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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宠难却》TXT全集下载_23(1 / 1)

季沅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可她知道这回外头传了这些谣言其实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些事到底还是该让人来当面给季柔点破示警。原来……季柔的眸光微黯,不止赵谨克一人知道,季沅他们也是知情的,只有她……“可我们,到底都成亲了。”季柔垂眸看着地上,“有这么一回的经历,想来以后就算见面也要避嫌了。”季沅的唇角弯了弯,点到即止,那些过去的事情也不必多提起。阳光耀眼,是入了夏的好天气,王府这园子里人各色人来来往往,庭院里搭了台子有唱曲儿的也有唱戏的,都是从外头雇来时下那些京城中最热的头牌,咿咿呀呀地唱着好不热闹。季沅和季柔都畏暑,也不跟人在庭院里凑这个热闹,只寻了一处歇脚的楼上去乘凉,用两块备着的冰镇瓜果,甚是畅快。“你倒是吃呀?”季沅一口气吃了半盘冰甜瓜之后,抬头看一下未动的季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些甜瓜了吗?”“夫君说凉的不好,沅姐姐你也少吃。”季柔话这么说着,可到底看着眼么前那一块块整齐排着的甜瓜忍不住嘴里的馋意,伸手用银叉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就吃一块。”季沅简直没眼看,“可还真是让他给你管得死死的。”“他也是为了我好嘛。”嘴里的甜瓜冰冰甜甜,季柔只觉意犹未尽,平日里府里不给她备这些她还不觉得,眼下看见了才知道馋,忍了忍,“那再吃一块。”“嗤。”季沅摇头失笑,正是想再戏谑她两句,却听窗外忽然传来了箜篌声,手中的银叉蓦地一顿。“嗯?”季柔敏锐地发现季沅那一瞬的失态,“怎么了?”“没事。”季沅笑了一声,却将手中的银叉放下,起身推开了窗户往下看。季柔跟着一同往下看,只见那庭院中的小小锦鲤池上一座小小水榭,里头一个女子正在弹着箜篌,该是晋王府从外头请来的那些伶人之一。那箜篌声空灵纯净,不得不说弹得极好,只是季柔对音律无甚兴趣,倒是未觉如何,眸光往周旁扫过,却是在那水榭的近旁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侧影。“姐夫。”季柔拉了拉季沅的袖子。季沅淡淡嗯了一声,眉眼之间一点反应也无,好像那人是个陌生人。季柔看着,想起之前海明谦同季沅之间那几乎是敌对的关系,只觉得喉咙梗住,都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继续看着窗外,听着那箜篌一曲毕,又接上一曲,那本就是男宾待的地方,眼见着那水榭边驻足的人越来越多,就连着小楼上都有女宾往下看,然后窃窃私语。☆、第 64 章“这不是之前温家那个姑娘吗?怎么……在这儿?”“你难道不知道, 温家三年前就倒了, 这温家的大姑娘被充入了教坊司,然后卖去青楼了。”“是吗?温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倘若我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她倒还活得下去。”“谁说不是呢?这温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吧。”“听说啊,海家那个二公子以前很中意她, 就算是那温大姑娘成了妓子,他还常去青楼里守着, 每个月都拿大价钱跟老鸨买了那温大姑娘的清白, 天天往青楼听曲儿,谁都不让碰呢。”