨大程度已经超越了她第一回 去东掖廷。不过,走到慈安宫那,吴桂花卸了一回货:给春蚕送了一包炸黄豆,一包卤香干,一包炸蚕豆和一包香芋枣泥糕。听说剩下的都是给她姑姑送去的,春蚕还假意愁道:“幸好这一包没叫我干娘看到,我今年只送她老人家一副护膝,叫她看见,准保会埋怨我小气。”因为宫女太监都是没有正常家庭的人,特别注重乡党契子女,吴桂花有限的去东掖廷的几回,路遇盘查的军士,只要说是给她姑姑送吃的,十有八|九就会被轻松放行。吴桂花笑说:“你这回活动回针线房肯定也花了不少,冯嬷嬷哪里会不知道你手头紧?何况我不比你,一年难得见我姑姑几回,可不得多准备些东西孝敬她老人家?”春蚕就来谢她:“要不是你教我针织的法子,我也不会织出羊毛垫子重新得到钟嬷嬷的赏识。对了,我还给你织了副护脖,你戴着玩吧。”钟嬷嬷是慈安宫针线房的一个小管事。吴桂花找春蚕帮忙纺的那麻袋匀了一半给她,但因为吴进送进宫的羊毛没有经过筛选,整体毛质偏硬,她不能像吴桂花那样随便织成毛衣,便做了个羊毛线坐垫。吴桂花也不跟她客气,笑着接过那护脖,应付完春蚕“那样的羊毛什么时候还会再有”等问题,背上背篓重新上路。因为此时已近除夕,在外行走的宫女太监和侍卫都多了不少,在临近东掖廷的宫道上,吴桂花还遇到了五六抬青毡小轿,据说这是外廷大人们乘坐的出行工具。因为东掖廷四监工作跟外廷有不少交接,这里时常会有外廷官员来往,不过,一次见到这么多小轿从她身边经过,吴桂花也是第一次。有哪里不对。吴桂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因为每回来都会给看门的小太监们带好吃的,那些人看见是她,只是略翻看两下就放行了。她熟门熟路找到梅雪的房间,等了半天,她才匆匆赶到,来不及翻看她的东西,有些歉意地道:“你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敬贵妃娘娘于今晨猝逝,尚宫局上下都忙翻了,我们司薄已经去了熹春宫帮忙,你这两日怕是见不到她了。”宫里等级带“贵”字的都不可小视,吴桂花让她先坐下喘口气:“那你们能吃肉吗?我带了这么些肉来,不会给你惹麻烦吧?”梅雪道:“不至于,你只要不在贵妃娘娘的灵前吃就没什么。不过宫里的事说不准,还是小心些,你带回去……算了算了,万一有人在你回去的路上生事也不好,我先去找个地方把肉藏起来再说。”吴桂花看她也是一脑袋的事,帮着找个地方藏好肉,她连口热茶都来不及喝,包了那包香芋枣泥糕就要走:“我是抽空回来取东西的,待我哪日闲了再去重华宫找妹妹说话。正好一天没吃饭,这包点心我就捎去给司薄了。”吴桂花背着腾空的大背篓走出老远还在纳闷,前面数月她打听出了皇帝后宫最值得注意的人物,可这个敬贵妃,她怎么像是从来没听说过呢?当今皇上才四十不到,这位敬贵妃年纪肯定也大不到哪去,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突然死了不说,还死在了年前。她对这些远在天边的大人物一向不感兴趣,回到重华宫后,看见门□□摞放着两个筐子,便知道小章和大顺子已经回来过,看她不在,定是又自己走了。明天就是除夕,明天晚上的除夕宴兽苑也有节目要上,这两个小子早上来时就说过,他们从明天开始,直到十五都不一定有时间再到她这帮忙干活了。吴桂花就想到,宫里死了个大人物,也不知道原本定的这么些贺年活动会不会变。转念又一想,想这么多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么?在这种地方当宫女,估计就算皇帝死了也跟她没啥关系。文盲吴老太太没听过蝴蝶效应。即使只有一个人过年,吴桂花还是在二十九号早早躺下,为她来到这所皇宫,重获新生后过的第一个年开始养精蓄锐。她去世的前几年,人人都在说量入为出,吃多少做多少,不要浪费粮食。吴桂花在其他时候都是很同意的,除了过年。在她这样的老辈人心里,过年的意义绝不等同于一桌子好菜,几挂鞭炮。