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书深不以为然,“五行相克,相互制约,江大夫不试试又怎知行不通呢?”江大夫说他不动,便颤颤巍巍的去找李如男,“姑娘,这……”李如男接过他说中药方,略略看了几眼后交给了身边下人,“赶快抓药回来煎了,给老爷服下。”“是。”下人接过药方匆匆去了。江大夫与宁则风两个面面相觑,齐墨书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多时,药便买来煎好了,李如男亲自将药给李天盛喂下,这才从卧房内退了出来。虽耗了一夜,李如男却毫无困意。倒是坐在圈椅上的齐墨书东倒西歪,想来定是累坏了。李如男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将一张毯子盖在了他身上。谁知齐墨书竟突然睁开眼,张口便道:“灵公为无道,使诸大夫皆内朝,然后处乎台上隐弹而弹之。”将李如男狠狠吓了一跳。“墨书,你可是魇住了?”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齐墨书定睛将身前之人一瞧,缓缓回过神来,他扬手敲敲额头,“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爹呢。”李如男满是无奈,这人读书读久了,是有些冒傻气。“岳父大人怎么样了?”齐墨书伸了个懒腰,问。李如男神色渐忧,“在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她神色恹恹的叹了口气,满面忧愁。齐墨书跟着叹了口气。他挽过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里,温言安慰:“如男,你别担心,不会出事的。”李如男苦笑,“但愿如此。”他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一盏黄白色的烛灯,烛火跳跃,影子便也跟着一闪一闪的。齐墨书望着她的侧影,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自己为李天盛下药方的事,他捏了捏李如男的手:“你怎么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一剂猛药下去,把岳父治坏了吗?”她那么痛快的许他医治,他是有些意外的。李如男神色淡然的提起了茶壶,替他添了碗茶,“我知道你懂医术,上回你受了风寒,烧的厉害,便是自己给自己开了方子医好了。”齐墨书笑笑:“可那不过是医治风寒的方子。”李如男提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冷了面孔道:“如果父亲因此而丧命,那我就不活了,你也得陪葬。”齐墨书瞠目结舌,“如、如男。”“哈哈,唬你的。”李如男将茶碗放在了齐墨书面前,一脸促狭的望着他。齐墨书一下子懵了住。她笑了?她刚刚笑了!齐墨书的嘴角不禁朝上扬了扬,他假装生气的伸手在李如男头上一敲:“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们两个是要携手共赴一生的,不活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谁都不许死。”李如男的面色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僵了住。便是齐墨书自己也傻了。哎呀,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干嘛啊,怪别扭的!李如男呆呆的望着齐墨书,齐墨书亦呆呆的望着李如男。两个人的面颊在烛火的映照下,都微微有些发红。正尴尬着,有下人闯进来道:“小姐!老爷吐血了!”——————卧房内,充斥的淡淡的血腥味。李天盛面色苍白,歪在枕头上轻微喘息着。他的衣袖上,被角上皆落着猩红未干的血珠,看的人心中发紧。“就说不要胡来不要胡来,这下可如何是好。”江大夫提药箱而入,口中絮絮叨叨唠叨个不住。他横了淡定站在李如男身旁的齐墨书一眼,叩住了李天盛的脉门。李如男的脸色比李天盛强不了多少,她颤着问道:“怎么样?江大夫我爹怎么样?”江大夫拧着八字眉,切脉切了许久。少倾,他缓缓松了李天盛的脉门,目光烁烁的问:“李镖头,你能听得到老朽说话吗?”李如男等人忙朝李天盛看了去。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李天盛缓缓睁开了眼睛。“听得见。”他浑浊的眸子缓缓扫过众人,哑着声音道:“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李如男喜极而泣,“爹,你醒了爹!”