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某些万分几率需要中头彩的事。阿元和温尔新待了一段时日,仍然说不出她是什么样的人。温尔新很喜欢自己,可几乎瞧不出来一些特意雕琢的成分。有天阿元直接去了温尔新的家,她连开门都懒,用电话指示阿元找出藏在一楼花坛第三盆泥土中的钥匙。她对辛苦站了泥巴的阿元没什么愧疚感,她讨厌愧疚。阿元打开门时发现温尔新正蹲在椅子上,她整个人在一张小圆椅子上保持身形,她瘦,只有凳面的面积大小。阿元不说话,虽然温尔新好像是随意地弯着身,阿元还是看到有一根透明的线始终吊着温尔新。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一幕,整个下午阿元没有见温尔新从椅子放松下来,她手一伸能摸到酒,倒卧的蓝猫纳福的酒瓶,她能整整喝下一瓶,毫无醉意。“上次讲到哪了?”阿元从包里拿出温妈妈的日记本,“大概是讲到怀孕吧。”但是她并不确定,温尔新说没关系,就接着讲吧。温尔新会让阿元念给自己听,念的过程中甚至只有阿元一个人的气息,温尔新像蛰伏的夜蝉,对温妈妈的过去没有半点感受和异议。她照常地听着温妈妈与温勇的爱情,这是最幸福的日记,在温妈妈的生命中可能占不到一半,读着读着,阿元会偷偷抹把泪,因为她通过网络拼接出来的温妈妈婚姻不幸,复出坎坷,最后可能患上忧愁的病症,也许她顶受不住,就结束了生命。阿元每每想到这,就忍不住掉些眼泪,用餐巾纸捂着受反应的胭色鼻头。柔软的内心和她冷硬的短发形成了奇异的对照。在温妈妈的日记中突然有了两个小生命,温勇在当时激动地有过短暂的失声,他太喜欢孩子了,尤其是孩子是他与心爱的妻子共同孕育的。“他当时差点厥过去。我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人的,惊讶之余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动,怀孕的人会比较感性,也比较浪漫,所以我心里冒出这样的想法——这世界上没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分开了。”读到这阿元像是感受到了温妈妈的心情,一下又红了眼圈,她偷偷瞄向温尔新,心想这就是温尔新的雏形,再过两年,她也出现在这个世上。温尔新没有叫停,阿元就继续往下读,停止权在温尔新手中,阿元一切都听她的。孕育孩子的日子是辛苦的,温妈妈在检查出怀孕后就和温勇动身回到了温妈妈的家乡。想必回到自己妻子的家乡,看她生活过的地方会很有感触吧?阿元嘴里读着上段,视线已经瞄向了下段,她想知道温妈妈和温勇在家乡的生活。于阿元而言,温氏夫妇的爱情很快就将她俘虏,她透过字,像是织着一件适合自己身形的衣服,她看到温妈妈的勇气,温勇反抗母亲的勇气,让阿元心神动漾。温尔新看在眼里,却笑着什么都没说,她只说你可以慢慢看。“我和阿勇回到了城。我一直想让阿勇和我一起在城,兴许他会在这里找到自己节奏,城离首都足够远,像两个地方似的。我一直没告诉他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结婚的时候这个提议暂时搁置了。但现在首都的环境不适合我继续待下去养胎,所以阿勇同意了。”“我们买了票,出发前整理要带走的行李,阿勇问我城是什么样的,我没有说,我希望阿勇自己能找到关于城的不同处。出发前一晚上阿勇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我问他是不是挺期待的?阿勇没说话,我就没多问。第二天我们去到火车站,对我来说我是回家,但对于阿勇是离开童年和成年。