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璟以一敌六,从头到尾陆怀瑾他们连球都没进一个,宋清辞投的赌银一下子翻了好几番,她抿唇笑起来,太子说到做到,不仅没让她输银子,还让她赚了不少银子。看到裴行璟进来的身影,宋清辞冲他盈盈笑着,“殿下,您真的太厉害啦。”裴行璟轻笑着打趣,“ 起先是哪个小姑娘只投给我十两银子?”宋清辞不好意思笑起来,如果不是太子,而是别的人,她连十两银子都不愿意拿出去呢。她将装着银锭的红底漆盒往裴行璟那边移了移,“这是我赢回来的赌银,殿下,分给您一半。”裴行璟看着她,“给我一半?”宋清辞浅浅笑着,“是啊,托了殿下的福,我才赢了这么多银子,应该给殿下分一半的。”裴行璟还是第一次遇到要给他分银子的姑娘,他勾起唇,“一半怎么行?公主可愿把全部的银子分给我?”宋清辞轻轻绞着手指,笑着应道:“愿意。”这些银子本来就是因着太子才赢回来的,即便全给太子,虽然有些心疼,但她绝对不会不愿意。裴行璟朗声笑起来,大掌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不用,公主留着吧。”卷翘的睫毛眨了炸,裴行璟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鬓发,宋清辞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样的动作,透着亲密,又有些暧昧,她的耳尖染上一层浅浅的红。这时,裴云蓁走进来,坐在太子身边,“三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打马球呢,我听陆怀瑾说,你在晋阳的时候参加过马球赛,不过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去看过。陆怀瑾还说,每次你出现在马球场上,晋阳的闺秀争着抢着要看你打马球,拿着绣好的锦囊、络子递到你面前。”裴行璟下意识的看向宋清辞,啧,这个坑哥的妹妹。他轻描淡写的道:“是吗?我不记得了。”年少轻狂时,马球赛、蹴鞠等,他都参加过。但是参加了几次后,总是有些女子想法子去到他面前,女子那些细腻的小心思他不在意,又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便不参加这些比赛了。听到太子这样说,宋清辞笑起来,太子怎么可能不记得呀,太子这样的郎君,别说在晋阳,就是在上京,肯定也有不少女郎喜欢他呢。马球赛虽然落幕了,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场以一敌六的马球赛,时常被人提起。从这场马球赛,他们才真正明白裴行璟不是空有其名,真正见识到了裴行璟的强大和厉害之处。*马球赛结束后没几天,大皇子让手下的人来通知宋清辞,说他已派人仔细调查过,也询问了当日马球场上的侍卫,但没有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由此看来,马儿受惊应当是意外。宋清辞默了片刻,浅笑着,“我知道了,麻烦大皇子调查这件事,替我向大皇子道谢。”总走了报信的人,宋清辞思忖起来,大皇子应当没有欺骗她,毕竟那场意外不是什么小事情,险些酿成大祸,而大皇子是马球赛的主办者,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端,他也要承担责任,所以大皇子不可能不尽心调查。但是,她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出于女子的直觉,她不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她仔细回想着当日的场景,两队人马加上她,总共有十个姑娘,而和她有所往来的,只有裴云蓁、裴云薇、沈惜珍和傅令容四人。裴云蓁、沈惜珍是不会对她动手的,傅令容是才女,傅家费大力气培育她,依照她的出身和家世,当太子妃也是使得的,绝不可能做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那么最有嫌疑的,只有裴云薇。当日裴云薇从她身后过了一下,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马儿受惊发狂起来。不过既然大皇子调查不出来异常,想来裴云薇做的非常隐蔽,再者,即便有证人出来指明是她所为,她也可以脱身,当时无论是看台上的人,还是马球场上的侍卫,距离宋清辞并不近,无法看清楚具体的情形。宋清辞叹口气,等于说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很难证明裴云薇是这场意外的罪祸首。荔枝愤懑不平的出着主意,“公主,凭您一人是无法调查出事情真相的,不如,将您的猜测告诉太后?”