但一桌子好菜和几挂鞭炮,就像过年贴春联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没有了这几样,她打心眼里觉得有哪不利索。再不怎么说,她不乐意留在大城市过年呢?过年不放鞭,那叫个啥过年?她接受了很多新思想,却也有一部分固守在原地,不愿意做出改变。她那几个孙男孙女是怎么说来着?仪式感,对,过年就是要有这种仪式感。哪怕只有一个人过年,也要做出一桌子的热闹。所以,三十一早,吴桂花仍然是鼓响即起。简单吃了点早饭之后,她开始剁春卷馅。春卷馅她用的是韭菜豆腐再加一点鱼糜,鱼糜加一点姜末除腥,和着韭菜豆腐剁碎,再加点盐和胡椒粉,静置滤水之后就是咸馅,甜馅她用的红豆和枣泥两种,这段时间她时常帮丽妃做这些细点料芯,早做熟了。最难的是春卷皮。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前段时间叫陈项帮她带了个鏊子,春卷皮可以用鏊子抹,反正现在天气冷,她揪了小半斤饧好的面,足足做了四五十个春卷,才觉得手脚活动开了。春卷包完了,前菜才开始。架起油锅,炸猫耳朵,炸麻花,炸面果子,炸……等炸完这一溜点心,中午到了。吴桂花揪了点面片,加点卤菜再加点豆豉,把中午饭对付过去。吃完饭,正菜正式拉开架式。早上的油锅再调旺火,挂了鸡蛋和面浆的大肉放下去,开始炸酥肉,炸油豆腐,炸鱼圆,炸肉圆,炸萝卜圆子!虽然今年没有猪肉,做不出那么美味的肉圆子,但是用羊肉加点大葱也能勉强对付。一年到头的,怎么能不吃圆子呢?万一因为团年饭里没有圆子,明年团不了圆怎么办?吴桂花抹抹额头的汗,开始杀鱼。鱼要讲究连头带尾端上桌,她前些天在湖里捞了条红尾鲤鱼,放在盆子里养了好些天,就等着今天过年这一刀。这鱼高温过油之后再红烧,端上桌汤红鱼香,看上去——吴桂花觉得,她好像有点没胃口。又做完两道硬菜,切了卤菜,连羊肉锅子都在风炉里鼓起了泡泡,吴桂花的精神却在满室的香气中被抽了出来。“过年了。”她举起刚调的桂花蜜饮,对着一桌子菜咧嘴一笑。砰砰砰!听见敲门声时,吴桂花还以为她在做梦。但很快,第二声敲门响了起来,伴着熟悉的声线:“开门了,姐姐!开门了!”“虎妹?!”吴桂花不可置信望着门外的人:“你怎么来了?”即使眼前这个孩子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红斑也消失得不见踪影,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这个曾经跟她朝夕相对的孩子?那时候她以为,是自己陪着这个孩子,为她治愈成长中的伤害,她走之后,吴桂花才恍然发觉:虎妹何偿不是在疗慰着她的寂寞?虎妹穿着金吾卫的红披风,神气活现地往里头走:“没想到吧,姐姐,我说了我会回来看你的。”吴桂花眉开眼笑:“怎么会没想到呢?我的虎妹都长得这么漂亮了啊,你——”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熟悉的桂花树下,站着个熟悉的人。吴桂花顿了半晌,掩下翻涌的心绪,只说出了三个字:“回来了?”“嗯,回来了。”他带着满身风尘,冲她疲惫地笑。第56章明明做了一桌子饭菜,再来十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的吴桂花陷入了新的烦恼。烦恼来自她旁边这个大号儿童。她一手一根麻花, 嘴里的猫耳朵还没咽完, 呜呜噜噜地就来跟她哭委屈:“这个, 这个,这个……姐姐都没给我做过。亏我天天想着姐姐, 原来姐姐一个人偷偷躲在宫里吃好吃的!”“不是……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过年哪!这些东西过年才有得吃呢。”事实是她平时嫌这个耗油费事, 以前她做得再多也没人乐意吃,要不是过年,又没有糖果巧克力的存在, 她压根想不起这些点心的存在。这孩子一向好打发,她说不出不对, 将两条胳膊一抱一揽:“那这些我都要吃。”吴桂花叫她逗得哈哈笑:“都给你,都给你。别着急,吃不完你都带走。”