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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公公的小傻子》TXT全集下载_3(1 / 1)

但回去跟众人一说,鹿白又觉出事情不太对劲了。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欢迎收看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恋爱日常。鹿白:……啊?这是恋爱剧本吗??第5章且不论字迹、时间是否对得上,单是小豆子的身份,就足以叫鹿白为难了。“小苏公公可是窦公公的干儿子。”鹿白在《十六殿下每日起居》上刚写两句,就忍不住搁下笔,开始长吁短叹。“还小苏公公!”赵芳姑端着药碗进屋,正好听见这话,“小苏公公比你大四五岁呢。”“芳姑姑,关键不是这个啊!”鹿白泫然欲泣,“你想想,我要是跟小苏公公好,那岂不是得管窦公公叫爹?鹿某人我开不了口哇!”接药碗的手一顿,十六皇子衣襟前霎时沁出两滴浓黑的水渍。赵芳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转身笑道:“怎么,才见了一面就要跟人家好啊?”“不是一面,每天都见呢……”鹿白嘀咕了一句,继续道,“而且小苏公公跟他干爹关系极好,这就是我跟他本质的分歧。不共戴天的分歧!”十六皇子两三口喝完药,把碗放到一旁,边来回踱步边思索着安慰的话:“可是你喜欢的是小豆子,又不是小豆子的爹。苏公公若是也喜欢你,还能叫干爹吃了你不成?”“殿下——”鹿白绝望地瘫倒在椅子上,“你真是不懂爱情,也不懂我的难处啊!”普天之下,婆媳关系有好处的吗!小豆子找到了,的确了了她一桩心事,但随之而来的另一桩显然更严重:窦贵生因为小豆子是干儿子,便想尽办法包庇他,而对于手无寸铁的她便痛下狠手。亲疏远近,高下立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耳濡目染之下,苏公公迟早会跟他变得一样刻薄,一样尖酸,一样讨厌。肩膀现在还肿着,鹿白呲牙咧嘴地揉了一下,思前想后,在赵芳姑热切的眼神中总结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还是只做朋友吧。他是个好人,是我不配。”赵芳姑抿着嘴笑了:“别瞎说,小白便是配王孙贵族也配得上,咱们不稀罕小太监。”十六皇子顿时脸红,鹿白却一心沉浸在失去爱友的悲伤中,没有听出话中的言外之意。未成形的恋爱宣布告吹,莫啼院的众人比鹿白本人还要担心。相不相好还是其次,孩子社交的积极性坚决不能打消啊!这天,先生留了作业,正巧是她念的纸条中的一个:简要分析桓公买马事件的意义,如果你是桓公,请问如何做才能保证两个儿子都满意?鹿白并不知道自己的作业是先生钦点,跟旁人的都不同。她严重怀疑,这道题就是在影射如今谒陵人选的事。样样出色却不讨人欢心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顺却被宠坏的九皇子,圣上到底该选谁?十六皇子也是大周皇帝的儿子,但他好像全然忘了此事似的,跟小白分析道:“九哥哥最喜欢告状,他一不高兴,准会找父亲闹。父亲一不高兴,遭殃的还是太子哥哥,到头来谁都不高兴。所以我觉得,还是该选九哥哥去谒陵。”“买马,殿下,这是桓公买马。”鹿白提醒道。甄秋虽不懂政事,但忍不住插了一嘴:“窦公公保不齐要给圣上讲的,可不敢随便写。咱们轻易还是别掺和这等事吧?”议论朝政可以,但涉及到夺嫡之争,这回答就得慎之又慎了。“这样,”十六皇子想出了对策,“你去与窦公公说一声,作业就不写了吧。”鹿白:“……殿下,你这腰撑得有点不是时候。”十六皇子:“就说我病了,你无暇作答。”鹿白:“……”“晚了,明天就要交了。”鹿白提起笔,准备写上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咏窦贵生”,表达一下自己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仰之情。无他,瞎写耳。十六皇子却掏出腰牌给她,催促道:“那你赶快,现在就去。”他们最近非常热衷于把鹿白和苏福凑在一起,背着她嘀嘀咕咕,还观察她的反应。每次听她面无表情地说起苏公公,他们就非常夸张地给予积极反馈。层层深入,循序渐进,简直堪称系统脱敏疗法的典范。虽然鹿白本人并没有觉得有哪儿“敏”了。黑灯瞎火的,鹿白很不想出门,但事关莫啼院的未来,她只得拎着灯笼上路。下人们通常比主子歇得晚,夜里时常有急报,机要秘书窦贵生更是不敢轻易入眠。鹿白知道这点,也知道他此时应该在司礼监的住处批奏折,或着对着学生们参差不齐的作业大发雷霆。所以她一路都在思索到底怎么开口,才能免于再次被毒打的命运。严师出高徒,在她和窦贵生这儿,严师只能出怨徒。大不了……大不了她就扒了他的裤子,先报仇再说!