宋清辞摇摇头,“ 裴云薇才是太后的亲孙女,又没有任何证据指点是她所为,她的背后还有王皇后。贸然告诉太后,反而不合适。”纵容太后疼她,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这件事情说出去,并不会有人相信。荔枝愤愤的道:“这不是平日几个姑娘之间的拌嘴,当日公主您差一点就会受伤,难不成公主您只能白白咽下这口气吗?”宋清辞轻轻的安抚她,“ 她早晚会有露馅的时候。”又一个小宫女掀开珠帘进来,“公主,太后让您去寿康宫。”宋清辞收拾好心情,带着荔枝去往寿康宫。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裴云薇。看到宋清辞,裴云薇有些心虚,连招呼也不打,转过身想要换一条路。宋清辞拦着她,“ 成安公主留步,我有些话想要问一问你。”裴云薇脸色不快,“你要问什么?”宋清辞脸上挂着浅笑,“其实也没什么要事,马球赛那天,我的坐骑受了惊,我总觉得不像是一场意外,所以问一问成安公主可知道当天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裴云薇僵硬的笑了下,“ 我没有注意到有哪里不对劲,平宁公主找错人了。”宋清辞笑了下,“是吗?我以为成安公主会知道呢。”裴云薇声调提高,“我为什么会知道?平宁公主平日与我没有什么往来,作何今个来找我打听这件事?”她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宋清辞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宋清辞不疾不徐的道:“ 大皇子这几日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方才派人告诉我,说是当日有侍卫看到成安公主和马儿受惊一事有关系。”裴云薇脸色白起来,仍然嘴硬道:“ 这是在冤枉我,无缘无故的,我为什么要动手害你?”宋清辞乜她一眼,讥笑着开口,“成安公主怕是不知道,我是最惜命之人,谁要是敢对我动手,我绝对不会当做这些事没有发生。没有进宫的时候,有个脏癞子半夜爬我家的墙头,我怀里揣着匕首,一下子刺进他肉里,他来一次,我就拿匕首刺他一次,在他身上戳出一个大窟窿,血流不止。”裴云薇打了个哆嗦,“你什么意思?宋清辞,你太可怕了。”可怕?在宋娘子死后,脏癞子觊觎她的时候,没有人保护她,她只能想法子保护自己。宋清辞悠悠的道:“这就可怕了?那把匕首刚好我今日带在身上,成安公主要不要瞧一瞧?”“不用。” 裴云薇急急阻拦。宋清辞唇角噙着几分冷笑,将那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着,“既然成安公主一口咬定马儿受惊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口说无凭,你可敢对着神明发誓?”“你这是在威胁我?” 裴云薇一颗心跳到嗓子眼,看来宋清辞已经发现是她制造了那一场意外,她尽力稳住心神,嘴硬道:“ 我凭什么要向神明发誓,我只知道,那日的事情就是一场意外。”宋清辞脸色冷下来,走到裴云薇面前,“意外还是人为,你心里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有人要害我,我一定会报复回去。”裴云薇脸色愈发的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日宋清辞就像一朵春日里的花,性格温婉,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说话也是柔柔的,很少见到她生气的样子。可是这一刻的宋清辞,就像刺骨的冰雪,眼神带着冷意如匕首般锋利,让人害怕。裴云薇心里涌出一股恐惧,她急匆匆大步离去,生怕宋清辞再拦着她不放。看裴云薇方才的表现,很明显就是她所为,她在恼羞成怒。宋清辞刚转过身,准备去往寿康宫,却看到裴行璟颀长的身影。太子不知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方才那几番话。旁人常夸她温和懂事,然而方才那些话,听起来不像是平日里的宋清辞会说的话。更何况被太子听见了,太子应该不会喜欢这样子的她吧?宋清辞注视裴行璟,“殿下可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裴行璟走到她面前,声音沉沉的,“ 听到了。”宋清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在宫外的时候,她确实随身都带着匕首。宋娘子病逝后,那些下流的脏癞子打她的主意,说什么陪他们一夜,给二十个铜板。宋清辞忍无可忍,买了一把匕首,再有无耻之徒敲她家的门,她直接毫不留情的拿着匕首刺向那些人的胳膊和大腿,殷红的血流在她的手上。