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华灯初上,霓虹在b市特有的能见度不高的雾气中,显得如同deca的歌一样模糊又迷幻,何榆只觉得倦意渐渐席卷至全身。她将车窗开了条缝,想要散去些车里空调特有的那种,让人头昏脑涨的味道:“哦。”“小学期之后,a大和b大有一场友情辩论赛,我给你留了一张门票。”红灯转绿,车子慢慢跟着队伍起步。傅云实从包里找出一张卡片,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平台上。瞥了一眼他的动作,何榆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听说当年一中辩论队的淮艺,现在也在你们社团。”话尾向下的音调,询问的话,被她讲成了句号。车子拐过路口,傅云实将黑色休闲背包的拉链拉上:“在路口找个地方靠边停就好了。”“淮艺跟我不在同一个训练组,不过听说她比以前逻辑清晰了很多,”随着车速减慢,他看了一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将手搭上车门,“谢谢你送我回来。”转过头去,手上刚一使劲,傅云实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臂膀。指尖因为吹空调的冰凉,透过白色t恤棉质的布料,将温度传达到他的皮肤。傅云实的喉咙一紧,还放在门把手旁的指尖蹭过皮革接缝,缓缓地转过头,便直直地对上在眼前放大了的一双眼睛。何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自己的位置,右手还抓着他的左臂。她本应该在他转过来时,将手连同歪过去的身子都收回去的,但她就那样静止在车里,望着他的眼底。不是说,有一种叫做探究心动的测试吗?两人近距离的对视,就能知道是不是心动了。她忘了应该是几秒,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明知道自己肯定会心动,却妄想着想要从他的眼底找出一丝破绽。还是在这么黑漆模糊的黑夜里。鼻尖的酸楚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来,何榆松开抓着他的手,将头转正。柔顺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她的声音夹在电吉他的弹奏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刚刚后面有个玩滑板车的小朋友。”她没有再去看傅云实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一声:“谢谢。”紧接着,车门被打开,身边的人下了车。傅云实半弯着腰,看着依旧正坐在驾驶位上的女生,嘴唇抿了一下:“注意安全。”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动。几秒后,何榆终于没好气儿地转过头,带着怒意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比刚刚生动了不少:“你是想多放几只蚊子进来咬我,还是觉得车里的冷气不要钱啊?”被这样一怼,傅云实总算是找到了些平时正常的感觉。他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开车回去的时候,别发呆。”“知道。”得到不耐烦的一句回应,傅云实才淡笑着把车门关上。虽然到了晚上,天气依旧又热又闷,起雾的b市像是夜市的蒸笼。傅云实快步向小区门口走了几步后,想到何榆的车还没走,以为她还在发呆,又转回身去。身后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吉普依旧停在之前的位置。只是雨刮器刷过去了一下,又刷过去了一下。紧接着,一声短促的鸣笛响起。左右转向灯轮流亮了几下后,雨刮器终于不再干刷前挡风玻璃,一切又趋于平静。傅云实:?-暗骂了一通自己又蠢又矫情,活该母胎单身,如果不是发现自己绝望地用脸砸方向盘按了喇叭,她都没想到自己触发了雨刮器。被喇叭吓得一机灵,她正抓乱自己那不多的头发的手,慌乱中又碰下了转向灯。一阵手忙脚乱后,何榆握着方向盘楞了一秒。发现路边不远处那个高个子的身影还在,她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驶过。然后在十分钟后到达洗鞋店,拿了鞋回到车上,在车里哭成狗。