齐墨书长舒一口气。“曦儿?”李天盛微微一愣,挣扎的坐了起来。“则风?墨书?”李天盛朝齐墨书伸出手去,齐墨书见状忙迎了过来,将岳丈的手紧紧握了住。“泰山大人,您总算醒了!”齐墨书欢喜道。李天盛怔怔望着他们几个,“把你们吓到了是不是?”感伤一叹道,“哎,我这条命,留着也不是,去也不是,凭的叫人堵心。”“爹,你不要这样说。”李如男抓着李天盛另一只手,哽咽着。“李镖头,你这次得以脱险,全亏了这位齐公子。想来是他那一剂寒药祛了你体中气淤血堵之物。呵呵,说来惭愧,老夫行医多年,却从不敢如此用药,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是后生可畏啊。”江大夫感佩的望着齐墨书。闻言,齐墨书忙起身朝江大夫鞠了个长躬,“江大夫说的哪里的话,许是在下运气好些,加之岳丈大人洪福齐天,又因数年来江大夫的悉心照护,岳父大人这才得以转和安康,哪里是在下一人的功劳呢。”他闭口不提宁则风费心寻药之事,只当自己不知道。李天盛望着佳婿,只觉得心中无比顺畅。然目光一转看到李如男时,心里又堵了住。“如男,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板起面孔问。“我、晌午时回来的。”李天盛轰苍蝇似得轰起了李如男,“快和墨书回去,快!”“爹,你如今病着,女儿怎能不留下来照顾。”李如男哪里肯走,伏在李天盛膝前怎么都不肯动。“我不用你照顾,这不有则风吗?快走,快走。”李天盛得了些精神便要折腾,齐墨书见状忙劝:“岳父大人,您就让我和如男留下吧,小婿也想为岳父尽一尽孝心。”进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则风望了齐墨书一眼,站出来一拱手道:“师傅,天这么晚了,不如让他们明早再离开吧。”李天盛闻言思忖了片刻,“那你们便去休息,我这里不需要人照顾。”说罢,自己个儿躺回了床上,两眼一闭,谁都不理了。真是脾气怪的有些可爱的泰山老大人。李如男无奈,只得带着齐墨书回到了自己房中。她是素简惯了的,房内除了两张字画,一对弯刀,什么装饰也没有。即便如此,齐墨书仍兴致勃勃的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对她房中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你随意,我去洗把脸。”李如男道。“好。”齐墨书摸了摸她悬在床边的弯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李如男转身去了。李如男前脚刚走,齐墨书后脚便倒在了她的小床上。唔,她的床好硬,硌得骨头生疼。不过这可是媳妇的小床,再硬他也愿意躺。齐墨书适应了一会后,便沉沉闭上了眼睛。李如男回到房中时,发现齐墨书竟窝在她的小床上睡着了。这家伙,睡得还真快。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睡着了的齐墨书浑然像个小乖娃,他羽睫微颤,呼吸绵长,嘴边还挂着丝甜甜的笑,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都说子肖母,女肖父,他长得这般好,若日后生有一女儿,定然会长得很漂亮吧。想到这,李如男的脸红了一红。她抬手刮了刮他秀挺的鼻梁,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作者有话要说:红笺得了个榜,虽然是毒榜,但也是榜呀!谢谢支持过我的小天使!本周更新量两万,会日更哦。☆、我有许多面孔 (修补 捉虫)因昨夜里做了个美梦,齐墨书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丢了魂一般,时不时便开始神游,眼看着就要回到齐府了,他还迷迷瞪瞪的,看得人忧心忡忡。“墨书,你这个样子还能去书院吗?”李如男皱着眉,非常的忧虑。齐墨书沉默不语,眼睛里亮闪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如男眯了眯眼,拔下头上木簪,狠狠在他手背上一戳。“啊!痛!”阿弥陀佛,这呆子总算活过来了。李如男淡定的戴好簪子,推了正在吹手背的齐墨书一下道:“你干什么一直走神?吓得我爹以为你中邪了,差点给你请法师。”齐墨书瞄了李如男一眼,脸上一顺红了下去。昨个夜里,他梦到……梦到李如男偷偷的吻了他,继而脱去了他的衣服,然后,一切尽在不言中……莫不成,这便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呀呀!齐墨书!你一个读书人!怎的与文书遨等人一样,满脑子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齐墨书心下一沉,拼命摇了一回头,在脑海将孟子、荀子、孔夫子等人的画像默默放大,加以供奉。