“既然那海二公子这么有钱, 怎么不把人赎出来买回去当妾室呢?”“哎哟, 你可是不知道这温家得罪的是谁, 那可是昌安侯府,谁敢去触昌安侯府的霉头, 何况海家二公子娶的还就是季家的姑娘, 更没可能赎人了。”小楼里外人你一句我一言地传进耳朵里, 季柔只觉得每一句都叫她心中震惊,原来那个姑娘竟然是……季柔怔怔地转头往季沅, 她肯定是知道,她记得她说过她们见过,那她怎么还能……季沅凉凉哼笑了一声,听了这样刺耳的话却好像只是听了一场荒诞不经的笑话, 缓缓回头去望向那些凑对妇人的,手中的团扇轻摇。“说不敢触季家霉头的在背后嚼起舌根来嗓门倒是一点儿没收着,这是生怕季家的人听不着呢,还是就朝着我这个季家出来的女儿讲的呢?倒是上前来再说明白些呀。既然都知道温家,那当年温家怎么获的罪难道你们都忘了?”“呃……”那群夫人认出了季沅,集体噤声,面面相觑,有涨红了脸的,也有让季沅吓白了脸的,哪怕能来这晋王府的宴上,可能敢和季家人正面杠上的,却是实属不多。“不想说的那就好好闭嘴,聒噪地人耳朵疼。”季沅唇角的弧度讥诮,眉眼间几分嚣张态度,那一点都不收着的嗓门仿佛是在训斥家中的下人,多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说完了就继续往窗外看去,都是官家太太,却丝毫没有把人放在眼里的意思。季柔没说话,这场景也的确不必季柔硬着头皮开口帮腔什么,只学着季沅一同转头,眼角的余光瞧着那几个妇人匆匆掩面离开。“你还不认识吧,那便是温玉纯。”季沅的手肘轻轻搭在窗棂上,望着远处的眸里几分迷离,“果真是冰清玉洁出水芙蓉,让人一看就不忍亵渎是不是?”“沅姐姐……”季柔当然不会承认她比季沅好了,只是瞧着季沅这样,她有些担忧。“你好好瞧瞧。”季沅却拉着季柔的手,非要她去看,“她不像你,是不知世事的心思简单的单纯,她是那种心性高洁,不染尘埃遗世独立的纯净。”季沅的唇角浅浅勾着,“这样的女子,连我看着都心有折服呢。”她的确很美,出尘绝世的美。季柔也看清了,那个之前被她忽略了样貌在水榭里弹着箜篌的女子,一身白色纱裙,肤若凝脂发若乌云,凝神弹着箜篌的模样,只是那种远远的一眼,便是一种摄人心魄的清冽纯美,便似那高岭之上的雪莲。“沅姐姐何必将她夸得这样好,她毕竟……”纵使心中如是想,可季柔却不会承认,毕竟是她勾走了海明谦的心。“因为我这两句赞誉她的确承受地起呀。”季沅的嗓音轻忽,尾调微扬,“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不怨她吗?”“她到底是温家的女儿,诗书通透聪慧过人,她比所有人都看得明白,我若是同一般疯妇妒妇撒泼来硬的,还是用什么阴险手段,只会显得咱们季家的女儿落了下乘,唯一两头都看不明白的,只有海明谦那个蠢货罢了。”“那姐姐难道就由着他这么去?外头的风言风语要怎么传?”只听了两句她便觉得受不了,季柔不敢想象季沅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男人留些风流名声也没什么,只要他别做出什么疯事真打痛了两家的脸,都随他去,反正我也不在乎。”季沅这么说着,眸光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漾开,“你瞧瞧,有人的眼睛又瞪得跟只乌眼鸡似的了。”季柔循着她的眼看过去,只见下头水榭边上的海明谦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仰头远远着季沅。那脸色冷漠,眉眼里似有带了几分警告。季沅看着,一回手,利落将窗扇关了起来。“快开席了,再去外头转转,你也该回你婆母的身边了。”季沅若无其事地牵起季柔的手,“走吧。”下了小楼,季柔与季沅还未走多远,便见着海明谦从前头过来,季柔听见季沅很轻得哼了一声,那是一种在意料之中的不屑,仿佛季沅早料到海明谦会从前头赶着绕到后头,想躲却没躲开。