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梦的话, 这个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些。陆容予伸出两根手指掐了掐自己的左手手背。是疼的。又转头看了一眼陆昱兴。陆昱兴见她醒了,开口道:“这位同学是你班长是吧, 他说来给你送作业。”陆容予讷讷地张了张嘴,微微红了脸,转过头去看程淮启。程淮启面无表情地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几本作业本递给她,一本正经地道:“化学两课时,物理生物数学各往后写一节,语文背默《逍遥游》,英语老师批准你这几天不写作业。”陆容予眨了眨眼, 也一本正经地道:“谢谢班长!”“嗯,”程淮启点头,“早日康复。”陆容予点点头, 抿抿唇压下唇角的笑意。程淮启没有多留, 交代完作业就走了, 陆昱兴也没有多问。陆容予翻开四本本子里唯一尺寸不合的软面抄。居然是下午生物课和物理课的笔记。那苍劲有力的笔锋, 陆容予一眼就能认出是程淮启的字。满满当当的两页。他一个从来不做笔记的人,居然亲手给她抄了笔记。陆容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米黄色的书页,心口微微发烫。急性肠胃炎不算什么大病, 但确实蛮折磨人的。吃东西没胃口就算了,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那么一点儿还几乎都给吐了出来。折腾了三天下来,陆容予总算是好全了, 也正好是到周五了。程淮启每天都亲自来给她送笔记和布置作业,看着面色憔悴的小姑娘一天天好转,程淮启也终于放下心了。虽然三天没上课,但在这样vip级别的待遇下,陆容予也很争气地没有落下任何一门科目的学习,连她最差的化学都自学地十分有成效。不得不感叹程淮启对重难点的把握着实炉火纯青,化繁为简的功力也不是一般的厉害。如果陆容予没记错的话,今天恰好是程淮启生日。还是上次问刘峰拿篮球队员信息的时候看到的。陆昱兴这几天都做好早饭再离开,每天中午回来给陆容予烧饭,晚上也早早下班陪她去打点滴。今天一早吃饭的时候,陆容予就向陆昱兴申请,说要吃过午饭就立刻去打针。陆昱兴疑惑地看着陆容予:“怎么了?”陆容予抿了抿唇,道:“我有一个好朋友今天过生日,晚上我想出去玩。”陆昱兴没说话。陆容予赶紧补充道:“我跟他很要好的,转学以后他一直特别照顾我。”“女生?”陆容予慌忙点头。“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好的,谢谢爸爸!”果然,上午大课间的时候,陆容予就收到了程淮启的消息。程淮启:晚上我过生日,来吗?陆容予:嗯嗯!程淮启:六点半来接你。陆容予:好。小姑娘抱着手机倒向身后的大床,兴奋地滚了两圈,又用枕头捂住脸,傻乎乎地笑了出来。为什么他过生日,她却比他还要兴奋呢?吃过午饭后,陆容予在陆昱兴的带领下十分配合地打了点滴,还在陆昱兴走后悄悄把流速加快了一点。点滴打好,陆容予也把昨天的作业写完了。欢欢喜喜地回到家,只等他来接。这次的心情,和那天他来接她去看球赛的时候,又有一些不同呢。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又更近了些。陆容予小心翼翼地抽出抽屉里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把丝带蝴蝶结解开又重新系了一个更漂亮的上去。忍不住想他拆开礼物时的样子。希望他会喜欢呀。庆生的地方是在一个娱乐性质的包厢内。欧式风格的装修很气派,亮堂堂的。长长的u字型沙发围在一张巨大的茶几周围,茶几中间摆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四周是一些酒水和各类吃食。沙发对面是k歌的大荧屏,角落里还有一个高台,上面放着一张椅子和一个立麦。隔断后方还有台球室、棋牌室等等供以娱乐的场所。陆容予到的时候,众人已经在里面闹成一团。来的人基本上陆容予也都熟,陈飞、胡彻、张子鑫、罗越四个,还有几个篮球队的成员。只有一个生面孔。“哟,我说怎么生日宴大寿星人先没了,原来是接小情人去了啊!”生面孔的长相有多儒雅随和,说话就有多流里流气。陆容予一下被这猝不及防的反差萌惊在原地。“滚。”程淮启毫不客气地道。“小女朋友你好啊,”生面孔挂上一幅翩翩然的小脸,对着陆容予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秦陆。”程淮启一把将秦陆欠揍的蹄子拍掉,对陆容予道:“我发小儿,一个地痞流氓,不用理。”秦陆“啧”了声,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小妹妹,我跟程淮启认识十七年,他身边除了那婆娘以外没一个适龄女性能近身,你可要小心。”陆容予眨眨眼,懵然地看着程淮启。