鹿白不无悲壮地想道。出乎意料地,窦贵生竟然不在,鹿白无奈,只得求助于助教苏福。苏福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小豆子的角色,表示愿意为鹿白转述且努力争取,甚至可以替鹿白写作业,为此就算受罚也认了。表演得太像,反而削弱了真实感。鹿白那时还不懂怪异之处是从哪儿来的,只是觉得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头上。“不用了,多谢苏公公。”她闷闷不乐地告了别。苏福心急,拉着鹿白又说了两句,企图勾起她的一丝丝好感和同情。但已经于事无补了。在他们的“美男计”还未正式发动时,鹿白已经单方面宣布了战役结束。后来,任凭“小豆子”如何死缠烂打,鹿白始终都没能回头。窦贵生一直想不通哪里出了岔子,怎么无往不利的招数,连一个小小的细作都拉拢不了?后来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此招甚好,但对榆木脑袋和倔驴却不适用。白心似铁,可见一斑。鹿白入宫没半个月,过惯了内学堂和莫啼院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还能去尚膳监开个小差,但窦贵生的住处她可只来过一次。知道甄冬不喜欢她,她不好再麻烦对方,只得强迫自己多看多记。虽然如此,离开司礼监一刻钟后,人还是停在路中央了。走错了。走错不可怕,回去再走一遍就行了。于是鹿白快步折返,来到了三分钟前经过的命运的十字路口。她带着腰牌,倒是不怕被人怀疑什么,思索片刻,便抬脚出发。试错法,很简单的。到了第三次回到十字路口时,她欣喜地发现了一个路人。当时她正站在漆黑的树影中,求助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那人停下脚步,鬼鬼祟祟地左右张望一番,钻入了距她两三米远处的树丛。她竟不知道那儿还有条路。紧张地站了一会儿,她才恍然回神,缓缓蹲了下去。现在的她已经被架上了油锅,跑也不敢跑,逃也逃不掉——深夜幽会的人就在她一树之隔的背后。跟她能听见他们一样,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此处的偷听者。白日的余温渐渐散去,蚊虫一下子活了,不甘示弱地围着人打转。鹿白不敢动弹,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在这儿,只得一个劲儿地祈祷他们别说什么后宫阴私、惊天秘密,最好是直奔主题,简简单单地来一发。她能行,她可以,她扛得住。一开始只有女人的声音,如泣如诉,跟蚊子声此起彼伏,听得并不真切。偶尔冒出几声“好哥哥”,甚是浓情蜜意,让鹿白也跟着软了半边身子。太监还是禁卫,不知道哪个男人有此福气啊!正想着,一道惊天霹雳砸中了她。“此话当真?”幽会的另一方终于说话了。这声音,就算被劈得外焦里嫩、焚化成灰,鹿白也能认得出来。短暂地呆愣了几秒后,她霎时便血液沸腾,那股悲愤的火焰噌地从心口蹿出,眨眼间点燃了五脏六腑。上梁不正下梁歪,监守自盗果然是会遗传的。整肃宫闱之后,她跟甄秋都下意识地避免接触,害怕有人说闲话。路上见到的宫女太监,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相当礼貌的距离。结果呢?宫规的制定者倒在这儿当起好哥哥了!这样不堪为人师的人,竟还教他们为人之道?满口仁义道德,简直大言不惭,臭不要脸!究竟是彻底戳破恋爱的泡影更伤心,还是被人恃强凌弱、欺压侮辱更令人心痛,鹿白已经分不清了。或许两者本就是一体。在心底骂了一会儿,上头的热血就冷了下来。鹿白突然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连骂人的话都是跟窦贵生学的。潜移默化间,这位惹人生厌的先生已经对她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可以预见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名为“窦贵生”的病毒将感染一批又一批的天真学子。他们念了满篇先贤哲理,学的却都是鸡鸣狗盗、道貌岸然的本事。从现在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鹿女史要积极开展自救行动,决不能沦为跟窦贵生一样的人。首先,从抓住窦贵生的把柄开始。“你便帮我这一回吧……”女人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压抑着低声恳求,“佛堂你也去过,那是人待的地方吗?”“哭有用么!先说说,你是如何开罪了那位的?”窦贵生不紧不慢,极尽安抚之态。