李如男在一旁看的糊涂,这厮一会脸红,一会摇头,一会又一脸悔恨的闭着眼念经,饶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他在干什么。马车悠然停下,总算到了齐府大门外。李如男挑开车帘一看,好嘛,齐父齐母,以及墨芝墨娇两个都在府外候着。想起昨日的事,李如男心中仍有不快,要不是看在齐墨书和爹爹的面子上,谁还愿回这齐家大门。正欲跳下马车,齐墨书竟是快她一步,跳在了她面前。“如男,小心脚下。”齐墨书贴心道。李如男嘴角抽了抽。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竟又活了过来,神也不走了,脸也不红了,经也不念了,看起来正常多了。多么令人费解。二人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众人面前。“爹、娘,二姐,四姐。”齐墨书欠身问礼。“爹,娘。”李如男亦福了福。齐严正虚扶了二人一下,“墨书,如男,回来了。”齐墨书点头道:“是。”“用过早膳了吗?”齐严正又问。“用过了。”李如男全程默默,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说。齐严正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如男,令尊好些了吗?”李如男将头埋的更低:“好些了。”齐严正点点头,横了齐白氏一眼。齐白氏本在一旁扮菩萨,既遭了白眼,便敷衍了一句:“昨夜忙碌一宿,你们两个也累了,便赶快回去休息吧。墨书啊,你今日便别去书院了,休养一天吧。”齐墨书笑笑:“儿子不累,儿子回去换身衣服便上书院去了。”转身看了一个劲朝齐白氏身后藏的齐墨芝一眼,“二姐,弟弟有句话想对你说。”齐墨芝一怔。“什么话?”她虚着声音,很是有些紧张。“二姐,我知道你关心我,但请你以后不要带什么神婆妖婆进我的院子去。二姐或许对这些诡玄之术颇感兴趣,我却厌恶的紧。”齐墨芝眉毛轻抖,“好,我知道了。”“四姐。”齐墨书目光一转盯住了站在最角落里的齐墨娇,“你昨天冤了如男,害她受了委屈,应向她道歉。”齐墨娇紧紧咬住了下唇。这家伙果然要和她这个姐姐算账。她脸上青白红绿转换了一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道歉。”齐墨书肃然道。一旁的李如男悄悄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目光凌厉,气势逼人,竟是有股武人才所具备的狠厉肃杀之气。这小小书生,竟也有这般迫人的气势。齐墨娇招架不住,忐忑唤道:“娘。”齐白氏虽知此事错在齐墨娇,但还是忍不住护短,她端了端手道:“墨书,算了,你二姐他……”齐墨书厉声打断齐白氏的话,“娘是要包庇二姐吗?”齐白氏大为尴尬,张着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李如男看着她们母女两个,从心里冷笑出来。如此这般,道歉与不道歉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原也不在乎这些,从此以后,眼中再没有齐墨娇这个人便罢了。她扯了扯齐墨书的衣袖,“好了墨书,不要再说了。”进而朝齐严正齐白氏道:“爹、娘,我身子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齐白氏巴不得她赶紧走,省的大家杵在一起平添尴尬,“好,好,你多睡一会,多睡一会啊。”李如男转身而去,看都看没那两姐妹一眼。齐墨书见她走了,便也离开了。“娶了媳妇忘了娘!”齐墨娇在齐白氏耳边小声嘀咕,“娘啊,你看看墨书,竟这样对待他的亲姐姐!”“你给我闭嘴!”齐严正呵斥道,“还不是你惹出来事!”齐墨娇撇了撇嘴,齐墨芝一副委屈状。回了房的齐墨书草草换上了书生装,抱着书简便朝外跑,一直在外候着的阿庸猫着腰跑到他面前,将书简接过去道:“少爷,快些走吧,怕是要迟了。”齐墨书上下打量了阿庸两眼,这个家伙,明明回家照顾老娘去了,却将自己照顾的又白又胖,想来日子过的十分滋润。“你娘可大好了?”“大好了,大好了。”阿庸颤巍巍的抹了一把额头,“没能赶在少爷成亲前回来,实乃阿庸心中所憾。”正说着,李如男从房内走了出来。她换了件水蓝色的笼纱裙,头上戴了支白玉海棠簪,粉黛不施,却美的如出水如荣一般。齐墨书呆了呆。阿庸呆了呆。李如男瞧了这主仆一眼,大为喟然,呆子身边跟着的,果然还是个呆子。她走过去将齐墨书系歪了的腰带正了正,齐墨书看着她摆弄自己腰带的手,不由得又想到昨夜那个旖旎的梦。“墨书,谢谢。”李如男目光盈盈望了他一眼,一切似在不言中。他对她的好,她都记着。昨夜救父记着,今日替她讨要说法,她也记着。