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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趋向于光》TXT全集下载_17(1 / 1)

他体面俊朗,即使是肃穆沉静的面容,也是清俊矜贵的样子。没有人会因为他孤身一人屹立江氏敢欺他丧父丧母,也没有人敢因为他年轻低调而去质疑他势单力薄。谁都知道,如今的江氏,如今的温氏,都是这个孤身一人丧父丧母的江崇律独自扛下,坐拥几近千亿身家,胆大的人,扎破头想往他身边钻,有此机会,岂有不来追捧的道理。歪斜在轮椅过了余生的江铭,怎么也不会想到,走完一生冷冷清清,空留躯壳被千人踏破门槛的瞻仰哀悼,人人仿若痛失至亲。顾栩也看到江崇律晃动在嘴角要弯不弯的弧度,虽然他其实并不想看着他这样笑。近在眼前的江铭,面容端详僵硬,躺平了也那样岣嵝瘦小,他在最后被病痛折磨的没有神志,不成人样,闭不上嘴角,不断掉下的唾液连江崇律都不想站的很近,纵使他的手掌有多暖,江崇律都是嫌弃的。顾栩光是想想就受不了,他怕自己变得比江铭更不堪入目,更怕那时候看见江崇律同样眼神的自己,是清醒的。所以去美国,哪怕去埃塞俄比亚,去任何地方,都没区别,他本来也不能再留在这里。葬礼上,有江合的人,有江家的人,有温家的人,有各种权贵上游,当然也包括许家的人,这次许家来了三个人。许止萦一袭低调的黑色洋装,看着江崇律的眼中全是难过心疼,顾栩知道,只有她才是真的为江铭难过,大概是因为她以为江崇律也很难过。许止霖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遮不住的痛心,默默皱眉抽烟,旁边相伴的青年竟带着笑拍拍他的肩。那人没有参加吊唁,站在门外等待着谁。江崇律没想到他会来,在不远的地方看了他许久,似乎才做了个决定走过来。许慕见他过来,微微弯起嘴角。“江总”江崇律也笑,三分讥讽七分苦“这么说,我该称你一声许总?”许慕摇摇头,向不远处的灵堂拉长了目光,他丝毫没有要去祭拜的意思,好像只是闲的没事来看一眼“你都知道了。”“知道的不多”空气稀薄,许慕一副看起来很冷的样子,说话间口中冒白气,他缩着肩膀,眼睛还是带着些笑意“那是有什么指教么,江总?”江崇看了看走过来的许止霖,又多加了一句“有,希望你离许景行远一点。”“他姓许啊。”许慕好笑的说。只不过江崇律这次一点也没笑,反而看上去有点不开心,他背朝着许止霖,眼中冒出寒意。“可是我姓江。”他话说的坚硬,甚至带了一丝怒气,许慕仍是柔和的看着他,他气度好,也不介意江崇律的生硬语气,反而当做什么也没说过一样,同走过来的许止霖占到了一起,许止霖朝江崇律点头。俩人一起说着“节哀顺变”倒是默契得很。江崇律将许氏几人送到门口,许止萦步伐流连,落在几个哥哥身后慢慢的陪在江崇律身边,目光仍是对他的担心难过,江崇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偶尔安抚性的微微一笑看上去反而更显得落寞了。几人身边突然嘈杂开来,惊退开的人群带着惊呼,江崇律却并未注意另一身侧的动静。没有人认得这个举着刀冲过来貌似疯狂的妇人,江崇律甚至从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而温廷海的妻子,这个失子的母亲,她一早便冷静的站在温家的人群中,又在某一刻释放了自己歇斯底里的仇恨和愤怒,推开了阻挡自己的无用老公和碍事的众人冲了过来。那一刀是要冲着江崇律的心脏去的,许止萦站在一旁被吓得面孔苍白惊恐,却还是下意识的往前推了江崇律一把,她个子小巧,一把的力气能把江崇律推多远呢,于是她侧身挡了挡那把刀子。刀子偏了,那女人被许止霖一脚踹了老远,趴在地上痴笑,许止萦捂着左脸和脖子,瞬间半个身子都沾了红色,江崇律瞬间变了脸色。“止萦?”停在他怀中的这只小蝴蝶眨了眨糊满血红色的眼睛,神色痛苦却还是在梭巡他身上的伤口,江崇律单膝撑在地上,伸手托住了她的身体似要查看,许止霖一把推开了他,妹妹脸上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在场每个人都让他愤怒至极“走开!!”“哥…”“萦萦,马上就不疼了,别怕”许止霖抱着妹妹声线颤抖,然而她的眼神却还是放在一直江崇律身上,伸出的手沾满红色似要抓住什么人“崇律…哥…你受伤没…”许止霖狠狠的瞪着江崇律,他瞪的没有立场,又那么理直气壮。江崇律接过那只手,握在掌心,他静静看着这个女孩子说“我没事,别怕”别怕。顾栩不合时宜的想,以前他也这么对自己说过。救护车来的很快,带着许家的人呼啸而去。