虎妹大喜, 蹦蹦跳跳去了厨房:“姐姐你说的啊,我这就去找东西来包了。”吴桂花目送虎妹, 转过头来, 看见应卓刚刚收回的笑脸。他向来寡言, 只是今日尤其话少。刚进门时, 吴桂花给她打水洗脸时已经看过,他的脸像砂纸磨过一样, 变粗糙了许多,气质也多了丝粗悍之气。不过,除了疲惫之外, 没看出其他不适。这个样貌,越来越像她记忆里,照片中的那个人了……“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应卓向来敏锐,停著问道。她,虎妹和他三个人中,反而是他吃东西最斯文,她们两个女子都在用餐后点心,他还在慢条斯理地喝汤。吴桂花试探问道:“你好像很累,是今天才赶回来吗?”应卓沉默片刻,道:“我不累。”吴桂花“哦”了一声,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她跟应卓的关系很奇怪,除去夏天那石破天惊的一吻之外,两人在这间宫室之内,像老夫老妻一般,充满了默契,他们甚至默契地知道对方的禁区。出了宫室之外……就像吴桂花从不打听他的家事和他的工作一样,应卓也对她偶尔的失神和脱口而出的“柱子哥”三字充耳不闻,两个人都谨慎地守在雷池的这一边,轻易不敢跨出一步。“我是心里乏。”他一口酒下肚,闷闷说道。“能,能跟我讲讲吗?”这句话,吴桂花问得很犹豫。她不怕应卓拒绝回答,她害怕的,是应卓的回答会将她带到的方向。她曾经是个优秀的母亲和农妇,做起生意来,也自诩不输任何一个男人,但应卓的世界……她隐约明白,那是个遍步着华丽荆棘,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的世界。她不怕跟着他吃苦,她深深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困难,是吃再多苦也做不到的。她害怕应卓的世界,是她吃再多的苦也无法应对的世界。她的身份,和她要做的事都不是一般的麻烦,这些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成为他的麻烦。但应卓就像在等着她问这句话一般,当即道:“两月前,京畿道南路民乱,我这些时日去了那里平乱。”京畿道南路?吴桂花突然想起一件事:“水泽县是不是在京畿道南路?”小章上次说过,他的家乡在京城附近的水泽县乡下。见应卓点头,她眉头微皱:“小章说他家乡遭了灾,难道民乱是那些灾民们引起的?”应卓又点头,吴桂花吸了口气:“连京城附近都有人造反,那咱这还安全吗?那,那些灾民们,你们都怎么处置的?”她对历史的了解全部来源于戏台子和宫斗电视剧,只知道发生民乱是件很不好的事,而且既然都民乱了,那肯定说明皇帝做得不好。不过皇帝连把道士留在宫里住这事都干出来了,能是什么好皇帝?但转念一想,他没为着大臣骂他的事杀田大壮,好像又不是那么坏……还好,没等吴桂花脑子打起架,应卓答道:“放心,民乱早就平了。我是留在那里处置些后续事宜,才拖到昨天回来的。”应卓又看一眼吴桂花,低声道:“京城有金吾卫戍卫内城,一万禁军拱护外城,那些乱民们不可能打进京。何况贼匪首领已枭首示众,余者遣散归乡。”吴桂花想起小章说的事,又问:“我听说他们那里是夏天旱了,没粮食,官府又不给赈灾安民。那现在怎么样?”应卓仰头又是一杯酒。从小到大,他耳边听见的,都是皇帝政通令和,大郑朝物阜民丰,治下黎庶安居乐业。今次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出京,民乱的情况,即使他早便有所猜测,也没有想到,大郑吏治会败坏到这个程度。京畿道南路旱灾报上京不足一月,赈灾粮食户部秋初就已经拨付完全,仍旧激起民变只因赈济粮食一路克扣,最后到达灾民手上的,十不存一!不止是京畿道南路,前二年河东道西路,山西道北路……拔起萝卜带出泥,应卓手中握着证据,这些人足够死上十次!昨日他押解那些向赈济粮伸过手的贪官上京面圣,只得一句朱批:发还吏部处置!案子早就审得清清楚楚,所有证据都指向吏部尚书——敬贵妃的父亲敬忠元!