阿勇捏着票说为什么这票和别的不一样,我看到阿勇眼睛里的茫然,我心中的猛然明白,阿勇是不是没有做好准备?因为这样,我选择不告诉他城的不一样。阿勇有种怯懦感,有时像刚出壳的鸡仔,蛋壳是温暖的避风港,但是这点不确定在阿勇离开家和我在一起后就打消了。我挽着阿勇的手臂,他靠着我,抱着我紧紧地,检票了,我带他上了火车。”“阳光照在阿勇的脸上,像个孩子,我发现阿勇还没消退婴儿肥,一种近来时髦的说法,我觉得用在阿勇身上很贴切,阿勇眨眨眼,看到我看他,也看我,我在他眼睛里看见对我的信任,阿勇的眼神没有这般茫然了,他伸手跨过小桌板,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我知道阿勇在我这汲取到了一点力量。”读到这,温尔新说可以了。阿元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想知道后面是什么,温勇有没有适应,温妈妈说的城的不一样到底是怎么不一样。她眼巴巴望着温尔新,问不能再读一会吗?温尔新问:“喉咙干吗?”阿元点头,但喉咙干,她也有一种烧灼的急迫感,温尔新跳下椅子,跟猫儿一样,夺走了日记,她仰躺在沙发上,长发绕着她。温尔新潦草地往后翻了几页,她说不是什么重要的。阿元问:“那之后能不跳过继续读吗?”温尔新笑笑,她看向还没开败的馥花,平均30多度的天气让馥花每一根纤巧的血管沸腾,她说不行。她没有将日记本给阿元,没有像往常一样让阿元带回去,阿元说我不会看的。温尔新仍然笑,摇摇头。阿元盯着她嘴角细小冷漠的弧度,什么话也没说。她反抗不了温尔新,温尔新送她的时候握了握阿元失落发冷的手,“你精神不大好,读累了,不要多想日记的事,回家好好休息。等下次再约你。”阿元点头。她笑着阿元说怎么跟个小孩一样,阿元比她高,这么大的个子,阿元说还不能感动哭吗?温尔新站在门口目送阿元。这一约又是隔了一段时间,在这之中,温尔新偶然遇到了温心的妈妈,她没什么芥蒂,称呼她温阿姨。去掉了她本来的姓氏,最后只剩下温。她是温奶奶最属意的儿媳妇,按照温故知私底下说的,属意到自己都能上阵替儿子先办成了事。温阿姨每周都会参加花艺课程,温尔新只是突然想找她,就向温勇问,温勇什么都告诉她,她特地去等人的。温尔新说:“温阿姨好。”她口中的温阿姨支吾几声,最后不得不向温尔新点头。“我第一次来,我和温阿姨您一块做吧。”温尔新抢先一步坐了下来,温阿姨没能说出拒绝,只要她像一点温奶奶,温阿姨就动不了了,包括思维、言语。温尔新极为喜欢这样对待温阿姨,她很早就觉察到因为他们姐弟两个的缘故,温阿姨对他们有天然一种甩脱不掉的愧疚,天长地久,越来越像温妈妈的温故知,越来越疏远的温尔新,加深了温阿姨的愧疚,在姐弟两人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她只会不断地堆彻歉意,用高于温心的规格补偿一切力所能及的物质。温心打翻了温阿姨给他盛的爱喝汤,指责母亲的过分和背叛,他怒不可遏,强调自己才是她的亲生骨肉。温阿姨被指责得涨红脸,最后温心哭着回了房间,打翻的汤就这样算了。晚上温尔新下楼,她特地给温阿姨拿了烫伤膏,因此温阿姨很感谢她,或许是温妈妈的女儿,这让温阿姨更愧疚。这时温尔新会不动声色地提到温妈妈,温阿姨会发现她的记忆力如此之好,大大小小的事都记得,记得其中某句话,某些微小的细节。温阿姨受不了却还要忍耐温妈妈的话题,但同时她也忍不住,她也关注温妈妈许久,几乎也没放过温尔新言语里的每一个字眼。温尔新说我记性是很好。所以我记得温心散布的谣言,记得温故知打碎了温心的牙,还记得奉先生警告了温故知,温故知微妙阴郁的神情。温心和温故知是守不住内心一点不痛快,尤其是温心,长到现在还没长进。