还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当天晚上她失眠了好久,她心里也觉得害怕。可是宋娘子不在了,没有人可以再无所顾忌的保护她,她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后来那些脏癞子的家人又闹着让她赔偿,明明是那脏癞子无耻在先,还敢找宋清辞要银子。宋清辞不答应,她不会赔偿,而是要将那些无耻之人告到官府去。一听她要去告官府,那些人才觉得害怕,不敢再爬她家的墙头。宋清辞平静的开口,“那殿下可觉得我很可怕?”裴云薇方才都觉得她可怕呢。接着她听到裴行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我不觉得公主可怕,我是心疼你,清辞。”☆、第 41 章“我不觉得公主可怕,我是心疼你, 清辞。”裴行璟的声音很好听, 低沉中带着磁性,一字一句触在宋清辞的心尖, 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微怔的看着裴行璟,宋娘子病逝后, 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心疼她的人离去了,她逼迫着自己坚强起来,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 她咬牙坚持下来。可是今日, 太子对着她说“心疼她”,一股异样的情绪, 开始在宋清辞心头生根发芽。裴行璟的语气很温柔,“ 你是为了自保, 有什么好可怕的。这些年来, 死在我手中敌军的不计其数, 公主可会觉得我可怕?”宋清辞赶紧出声, “不会。”她怎么会觉得太子可怕?太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呀,帮了她许多忙, 宫里这么多人,除了太后和裴云蓁,她最愿意相信和亲近的就是裴行璟了。裴行璟薄唇轻启,“ 不管公主说了什么样的话,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都知道,公主是个很好的姑娘。”心头流淌过暖流,宋清辞有些感动,又有些高兴,太子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安慰她,太子这样的信任她。“殿下……”宋清辞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裴行璟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唇角噙着一抹笑,“公主又要向我道谢?”宋清辞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眸子弯着好看的月牙儿,“被殿下猜到了。”裴行璟轻笑一声,又道:“你与云薇方才的那番话,我已听到了,其实,前几日我也派人去调查过马球赛那天发生的意外,只是,没有什么收获。”太子和大皇子两个人调查都没有找到裴云薇的罪证,再查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事情发生的那一日,她身边围着的不止裴云薇一个人,其他人的存在,分担了裴云薇的嫌疑;马球场上响着喧天的锣鼓声,掩盖了裴云薇挥出月杖的动静;场上的侍卫又在远处,看不清裴云薇隐密的动作。宋清辞并不意外,既然裴云薇敢这样做,想来是很难找到证据的,她正是料定了这一点儿,才敢胆大的动手。她认真的开口,等着裴行璟的回答,“殿下,不妨跟您直说,虽然没有证据,可我觉得,这场意外和裴云薇脱不了干系,您相信我的话吗?”裴行璟勾了勾唇,他了解宋清辞,况且马儿受惊确实存在很多不合理之处,根本无法用意外来解释,“ 你不是会故意污蔑其他人的姑娘。”宋清辞抿唇笑起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她差一点出意外,然而却没有办法指证裴云薇,没有证据,旁人并不会相信她的猜测。可是,太子却相信她。裴行璟很能明白她心里的委屈和憋闷,“公主若是想要做什么,尽可去做,至于皇后那里,公主不用担心。”“做什么都可以吗?” 宋清辞一愣,惊讶的望着裴行璟,“要是我要报复回去呢?也可以吗?”被她的直白逗笑,裴行璟薄唇轻启,“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知道,公主心里自有衡量。云薇数次犯错,疏于管教,王皇后和父皇一再的包庇她,狠不下心责罚。长此以往,只会助长她的跋扈和狠毒。找不到证据,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公主受了这么大委屈,当然要让你出出气。”宋清辞也跟着笑起来,“殿下,您这是在故意纵容我啊!”明明知道裴云薇就是害她的那个人,却无可奈何,宋清辞确实觉得憋闷,如果这次放过了裴云薇,下一次她只会越发的突破底线。