“你在上头看什么?你又想做什么?”到底是在晋王府里,人来人往叫海明谦有所顾忌,他面色虽寒却也是逼近了才敢低声道。季沅却拿团扇往海明谦的胸前一戳,生生逼退了他几许,淡淡道:“说的倘若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似的,你不在前头好好做你的护花使者,也不怕你的娇花儿让人糟蹋了。”“你!”海明谦的脸色更差,“季沅我告诉你,要是你再敢寻她的麻烦,我拼着和你们季家撕破脸也不会允的!”“凭你这些能耐还是省省吧,想想你父亲母亲,能让你气死过去。”季沅的手中的团扇半掩着下颌,映着那明艳的妆容是一种夺目的绚丽美,可那眉眼之中的嘲讽却是张扬嚣张,“和季家翻脸?你以为凭你海明谦一个小小的议郎能护住你那朵娇花儿?没了我让季家点头,你连门边儿都摸不到。”“你可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这儿还是晋王府呢,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季沅的嗓音很轻,语速却是说得极快,团扇遮掩着面上大半嘲讽的神色,话音一落下团扇一撤,便又丝毫瞧不出方才的剑拔弩张。眸光懒懒往旁一挑开,一眼不看海明谦那被气紫了的脸色,拉着季柔就往前,“柔儿,我们走。”临近开宴,季柔和季沅到底是道别分开了,季柔跟着找上来的赵虞一同回了韩氏身边,在韩氏身边安安稳稳待过了午宴,又陪着看了一下午的戏,临近傍晚之时靖平侯与赵谨克皆从衙门下值后往晋王府里赴宴贺寿,宴毕,一同回府。“你不是说你不去晋王府的吗?”夜幕降临,季柔挽着赵谨克的手走在回院子的石径上。“原是懒怠去的,想着要回府陪你,可既然你去了,我便想着去接你回来,万一你在晋王府里待得不快活呢。”“那倒是没有,”季柔道:“只是待着有些没意思罢了。”赵谨克笑了一声,“陪着吃饭看戏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外头走有意思,过些日子休沐,再带你出去呀?”“好。”季柔挽住了赵谨克的手臂,慢悠悠走了一段,季柔心里的念头滚了滚,到底还是开了口问赵谨克,“我今天看见海家那个姐夫了,还有那个温姑娘,你既然……那你知不知道沅姐姐家的事?”虽然知道赵谨克不愿忆起前世的事情,可既然知道身边有个“先知”,总归忍不住想要问一些“天机”。赵谨克默了默,眸底划过一道沉色,到底没拒绝季柔,道:“海家二房与温家有些交情,大约因为海家二老爷与温家都是做学问的缘故,海明谦和温家姑娘该是青梅竹马,原本该是他们两人成婚的,只是温家得罪了你父亲被你父亲的门生党羽罗织了罪名抄家入狱,温家姑娘被充入了教坊司海家才会急急向季沅求亲,一则为了撇清和温家的关系,同你父亲表忠心,二则也是起了依附的心思,海明谦根本拗不过家族,只有照办。”“你可还记得你沅姐姐成亲那日我们在路上碰见的花魁游街,那游的便是温玉纯,怕是那海明谦恨毒了你们季家了。”原来那一日,竟然就让她碰见过……“那沅姐姐和姐夫岂非……怨偶。”难怪海明谦初次见她便那般神色,难怪凭季沅的秉性和聪慧竟会与夫君落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原来这一劫,竟然也是一个僵死之结。赵谨克安慰季柔,“凭你沅姐姐的心性,季家可比与海明谦儿女情长重要多了,她自然有她的活法,你不必担忧她。”“好吧……”季柔低下头,即便心中失落,但知道了内情才知道,此事到底有多让人束手无策。