他原以为凭他掌握的证据,此次必会引得朝纲大震,惹下大祸的敬忠元便不是全家抄斩,也将作为首恶被诛杀,以敬忠元为首的清流也会受到重挫。结果呢?发还吏部重审?这不是说,皇帝已变相赦了敬忠元的罪?直到今晨他得到消息,敬贵妃昨晚在熹春宫猝亡,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看在敬贵妃的份上,陛下饶了敬家一命。也不知敬贵妃用了什么手段,叫陛下如此怜她?她也是够狠辣的,一条命说舍便舍了。应卓眼神复杂,又看了一眼吴桂花。吴桂花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起身为自己斟了杯酒,也跟着一仰脖喝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他喝酒。但待她再要去斟酒时,应卓却伸手盖住了酒碗:“不要喝多了。”吴桂花摇摇头,没等说话,虎妹笑哈哈地抱着一摞东西跑了一出来:“姐姐,你什么时候编了这个花篮,真好看,能不能给我?”吴桂花探头看去,抽出她放在石桌下边的火钩,在那“花篮”里勾了勾,翻出一个焖熟的芋头,笑道:“傻孩子,你什么时候见过花篮里放火炭?这是烘笼子,我用来暖手的。”虎妹大失所望,好在有这颗芋头,很快再开心起来:“那姐姐也给我编一个。”应卓皱眉喝道:“你有暖手炉,还嫌不够吗?”虎妹眼睛一亮,从脱下的披风里翻出一个铜制镂空的手炉,叫道:“那我用这个暖手炉跟姐姐换,怎么样?”应卓就不说话了。早在她进屋时,吴桂花就看见她手里这件黄铜小物被虎妹塞了个满手,只觉一股湿暖的烟气扑鼻而来。那烟气不是真的有烟,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她好奇地旋开盖子,里头一块残炭幽幽发着红光,而这炭的形状很像只只有半边脸的虎脸。手笼子里竟烧的兽形炭?不期然地,某一天她跟林管事侃大山时吹的牛在脑中响起:“……宫里烧火的木头分三六九等,取暖的炭火更是如此。像我们烧的,都是最差的黑炭,炭中佳品银丝炭也只配那些低位嫔妃烧烧,真正的王公大臣,真正的主子,他们烧的炭都被雕成形状各异的猛兽瑞鸟,这种炭里加了秘制药材,烧起来不仅没有烟火味,还会有药香气,据说闻上一口可以治……”吴桂花合上盖子扔还给虎妹,抱怨道:“劳什子这么重,我才不要,你把我的还给我,我的这个又大又轻,不比你的好多了?后院里还有些竹子,你去搬过来,左右还要守夜,我现在就给你搬。”不等虎妹拍手大乐,她又补充一句:“要我给你编这个,我就擀不了饺子了。这面应当饧得差不多了,你们俩一人负责一摊,把饺子给我包了才许走!”……除夕晚上闹到三更,第二天吴桂花起床时,早就过了卯时。眼看日头升得老高,她穿完衣服,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就算过年,也不能有一天不扫地。还好这几日天虽冷,没有再下雨下雪地折腾,吴桂花只是粗粗将地面上浮雪清扫干静,回去换了身衣裳,将背篓一背出了门。她不知道宫里过年是什么规矩,但是在她这,年初一肯定是要出门拜年的。正好兽苑说是昨晚上要去除夕宴上表演驯狮,她去给张太监拜年,若能听听新鲜也不错。还有蕴秀宫,好长时间没去了,也该去联络联络感情,就是不为有人做她生意,去探探消息,让耳目灵便一些也不是坏事。吴桂花一路想着该先去谁那,后去谁那,很快到了金波湖边。正要朝竹林子里走,忽然,不知道是湖的哪个方向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有人在湖边哭!第57章这哭声似断似续,不知是不是离得远的缘故, 似乎随时可被风声割断, 并听不出男女老幼。在宫里遇到啥怪事, 一定不能急着往上凑。