程淮启对着陆容予摇摇头,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做出“他脑子有问题”的口型,模样看上去十分惋惜。陆容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秦陆暴怒,用力推了推程淮启的肩膀,跳起来就要打他:“我草你妈!”本就热闹的场子一下子更闹腾了。程淮启向来不爱走形式主义,什么生日歌的流程都没走,要不是陆容予喜欢,甚至连蛋糕也没有,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尽兴就行。陆容予看着面前的烧烤,吞了吞口水。她平时对这种东西是不太感兴趣的,但最近连续那么多天的清汤寡水下来,实在是难熬,加上罗越时不时就给她灌输“我们这儿烧烤真的巨好吃,你必须得尝尝,只要尝一口你就能爱上”的理念,搞得陆容予真的很想试一试。陆容予瞄了一眼正在和张子鑫说笑的程淮启,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了一串金灿灿的烤面筋。“不能吃。”程淮启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迅速伸手阻止了她,又把一盒寿司推到她面前,还亲自给她切了一小块蛋糕,刮掉表面油腻腻的奶油,堆了好多水果上去。“就吃一串!”陆容予挣扎道。程淮启面无表情地摇头拒绝。陆容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继续讨价还价:“一口!”程淮启没说话,直接大手一挥,把她面前连带自己面前的烧烤都推到桌子的另一边:“我也不吃。”陆容予哭哭丧丧地拿起寿司,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程淮启又给她倒了杯不知哪搞来的椰奶,低声道:“等病好了我专门带你去吃,嗯?”陆容予撇撇嘴,没说话。吃吃喝喝了一会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大家齐齐看向程淮启。程淮启站起身去开门。“生日快乐啊,程淮启!”门刚被打开,两只拎着好多个礼袋的手就环上了程淮启的脖子,抱了他一下。“你也是。”程淮启勾勾唇。“靠!疯婆娘!”秦陆见到来人,立刻大吼一声,整个人往椅子里一缩。女生不屑地“嘁”了声,走进了包厢。灯光很暗,女生把手中的袋子放到空桌子上。程淮启把大顶灯打开,室内瞬间明亮了起来。陆容予也看清了来人。少女个子高挑,穿着一身长及小腿肚的灰色修身高领毛衣,勾勒出玲珑窈窕的曲线,一头青木棕色的长发高高盘起,耳畔落下几绺微卷的发丝,长相美艳,肤白胜雪。女生从袋子里把礼盒一个个拿出来,食指纤细修长,动作优雅、气质极佳,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贵。陆容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情敌”。刚才,这个女生是一把抱住了程淮启吗?秦陆叫她“疯婆娘”,之前还说除了疯婆娘以外没有女性能近程淮启的身。之前小班花来找程淮启表白的时候,程淮启说他有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可能性:不会这个女生就是程淮启的“主”吧?陆容予的心“咯噔”地一声快速坠了下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去?怎么还有个小妹妹在这儿!”女生看见陆容予,显然也十分惊讶,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盯着陆容予打量了好久,才把目光转向程淮启,“女朋友?”“不是。”程淮启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地否认了。女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给在座的陈飞等人分手中的礼物。“你前段时间去瑞士比赛带回来的巧克力啊?”秦陆把玩着手中精巧的小盒子,抬头问道。女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对啊,不要给我还回来,我给小妹妹。”“想得美。”秦陆赶紧收起怀中的巧克力。一共九份巧克力,除了程淮启和陆容予外的每个人手中都有一盒,女生无奈地对程淮启道:“可不是我偏心啊,我以为你生日嘉宾是老标配的,你自己提前没跟我说,我没给小妹妹准备礼物。”程淮启无所谓地道:“没事儿。”“那我走了,你们玩儿的开心!”女生摆摆手,优雅地迈着步子走出了包厢。程淮启敏锐地察觉到了陆容予的心情变化,只当她是没拿到糖不开心了,好笑地走到她身边坐下,揉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我家有很多巧克力,礼拜一给你带来?”