女人啜泣声渐渐消失,再开口时已然恢复平静,只是讲述中的委屈分毫没少:“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自入宫以来,她就处处寻我的不是,挑我的错处。我自知人微言轻,后宫又是一池浑水,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了。可如今她竟要我去跪佛堂,为老太后彻夜祈福,我……我这身子怎么受得了?”说罢还咳嗽两声,颇有可信度。窦贵生低低“嗯”了一声:“她针对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近来又是发的什么疯?”女人似乎有些犹豫,又像是害羞,含混不清道:“我、我有了身孕,还没与圣上说,不知怎么就被她知道了……”顿了顿,她立马激动道,“若是去跪佛堂,这孩子还怎么保得住!”不得了,还勾搭上后妃了!鹿白心如擂鼓,激动得发抖,害怕得颤栗。一阵窸窸窣窣,女人似乎捉住了窦贵生的衣袖:“好哥哥,这宫里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过圣上了,圣上最信你,算我求你了,救救我和孩子吧……”窦贵生似是有些为难,沉吟半晌,终于妥协了:“放心吧,此事有我。”“当真?”“你不信我?”“我当然信!”女人破涕为笑,“多谢。”窦贵生:“你我不必说谢。”女人:“就知道你会帮我。”鹿白:“……”她已经说不清到底是恶心还是兴奋了。幽会自然不会太久,两人寥寥几句便定下了同流合污的计划。片刻后,方才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钻了出来,再次张望一番,快步跑开。紧随其后的,是一派正气的窦贵生。他手在衣袍上掸了两下,使劲拂了拂袖子。分明没有树叶或泥土,一套动作纯属惺惺作态。接着,他便背着手,挺直腰背,大摇大摆地往司礼监走去,好一副大领导体恤民情、夜查暗访的架势。哎,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鹿白简直要为他的厚颜无耻鼓掌了。上天有眼,幸运女神不总站在窦贵生那边。鹿白压抑已久的心声终于感动了上苍,窦贵生刚刚迈出两步,路那头便飘来一片昏黄的灯光。来的人不少,吵吵嚷嚷,不知道是丢了东西还是丢了人。为首的那人声音很大:“搜,两边都给我搜!我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在此私会!”鹿白一下子就认出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江如。巧了,这人跟窦贵生处处对着干,完全不对盘。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巧合可就是有预谋了。她不信江如一点风声没听见,就敢冒冒然来抓人。一丝诡异的快慰顺着她的心缝钻出来,迅速蔓延到脸上,变成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她看不清窦贵生的表情,只见到他脚步微顿,原地愣了片刻,转身往回走。绯色的袍角随着双腿动作来回翻飞,像一只急切躲避风暴的乳燕。看得出来,他慌神了。也许是蹲了太久,大脑缺血,也许是被蚊子咬得失了耐性,也许是终于抓住了窦贵生的把柄,她激动的丧失了理智。种种因素叠加之下,鹿白做出了一个决定。正若无其事往回走的窦贵生,猛地被一只手拉住了。那只手像是凭空出现的鬼影,惨白纤细,阴森可怖。窦贵生吓了一跳,瞬间被那鬼魅似的出场方式惊呆了。然而下一瞬,那生拖硬拽的动作便叫他放了心:谁家的鬼手劲这么大,定是哪个不要命的死丫头。鹿白也诧异自己的举动,但鬼使神差之后,条件反射似的反应已经容不得她后悔。她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她并不知道,这随手一捞的动作,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扯,却是后半生一切分分合合、一串恩怨纠葛的开端。“嘘——”覆着一层薄汗的手捂住了窦贵生的嘴,鹿白急促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小点声!”窦贵生被她按在怀里,下意识就要骂句“放肆”。一张嘴,那手心上又咸又涩的汗便沾上了舌尖。死丫头,早晚有一天要剁下这狗爪子!他忿忿地想道,却忘了推开她。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便如同编织在一起的两股绳索,再也分不开了。作者有话要说:鹿白: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要报仇了!**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秋归第6章窦贵生在宫里的位置其实很尴尬。宫人们怕他,主子们轻蔑他,同僚们妒恨他。