季柔没再与赵谨克说季沅的事,那些感情的纠葛里没有是非对错,到底凭季沅的手段和聪慧都没有能摆平的事情,她又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夜色沉沉,季柔同赵谨克一同踏进院子里各自沐浴更衣,又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夜,耳鬓厮磨时季柔尚有几分心不在焉,让赵谨克在肩头惩罚地咬了一口,强行拉了季柔回神。作者有话要说:海公子啊,追妻火葬场的背景构造和死亡关卡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过两天慢慢享受吧,重点你还不是主角,恐怕作者一个心情不好,你死相难看呐~☆、第 65 章翌日, 晨起, 季柔迷迷瞪瞪里察觉了赵谨克起身上值应卯,想要跟起身来让赵谨克给摁了回去。又是一个回笼觉睡上了真正的日上三竿,磨磨蹭蹭洗漱了干净,便差不多可以等着用午膳了, 只是季柔饿得难受,让人将早膳热了来填肚子, 两个包子一碗银耳羹,正是吃得意犹未尽, 秋娥从外头带回了口信来。“姑娘, 沅姑娘在府门外头等着呢,说是来问你上回天恩寺里, 徐因兰落下的那把团扇还在不在?”秋娥低声在季柔耳边道。“在。”季柔听得奇怪, “沅姐姐问我这个做什么?她在哪儿?靖平侯府的外头?”“对, 马车就停在大门外头呢,”秋娥还是不敢说大声, 尽力压着嗓门说:“早晨送姑爷出去的时候下人同姑爷禀事, 奴婢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海家的姑爷昨夜里跟晋王府闹出事了,听说晋王要严惩, 沅姑娘怕就是为了这事……”闹事?季柔惊讶得扭头看了秋娥一眼,心中下意识想起了昨日见的温玉纯,不由变了神色。“快把那扇子拿来,我同你一道出去。”虽然季柔不懂外头的朝局如何, 可是眼下谁是敌还是知道的,像是晋王府,若是叫拿住了怕是季沅搬出昌安侯府来也未必管用。季沅来寻她拿扇子,便是想要亲自出面去寻徐因兰的援手了,想必是季沅看出了季家和海家都不能将此事做得圆满,才会想要亲自动手。马车就停在靖平侯府门外的不远处,季柔拿着团扇便直奔过去,上了季沅的马车。“你怎么来了?”季沅微讶。“我听人说了,姐夫出事了对不对?”季柔坐下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大事,你才会想到去寻因兰姐姐?”季沅素来是不爱求人的,而徐因兰再得宠,可也只是彰勇郡王府后宅里的一个妾室,未必能往晋王府里使力气,季沅会想出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想来也是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可见事情的厉害。“大事,可真是天大的事了。”季沅的唇角勾了一下,几分嘲弄,又有几分无计可施,“海明谦这回弄不好就要一命归天了,虽然他死不死我也不在乎,可我宁愿和离也不愿在海家后宅里当一个寡妇,那可真是熬不到头的苦日子了。”季沅的眼底青黑,想来是一夜未眠,可嘴里的话还是没有一句中听,只听着有潦倒败落之敢。季柔的眉心皱了皱,“姐姐……”“昨夜温玉纯落晋王手里了,海明谦刚回府里听说了这事儿就出去了,晋王好色全天下都知道,我就知道这回怕是要出事,可是我拦不住呀,等了一晚上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知道,海明谦那个蠢货竟然趁夜潜入晋王府救人。”“那晋王府是什么地方,人没救着,倒是让人当场拿住给安了一个刺杀皇室刺杀朝廷重臣的罪名丢进了天牢,可真是一折子好戏。”季沅低眸无声得笑了笑,拍拍季柔的手背,“你回去吧,这档子破事还是我自己去替他善后,这天儿怪热的,可要当心暑气。”“我陪你去。”季柔抓住季沅的手,却是异常坚定。彰勇郡王府是什么地方,元昭可是元庸的亲儿子,岂会将季沅这个季家女子放在眼中,季沅寻的还是郡王府后宅里的女人,能不能见着或许还是两说。