陆容予抿抿唇,没有说话。她想问刚才那个女生是不是他女朋友。想问他们为什么表现得那么亲密无间。想问为什么他生日的时候,反倒是那个女生像个女主人一样给他的客人挨个儿发礼物。想问既然他们已经那么好了,为什么他还要对自己那么好,让她误以为他喜欢的人是自己。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像无论怎么问都像是质问,她已经默认把自己摆在一个他女朋友的位置上了。可是万一她摆错了呢?万一从头到尾就是她自作多情呢?毕竟他也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喜欢她啊。只不过是他一直这样照顾她,照顾到她都习惯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应该是互相喜欢的了。多可笑呀。本来陈淑琴走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爱她了。遇到他之前,她一直坚定地认为陈淑琴是最后一个,是唯一一个。可是那么绝望的她怎么会对一个认识了短短两个多月的人抱有那么多不该来的幻想。心上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女孩儿垂下长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又有小天使送营养液了!可爱的果茶来给可爱的你们可爱加更了!!!这本大约写25w-30w字左右哦,码完就接着下一本~前世安排安排安排!感谢在2020-05-10 07:08:53~2020-05-10 17:0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七 7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程淮启,你喜欢我吗?彩色的灯光在昏暗的空间里狂舞, 一边闪动着一边摇晃着, 红黄蓝紫交替变幻, 耳边轰鸣的鼓点震得地板上都有轻微的颤动,微醺的兄弟几个站在k歌屏前扯着嗓子又喊又崩, 包厢内的气氛到达了一个小高潮。不过大家很默契地给今天的男女主角留够了空间,两人并排坐在角落里,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打扰。陆容予早就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在这里待着的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看着他们狂欢,她只觉得吵闹。身边同样如出尘般的程淮启不知道陆容予怎么就突然来了脾气。虽然小姑娘平时幼稚的很,是有可能做出为了几颗糖闹脾气的事儿,但他都说了要补给她, 按理来说就应该没事儿了啊。怎么还闹脾气。但问了她好久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此时两人已经冷战了半个多小时,程淮启沉着脸, 十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陆容予见他这般不耐烦的动作, 更是难过地无以复加, 登时开口道:“我不舒服, 想回去了。”程淮启皱了皱眉,随即点点头。走出大楼,程淮启突然又返了回去, 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个小袋子,塞到了陆容予手里。陆容予有点懵,想起来今天他过生日, 自己还没正式把礼物送他,他却反倒给自己送了一份。前两天积的初雪已经全部化尽,天却更冷了些,冷风像刀子似的凌迟人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陆容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尖尖的下巴也藏进温暖的围巾里。程淮启微微躬身,伸手把她的拉链向上拉了些,又帮她把帽子戴上,细心地系好抽绳,轻声道:“回去早点休息,如果还不舒服要继续去医院,听到没?”一股酸涩感猛然从心头冒了上来,泪水一下子涌上眼眶。陆容予轻轻地点点头,宽大的帽檐随着她的动作又低下了一些,从程淮启的角度看下来,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住了女孩发红的眼眶。陆容予低着头走了好久才把眼眶里的泪水逼了下去,但仍旧不敢抬头。走进小区就忽然寂静地很,没有汽车呼啸的飞驰声,也没有人们喧闹的交谈声。程淮启没有看她,只是盯着冷白色的灯光打下一长一短两道向前缓缓移动的影子。那道短了一截的影子忽然停了下来,没有转身,也没有抬头,一动不动,像静止了般呆立了良久。然后他听见女孩儿又软又轻的声音飘到耳边:“程淮启,你喜欢我吗?”