温尔新不同,如果回头看,她对温阿姨提到温妈妈的节点有迹可循。她对温故知说过的——我们没有爸爸了。但温尔新仍然有权通过施虐般的回忆去打击报复回去。她那时对温阿姨说的话至今为止没有一次后悔过。今天,她不谈温妈妈,她会问另一个问题,也许温阿姨从来没有想过,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温阿姨,您大概是什么时候怀上温心的?怀孕的时候辛苦吗?辛苦的话就和我说说吧。”(姐姐这里的剧情是前中期避免不了的,可以说我是在用姐姐推进剧情,前中期弟弟几乎是停滞状态,首先是感情,但姐姐不搞感情,接下来的预计会再回到一次城,然后回到首都,用姐姐一下推到中期以后,然后时间交汇,大致就这样,做个预警。)第24章温阿姨手一颤抖,差点将花从枝头一刀剪下,温尔新替她稳住了手臂,低声说:“温阿姨,你要看着手,小心一点。”她还伸手,将剪刀慢慢搁到了桌上,就放在两个人伸手就能够到的中间,只要一伸手,就能轻松地拿起来。温阿姨侧头看了几眼温尔新,她看见温尔新将多余的枝叶刮去,一顺而下,再用剪刀斜斜剪掉了多余的根茎。她深呼吸几下,问:“你怎么问这个问题?是你爸爸叫你问的吗?”“他会问吗?”温尔新处理第二枝,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温阿姨低下头说怀孕的事没什么有趣的,再说谁都辛苦,没什么两样,你还是小孩子,又没结婚,将来知道也不迟。“我已经二十多了。”温尔新回答,温心也二十多了,三个人的岁数差不了多少,可能只有几个月的差距。提到这件事,尤其是由温尔新亲口,长长久久并且还会再长长久久的羞愤耻辱再次开了一朵鲜艳的花,每一天,每一个晚上,不知道从哪里汲取的养料助长了它的常青。这就像孤芳自赏的花,只能由温阿姨这位培育施肥浇水,提供养料的园艺人才体会到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每一步又是什么样的。无法叫许多人共赏、共鸣。产生通常共生的情感,去处终究会越来越窄,直到狭窄成一粒沙土。温尔新问了,下了一铲子,松开了表面的土,正蹲在这朵孤芳自赏的玩意面前,她需要这东西的根,谁才是第一个种的人,怎么种的,又怎么狡猾地拍拍尘土将沉重的根茎放在了别处。“我觉得您是特别和蔼的一个人。虽然有些原因,我应该用另一种眼光看您,不过您有您的优点,至少您善良,没有虐待过我和温故知。我这阵子会想到以前的事,正好弟妹——”温尔新停了停,继续往下说,“怀孕了,好像管她管得挺严的,您以前怀了孕后也是这样的吗?”温阿姨轻声说怀孕都是要小心的。“不能外出,每天只能吃规定的饮食,以前虽然没手机,不过也有别的,保姆也是老人了,那时候也帮忙照看您吧?她很尽责,我每次来无论做什么,她总会马上出现,门里门外的。虽然老了,但好像还不屈老。”“您看,她这样像不像——监视?”温尔新故作思考,像弹出来的两个极轻分量的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温阿姨连忙说连忙笑:“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觉得呢?”温尔新趴下来说我察觉错了吗?温阿姨没说话,她不擅长撒谎,也不擅长否定正确的事,她只会尴尬地盯着某处转移注意力。在这时,温尔新到有别的闲情意趣,将温阿姨一副单薄的皮囊描画出来,单薄不是指身形,而是从五官、从感觉说起,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却发现没什么感动点的,只能夸规矩,画了一个圈,规矩到只会跟着这个圈,不会有方形,不会有三角形或是别的变异的形状。