虽然这一次她没有受多大的伤,可是宋清辞只有一条命,她答应了宋娘子要好好活下去,她的性命不是要被裴云薇随意践踏的。就算不能将裴云薇的罪行指出来,宋清辞也打算让她吃点苦头,震慑她一番。当然,宋清辞也很清楚,若是她真的给了裴云薇一些教训,再加上有裴云薇颠倒黑白,王皇后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明里暗里要给裴云薇找回公道。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站在她这一边,还愿意替她撑腰,替她对付王皇后。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裴行璟打趣着,“在一些事情上,小姑娘是要被纵容的。”宋清辞鼓了鼓唇,不服气的道:“我哪里小了?我才不是小姑娘呢!我都已经及笄了,殿下,您也才比我大五岁啊。”太子和她算是同龄人,却还将她当成小姑娘。裴行璟逗着她,“ 五岁的差距,已经不少了。我领军打仗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呢。”太子这样说,宋清辞倒是没办法反驳。宋清辞笑起来,“殿下,这样说的话,显得您确实年纪挺大的。”当然,太子今年也才二十一岁,绝对和“年纪大”字不沾边,宋清辞就是在开玩笑而已。“年纪大?” 裴行璟提了提眉梢,到底他年纪大不大,宋清辞以后就知道了。这时候,裴云蓁从一旁走过来,冲着他们二人喊着,“三哥,清辞,你们在说什么呢?”宋清辞转头看向她,“蓁蓁,我和殿下说了些玩笑话。”“哦。” 裴云蓁拉长调子,眼睛滴溜溜在宋清辞和裴行璟之间转来转去,“ 清辞,你怎么只和三哥说玩笑话,不和我说啊?”“你。” 宋清辞挠着她的痒痒肉,“又来打趣我。”裴云蓁“哈哈”笑起来,小跑着躲开宋清辞,宋清辞跟在她身后追过去,两人就像春日的蝶,灵动明媚。裴行璟看着她们二人打闹的样子,摇头轻笑了下,漫步走过去。对他而言,裴云蓁和宋清辞是最让他在意的两个姑娘,她们两个能和和乐乐的相处,裴行璟觉得甚是欣慰。*太后招手让沈惜珍坐下,“惜珍,你在宫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如今你不在你父母身边,我身为你的长辈,理由为你的亲事着想。你别害羞,和我说说,可是中意哪个郎君?到时间,趁着选秀的机会,我让皇帝给你赐婚。”沈惜珍低着头,她性格有种晋阳女子的爽朗,可是提起亲事,终归有些害羞。太后是过来人,很能明白女儿家的羞赧,“我也是将你当亲孙女看待的,你若是能留在上京,待在我身边,我自然高兴。在宫里的这几个月来,你也见过上京的一些世家子弟,别害羞,你觉得哪个郎君还算不错?”沈惜珍心里装着一个郎君,只是,那个郎君却不见得对她有情。太后此时出声,“你是不是心里装着太子?”沈惜珍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是按照规矩,她即便是来上京探望太后,也不该在上京待这么长时间,免得拖延成亲的年龄。她在太后宫里住了这么久,沈惜珍对太子的情意,太后自是能看出来。每次太子一到寿康宫,沈惜珍会主动与太子搭话,视线也会悄悄的落在太子身上。沈惜珍点点头,“是。”太后心里有了数,沈惜珍和她有亲缘关系,也是个好姑娘,若是能和太子凑成一对,是一桩好事。只是她这个孙儿性格冷清,瞧着只是将沈惜珍当成表妹对待,没有其他意思。“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太子平日忙于国事,没有和你相处的时间。我派人将太子召来寿康宫,待会儿让他带着你去逛御花园。”沈惜珍害羞的点点头,“多谢太后。”说着话,吴嬷嬷进来,“娘娘,长乐公主、平宁公主以及太子来了。”太后让宋清辞还有裴云蓁去寿康宫也没什么大事,她这里有几匹料子和珠钗的颜色恰好适合小姑娘们使用,便让她们俩一人挑一些,做几件衣裙。太后上了年纪,对这些衣着首饰上并不在意,倒是挺喜欢看着宋清辞和裴云蓁这样的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再过二十来日,就是太后的寿辰,裴云蓁边挑布料边问道:“皇祖母,您想要什么寿礼呀?”太后慈和的道:“ 祖母啊,没什么想要的,你们平平安安的待在我身边,祖母就满足了。”宋清辞走过去,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您福泽绵绵,有您在,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太后朗声笑起来,笑过后,才道:“ 前几日你的坐骑受了惊,听到这个消息可将我吓坏了。新朝建立后,还没有去寺庙祈过福。等过几日,咱们一块出宫去大慈恩寺。”宋清辞、裴云蓁还有沈惜珍三人一道应下,“好。”裴行璟道:“皇祖母要去大慈恩寺,孙儿提前安排。”