——陆容予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夜晚。这个无风无雨的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这个她恬不知耻地孤注一掷,然后满盘皆输的夜晚。这个她一瞬之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忍耐和成长的夜晚。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着自己一般,陆容予几乎是冲进了房间,如临大敌地把房门关地山响,靠在门背后呼呼喘着气。喘着喘着,忽然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顺着门框滑了下去,瘫坐在地上。程淮启语气温柔的话像坚硬的冰渣,和木地板上升腾起的寒意一同,一路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扎进了陆容予心里。“程淮启,你喜欢我吗?”“小脑袋里一天天的想什么呢。”“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呀……”“没为什么。”“所以你不喜欢我吗?”“……小孩子别老想着这些。”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忍不住汹涌而出,顺着下巴滑落,围巾上濡湿一片。陆容予撑着地板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翻开抽屉里的日记本。前几页还是正常记录着自己来到b市后的生活,后面就几乎全部写满了程淮启。那个劣迹斑斑、罪行罄竹难书的班长大人。那个外表冷面凶恶内心却温柔细致的同桌。那个为了给她买烧麦罚站、和老师顶嘴的叛逆少年。那个深藏不露又自视甚高的年级第一。那个动不动就要调戏她几句的流氓大灰狼。那个在球场上驰骋发光的篮球队中流砥柱。那个雪地里背着她回家的依赖。……早就在她心里悄悄住下了。是她还不知道什么叫爱的时候,就偷偷摸摸、羞羞怯怯地捂住,不敢让人看见的小心翼翼的喜欢。可是他怎么会在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用一盆凉水把浑身炽热的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透。陆容予几乎不敢去回忆半个小时前发生的这一切。太不真实了。却又真实地吓人。就好像她把一颗滚烫赤诚的心捧到他面前,却听到他毫不在乎地说了一句——少自作多情了。陆容予把口袋里没能送出去的圆柱形小盒子掏了出来。里面用粗粗的丝带捆着一幅画,打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简简单单地一幅彩描,她却前前后后修改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完稿。画面下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蹲在篮球场的边线旁,双手托腮望着面前的男生。高大的男生定格在胯-下运球的动作,一只大手控球,另一只手放在身前做格挡的动作,手臂和小腿的肌肉线条饱满流畅,指节修长有力,面部棱角分明,双眉入鬓,眼神锐利,薄唇抿起,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没来得及坠落的汗珠。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纸上冲出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和程淮启几乎有八分相似。是比赛那天无数次在她脑袋里回放的慢镜头。是她喜欢的男孩子散发魅力的高光时刻。是即使像现在这种难过到无以复加的时刻看着都会小鹿乱撞的悸动。突然就觉得,还好没有来得及送给他。陆容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画中人的脸,又像触电般瞬间把手收了回来,垂下眼睫,把画重新捆好塞进盒子里,连同日记本和程淮启今天送她的还未拆的礼物一起关进抽屉里。明天要给它们上把锁。——第二天去上学的路上,陆容予居然碰到了赵依婷。女生画着精致的淡妆,亭亭玉立地站在小区大门口,那模样像是等了她很久。陆容予心情本就不好,遇到这个算得上的名副其实的情敌后,当下更加不开心,默默抿了抿唇,准备绕开。“哎,哎你等一下。”赵依婷从身后追上来,和陆容予并排走,边走边道,“我和你住一个小区,又喜欢同一个人,还算蛮有缘的。”住一个小区?想来是因为她们文科生早上到校早,所以她们从来没碰见过吧。