那是正正好好的,为了温奶奶这类统一的,只会针对男女间的审美服务。温尔新曾经瞥到的她年轻的照片——一丝不苟的两根麻花辫,微厚的唇和不大的眼睛,她还很乖巧地将身体锁进规整的衣服里,以至于找不到她脚,好像只是突然安上去的一双鞋子。“我身上有什么吗?”温阿姨有种焦灼感,遇见温尔新是意外,如果没有这次偶遇,她像许多人,没什么事做,大概也就最近才找到这样一件事。她还有一种感觉,温奶奶曾经重视她,这份重视有真有假,直至现在她逐渐稀薄化,无论是声音还是形体,毛发和血液,这些能辨认一个人的身份的媒介都在加快速度,变成无法识别身份的东西。现在是她在温家逐渐退出舞台的时刻,她应该退出舞台,接替她的人已经来了,怀揣着下一代希望,但她仍然站在原地,说有什么不对。温奶奶对她撇去没有任何内容的眼神,她又低下头,挪了位置。到了夜晚一个人的房间,她的花仍旧在开,这就好像自食其果。因为她不能采下它去告诉她最想告诉的,也是应该见的。她想了这么多,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无趣的话,“你应该看看你爸爸去,今天家里都没人,你心情会好一点。”“那我和温阿姨您一块走。两个人回去路上可以做个伴。”温阿姨抬头,说自己不用,但她自己看着温尔新的脸,就知道这句话是没用的。她不得不和温尔新一起回家,下课后,她做了最后一番没用的建议:“那你看阿姨我也不会开车,每次出来要么打出租要么坐公交,你今天穿了这么漂亮的黑裙子,我看了都舍不得弄脏,那些车不干净,你还是先自己过去吧。”温尔新开了车,但她没做选择,说我不介意,我跟您坐公交车。又走了几步,温阿姨说我叫辆出租车。“不用花这么多钱。”从市区打车到别墅区花费并不小,这显然不符合温奶奶一直教导要求的合格的儿媳应当学会俭朴持家。而温阿姨内化成自己的理解那就是不能乱花一分钱。因为花艺课每周才一次,因此她可以多花一点。但温尔新知道她的窘迫,但坏的一点是温尔新不会提出我来付出租车的钱,她选择不介意公交车。“衣服只要穿就行了,公交车这些没所谓。”温阿姨不说话,她爱惜衣服,与温尔新完全不同,温尔新说自己小时候吃过一些苦,长大了就喜欢这些奢侈的来补偿自己。温阿姨闷声不响地排队投币,车上人不多,温尔新就站在她身旁。她的女儿可真漂亮啊。温阿姨在发呆,发呆的一瞬在余光瞥到的温尔新让她发出这样的感慨。她无法用专业的或者独具一格的话来描述温尔新,最好说的只有衣着,她看着车窗,上面映着温尔新的虚影。稍微整理她的这一段话,让它可以见人——绸面的第二层肌肤,深到垂桑柳枯萎的灯笼宽袖上衣,以及一条墨黑的裙子。温阿姨也有一件绿色的上衣,但就像她的人一般,是一件无聊的衣服,洗了许多年,结实还能穿,她穿着去给温心开家长会,打扮来打扮去的,挑了这件绿色,她当时真的觉得这绿色真好看,是她花了自己的钱买的。温阿姨梳了梳头,擦了点口红去温心的学校,但温心不喜欢,他小,说话伤人,说您穿这件丑死了,有这么丑的绿色吗!他埋怨温阿姨,回来一晚上都不肯和温阿姨说话。绿衣服从此压了箱底。她看温尔新还有一段紧实的脖子,有一瞬,温阿姨将她看做自己亲生女儿,如果是亲生女儿,她会很骄傲,究竟是怎么生出的女儿?温阿姨还替温尔新挡去公交车上一些毛毛躁躁的打量,但她身形矮小,不如温尔新高,是有些滑稽,下了车后她忍不住教导温尔新——以后还是自己开车比较好。保姆给她们开门,隐晦地看了一眼温阿姨,温阿姨抿唇自己上了楼,温尔新站在楼下问保姆:“我爸有跟您说我的要求吗?”保姆撇嘴,说:“温小姐,您这要求也太不合理,我好歹待了这么多年了,去花园清理清理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温尔新面无表情:“老骨头了就乖乖退休,您跟我拿什么乔?”