唯一一个跟他统一战线的,是当今圣上,大周皇帝章永争。皇帝不是大周的皇帝,不是天下百姓的皇帝,不是后宫佳丽的皇帝,更不是他自己的皇帝。皇帝是文臣们的皇帝,可文臣们却并不拿他当皇帝。大周皇帝人如其名,终其一生都在跟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作斗争。有时他觉得,文臣们并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伙两伙,而是一整个天下——他们总拿天下人这样,天下人那样来义正言辞地规劝他。仿佛他要是不顺他们的意,便是跟全天下为敌。皇权只是文臣们实现人生价值和自我升华的工具,皇帝便是这工具人。他不需要有情感,不需要有人性,只需要按照他们既定价值观的条条框框,老老实实完成皇帝的使命。否则,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拉下龙椅。没办法,讲道理是讲不过文化人的。斗争了一辈子,连死后埋在哪儿都做不了主的皇帝,却有一件堪称胜利的成果:让自己最爱的女人霍氏当了皇后。为此他不惜跟林相撕破了脸,狠下心办了一大批人,但结果却收效甚微,甚至还引来了疯狂报复。文臣们如同韭菜,割了一茬还一茬,割了一片还一片,生生不息地跟他作对。今年还是空空荡荡,干干净净,明年又冒出许多自称“学生”的新苗。放眼一望,便又是一帮帮、一派派了。即便是皇帝,也需要朋友。自己的朋友。窦贵生不敢称自己为圣上的“知己”,但在外人心中他就是如此地位。跟皇上一头,便意味着与满朝为敌。储君人选臣下们要争论,皇后选立他们要插手,谒陵到底在祭祀前还是祭祀后,皇帝沐浴焚香时德贵妃站左还是站右,连这都能打得不可开交。每件小事都能上升到道德和尊严的高度,似乎每胜利一次,便离道德的制高点更进一步。交战双方都乐此不疲。年前,皇帝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兴致勃勃地跟臣子们争起司礼监掌印的人选。窦贵生虽饱读诗书,却跟外头那群酸儒不一样。他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是跟皇帝真正同心同德的人。皇帝孤军奋战,需要一个盟友,他迫切地希望窦贵生能登上大太监宝座,夺回他对于后宫的掌控权。但他已经胜利一回,选了个众臣反对的皇后,众臣又怎么会叫他再度得逞?奏章不要钱似的往宫里送,全是参窦贵生的,连他爹饥荒年间卖过女儿的事儿都能拿来参上一本。窦贵生自己读来都觉得好笑,就别提皇帝了。丞相吴玉年近花甲的人了,坐在宫门闹绝食,叫门生把自己文采华丽、百姓看不懂的奏折在京中传抄发放;见皇帝不允,便开始辞官罢朝,带领着朝中百余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连霍皇后都劝道:“圣上别跟他们置气了,让他们一回又如何?窦公公不会在意的。”被逼无奈的皇帝终于妥协了,让吴玉属意的江如当了掌印太监。皇帝为此很是内疚,但他不会道歉,因为窦贵生比谁都清楚他的处境。懦弱,没本事,但爱作死,一辈子大抵如是。窦贵生并非不在意,那位置可是他奋斗了半辈子的东西。正因在意,所以他才想报复吴玉,想拉下江如,想拉拢鹿白。正因在意,所以他知道,皇帝永远不可能跟他一条心。他不过也是他们对抗的工具罢了。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每个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那鹿白呢?把他拽进小树林,对他又摸又抱,让他闻她的汗臭口臭,又有什么合理正当的理由呢?窦贵生打定了主意,若是她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便立马剁了她的狗爪子。鹿白还真有理由。她贴在窦贵生耳边,努力把比她高大许多的人按成一团:“先生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江公公抓啊?”窦贵生挣开她的手,在她张皇的眼神中收敛了动作,蹲得离她老远。动作停了,但眼珠子却瞪得锃亮:“被人抓总比被狗挠好。”方才情急之下,她的确在他手腕抓了一道印子。鹿白毫不怀疑,以他那碰了下巴都得蹭蹭鞋尖的性子,今天回去不定怎么犯恶心,保不齐把衣服都得烧了。但是舔过她手心的舌头要怎么处理呢,总不能割了吧?如此一想,她霎时便高兴了。过程曲折,但恶心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江如的大呼小喝越来越近,窦贵生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竟然跟一个拖累自己的傻子聊上了。但形势所迫,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在这儿听半天了吧?”