再则,从来是季沅保护她给她出头,她什么都帮不上季沅的忙,可一回站在季沅的身旁陪着她而不是让她一个女子孤身去敲彰勇郡王府的门,她总归是做得到的。“好。”季沅反握住季柔的手,“有你陪着我,也好。”马车动了,靖平侯府离着彰勇郡王府不是很远,过了一条街便到了,季沅和季柔下车让人去敲门,果然让人一口拒了,塞了银子也不管用,是季沅不死心,在门外又等了很久,终于等着一个丫鬟挎着篮子从外头回来,开了郡王府的角门。季沅眼尖,瞧出来那是上回跟在徐因兰身边的丫鬟,忙过去搭了话,只说将上回徐因兰落下的团扇归还。那丫鬟上下打量了季柔和季沅两人,也的确是确认徐因兰和她们认识,团扇也的确是徐因兰之物,便点了头进去。烈日炎炎,季柔问季沅,“你说因兰姐姐她会懂我们的意思吗?”季沅这话说的太隐秘了,只说送还团扇其余只字未提,这般徐因兰可能了解她们想见她一面的意思?“会的。”季沅道。风吹过,带着暑日的灼灼之气,季柔和季沅就等着树荫下头,耳边是蝉鸣阵阵,望着了那闭上的角门,很久,那门终于又开了,还是方才那个丫鬟,季沅和季柔又过去,只见那丫鬟朝她们见了个礼,然后道:“兰夫人说两位夫人的身份尊贵,她一介小小的妾室也不配与两位夫人吃茶谈心的。只问两位夫人可是有事相托,但她人微言轻,倘若是力所能及之事,兰夫人说她一定尽力。”“说大事也不是大事,”季沅道,“只是昨夜晋王府中那个女子的尸身……都是可怜之人,还望兰夫人能请郡王发一句话,让人抬抬手,给那女子一个全尸送出来吧。”那丫鬟听了季沅的要求,只点了点头,“奴婢一定将话带到。”便告退回了角门之内。季柔却是难以置信,季沅她来这么一趟,竟然只是为了温玉纯的尸身,是以昨日夜里,那个温玉纯是没了吗?“那位温姑娘……”“自绝了。”季沅回身往马车边走去。“晋王与女色上那些癖好据说极是折辱,每每作乐都不是独独他一个,自己用完了就丢给手下,再看着手下……连最下等的妓子都没几个能承受地住,似她那般的女子或许能忍受失了清白,那是认命,却不会再忍受那些花样百出的折辱,若非如此,海明谦那个蠢货也不会那么疯。”“那姐姐为何只说了这一件事?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虽然徐因兰那传的话里有意是拒绝,可或许还能一试不是吗?哪怕探些消息也是好的。“听说晋王府有一处鳄鱼池,专门填哪些死在王府里的人的尸体,海明谦这般喜欢她,要是他躲不过去这一劫,我要回了温玉纯的尸身,正好把他们合葬在一块儿,也算是我这个做妻子的一些心意了。至于旁的,”季沅登上马车,“旁的事便不是我们后宅里的女人能操心得动的了。”季沅的嗓音洒脱悠然,仿佛是完成了一件极大的事情。季柔是看不懂季沅的,可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只是跟着一起上了车。季沅没有再在外头,托了徐因兰那件事过后便真的好像了了心事,气定神闲地带着季柔在外头用了一顿午膳,然后将季柔送回了靖平侯府。季柔是担心季沅的,却也深知凭自己之能大约也只能陪着季沅走这一趟了,安静叫季沅将她送回了府中,只等着晚上赵谨克回来。正值午后,头顶的太阳是极热的,季柔从外头往院子走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些许,路过后院沿路边那水榭时却见着赵虞带着丫鬟正迎面过来,手中搬着茶具提着食盒,该是想要往水榭里消暑去,见着季柔便见了一礼。“嫂嫂刚从外边回来?”赵虞问。“是呢。”季柔不想同她说缘由,便只是含糊应了,“出去了一趟。”赵虞望着季柔,清丽姣好的面容上惯来是瞧不出什么热络的,好似天生就是这么一副平平淡淡的面孔,“这天儿怪热的,正当午时的,嫂嫂可要小心中了暑气。”“无妨,也就晒了一会儿。”季柔笑了笑,虽昨日在晋王府里她放了她去见季沅,该是承她的情,但仔细说来她与赵虞这对姑嫂也不过点头之交,眼下正是为了季沅的事情心中沉重,自是没有什么心力去同她套近乎,只移开了眸光看地,只盼着赵虞也同从前的冷清不多搭理她,就此分开走。