“我来了,您出去吧。”保姆咬唇,多难看啊,温尔新却突然笑着问我给您开门?她伸手还没碰到门把,保姆自己咬咬牙开了这门。温尔新磨了一会才上楼,温勇问她你和你温阿姨一起回来的?“凑巧遇到了。”温勇看了几眼:“你下次少点跟她在一块。”“以后也不要。”温尔新侧头,没问为什么,只是走过来给他捶背。温勇以为她被说了,不开心了,就劝她:“你温阿姨是真的不好。”温尔新睁着眼,反着说,至少语气是要到位,“我觉得不差。”温勇冷哼。“我和弟弟刚来,什么都不熟,就是温阿姨照顾我们的。您知道奶奶也不会睬我们。”温勇闭着眼说你别被她骗了。“可是……”温尔新犹疑,温勇打断她的话,说:“她家教好,但能做出不要脸的事,你说她是不是好的!”她垂眸,听温勇的抱怨,“你说她怎么能这么做?她还有没有点羞耻心!难道她脑子坏掉了吗?”温勇一直在说,翻来覆去的几句,已知这样的事然后推导出她心眼坏,告诫温尔新不要接近她。“她和你妈妈不一样,她哪里比得上你妈妈。”说着,温勇有些哽咽,他比往常更加地难过,情绪也更为外放,他捂着脸想要痛哭一番,沉浸在过去一直忧郁苦闷的情绪中,他没注意温尔新放开了手,一直盯着他。设计,无论是设计什么,都有运气的一部分存在,除此外就是基础的必需品,缜密的计划和逻辑。温尔新从以前就知道,无论如何这里面都会有那个老太婆的手笔,温阿姨是她最满意的儿媳人选,温心也是她最宠爱的唯一的孙子。她慢慢退了出去,在门口的是温阿姨,她或许听见温勇对她的评价,因此眼中含着泪,这样的场景,温尔新想他们真不愧是合适的夫妻。一对一起委屈的夫妻。温尔新盘算着温阿姨眼中的委屈,门没有关紧,在里面是温勇持续不断地哭声,她悄然关上门,只剩下温阿姨的眼泪,随后问:“您有不开心的,不能说的也许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是和温尔新走了一段,在车上那种期望还存在效力,她更关心温尔新,想来看看,也正是因为如此,温尔新说的如果您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这句话听上去温柔极了,温阿姨从来没见过这样贴心的女孩子,要是真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她不知不觉就点头。温尔新给她留了电话,“您不需要拘谨,我电话都是通的。”温阿姨握着纸,说不出话,送温尔新下楼,站在门口送她。温尔新走了一会,打电话给温故知,“我需要阿叔云彩布。一块你要帮我漂掉所有的颜色,一块你要帮我染成世界上最黑的颜色。”第25章换一种视角吧,此处留存文字者将不会是已逝之人的遗物,而是在世之人的无意识的说辞。说及婚礼,从温勇的脑海里显现的是穿着白色婚纱的温妈妈,尽管在此之前他与他母亲可以说闹翻了。他讲婚礼却露出忧郁的神情,他要陈述自己对于母亲在当时企图控制他的婚姻厌恶与反抗。反抗是唯一的,他认为恰是他的反抗才会使得刻薄的老太太不得不暂退了一步。他还应该更为彻底地,或许离开首都才是更有力的打击,温妈妈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够在城举行。我跟你在首都认识,那么在城举行婚礼,让那里的人祝福我们,也是一件相称的浪漫的事。在温勇的记忆中,他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了,他只希望能留下的是两人融洽的,并且有着一致的意见没有异心的回忆。显然婚礼并不是,他采用厚涂的蜡笔,将当时的理由涂成了马赛克,这样日后他与儿女们说,就不会有异样不对劲的感觉了。你妈妈是很坦诚的女人。