齐墨书照例没出息的脸上一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事本来就是四姐与我错了,致歉是应该的。”“就是就是。”阿庸在一旁附和道。齐墨书闻言面色一凝,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知道个什么!”阿庸夸张的叫了一声,揉着脑袋朝李如男挤眉弄眼。“别耍宝了,快走吧!”齐墨书催促道。阿庸乖乖的点点头,尾巴似得跟在齐墨书身后,边走边汇报,“今儿个有两件大事,一是表小姐午后会到家中来做客,二是杨知县的儿子杨少卿从金陵回来了,也要到白鹿书院去上学。”“什么?”李如男与齐墨书齐齐一惊。“杨少卿那只臭虫要上书院?”“表小姐要来家中做客?”阿庸瞧瞧齐墨书,又望望李如男,沉默的点了点头。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不能随便立flag!打脸啪啪的!明天补更不解释!☆、总有无赖想害人在齐墨书的心中,阿庸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报衰鸟。从小到大,但凡有能令他堵心的事,阿庸总是会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令他避之不及。别人家的书童,都是替主子分忧解难的,他的这个书童是替主子添堵捣乱的。是以,阿庸归家探母的那几日,他异常开心。如今,阿庸回来了。更糟糕的是,杨少卿也回来了。说起这个杨少卿,齐墨书同样是一肚子气。他二人打小便认识,且还是一个书院读过书的同窗,与他自小便展示出过人的天资不同,杨少卿打小便是个好逸恶劳,欺软怕硬的无赖。偏偏无赖他爹敬文人,喜风雅。常常抱着小无赖上他家去做客,每每被齐墨书展示出的才气刺激到后,便会狠狠将小无赖揍上一顿。长此以往,小无赖对他的嫉恨如黄河之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如今,小无赖长大成人,变成了大无赖,且又赖在了他的身边。这是一件多么恶心人的事啊。齐墨书心情沮丧的来到了书院。他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吕知明便伸个脖子唤他道:“墨书,墨书,书书……”齐墨书白眼一翻,“叫魂啊!”吕知明五官拧在一起,“你害得我输了一吊钱!一会记得补偿我!”齐墨书摆放书墨的手一顿,扬头看了看坐在前面的文书遨和陆展元,只见文书遨贱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吊钱,朝他晃了晃。他了然一叹,板起脸来问:“你们打赌了?”吕知明点点头:“不错。”“用我和李如男打的?”“不错。”齐墨书挑着嘴角瞧了瞧窗外,伸手一指道:“你赌李如男今日会出现,那二人堵得是不会出现,对不对?”吕知明快哭了,“是。”继而痛心疾首,“弟妹怎的做事半途而废,前日送了,今日却不送了。”齐墨书哼了一声,自顾自摊开了本书道:“她昨日累着了,在休息。”“哦?”吕知明眉飞色舞的搓了搓手,齐墨书别过脸不去理他。今日要抽试,他许久不曾用功读书,心中着实有些没底。不过即便如此,想来考进前三应是问题不大。才翻了几页书,忽听门外一阵异响,紧接着一身穿青袍之人,领着他的四个书童,举着个鸟笼子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与齐墨书差不多大,便是个子也与齐墨书差不多高,浓眉大眼,长得倒也不错。大家伙望着他,窃窃私语,几人露出忧虑,几人露出胆怯,几人露出鄙夷。这般招摇过市,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阿庸这只报衰鸟,报的还真他娘的准。只见杨少卿一路分花拂柳,骚气横生的走到窗边,寻了个最佳的位置。“你,滚到后面去。”他颐指气使的冲着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书生道。小书生战战兢兢,缓缓合上手中书简:“是、是夫子安排我坐在这里的。”杨少卿大眼一瞪,“可是老子让你坐那里。”他身后壮如老牛一般的书童站出来喝道:“还不快滚!”小书生浑身一个激灵,抱着书简纸墨跑开了。简直岂有此理!齐墨书蹭的站了起来,吕知明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他按了住。杨少卿犹不自知,视众人的怒火于无物。他哼着小曲觑了那书生一眼,将鸟笼递给保镖一样的书童,一掀衣袍坐了下来。“这屁大点的地方,拘死个人了。”扬脚踹了身前之人一脚,“你往前。”又回身推了身后之人的案桌,“你往后。”那两个书生虽是一脸愤愤,却不敢声张,按他的要求做了。齐墨书一双拳头在袖底默默攥了紧,歹笋长不成好竹子,数年不见,杨少卿竟是越发的厚颜无耻,卑鄙下流。