他忽的眯眼道。“啊?”鹿白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把耳朵送到他嘴边,“离太远,我听不见。”窦贵生下意识推了她一把,树枝颤动的声音叫追兵安静了片刻。“去,上那边看看。”江如竖着耳朵听了听,立马发出命令。话音刚落,脚步声便朝他们的方向跑来。两人霎时屏气凝神,不敢再轻举妄动。白生生的耳朵离他不过几指的距离,窦贵生的视线落在她耳边垂落的一丝碎发上,口齿清晰,语调缠绵,幽幽吐出两个字:“蠢货。”鹿白使劲瞪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蕴含在这用力的一眼中。脸一转过来,两人就变成面对面的姿势,连对方呼出气流的味道都闻得一清二楚。窦贵生嫌恶地皱了眉。这丫头嘴里酸唧唧的味儿,不定吃了多少梅子糖,瞅瞅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先生,能不能不交作业啊?”鹿白没感受到窦贵生的不自在,她一心只想着此行的重要目的,“说实话,若我是桓公,我就不生儿子了,这不自找罪受吗!”傻气是会传染的,窦贵生觉得自己也变傻了。即便直接站出去,江如也不能将他如何,何苦跟这儿浪费口舌呢?他不知道的是,方才跟他幽会的谢嫔已经叫人堵住盘问,若真站出去,今日的事死活也说不清了。阴差阳错,鹿白还真顺手救了他一回。他盯着鹿白的下巴,冷嗤了一声:“没门。”“行行好吧。”鹿白想扒他的袖子,但一想到这地方刚被人摸过,就一阵犯恶心,转而扯了扯他的领口。搁到上辈子,这动作跟扯人领带没什么区别,着实挑逗、暧昧、引人遐想。可惜鹿白并没有自知之明,敢在课上说“被翻红浪”的人,一时真叫人看不透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窦贵生心跳都吓停了,一把打开她的爪子:“做什么!”鹿白急得不行:“你也知道我蠢,我真不会啊!求求先生,放我一马吧,改别的题行吗?”窦贵生第一次领教到鹿白的倔劲儿,生怕她再次犯傻,不耐烦地转过头:“爱写不写,又不是给我学的……”况且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掰扯这等破事儿呢!“多谢先生!”这就算是成功了。难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先搞定作业,才能安心攻克眼前的窘境。鹿白自觉自己思路清晰,反应敏捷,事情解决得近乎完美。眼瞅着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已经到了耳边,窦贵生被意外打断的理智终于恢复了正常。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片灯火之中,树丛组成的绿墙狠狠抖动两下,一个人影破墙而出,顶着尘土钻了出来。“窦、窦公公?”江如惊讶得过于夸张,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大声惊呼。窦贵生“嗯”了一声,一阵心烦意乱。今天的事儿若说是巧合,傻子都不信,江如这草包,别的不行,捉奸倒是颇为在行。江如一见窦贵生这睥睨众生、无所畏惧的样子就恼火,当即阴阳怪气道:“深更半夜的,窦公公怎么有这等闲情逸致?这是在……散步?”窦贵生从容不迫地掸着袖子,整理衣襟,施施然道:“与你何干?”江如拉着唱戏似的调子,一句三顿,一字三转:“窦公公即便对我不满,也不得无视宫规。亥时之后无故不得外出,这还是你自己定下的呢!”窦贵生懒得跟他废话,抬脚便走:“江公公继续,我还忙着呢。”江如知道窦贵生是回去批奏折,当即更气愤了。他是登上了司礼监掌印的宝座,在前朝后宫都可谓风头无二。可圣上却并不信他,甚至就此恨上他了,奏折都是等窦贵生批完才扔给他,待遇甚至还不比从前。“站住!”江如大怒,一挥手,众人便拦住了窦贵生的去路。“既然窦公公忙,我便不跟你兜圈子了。”他虽然个子矮,但仗着年纪大、资历老,颇为盛气凌人地挡在窦贵生面前,“我听人说,云栖宫有人私会情人,地点么,就在窦公公方才出来的树丛里。”窦贵生:“是么?人呢?”江如:“……”“窦贵生!”江如气极,“别跟我装傻。夜会后妃,祸乱宫闱的罪名,你可比我清楚!”“江公公慎言,帽子可不能乱扣。”窦贵生倒不怕。他跟谢嫔八百年都见不了一回,每次都小心行事,谨慎打点。他这儿闹成哪样都能糊弄过去,只要谢嫔别出岔子就好。在窦贵生的想象中,听了这话江如该是气急败坏,再不济也是威逼利诱,原地跳脚。但对方却异乎寻常地冷静,有样学样地背着手跟他默默对峙,似乎在等什么人。窦贵生眉头一跳,心道不妙。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队禁军远远地停在路口,夜巡的侍卫腰挎长刀,步履匆匆赶了过来。“二位公公。”他冲两人拱了拱手,瞥向窦贵生的眼神带了几许失望,“我等听闻内宫失窃,便匆忙赶来。”