一边哭一边幻想着自己就是晚八点泡沫偶像剧里的卑微女主角,爱而不得,情路坎坷。脑内再把网易云热评评论里矫情的句子背个几遍,配着车里的bgm,和手机叮咣叮咣的提示音。就差一场大雨,还有八个机位。自己演够了,她才猛然想起今天是“没话聊”电台首次开通私信投稿的直播节目。赶紧扯了两张纸,何榆把车内的音乐切换为电台节目,手指在手机上飞速地打下一行字。-“纸盒你好,我从你开播起,就在podcast上面订阅你的节目了。其实本来不打算发私信的,只是最近发现,很多时候我们喜欢一个人后,都是带着滤镜和自我麻痹地继续生活。‘他没有那么喜欢你’,道理我们都懂,但是就是不愿意承认。”傅云实看着屏幕上助理发过来的一段话,逐字逐句地念出后,沉默了半秒。再度凑近录音设备,他用只有在做节目时才会出现的声调开口:“如果你真的确定,并且相信了他没有那么喜欢你,其实做放弃的选择,也没有那么难。”扭头望向房间的窗外,他的无奈地笑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我没有资格去安慰你,或者去开导你。因为我现在还处于,不想放弃的阶段。”“接下来放一首decajoins的《浴室》好了,如果放不下,其实放声痛哭也是一种发泄的方式。”意识到自己不想再讲更深的,关于感情的事情,傅云实将设备切走。他倚在转椅里,垂眼听着吉他和鼓点慢慢填满偌大的房间。——终于忘记你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的没话聊电台,终于有一天,让他不想聊下去了。而几公里以外的车内,何榆已经平静了下来。在字字诛心的自杀式点歌后,她又再度拿起手机。【姐妹们,后天去红缘寺求个新男朋友吗?我开车。】消息一发出,很快就有人回复。【嗯?你有旧男朋友吗?】何榆:“……”作者有话要说:傅云实也没想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劝自己喜欢的人放弃喜欢自己的倒霉主播第20章 何不知红缘寺在b市远郊,因求姻缘和求子很灵而闻名遐迩。虽然是b市土生土长的人,也经常听到长辈提起,但何榆只在很小的时候跟着长辈去过。红缘寺依湖而建,背靠北部的矮山区,建在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开私家车,也就只能跟着一日游的旅游团来这里。即便以前总是有贼心来求个缘分,高中生何榆也不敢在爸妈面前造次。还好还好,她早就把驾照考下来了。从家开车接上同样回家了的商简,何榆又顺路在学校接上三个室友,五个人正好也坐满了车。车里随便播着一期没话聊电台的节目,何榆一个人开车实在是无聊,瞥见副驾驶座上的商简美滋滋地抱着手机笑成一朵花,怎么看怎么酸的不行。她啧啧了两声,酸溜溜道:“天天有男生约吃饭的简女士来求姻缘,神仙怕是见你咣叽磕个响头之后,都得骂骂咧咧地把你送回山下去。”“只是朋友一起吃个饭,又不是男朋友,”商简舒舒服服地窝在座位里,就差整个人都滑下去,“所以我的目标很明确,求男朋友,别再给我那么多朋友了。”旱的旱死,涝得涝死。男不男朋友的不奢求,她就算是有个能约吃饭的男生朋友,也都能来还愿了。倒吸一口气,何榆凶神恶煞地按下副驾驶那边的车窗。热风瞬间从缝隙中灌进车内,把商简打理精致的一头羊毛卷,直接吹成了一坨一坨的,大半都糊在脸上。被风拍了个措手不及,商简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一只手固定着头发,朝何榆丢过去一个白眼,另一只手轻快优雅地重新让车窗升上去:“幼稚。”“哼,管我?”不甘示弱地把白眼送还回去,何榆伸手将电台的声音又调大了一些。懒得再跟她玩小学生的斗嘴,商简直起身,伸手打开座位前面的收纳箱。收纳箱里小玩意很多,大多都是何榆自己的东西。找出小梳子,合上收纳箱的同时,商简的视线不经意地瞥见中控台上的长方形票根。又探头将票根上面的字看清,商简梳着头发,意味深长道:“a大和b大辩论社的友谊表演赛观众票?”何榆双手握着方向盘,瞟了一眼票根的方向,没有说话。那天她脑内出演爱而不得女主角入戏太深,忘了把傅云实留下来的票收起来。不提这票还好,一提她就想起来那悲伤地干刮玻璃的雨刮器,和左右乱亮的转向灯。干啥啥不行,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第一名。见何榆没说话,商简一下子就抓住了把柄。吹了声口哨,她扬了扬下巴,若有所思着故意地拉长音调:“这个票还挺难搞的。”“何止难搞,”坐在后排昏昏欲睡的一个女生摇摇头,“领票那天我提前二十分钟去排队都没领上,我朋友在b大提前了半个小时排队,票在她前面两个人的地方发完了。”“毕竟一年一度的两大最高学府针锋相对,”把梳子放回去,商简拿起票据又看了一眼,“傅主席又要去神仙打架了?”