许是感受到了来自身侧之人的怒气,瞎了一般的杨少卿总算看到了就坐在自己身边的齐墨书,当下砸了咂舌,颇似有些意外的说道:“呦!这不是齐墨书吗?”上下打量他了两眼,“多年不见,齐兄还是这么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啊。”齐墨书干干一笑,“杨公子同样一如往昔,分毫未变。”“怎么可能呢!”杨少卿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扇子,唰的打开来扇了扇,“我变英俊了许多,你没发现吗?便是你那小表妹也对我多有侧目呢。”早前齐墨书便从表妹的来信中得知杨少卿在金陵是多么的臭名昭著,在形容杨少卿此人时,表妹的用词大多为“不要脸”“酒囊饭袋”“衣冠禽兽”,表妹这个人虽然不喜文墨,但用词却异常精准。齐墨书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嫣儿自小眼神不佳,杨公子不要与她计较。”杨少卿大手一挥,“怎么会!”说罢,微微一愣,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待他反应过来,夫子已踏进学堂。夫子年至古稀,白发苍苍,然精神矍铄。他望了众人一眼,喑哑道:“今日抽试,为时半个时辰。”说罢,立刻有书童将试题发了下去。齐墨书打开试题,不禁一笑。正要挥墨,忽听吕知明几个咳嗽了一声。他自是知道这几个人想干什么。他横那三个一眼,点了下头,三人得到应允,便心安理得的去会周公了。夫子点了根香烛,泡了一碗茶,端然而坐。堂下众人,谁有望金榜题名,谁又注定碌碌无名,老人家心中明镜一般。齐墨书行云流水,下笔间犹有神助,不多时,便答完了试卷。他看了看夫子面前的香炉,一根香刚刚烧完。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正欲趴在桌案上打个盹,忽被一小小纸团砸中了脑袋。吕知明几个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么?怎的就知道他答完了呢?齐墨书没好气的将纸团捡了起来,正要丢进糟物袋中,忽听杨少卿道:“齐兄,齐兄,这是给我的!”齐墨书捏着纸团一愣,“给你的?”是了,定是这杨少卿提前找好了帮手来作弊,与吕知明几个一模一样。他心情复杂的瞧了瞧睡得正酣的那三个,又是嫌弃,又是失望,真真是恨铁不成钢。“齐墨书,你磨蹭什么,给我啊!”杨少卿不耐催道。齐墨书瞥了他一眼,才要将纸团交给他,忽听夫子咳嗽了一声道:“齐墨书,你在做什么?”齐墨书捏着纸团的手一顿。杨少卿见机不妙,当机立断指着齐墨书手中的纸团道:“夫子,齐墨书他作弊!”作者有话要说:三十章补充了大约六百字的内容,连接不上的小天使去看一看哈!周四又要换榜啦!涨收涨收啊,不然又没榜单了!呜呜呜!小天使们看到我!☆、仇人来了,情敌也来了杨少卿见机不妙,当机立断指着齐墨书手中的纸团道:“夫子,齐墨书他作弊!”闻言,众人皆是一愣,放下手中纸笔,朝齐墨书望了去。齐墨书一时哑然。纸团就在他的手上,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该如何辩解?娘的!要不是他昨日少眠,精神欠佳,故而反应力慢了那么一点,不然岂能遭了杨少卿的算计。这般动静,终是将睡梦中的吕知明几个惊醒,他三人定睛一望,不由呆了住。“墨书作弊?不可能吧,咱们还指望着他呢啊!”文书遨理着睡乱了的鬓角。吕知明脑袋上睡出了一排诡异的红印,他擦了一把口水,拧着眉毛猜测:“许是墨书这些天忙于床笫之事,荒废了学业。”陆展元眯着眼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再荒废,也比咱们几个睁眼瞎强吧。”听了陆展元的话,三人点了一回头。同样的,夫子心中也明白齐墨书不会作弊,只是这纸团在他手上,杨知县的儿子又指证了他,他不得不问一问。“墨书,这是怎么回事?”夫子边说边将齐墨书说中的纸团拿了过去,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齐墨书扫了那纸团一眼,气定神闲道:“夫子,我也不知这纸团由谁所写,从何而来,它莫名其妙砸在了我头上,我本想丢掉,然杨少卿却说这纸团是别人丢给他的。”“休得胡言!”杨少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有人听到吗?嗯?”他前后左右转了转脑袋,众书生对其避之不及,纷纷低下了头。“看到了没?说话要有证据,空口无凭便想诬赖人?”齐墨书闻言哂笑:“杨少卿,你堂堂一个爷们,竟是敢说敢做不敢当吗?”杨少卿歪着脖子拢了拢头发:“这句话合该是我送给你才对。”“好了。”夫子冷着脸打断他二人对话,“这个纸团是谁丢过来的?”众书生默然。“不说便当我不知道么?