陆容予正想着,赵依婷又道:“上次球赛的事儿我跟你道个歉,我是因为太喜欢程淮启了才这么做的,后来我看到他把你带到那边儿去就以为他喜欢你,没再纠缠他了。但是昨天我不小心听到他拒绝你了,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你这一卦的。我追他两年了,觉得他应该喜欢美艳气质型的,而不是你这种清纯可爱型的。所以既然已经这样了,你能不能就别再纠缠他了?”一番话把陆容予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她这一卦的?程淮启不喜欢自己这种清纯可爱型的,就喜欢美艳气质型的?她就这么自信自己是美艳气质型的?可是昨天在包厢抱他的那个女生好像确实是美艳气质型。小姑娘先是疑惑地皱着眉,然后冷下脸,最后直接变成了一脸怒容。是不堪回首的秘密被大庭广众之下揭露的羞赧。“不关你的事!”陆容予抿抿唇,冷冷地留下一句话就跑开了。赵依婷倒也没追上去。陆容予眼眶红红的,一路低着头飞速走进教室。自己的书桌左上角,一个藏蓝色的保温杯安静又深沉地立着,尽职尽责地每天用这种方式跟她说着“早安”。旁边还摆着三盒大小和形态各异的巧克力。小姑娘愤愤地把水杯和巧克力往程淮启桌上用力一放,眼泪一下子绷不住,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罗越还没到,丁宇航和孙俊辉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低头做自己的事。罗越刚走进教室,就看见抽抽噎噎拿着纸巾吸眼泪的陆容予,顿时脚上像生了钉子一样定住了,愣了半晌,才一脸疑惑地看向丁宇航。丁宇航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另一只手对着他招了招。罗越赶紧猫着腰溜到座位上,看着丁宇航在草稿纸上写下秀气干净的一行字:好像吵架了。罗越脖子向前伸,夸张地做了个“啊”的口型,用口型一字一顿地道:“不能吧!”丁宇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罗越拿过丁宇航手上的笔,就着他的草稿纸乱七八糟地写道:我去把七哥喊回来?丁宇航闭上眼摇了摇头,写道: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身边的男孩子们都默契地给陆容予留出了一个小空间,罗越甚至直接借着要抄作业的借口伸手把陆容予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帮她交掉了。孙俊辉还悄咪咪地往她包里丢了几颗糖和两小袋夹心小饼干。感受到大家的善意,陆容予本来几乎要收住的眼泪瞬间留得更凶了。大家都对她那么好,总不能是大家都喜欢她吧!那程淮启对她好,怎么就一定是喜欢她了呢!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昨天还差不多算是和他表白了。太丢脸了吧!呜呜呜……丁宇航、罗越和孙俊辉看着本来已经快好了的小姑娘不知为什么又被自己弄哭了,瞬间傻在原地,面面相觑,三脸懵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这要是给七哥知道了,他们仨还活不活了?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从这周开始,果茶的课超级多,然后考试的压力也慢慢来了,可能不能保持日更了在这里向宝贝们道个歉!但是我会努力更的!!☆、哦,原来是吃醋了程淮启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自己桌上原封不动被退回的奶和巧克力, 还有一叠没帮他交的作业。她要造反?程淮启看了眼明显是刚哭过, 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陆容予,好看的剑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这是还在跟自己生气?都过了整整一个周末了!礼物也送了, 巧克力也加倍补上了。他一个寿星都还没和她计较没给他生日礼物这事儿呢!她怎么就自己先生起气来了。程淮启被搞得一头雾水,又气又闷。小姑娘明知道他回来了也不站起来给他让路。窝着火的程淮启绕到座位前面,把桌子往前抽出来,腾出一条缝,直接从前面走了进去。桌上的不锈钢保温杯“嗙”地一声砸到地上,落地处磕出一个丑陋的疤痕,还凹进去了一块,滚进了角落里。陆容予愣愣地看着那个悲惨的保温杯, 忽然害怕了起来。完了,光顾着跟他生气,忘记考虑攸关生命的重大问题了!桌椅挪动和保温杯碰撞发出的巨大声音把大半个班的目光就都被吸引了过来。这奇妙的进入方式, 这阴沉的脸色和这憾人的力度, 无一不在向所有人昭示着一个恐怖的事实——七哥发火了!本该闹哄哄的课间瞬间安静如鸡。每个人都本本分分地坐在座位上, 和自己的同桌面面相觑。