太后应了一声好,看了裴行璟一样,又看了沈惜珍一眼,“ 行璟,你表妹在宫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带着她好好逛一逛御花园,眼下春色正好,你跟惜珍一起去赏赏花。”太后这话一出,沈惜珍脸色微红起来。裴行璟转动着玉扳指,没有出声,视线不着痕迹往宋清辞那里看去。裴云蓁嚷嚷着,“祖母,我和清辞也要去。”宋清辞拦着她,“蓁蓁,这布料还没挑完呢,御花园的景咱们什么时候赏都行,今个先让太子和沈姐姐去看一看。”沈惜珍来上京三个月余,太后今个却让太子带着她去赏花,赏的可不是那些春花,而是在给她们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宋清辞能听出来太后话里的意思,自然不能让裴云蓁去打扰沈惜珍和太子。裴行璟收回视线,淡淡应道:“好。”宋清辞倒是挺大方,偏将他往别的女子那里推。等裴行璟很沈惜珍离去后,裴云蓁才反应过来,“ 清辞,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沈姐姐可是该定亲了,皇祖母才不会无缘无故让三哥带着沈姐姐去赏花,若是传出去,对沈姐姐的声誉不太好。皇祖母这是,这样要撮合沈姐姐和三哥?”宋清辞浅浅笑了下,没有否认。“哎呀。” 裴云蓁一看宋清辞没有否认,立马急了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三哥喜欢的可是宋清辞,然而皇祖母要将三哥与沈惜珍撮合在一起。裴云蓁想了个借口,“皇祖母,我,我和清辞出去走一走。”太后不做他想,“去吧。”裴云蓁拉着宋清辞急急走出去,宋清辞不解的道:“蓁蓁,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呀?”“当然去找三哥和沈姐姐呀。”宋清辞停下脚步,“蓁蓁,咱们别打扰沈姐姐与三哥的相处。”裴云蓁问道:“清辞,你……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宋清辞笑起来,“我能有什么想法呀?”太子总是要娶太子妃的,但不管怎么样,皇上容不下她,再加之她的身份,太子妃肯定不会是她,宋清辞从来没有想过和太子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自然不会有什么想法。裴云蓁拉着宋清辞继续朝前走,三哥可要加把劲了,“哎呀,没有想法你也要有想法。走,咱们不去打扰三哥和沈姐姐,咱们只是偷偷看一眼。”找到裴行璟和沈惜珍的时候,他们二人在扇亭里说着话,扇子有两面,顾名思义,扇亭亦是如此,亭子完全隔开,分成两部分,一半对着御花园的眉湖,一半对着假山瀑布。只在左右两边留下来一条小过道,可以从一边通往另一边。裴云蓁悄悄的拉着宋清辞去到亭子的另一边。宋清辞想要将她拉走,但是拗不过裴云蓁,又怕惹出来动静让裴行璟和沈惜珍发现,只得放弃。而扇亭的另一边,沈惜珍吸了口气,鼓足勇气,“太子,我有些话想要告诉您。”☆、第 42 章沈惜珍鼓起勇气,“殿下, 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扇亭虽然中间被隔开, 分成两半,但是并不隔音, 宋清辞听到这话,有些懊悔, 虽然她对男女之情没有经验,可是一听沈惜珍这句话, 不难猜出她接下来准备告诉太子什么。这真的是太尴尬了, 早知道她应该把裴云蓁拉走的, 这下可好,撞上沈惜珍在向太子表明心意。宋清辞拉着裴云蓁的手晃了下, 声音轻轻的,轻的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到, “蓁蓁, 走吧。”裴云蓁也觉得尴尬, 她拉着宋清辞过来只是想偷偷看一眼, 本以为沈惜珍和三哥只是说些闲话,不料沈惜珍直接开门见山。她点点头, 悄摸的跟着宋清辞离开扇亭,然而刚迈出脚,好巧不巧,裴云蓁腰间挂着的玉佩落在地面上,清脆的一声突然响起, 在这安静的亭子中,显得格外突兀。宋清辞和裴云蓁两人身子一僵,立即停下脚步,互相无奈的对视一眼,不敢再有所动作。得,这下子走是走不了了,万一没走几步,再掉个玉镯、簪子什么的,再弄出点声响出来,怕是真的要被裴行璟和沈惜珍发现她们俩了。玉佩掉在地面上的声响清晰的传到扇亭的另一边,扇亭中间用涂着朱漆的木板隔开,最上面雕刻着镂空的花纹,只是沈惜珍这会儿紧张极了,脑子里装不进其他东西,一心在想接下来要对裴行璟说的话,自然没有听到这一声响。裴行璟不动声色看向涂着朱漆的隔板,转动了一下玉扳指。收回视线,沈惜珍想要告诉他的话,裴行璟自然猜到了。其实在刚才太后让他带着沈惜珍逛御花园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数。若是寻常的女子,他大可以不理会,在那个女子还未将情意说出来之前,便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彼此都不尴尬。但沈惜珍是太后娘家那边的亲戚,算是他的表妹,不是一般的女子,自然不可置之不理。