不止一个老宫人跟吴桂花讲过这样的古:某人夜行宫中某地,听见草丛里有响动, 凑近一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些说法未免有夸大失实之处, 但都只有一个意思:在宫里一定不能多管闲事,遇到有琢磨不定的情况,把自己当个聋子瞎子, 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大年初一的清早有人在湖边哭,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吴桂花犹豫再三, 听得那哭声猛然尖利,化作一声极之骇然的尖叫!这回她听得再清楚不过,那是个孩子的哭声。吴桂花扔下手里捧的年礼, 向着哭声的方向冲过去。只见金波湖东北边的湖岸下悬着个穿白衣的小孩,那小孩两手扒住湖畔边缘的稻草, 身子踢弹着不住往下坠, 他的一只脚已经触到了湖面!大约是看见吴桂花跑来, 他奋力往上一挣, 左手的稻草被揪下一大块,整个人小腿以下都沉了下去。“孩子你别动, 千万别动,我马上就过来!”吴桂花吓得呼吸一停,使出最快的速度飞扑过来。在右手的稻草被扯下湖岸之前拉住那只小手, 略一使力,将他拽了上来。这孩子高不足三尺,也幸好冬季为枯水期,才能悬在岸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掉下去。只是他一身衣裳在泥堆里滚了又滚,吴桂花只觉得这具小小身体入手超乎意料的沉实,扑到她怀里坠得她身体突地一个下沉,险些没站稳。这一个动作吓得那孩子挺身直起,双手死死扣住她的脖子,哆嗦着,哇地哭出了声。吴桂花抱着他,不住摩挲着他的背轻声安抚:“不怕不怕,乖乖不怕。”快步往重华宫的方向跑去。这孩子在湖边滚了一遭,必须尽快脱掉湿衣服熬些祛寒药喝下。回到重华宫,吴桂花三下五除二地剥了那孩子的衣服,将他往还发着热气儿的被窝里一塞,转头拨燃了风炉。入秋之后,吴桂花这只得自刘太监手中的风炉就没断过火。因为手里有银子,她索性托林太监给她弄了两大筐掺银丝的黑炭,专门用来烧风炉和烘笼子,现在炉子里就坐着半壶她起床时没用完的热水。吴桂花拿开水壶,倒下一些热水,抱着那孩子起床,叫他喝了。接着,拿出些炭火去厨房将大灶引燃,熬了一盅生姜水端到那孩子面前,道:“张嘴把这喝了。”那孩子歇过这一遭已是缓过神来,目光迟疑地望着这碗黄汤汤没动。吴桂花看这孩子才两三岁,正是道理说不通,主意偏偏还不小的年纪,索性捏住他鼻子,趁他张嘴的时候,兜脸给他灌了一勺。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抹灰抹灰——”好好的一碗姜汤叫他哭洒一半,好在总算喝完了。吴桂花喂得汗都叫他逼下来:这孩子不比她先前养的那四个,不知道吃的什么,白白胖胖的,一张小脸胖得都变了形,小手小脚有劲得很,想摁住他好好喝药,可是费了不少工夫。但她对付孩子向来有一手,药碗一搁,趁他开口嚎啕的那一瞬间,往他嘴里塞了块昨天叫虎妹缠着熬的搅搅糖。那孩子拿舌头顶着下颌要往外吐,叫她捏住嘴巴没法动弹。搅搅糖用白糖简单熬制而成,粘性极强,吴桂花还没松开手,那孩子嘴巴已经张不开了。他只能撇着小嘴,抽答着,好不委屈地努力吞咽那颗粘住他嘴巴的糖果,又要来踢她。吴桂花轻松钳住他的手,趁机同他讲:“你好好把糖吃完,不跟我胡闹,我就带你去找你父母,明白吗?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一个人跑到湖边来玩,你父母也敢放你出来!”也不管那孩子看她就像看大魔王似的,想起他扔在地上的衣裳,准备用风炉给他烤烤。衣裳拿起手才重新想起刚刚就想嘀咕的事:这孩子大过年的到宫里,全身都穿白的,怎么这么像……怎么这么像带孝?没错,带孝!这麻布料子的衣裳,腰带还是白麻绳,她们村里人死了爹妈也这么穿。这……这——吴桂花将衣裳都搁在烘笼子和风炉上晾好,看看那孩子,满心费解:“你这孩子,是打哪来的?”一边她又想,哪家的孩子带着孝会到皇宫来?而且还跑得这么偏。说真的,要不是老太太接受唯物主义教育这么些年,在看到这些孝衣时,就该吓得半死了。那孩子嚼完嘴里的那点糖倒是不哭了,不过正扭着身子,要去翻她的黄扬木盒子。那盒子只松松盖着,被她放了些针线,叫那孩子小手一拨,便翻开了。