惋惜地叹口气,商简的两根眉毛扭得过分:“打架这种事不叫上你,没有了毫无感情的siri一辩,少了那么点味道。”何榆是个逻辑缜密的人,也懂得如何用漂亮的句子开场。但自从在b市高中辩论赛中接连受挫,抛出去的梗和包袱都没人响应,尬了全场后被傅云实似笑非笑的眼神嘲笑。何榆便完成了向辩论场siri的华丽转变,俗称,毫无感情的念稿机器。“是吧?”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商简打了个响指,“hey,siri?”一声爱的呼唤不仅将车内几个真siri叫了出来,就连车也提了些速度。与加速同时的,是商简那侧缓缓下降的窗户,伴着毫无感情的何氏念稿机声调:“好的,已为您开启窗户。”再度迎风凌乱的商简:“……”-真正到达红缘寺,已经接近正午。因为是工作日,又是中小学还没放假的时候,整个景区的人并不多。没有夕阳红旅游团围在湖边拍荷花的闲情逸致,五个女孩直直地就冲红缘寺的大门走去。右脚踏进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足够粗壮的姻缘树。姻缘树的枝叶繁茂,横向生长的枝干,宽阔得如同一个平台。遮住的阳光,能容不少人乘凉。淡淡的香火气在空中弥散着,何榆闭上眼睛,嗅着这味道,耳畔是远处传来的微弱的经文低诵。再睁开眼时,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倒是突然有些清心寡欲的味道。……那她来这里干什么?从服务站取了一支免费的香,何榆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很虔诚地双手合十。反复在心里默念着——我真的很想,快一点,早一点地遇见我的正缘。不是年少时会许的,“我要和xxx在一起”,或是“请让他也来喜欢我”这样的愿望。也不知道是不是母胎单身的危机感,何榆只觉得自己反而更注重长远的结果。与其谈很多段分分合合的恋爱,不如依旧单着。那如果,她的正缘不是傅云实呢?将手中燃了一小节的香插进香炉后,她的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个问题。何榆楞了一下,又转过头去,从室外望向刚刚拜过的那个厅堂。不是傅云实么?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到了红缘寺,何榆一行几个人就分散开来,拍照录vlog的自己去拍些素材,只想凉快歇着的人就找阴凉的地方坐着。何榆买了根红绳带在手上,又买了红色的挂牌,用黑色油漆笔在牌子上写下自己的愿望。愿望不长,只有零星的几个字。写完后,她小心翼翼地吹干油漆笔的笔迹,仰起头寻找树上合适的空隙。低矮的不容易被风吹雨打的地方,都已经挂满了挂牌。何榆绕着树干转了一圈,才勉强找了个位置。她不矮,但还是要踮起脚伸手,才能勉强摸到那根树干。就差一点,才能把挂牌绕着系上去。何榆来回踮着脚试了几次,以至于开始考虑爬树的可行性时,一只手从她的脑顶上方伸出,轻而易举地将她手中的挂牌缠绕在树上。骨节分明的手在深绿色的叶片与褐色的枝干间穿梭,灵活而又漂亮。何榆呆呆地看着,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嘲。她来红缘寺拜新姻缘,都能把好心人的手,看成是傅云实的手。她真是没救了。“谢谢。”深吸一口气,何榆将手收回来,头顶上帮忙的那只手也在同时向回收。他的手腕蹭过她手腕上的红绳,刚带了一会儿的编织红绳还有些扎扎的,蹭在皮肤上有些痒,酥酥麻麻得如同细微的电流传过。何榆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身后的胸膛还没有离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她和那人拉开距离。天啊,她生命中新的姻缘就要来了吗!这也太准了一点叭!“何榆,你鞋带开了。”下一秒,双眼失神已经陷入狂喜的何榆,被阴魂不散的声音拉回现实。他们最近偶遇到的次数,未免过于多了一些。何榆再次被盲目的自信蒙蔽了双眼,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人故意安排的这一场又一场的偶遇。盲目自信带来的快乐,如同小型烟花一样在她心里“腾”地便绽放开。她将戴着红绳的手腕向身后藏了藏,语气里居然带着从不属于她的娇羞:“你不是去写生了吗?”傅云实穿着白色的宽松t恤,随意地搭了一件没系扣的浅咖色廓形短袖衬衣。他将夹着黑色画夹的左手抬了抬,神态自若地解释:“我们在这边的镇子上写生,离这里不是特别远,骑车大概一个多小时。”