可赵虞却没动,只是又道:“听闻昨日夜里晋王府里出了事,咱们侯府与晋王府的来往素来只是表面的功夫,眼下晋王府里的事棘手,是给了晋王府把柄了,咱们侯府在此时只有明哲保身,免得给了机会让人攀咬……”“母亲那里素来是极敏感这些事情的,还望嫂嫂行事,能体恤母亲几分,免得咱们府里的自己人又起了龃龉,让外人看笑话。”说话留三分,赵虞这一番话却已是极明白了。季柔的心中恍然,因是季沅的事情她的确不曾有多考虑,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一层,可想而知倘若她一个行差踏错,先不说韩氏不能放过她,或许又是赵谨克拼命来给她善后。“妹妹的话我听进去了,我知道分寸。”“是我僭越,又托大了说了这一番话才是。”赵虞让开路来,“倒是请嫂嫂不要见怪。”“妹妹哪里的话。”季柔自不会怪她,她能说这番话来,该是她感谢她才是,“今日妹妹的这份情我记下了。”“嫂嫂客气。”☆、第 66 章叫赵虞拦在半路说了这么一番话, 季柔倒是少了几分心浮气躁, 回了屋里喝了一盏茶冷静下来,倒也能将这缠在心头的事放一放,安稳等着赵谨克傍晚从外头回来,拿了一盏备好的甜汤给他。“让厨房做的绿豆汤?”赵谨克捧了汤碗问她。“是我做的绿豆汤。”季柔答他, “怎么?不好喝?”“好得很,”赵谨克放下碗, “我还道你今日同季沅出去,回来定是火急火燎的, 岂有什么心思做别的。”季柔一点儿不奇怪自己的行踪叫赵谨克给看住了, 叫他一句说出来,只是垂着眼低声道:“那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问什么。”“海明谦死不了, 好歹是姻亲, 虽然你父亲根本不想沾这等棘手之事, 但只要海家肯出足了银钱,你沅姐姐再去求, 你父亲还是愿意保他一条命的, 但也只有一条命。”赵谨克道。“你说的……”季柔只觉着赵谨克说得残忍又荒谬, “父亲为什么不肯帮姐夫,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当初季家肯和海家联姻便是看中了海家几代累积下来的金银财宝, 但眼下不一样了,孟子方联姻了姜家,姜家也是几代的皇商说句富可敌国一点不差,孟子方又用手段攥住了姜家的命脉, 万贯家财为己所用,你父亲自然是再看不上海家这等的没落世家了,弃了他也不奇怪。”赵谨克一句句给季柔剖析了开来,事实的真想就是这样丑陋不堪,而季柔也是该知道这些了。“海明谦行刺一事事关重大,动辄便是抄家灭族,海家大业大子孙众多自然也是弃卒保车,只他们二房自己会倾尽全力出那一份银钱。”“只是到底还是保住了他一条命,结果也只是流放罢了,你也不必太担心,苦头是要吃足的,等晋王倒了之后也是有机会回来的。”“那沅姐姐……”即便海明谦的心根本不在季沅的身上,可是他到底是季沅的夫君,一损俱损,海明谦不好过,季沅怕是也难。“你能不能……”季柔犹豫着,可到底是说了,“能不能帮……”“阿柔。”赵谨克伸手握住季柔的手背,“你要知道这世间之事皆有定数,我们不能因为事先知道了一些事情就去随意改变世事的轨迹,我这一辈子能顾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季柔知道赵谨克在说什么,他跟她说过,当年他想改变命运带她远走高飞,结果弄巧成拙事与愿违。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赵谨克的意思,倘若季沅和海明谦因他插手而改变了此事结局,谁都不会知道随之而来的变数会是什么,而他显然不可能一直护在他们身边。赵谨克柔声劝慰,“季沅心性坚韧,她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她,倒是福祸相依,便是有波折,或许又是她的机缘呢。”