廉朝!”夫子瞪住坐在吕知明身后的魏廉朝,“你这瘦金体练的越发纯熟了。”魏廉朝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夫、夫子。”其实齐墨书一眼便认出这字出自谁手,只是不愿说破罢了。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刚正孤傲的魏廉朝,竟做了杨少卿的马前卒。“这个纸团,你是丢给谁的?”夫子板着面孔问。魏廉朝神色怯怯,他虚虚朝杨少卿望了一眼,杨少卿挑着眉,假装打量着别处。“丢给齐、齐墨书的。”魏廉朝心一横,咬住了齐墨书。“看!就说是给他的吧!”杨少卿转过头来,幸灾乐祸。齐墨书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呵呵,给我的。”他扬手打开自己的试卷,“我早已答完,又要你这答案作甚?”夫子垂眸一看,只见齐墨书的试卷上写满了字,字迹遒劲有力,矫若游龙,笔墨也已干透。杨少卿当下黑了脸,魏廉朝微微朝后一仰,似有些站不住。“廉朝,你跟我过来!”夫子将纸团丢给魏廉朝,一甩衣袖走了。大家伙交头接耳了一番,继续答卷。“齐墨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跟我作对!”杨少卿伸长胳膊挂到窗外,逗了逗他带来的金丝雀。齐墨书不慌不忙坐下,“真不明白杨公子你是如何理解作对这两个字的,若是给对方心中添堵便是与其作对的话,杨公子又何尝不是在与我作对。”“哼,你少跟我饶舌了,不就是肚子里有些墨水么,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我表姐如今可是昭仪娘娘,你若是与我作对,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杨少卿冷哼一声,提着鸟笼站了起来。“走了!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待的!”说罢,带着他那四个书生,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吕知明等面面相觑,书院里来了这么个阎王,大家心中都有些郁闷。“墨书,你没事吧。”吕知明轻声问道。齐墨书瞧了他们三个一眼,张了张嘴。“墨书说什么?”文书遨问。擅长读唇语的吕知明哭丧着脸道:“他说,做人要自食其力。”=====齐墨书在书院过的辛苦,李如男在家中同样焦心。本该在房中睡回笼觉的她,正陪着齐墨雪和来自金陵的表小姐朱红嫣逛大街。初初得知表小姐要来时,李如男的确是惊了一下的——四个大姑姐已经够她受的了,又来个表小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然略略担心了片刻后,她便释然了,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呗。倒是知了知道此事后,反应无比激烈,她怒发冲冠的提醒她,这位表小姐朱红嫣便是齐墨书当初的私奔对象。李如男静下心来回想了一番,别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依照知了的意思,这位表小姐定然是贼心不死,想拉着齐墨书再私一回奔。李如男却不以为然,私奔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哪有人会奔上个没完没了。知了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险些与她翻了脸,置十余年的主仆情谊于不顾。李如男见知了的反应如此剧烈,这才勉为其难的对表小姐上了上心。一上心,表小姐便热情的拉着她一起上街了。李如男也是拜服,这位表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这屁股还没将齐白氏房里的凳子坐热呢,便央求着齐墨雪带她出去玩,偏偏齐白氏还就答应了,并许了表小姐带上她一块去。李如男暗暗琢磨着,齐白氏想她陪着她们两个逛街是假,给这两位大小姐做保镖是真。她们从晌午开始,一直逛到现在,逛了兴荣街逛武安街,去了枕绿湖,游了万安寺,就差到烟花巷柳里去转一转了。李如男跟在她们两个身后,又累又乏,哈气连天,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真是小瞧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大小姐,有如此好的体力,为什么不上山学艺,进武行呢。太阳将将落山之时,朱红嫣总算肯消停片刻,找了个茶馆歇了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