见她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画夹,傅云实轻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将画夹打开,干净清晰的线稿便呈现在她眼前。是红缘寺建筑外形的写生,也许是为了整体的美观效果,也把这颗姻缘树画了进去。“你画画突然变得好强,”如果这张图给几年前的何榆,她一定发毒誓押这不是出自只会画火柴人的傅云实之手,“我们都没想到你去学了建筑。”当时他们都猜傅云实会去学经济金融,或者去a大最厉害的第一年不选专业的那个学院,再或者是去当医生。但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去画图了。听到她这么说,傅云实似乎有些惊讶。他一只眉毛微抬,声音却没有太大的波动:“你不知道?”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何榆眼底的迷茫,将眼神转到手上的画夹上。他没有再去看她,声音好听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因为热爱和喜欢吧。”傅云实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她却妄自以为自己有多么懂他。比如他热爱的……或许是应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傅云实。”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打断,他看了一眼何榆,快步跑了两步走进。压低了些声音,将手搭在傅云实的肩膀,男生的脸上明显有些焦急:“这都中午了,我们还没摸清这个屋顶的结构。你再在那里搭讪女孩子,今天晚上就赶不回去吃晚饭了。”意识到他真的是有事要忙,何榆悄悄吸了一口气,将嘴角提到恰当的高度:“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先走了。”她得体地向傅云实和那个陌生男生点了下头,便朝寺门外走去。“呃,我不是这个……”没等男生叫住何榆,傅云实就先一步拉住他。从画夹挡夹处抽出那张被折起的铅绘女生侧影,傅云实小心翼翼地抚平折痕,重新夹好后才神态自若地合上。淡笑着拍拍好友的肩膀,他的视线却落在那个背影上:“走吧,不是要研究屋顶结构吗?怎么还愣着?”第21章 何不知夏夜,傅云实坐在小镇旅馆的门槛上,借着门口不算亮的灯,整理着自己今天的写生稿。指尖触及到那张带着折痕的画纸,他抿起嘴,眼神也跟着温柔下来。傅云实一直对古建筑的结构建造很感兴趣,从知道要来这边的小镇上写生,就提前查好了到红缘寺的路线。在找了隐蔽的地方和同学一起坐下写生后,拿手机回消息间,再抬头,就意外地看到那个绕着姻缘树转了三圈的身影。浅奶绿色的短袖衬衫扎在白色长裙里,脚上是永远的她最喜欢的高帮匡威。如果不是神使鬼差地走近,他也不会偷瞄见她挂上去的姻缘牌。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许愿是画了一幅简笔画,一座高山的山脚有一棵树,高山入云,山尖尖上戳着一颗苹果。仅有的文字,是她的名字。整幅简笔画的精髓,大概就是山脚的树上,全都是金钱符号。不愧是她。“我们真是从山里来,到山里去,”老三拿着罐冰镇啤酒,大大咧咧地坐到傅云实的身边,“期末考之后,建筑系的朋友们迎来了人生的大解放,回到山里,做快乐的子孙。”傅云实从他手里拿过另一罐,单手打开:“等毕业之后,我们就不是快乐的子孙了。”“是,我们就是甲方的孙子了。”仰头灌了一口冰啤酒,老三用手扇着风,总算感觉褪去些燥热感。凑头去看傅云实的作业,他一愣:“你去红缘寺画了个菩萨?”“……”傅云实一噎,把手中的画夹到画夹最底,“菩萨要是知道她要排队买匡威,可能会气死。”“啧啧”了两声,老三眉毛一挑,突然觉得手中的酒拿得真是时候:“没想到我们老傅一到夏天就开窍儿了,先是搭讪计院的那小姑娘一起看星星,现在又偷偷摸摸画姑娘的背影。”摇摇头,他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你这春天,来得有点晚啊。”踹了老三一脚,傅云实抿了一口手中的啤酒。麦芽的香气混合着酒精的味道,顿时冲上了鼻腔。垂眼看着易拉罐上的标签,他坦言:“是同一个人。”“啊?”老三一惊。“都是计院的,叫何榆,是我高中同学。”傅云实很少会谈论关于自己的私事,就算是和室友。