刚从走廊回来的同学们也感受到这诡秘的气氛, 胆战心惊地回到座位,闭麦闭得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姗姗来迟的冯喇叭一个二十米冲刺飞奔到教室后门口, 大喊道:“今天卢妈来咱们班代课,人已经到三楼了!”“轰!”这简直是洼地一声雷!让本就低气压的六班瞬间像是被冰封了一般,气氛将至冰点。但碍于七哥还在发火, 没人敢出声表示自己或愤怒或惊讶或不满的情绪,都噤若寒蝉。搞得冯喇叭非常摸不着头脑。这,大家今天都傻了?听到卢妈要来代课居然半点儿反应都没有?冯喇叭瞪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环视了教室的一周,被惜命的同桌一把捂住大嘴按在了座位上。“嘘——”同桌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对着七哥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活命就闭嘴。冯喇叭迅速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安安分分地坐在座位上。卢燕进教室的时候也被这诡异的安静吓了一跳。“你们都知道我要来才这么安静?是谁提前通风报的信儿?”众人心道才不是因为你,但都明智地把吐槽放在了心里。卢燕一张热脸贴了一整个班的冷屁股,更加觉得这平时最为吵闹的6班今天气氛过于离奇,但上课铃打响,她也就没有多问。“早自习的时候想必大家已经复习了我们的背诵篇目,听说你们上周背了《逍遥游》,不如我们就来邀请一个同学先背一背。”底下瞬间响起阵阵倒抽冷气声。卢妈不愧是卢妈!魔鬼果然是魔鬼!以前应可带大家上语文课,遇到这种又臭又长的课文一向都是一人背一段的,卢妈倒好,一上来就单人背诵全文。这可是《逍遥游》啊!之乎者也通篇跑,生僻字无孔不入。而且谁不知道卢妈对背诵的严苛程度!……也不知道哪个四十五分之一的幸运儿会被抽到。“课代表跟我说,今天班里有个同学没交语文作业,那他想必是对自己的语文非常自信,不如我们就请他来背一背吧,”卢燕把目光转向教室的左上角,“程淮启同学?”大家在为自己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为七哥捏了把汗。然后又为卢妈捏了把汗。七哥记性很好,态度也蛮认真的,一般不会背不下来,但今天老虎发威,情况就有些不同。万一这位爷说他不想背,那可就精彩了。“不想背。”果然,男生慵懒的拒绝从角落传来,还带着点沙哑。嘶——啧啧啧。这胆识,这魄力。七哥不愧是七哥!“你疯了!”陆容予此刻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小声道。听到她主动说话,黑脸的程淮启神色反倒缓和了些。陆容予更加觉得这个人是疯了。卢燕看着程淮启一脸“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挑衅表情,顿时被气得火冒三丈。她把手中的语文书重重地拍在讲台上,眼眸中闪着愤怒的火光,大吼道:“你还真当我好欺负的是吧!”坐在第一排的孙俊辉和陆容予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害怕地缩了缩。凌厉中含着怒气的目光“噌”地快速扫过教室,众人顿时噤声。“你们要是我带的班,不用赶进度,这整节课我就让你们背,背到每个人都倒背如流为止!”卢燕泄愤似的骂了一句,而后道:“同桌帮他背!”被点到名的陆容予傻了。她完全没料到卢燕还有这么一手。凭什么她要帮程淮启背啊!陆容予委屈的要命,但她又不敢像程淮启一样正面刚,只好认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因为陆容予声音小,卢燕此时站得离她极近,陆容予甚至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中烧的怒火。小姑娘紧张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就难免背错了几个字。卢燕对陆容予还算是好耐心,出言提醒道:“鹏之背,不是鹏之大。”“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嗯……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嗯?”卢燕的目光又飘到了陆容予身上。陆容予讷讷地张了张嘴。好像“是鸟也”前面少了一句。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是哪一句……这么愣了一会儿,卢燕的耐心耗尽,让她坐下,又喊了胡彻起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