温勇很满意地向温尔新称赞,称赞一位已逝的前妻,并且之间存在需要加上引号的不得已,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温尔新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她听着温勇说了一堆无用的夸赞话。在他陷入甜蜜回忆和感叹的时候,也是最为松懈的时候,温尔新不必开口就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话中得出一种结论——那既是反抗是感动自己的,坦诚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发觉对于现实而言,略加上人人平常视之的奇幻,既然是与现实一样这样的态度甚至生命,实在是与冒险部一般匪夷所思,极度地考验人。如果有一个安心的地方,温妈妈的城并不是温勇第一的选择,不管那到底是多么令人好奇。“我在首都有熟人,虽然看上去我和家里有了争议,但都是我贴心真意的好朋友,在首都这场婚礼会筹办得更顺利,哪怕出了问题我也有人可以解决,我能理解你们妈妈的心意,在当时还想如果可以还能再办一场,圆她的梦。”他说得既慢又惆怅,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夏日的黄昏,似乎从温家书房望出去的一窗格黄昏,已经像是爬在墙体上的爬山虎,无论怎么变,还是旧年的没变化的黄昏。温尔新因此看得兴致缺缺。她甚至怀疑,温勇对着这片无聊乃至色调僵硬的真的会有人类共通的美好的惆怅吗?明明由于蜂蜜的流动的金黄色调,给了温勇年轻更胜一筹的柔软面容,但是温尔新在他本应该显示清晰五官的地方看到一只心虚的眼睛和另一只在哭的眼睛,被一团黑气包裹着,说不通这样的情感是否剔除了大半的杂质可供人检验。他喃喃地说如果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再等等就好了。你们大了,我就没有牵挂了……到那时,即便他忍耐了许久才提出离婚,也能够来得及和温妈妈继续前缘。温尔新和金雅金阿姨说过温勇是个很好猜的男人。我不需要问为什么,也不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摸懂他是什么意思。她能以平常心对待他的异想天开。在此后,温尔新开口,说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温勇有种像孩童一样的不能轻易理解的茫然,不明白怎么一直在安静听他诉说的女儿突然说要走了。“只是急事,后面几天我都会再来的。”温勇还是感到寂寞,但温尔新说你还有温心。“您最宠爱他了。”被这么说,温勇脸上有些尴尬,“你啊你……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哪个孩子不爱?”温尔新没有反应,温勇有些失望,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有些要跟女儿置气的样子。在她离开的时候,温阿姨刚陪同小姑娘做完产检回来,小姑娘肚子里是宝贵的下一代,是最受宠爱的温心的孩子,因此待遇上来讲是最高级别的,出行都有专人接送。做完检查的小姑娘神色恹恹,温尔新来的几次都没怎么见到她,但从厨房日益频繁地开火和喂养,也不知道是胎儿过大还是别的什么,补得多,却将母体的营养都消耗殆尽一般。小姑娘看到温尔新就掉了眼泪,可能是她有姐姐这样的名头,又是排行最大的,不管性格如何,也是适合扑进怀中哭一场的存在。她怀孕了,孕吐和日渐浮肿累赘的身体始终是压迫在心脏上造成呼吸困难的凶手。