再者,趁这次机会将事情放到明面上说清楚,反而对彼此都好。沈惜珍深吸一口气,注视着裴行璟,“殿下,惜珍喜欢你。”喜欢的话说出来之后,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沈惜珍提着的心突然落下来,平静许多。她有着晋阳姑娘的豪爽脾性,在情爱一事上并不扭扭捏捏,“ 殿下并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靠着家族的庇护,满口之乎者也的圣贤书,自诩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我自小跟着父亲习武,所以从小就崇敬那些武艺高超、强大的郎君。前朝皇帝昏庸,天下岌岌可危,内里百姓苦不堪言,外有周边小国虎视眈眈。是殿下,主张建立大宴,也是殿下,收复了天下。我曾经见过殿下在马背上着盔甲的样子,那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了殿下。”扇亭另一边的宋清辞听到这番话,不仅在心里感叹,沈惜珍这些话直白而诚挚,大胆而热烈,将她最真诚的情意摆在裴行璟面前。若她是男子,听到一个姑娘认真的说着“喜欢他”这样的话,哪怕心里对这个姑娘没有太多情意,也会深深受到感动,很难出口拒绝。宋清辞心头涌上一股浅浅的难过,裴云蓁可以无所顾忌的诉说着对陆怀瑾的喜欢 ,沈惜珍也可以勇敢的表达出裴行璟的情意。而她,因着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还有在宫里这几年的经历,她可能永远不会像裴云蓁和沈惜珍一样,直面自己的心,无所顾忌的将喜欢说出口,她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相比钱财权势,一腔热血和纯粹真挚的感情才是最珍贵的,也是最难得的,沈惜珍长相品行不差,家世背景也不算差,最重要的是有太后那一层关系在,太子应该不会拒绝吧?沈惜珍话音落下,两颊爬上红晕,忐忑而又紧张的等着裴行璟的回答。裴行璟面色平静,墨眸微垂,片刻后才道:“ 沈表妹,你是个好姑娘,我记得你幼时的心愿是当一个为国为民、征战沙场的女将军。宫里繁华富贵,抬头却只能望见高墙黛瓦,身不由己。宫里不适合你,我也不适合你。”沈惜珍一愣,酸涩瞬间涌上心头,虽然太子说是他不适合她,却还是在委婉的拒绝她。太子的拒绝,她并不觉得太意外,抑制着心头的难过,沈惜珍又道:“殿下可有喜欢的姑娘?”裴行璟并不避讳,“有。”听到太子这样说,沈惜珍心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念想彻底消失,其实太子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宫里的几个月来,太子对所有的姑娘都一视同仁,唯独对她不一样。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又仿佛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沈惜珍轻轻的问道:“是她吗?”裴行璟声音淡淡,“是。”沈惜珍自嘲的笑了下,她都没有提宋清辞的名字,太子就知道她是在说宋清辞,可见,是真的将宋清辞放在心上了。太子教宋清辞弹琴,教宋清辞书法,教宋清辞御射,马球赛上,第一时间骑马过去救她,当众抱着她下马。就连腰间的挂着的锦囊,也是宋清辞为他绣的。在宫里住了三个多月,沈惜珍绣功一般,曾向宋清辞请教过绣工,裴行璟腰间的锦囊,看着就像出自宋清辞之手。太子对女子并不过分亲近,总是带着客气和疏离,若是他对宋清辞无意,是不可能佩戴上宋清辞绣的锦囊的。沈惜珍是个洒脱的姑娘,她将心底的难过藏好,“今个对殿下说的这些话,不是为了要一个回应,我只是不想把情意一辈子掩埋在心里,等到老去的时候还在遗憾当初没有说出口。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睡一觉起来,什么事情都能过去。所以殿下不要有负担,也无需对我觉得歉疚。”顿了顿,沈惜珍又道:“她是个好姑娘,值得殿下的喜欢,希望殿下能与她有个好结果。”裴行璟望着她,朗润的声音响起,“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沈表妹,你若是想与哪家郎君结亲,或者是想要当女将军,尽可告诉我一声,我来替你安排。”沈惜珍点点头,应了一声好,故作坦然的道:“殿下,那我先回去了。”沈惜珍出去扇亭,深深叹了一口气,心里的酸涩好似密密麻麻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她自诩性情洒脱,可是被裴行璟拒绝了,到底做不到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