但也许是小镇里平淡的市井夜晚,又或许是山里的星星如军训那日一般闪烁,他主动开口:“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你喜欢她,”老三没有用问句,“你的眼神看得出来。”被戳中心事的傅云实微微偏过头来,看着老三认真的表情,突然淡笑开来,没有否认。老三眼睛一亮,他大咧地伸直腿,后背随意地靠在旅馆的外墙旁:“上啊,直接告白啊。”“哎,拜托,那么多喜欢你的姑娘,给自己点自信。”见傅云实迟疑的样子,老三凑近他,熟练地勾搭上他的肩膀。“她……”手上转着绘图笔,傅云实任由老三搭着自己,思索了一下才用了个简明的句子解释,“她说自己是主动型的女生,但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没有跟我告白过,连暗示都没有。”高中时,何榆最大的爱好是看玛丽苏网剧解压,然后第二天到学校里和前后位的女生一起吐槽。“嗐,我就觉得女主有点憋屈,要是我的话就直接上去告白了。说句‘我喜欢你’有那么难么?”听到这话,原本正在做题的傅云实,手上的笔微微一顿。“我觉得挺正常的啊,又摸不清男主是不是喜欢她,”何榆的前桌不以为然,“主动了万一做不成朋友怎么办?”何榆耸耸肩膀,摊开手:“主动了才对,对方不喜欢你,你省得浪费时间了。”她又换了个姿势,舒服地半趴在桌上,将手中的山楂条分了一半给前桌:“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只要确认了自己的确是喜欢,肯定忍不住就去告白了。”一时沉默,老三看着他那又陷入回忆的表情,肩膀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别感伤了,兄弟。”虽然他的感情经验也不是很丰富,但总比某位白纸强。将手中的啤酒主动碰上傅云实的,老三语重心长地开导:“女生的话,你也敢信?”“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看着老三仰头喝酒,傅云实却没有心思喝,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看着平时一脸冷漠的人,如今开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劲劲儿的忧郁渐渐涌上来。老三呼吸一滞,感觉这人是没救了:“高中同学,你都试探了多久了,还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悲情男主角依旧望着天空,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无奈:“其实,我是摩羯座。”矫情满分。这么严肃的追女孩讨论夜谈,扯星座就有点过分了。老三咬牙,无情地收回搭载傅云实肩膀上的手:“滚吧,活该你单身。”-没话聊电台新一期的节目,傅云实是在小镇里录的。他特意带了自己的录音设备,连上电脑,虽然旅店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但也算是艰苦中求生。毕竟他火了,接了个口播广告。嗐,人总归是要恰饭的。“长大之后,我要当社畜。妈妈可高兴了,让我听我最爱听的‘没话聊'电台。”这是他刚创办电台的时候,录的一段开场白。故意做作地用了些气音,压低了声线,最后的尾音上挑,听上去又神经又好笑。开场录音播完,傅云实深吸一口气,凑近录音设备:“大家好,欢迎回到‘没话聊’电台,我是纸盒儿。”“因为这段时间我在外出差,没有比较好的录音环境,所以可能会有一些杂音。”一边说着,他打开电脑版的微信对话框。“自从上周我们的第一期无言信箱开放之后,也是看到了很多的留言。这一期也因为我外面,没有办法请到可以闲聊的嘉宾,所以这一期的直播节目会做一整期的无言信箱环节。”因为每周都要产出一期高质量的节目,傅云实在去年招了一位助理,平时帮着他一起做选题。后来开始做直播节目,也是助理会提前把公众号后台留言和微博留言筛选好,在节目进行的时候发给他。“今天的大多数留言,都有关感情,”傅云实打开文档,飞速地扫了几行,无奈地笑了,“大家是觉得我经验很丰富么?”“每次偶遇到喜欢的人,那一刻真的好开心,觉得就是命运的安排,”读完第一条评论,他一顿,“纸盒你是不是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醒醒吧,偶遇都是骗鬼的。”意识到自己单身狗的身份又被老粉嘲笑,他无情地泼上一盆冷水。“尤其是在拜姻缘时遇到,你在那里高兴着,说不定人家在求跟另外一个人的姻缘,”信手拈来个例子,傅云实自信地抵掉粉丝的狗粮攻击,“听我节目的猛汉是不会这么娇羞的,别装女粉了。”作者有话要说:何猛汉:?