“贼人抓到了吗?”“江公公误会了,不是贼人,是云栖宫的谢嫔娘娘。”江如双眼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褶子全都挤到颧骨的位置,活像一颗剥了皮的核桃。“这可不是误会……”他喃喃两句,冲侍卫道,“劳烦陈大人了,此处交给我吧。”“甚好。”侍卫又拱了拱手,大步离开。谢嫔被抓的事实并没让窦贵生有过激反应,他们又不是真的。但清者自清这种话他也说不出口,毕竟他对谢嫔的确另有目的。几乎不用犹豫,他就能断定今晚这事跟德贵妃脱不了干系。看那陈侍卫的眼神,保准是以为跟谢嫔幽会的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侍卫。一旦捉奸成功,不用谢嫔,德贵妃就得替她捅出有孕一事,到时候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德贵妃是失望了,但江如却喜不自胜。光是见到窦贵生,对他而言就算是意外惊喜了。“窦公公还有什么可说的?明早圣上面前见吧。”江如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小人得志四个字,轻飘飘便为此事盖棺定论。没了窦贵生,圣上就算再不情愿,不也得信他么!窦贵生的确没什么可说的,单是人证一项就足以定罪。这事儿传出去,即便圣上有心保他,那也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了。他最清楚满朝文臣的脾气秉性。他冲江如笑了一下:“那便明日见。”时也,命也。就在交锋结束,两方鸣锣收场时,战局却突生变故,急转直下。“等会儿——哎哟!”树墙深处蓦地传出一声低呼。江如愣住了:“怎么……”怎么还一个?顶着满头树叶的鹿白应声钻了出来,回忆了一下窦贵生的厚脸皮样儿,现学现卖,也掸了掸自己的袖子。她袖子是真的脏,一阵尘土飞扬,呛得她捂嘴直咳。见自己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吓住了众人,鹿白不禁有了底气:“见过江公公,我——”但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块黑布兜头捂了回去。窦贵生袍袖宽大,死死蒙住鹿白的脸,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闭嘴!你……”一个你字戛然而止,没有下文。鹿白“哦”了一声,不再开腔。她怀疑窦贵生那句话是:你可要点脸吧。突如其来的变故叫江如一脸茫然,浑浊的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阵尘土呛了,也跟着咳嗽起来:“咳咳……你、你们,这又是怎么……咳咳,怎么回事!”“窦公公,”鹿白扯了扯挡在眼前的袖子,用气音小声问道,“我能说话了吗?”“叫你闭嘴,听不懂?”窦贵生并未压低声音,说罢还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这下,傻子都明白两人的关系了。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也不算毫无收获,江如只得这么安慰自己。别看脸被蒙住了,但方才匆匆一瞥,他可将鹿白左颊那块红斑瞧得清清楚楚。啧啧,这窦贵生,还真够大胆的!江如理所当然地将那蚊子咬的包认作窦贵生的吻痕,脸上的褶子顿时恢复如常,甚至比之前还耷拉了几分。私会后妃和私会宫女,显然不在一个级别之上。不能一次将其打落尘埃,以后便再难找到机会了。浩浩荡荡的人群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江如一言不发,心中翻江倒海。腰牌是莫啼院的,这位神秘情人究竟是谁呢?神秘情人依旧被蒙着脸:“先生,我现在能说话了吗?”窦贵生被她气了个倒仰,使劲挥开袖子:“现在知道叫先生了!尊师重道都白学了?”学也得跟好人学呀。鹿白心里嘀咕,嘴上却老老实实解释道:“尊师我学到了,这不出来解救先生了吗?”“还顶嘴!”窦贵生只恨自己没带戒尺,真想在她脑袋上、嘴上、手心……总之浑身都打上一遍。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呢?每日不把他气个七回八回的,还是她么?眼前这个傻不拉几的死丫头,榆木脑袋,学习费劲,说话不着四六,见天儿跟他顶嘴。可也是这个死丫头,脸都不要了,站出来帮他解围。他认定她另有所图,怀疑她扮猪吃老虎,直至此时此刻,怀疑仍旧不减分毫。但他没法不去想,如果她所说所做全部出于真心,那又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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