吴桂花赶紧来阻止:“这不能碰!”那孩子哪能听她的?又挣扎不出她的手掌心,张嘴又要哭……总之,吴桂花叫这孩子一通折腾,只想快些把他送出门外,什么内情都不想打探了。话又说回来,这么小的孩子,谅他也说不出什么。吴桂花拿好不容易拿几块小木头块儿哄住他,只能自认倒霉,盼着赶紧烤干衣服好送这小祖宗该去哪去哪。好在这孩子只是裤子沾湿了一些,衣裳烤了约半个钟头左右,便干得差不多了。这期间也不知道孩子的父母发没发现,吴桂花一直没听见外头有人寻找的声音。倒是这小祖宗,玩了会儿木头块儿,打翻了吴桂花那些好吃的,终于在她祭出万能的孙大圣后,安静了下来。吴桂花一直不是个温柔的母亲,今天对着这个孩子,可是用尽了她所有的耐心。要这是自家娃敢这么折腾她,她早挥起大手啪啪揍上去了。她趁机给孩子穿上衣服,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确认没有发热,拿夏天盖的薄被子将他严严包住,抱出了门外。走到他落水的地方,吴桂花问那孩子:“你还记得你是从哪来的吗?”“孙大圣!”那孩子“biubiu”叫着,还跟她搞武打练习呢!叫她拍一下,老实归老实了,果然左右望望,最后嘻嘻笑着摇了摇头。吴桂花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在她出门前捋了捋。她这往西走全是宫奴们住的,这孩子是个正常的小男孩儿,不可能打那来的。她决定穿过竹林往东边走一段看看,再找不到就去问陈项想办法。竹林的东边尽头是一座叫谨霞宫的宫殿,那宫殿据说前几年被一个叫洛嫔的,出身教坊司的嫔妃住着,后面一病死了,现在里边的主殿空着,只有配殿住着几个低等嫔妃。吴桂花正因为知道这些,看见谨霞殿大门开着,才觉得有些不对:宫里主子等级不够,是不能开大门的。难道说新年一到,就有贵人要入主谨霞殿了?也不知道这贵人是高升了还是被贬了?吴桂花一走神,不小心叫那孩子使劲挣扎几下,跳下了她的肩膀,撒起脚丫子就往那门里跑。吴桂花追了几步,只见那孩子一头扎进从门里出来的一个宫人打扮的中年妇女身上,欢叫道:“纪嬷嬷!”那“纪嬷嬷”身边原本围着三四个跟她一式打扮的宫女,个个失魂落魄地在往外跑,被他这一叫,纪嬷嬷宛若注入了灵魂,死死回抱住那孩子,眼泪流得哗哗的:“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哪去了啊?可没把老奴吓死!”那孩子不知跟纪嬷嬷说了什么,回身向吴桂花指了指。纪嬷嬷抱着孩子站起来,一脸苦大仇深地看向她。吴桂花心里觉得不太对,不及多想,纪嬷嬷挥了挥手,几个宫女围上来。她自己走近她,大声质问道:“兴哥儿,你认准了?就是她拐了你?”那孩子笑开的小脸一怔,显然没听懂纪嬷嬷的话,有些迟疑地来回看了看她俩。吴桂花却听得按捺不住,大骂道:“你这个死老婆子瞎说什么?我要是拐了你家孩子,还主动送他回来干什么?你少——”那纪嬷嬷眉毛耷下,厉喝一声:“还等着做什么,这女人要拐走三殿下图谋不轨,你们还不把她拿下!”吴桂花当头被打了下闷棍,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冷笑道:“别以为我是傻子!你这死老婆子弄丢了你们主人家的孩子,反而向我扣屎|盆子妄想脱罪,真是好歹毒好算计!”她呼呼甩起被那孩子挣脱的薄被,将围上来的几个人连抽带罩,蒙在棉被下面,拔腿就往竹林子里钻!后面的人很快追了上来,但那些人哪里有她对竹林子熟悉?她引着几个人越跑越远,自己左右拐带几下,将几人的方向带偏,饲机出了林子就朝兽苑的方向跑去。她心里明白,这回叫那什么鸡嬷嬷鸭嬷嬷抓住的话,必然是活不成了的。她不怕跟人对质,但那纪嬷嬷若不想把事情闹大,一定会急着在外人得到消息前先弄死她作实她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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