第22章 何不知何榆听完最新一期的“没话聊”节目,陷入了猛男沉思。一沉思,就沉思了一个礼拜。她觉得,一个素未谋面的主播在当天提到这样一个例子。可能也是命运的安排吧。这大概就是命运的暗示。【不对,我觉得我不能被命运打败。】【我要制定一个严格周密的,让傅云实喜欢上我,然后我一脚把他踹了让他追妻火葬场的计划。】反向理解命运的暗示,是每个猛汉的必备素养。见微信那端没有回复,何榆一连刷了不少个表情包,试图把小学期只有下午上课的商简叫醒。但你永远不能叫醒一个,睡觉开了飞行模式的人。丧气似的把手机放在一边,何榆从包里找出昨晚买的面包,丧气地啃着。“打扰一下,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吗?”暑期实践课是全校都可以选的大课,何榆没跟室友一样选计算机相关的课程,反而抢了一门《纪录片创作》。大课上拼座位很常见,一些爆火的科目常年有人来蹭课,夸张的时候教室后面可以站好几排的人。赶忙摇摇头,何榆把自己的包收过来些,让开旁边的位置:“没有。”“谢谢。”刚刚询问位置的女生,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动作间,带起一阵馨香。何榆低着头,心里却在感叹着果然所有人都喜欢香香的女生。陌生的女孩从帆布包里找出自己的笔记本,放在桌面上时,瞥到了何榆手机那亮起的锁屏界面:“你在听没话聊电台?”“嗯?”何榆正带着蓝牙耳机,隐约听到她在跟自己说话,又把一侧的耳机摘下。商简终于醒了,躺在床上给她回了几条消息。从桌上拿起手机,何榆有些讶异:“你也听没话聊?”“纸盒的节目我已经听了好几年了,最早的时候他是在一个声音软件上发一些简短的配音作品,后来才开通的podcast。”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粉路,女生的耳尖染上些淡淡的红色。感受到何榆炽热的视线,女生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尖,“我刚刚也是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机屏幕,抱歉。”“没事,”何榆连忙摇头,刚刚还困得混沌的眼睛此刻已经装着光,“我也是第一次在线下碰到听没话聊的人。”她划掉商简发来的消息,熟练地调出自己的二维码:“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她发誓,她绝对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我是c大新闻专业的,来蹭课,”把自己的名字备注给何榆,女生上下打量着何榆,倏地笑眯了眼睛,“我和我音录专业的朋友最近也想做一个电台节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你说你不要被命运打败,就是去和陌生的小姐姐一起创办新的电台?”中午,下午上课的商简和下午没课的何榆,约在了两个教学楼之间最近的食堂。何榆正绕着麻辣香锅的冷柜转着第五圈,手里的不锈钢小盆已经装满了大半。又夹起些鱼豆腐,何榆这才满意地到食堂阿姨那里称重:“这个是意外掉落的副本。”被何榆的那股自信劲儿无奈地逗笑,商简摇摇头:“那你不意外的计划是什么?”面对刷卡机器上相当于其他女生两顿饭的价钱,何榆的眉眼丝毫没有停顿。她大手一挥刷了卡,转身朝着商简嫣然一笑:“做小说里男主要做的事情,让男主无路可走,把傅云实撩的团团转。”就不信还有她撩不到的男生。商简一脸关爱地吸着自己的果汁,连话都懒得讲,所有明晃晃的嘲讽都写在了眼睛里。做作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也不管长度够不够。她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绕着一小撮发丝,微瞪着眼嗔怒道:“爱信不信。”终于不再咬着吸管,商简抿着嘴,一言难尽:“头上没几根毛了,省着点拽。”生发精油挺贵的,疗效还不好。“……”等着食堂炒麻辣香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何榆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从微博刷到微信。看着满屏一样的推送转发,何榆眉毛挑起:“这周周末欢乐谷夜场向大学生开放,最低折扣只要六十九。转发到朋友圈并获四十个赞,凭截图即可提前预约后到窗口换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