温阿姨手脚不知往哪边放,就看到自己的儿媳扑进了温尔新的怀里。她扶着小姑娘的背劝人放开,说温尔新要走了。小姑娘摇头,温尔新就说没事,她让人抱着哭了一会。她拍拍小姑娘的头,像是安抚,又看向温阿姨,温阿姨受宠若惊,仿佛有了被重视之感,温阿姨说检查出来还好,只是医生建议可以稍微减补一点,适当运动。但是她说完话,舌头有些臆想的苦味——无论是否是权威正确的建议,运动这种兴许还会伤害到胎儿的事是不会通过温奶奶这位当家人的。温阿姨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姑娘,年纪大了,竟然产生了与年轻女孩一样的委屈,她立马让自己不要想了。小姑娘抓紧温尔新,温阿姨简单地说生下来一切就好了。但是在夏天还没来的时候,小姑娘十分乐观地说生下来就好了。她还是孕育着喜欢的人的孩子的甜蜜的妻子,现在她猛地抬起头,刘海像海里的海藻,瞪着一切使她生气的东西。温阿姨想带她上楼休息,温顺的小姑娘突然用力地拍开她的手,“你假好心什么!”她自己一个人跑上了楼。温阿姨收回手,感到无所适从,她瞥见温尔新的眼睛,那天温尔新提议的温柔的话又想了起来。但是她低下头,什么话也没跟温尔新说,匆匆追着小姑娘上了楼。晚上阿元刚念了第一句,这句话与前面温妈妈有感而发的文字不一样,短短的一句,略过了所有她期望看到的,觉得温妈妈应该要写的在城怀孕的日子。她反反复复低声念着:“然后生下了姐弟两个人后我们就回首都了。”阿元认为不对劲,不应该是她期待已久的内容。温尔新提醒过她对于日记不要过于沉浸其中,说到底这也是别人的生活。阿元心想这样的故事为什么会有人感动不了?她先被温妈妈的歌声吸引,被她失败的婚姻,年轻的逝去吸引住,隐隐有种喝醉酒的上头,喝酒很快意,她看温妈妈的日记也是这么觉得,仅仅是看日记,心里那些歌就自然而然流露出来。温尔新没有阻止阿元这样的狂迷,也有人为阿元狂迷,本质上她与温妈妈有些相似,没有差别。但是当阿元说如果许愿能有一样东西让我换到你妈妈的歌那就好了,温尔新泼冷水说许愿还是少许一点比较好。阿元还是欢欢喜喜的。她还在念着这句,温尔新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电话,她向阿元打了手势,拿了手机去阳台。阿元的目光追着温尔新,有她自己没察觉到的想要追求窈窕的心态,她只看到念念不忘的影子和她自己无意识感叹的什么新意也没有的夸赞——她像月亮似的。温尔新没有说话,用缓慢平和的呼吸缓解对面的人的紧张。向小辈倾诉似乎不是太可能的事,温尔新以为自己会等得再久一点,但是她看到小姑娘和温阿姨之间的矛盾,小姑娘或许年轻,娇生惯养会迁怒,不过对于温阿姨的心上蒙上一层阴影是很简单的。她伸出了橄榄枝,温阿姨迟早会接住。接住了橄榄枝后的温阿姨还有警惕性,如果温尔新不是一个好的倾诉者。所以她甚至不在乎夏风的温热,也不在乎要互听呼吸多长时间。兴许是温阿姨对自己打电话过来却又不说话的举动感到抱歉,她支支吾吾问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温尔新如实地说:“家里有客人。”“那……那我还是挂了……”她接着说:“但是看到阿姨的电话,我还记得答应阿姨的,所以就接了,我朋友跟我熟,我不招待她她也能自己找乐子。”电话另一头的温阿姨有点感动,她很容易感动,老实说起来她还与温尔新是有嫌隙,甚至可以说加上仇恨两个字也不为过,她看着院子中老盛的爬山虎,有种强烈的倾诉感,但她记得温尔新家里有客人。“您实在难过的话,我和您也见不到,所在的地点也不一样,仅仅只是说的话,您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