“好……”什么机缘,季柔没有去想,只是在想她到底是无用的,便是赵谨克让她知道所有她也是帮不上忙来。…………季柔没有再想插手季沅的事,是赵虞那番提点的缘故,也是因从赵谨克那里知道此事无望的的缘故。正如赵谨克所说,季昌没有放任海明谦被定下死罪,也不知怎么一番筹谋,明明前两日里还是风声鹤唳,晋王府上下一口咬死了海明谦刺杀皇室其罪当诛,转天就松了口,默不作声让廷尉署结了案,只判了一个流放八百里。叫旁人没有想到的是,季沅会愿意陪着海明谦一道去流放。只是季柔是知道的,赵谨克同她说过,经此一事季家与海家离心,二房为此掏空了家底也不复从前地位,季沅这个联姻来的媳妇已是再不复从前荣光,更何况夫君被流放她更是又少了一分底气,不如陪着海明谦去了,苦是苦了些,却能不在京城受府里三姑六婆的闲气。心里苦还是身上苦,总归是要选一个的。是以季柔没有问季沅为什么,只是与京郊之地送别了她。隔了一天便叫人备车,往天恩寺为季沅祈福。天是热的,只有早上有几分清凉,是以季柔起了个大早,送了赵谨克出去衙门,便立马收拾了香烛贡品往外头的马车去,到门口的时候,赵虞已经候在那里了。“叫妹妹久等了。”“哪里,我也是刚来。”赵虞见了一礼,也没有多的话,便同季柔道:“嫂嫂快上车吧,眼瞧着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在路上怪热的,我们尽早启程。”“好。”天恩寺在城外,马车要走很久的时辰。赵虞不是多话之人,浑身那股子冷淡劲儿似乎是天生的,当年季柔入府是见她便是如此模样,这么些年来,这清淡里又多了两分显而易见的疏离,敛眉低目寡言少语,冷清清的模样像是尊白瓷娃娃,却极易叫人忽略。可她到底是赵家人,季柔一直以为她是与韩氏与朱氏一样的,是以从没有多少亲近的念头,但便是她的人,昨日知晓她叫人备车来天恩寺之后着人捎话,问她能不能与她同去进香。不管是她小姑子的身份,还是之前承她的那两回情,季柔自然都是不好拒绝,只是很诧异。可赵虞却自上车起便没有一句话,季柔也不好问什么,便这么安安静静到了天恩寺。季柔跟着里头的师父在佛前上香祈福,按季沅走前嘱托的给温玉纯安排法事坐牌位,这些也不方便赵虞在旁跟着,赵虞也是有眼色的,瞧着不该她多待的时候便主动告了退出去了。季柔的事情有些繁琐,原季沅安葬了温玉纯已是要准备着手的,只是要为的海明谦奔波,流放的令又下来得快,她要跟着海明谦去,自然是无暇顾及这些的。季柔以前也没有操持过这些,还要忙着祈福请平安符,时辰疏忽就过去了,等完了事去寻赵虞的时候,已是快到午膳的时辰了。“三姑娘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她可说过没有?”季柔问秋娥。秋娥摇头,她一直陪在季柔的身旁,也没停赵虞走时说什么,“大约是后头的园子里吧,还是枫林?”季柔的眸底微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只道:“我们去找找吧,路上再问问寺里的师父有没有见过。”临近午时的日头晒人,季柔和秋娥一路走一路问寺里的师父,没问上两个便知道了赵虞的去处,可一路走着瞧见的人,也叫季柔打听出来,原来今日在寺中还有一场小小的诗会,乃是京中一些喜欢做学问有学之士相约寺里头的枫林里来论诗词歌赋的。季柔下意识便闪过了一些不好的念头,她是不知道这些无意选在这一日过来的,可赵虞呢?她知不知道?季柔不由加快脚步,还未到那枫林海中,便远远在一树荫下见着了赵虞的背影,还没松一口气,转眼就看着了赵虞跟前站着的男子,定睛一看竟还是个熟面孔,徐静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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