江崇律的衬衫上沾了血迹,顾栩帮他拿来新的衬衫,他坐在一侧,任由顾栩给他擦干净手换掉衣服再系好每颗纽扣,很快就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谁都知道,再也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样子了。江崇律看上去出奇的没有表现出愤怒,他背过身很平静的注视着楼下来来往往交头接耳的人群。也许正因为他看上去掩饰的太好了,把那些需要独自忍受的无措和压力都融在了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只想在这一方求取缓冲的宁静的背影才显得他格外落寞。他还这么年轻,骄傲卓绝的一个人,此刻孤单的背脊却寂寥的足够令人心疼,顾栩缓缓的走过去,从后伸手拥住了面前的人,他把脑袋搁在了江崇律的肩膀上,这重量让江崇律能找到现实里的存在感。顾栩陪他看窗外那些有关又无关的人群,温润的道“江崇律,别怕。”江崇律稍有愣怔,紧接着全身的血液细胞渐渐回暖,久久僵硬的肩膀在一瞬间感觉到了肌肉的酸意,他略略弯起唇角,笑的有些乏力,回握腰间那双手再开口时嗓音已经发哑了。“手怎么这么凉。”顾栩笑笑说“担心你。”江崇律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怅然“是我的错,在温家的事情上。”“嗯。是你的错。”能被人理解是件奇妙的事,顾栩深知江崇律,处在高位,感情浅薄,没有受过太多来自父母长辈的扶持疼爱,自然不会懂一个母亲的恨意。恐怕也更没有想过自己除了江合的主人身份,还有对江家乃至温家的责任,来自家族的责任,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有义务,有能力去承担这个责任。没有极端强势的愤怒,就足以见得江崇律的强大,他懂得反思,懂得适时愧疚,就如同对自己一般。在对温氏的漠视上,也许多多少少掺杂温屿的影响,这个名字,从来都是心伤,顾栩知道他从来没有在江崇律的心中沉寂过,却第一次体会到这两个字不仅仅是他们某一个人存在着不可磨灭的影响。江崇律这辈子也忘不掉这个人了,同样的,他再也忘不掉许止萦了。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区别,既怕对别人好,又会因为对别人不够好而愧疚。他就是这样矛盾的个体,所以任何留下在他心里留下过印记的人,都会成为他忘不了的人,温屿是,许止萦是,当然,顾栩也会成为其中之一。矫情也罢,不甘也认,第二名和第二十名没有区别,之一和平凡是一种近义词。那些被江崇律画线停止在某个临界点的感情,是顾栩永远好不了的伤口,温屿不欠任何人,许止萦甘于牺牲,顾栩轻轻的叹气。只是慢了几步而已,虽然要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是件很难的事,但相对于承认自己对江崇律而言并不特殊,对顾栩而已,又相对简单得多了。及时止损是个很好的词,也好在现在顾栩再也不用想那么多费脑筋的事了,俩人静静的拥在一起,应该就是当下一次比一次更少的记忆了。更何况,适可而止才会界限分明。第71章江铭的葬礼发生的事故,不足几天,该知道的跟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个遍。江崇律也开始形色匆匆且忙碌的往返医院和公司之间,看上去许止霖的态度似有好转,连江晴都跟着放了一颗宽心。顾栩不知道江晴是不是也煮了南瓜粥,小米粥送去许止萦那里。倒是他一直没能去医院亲自看望,只在出院那天,跟梁纪一起代表公司随行。这天梁纪特意安排人定了束雅致的鲜花,绿白相间,一下子就让顾栩想起初次在江崇律家见到的那个鲜活俏皮的许止萦。美丽的东西,好像都易折。也不知是梁纪定的花看上去目标太大,还是拿着觉得不好意思,江崇律走在前面步子迈的特别大,顾栩差点跟不上。梁纪还没找到车位把车停稳,江崇律已经过完了马路,正转身站在路的那头等他们俩,那天的太阳,挑了个最好的位置闪闪发光,顾栩不知道是望多了太阳还是望多了江崇律蹙起的眉,他步伐停下的时候,整个视野的光就像小时候十几秒燃烧完的烟花棒细细碎碎的在黑幕里熄灭。这样的失明,还没有这么突如其来的时候,顾栩心下一慌,牙齿立即在内唇狠狠咬了下去,直到一阵血腥味漫在口中,他才记起自己几乎没有痛觉,压根刺激不到某根压迫他视觉的神经。马路中央,顾栩冷汗遍布背脊,三不五时路过的车流带起阵阵的风擦身而过,下意识的,他极其小声喊出一声“江崇律…”小的没有任何人听见他的慌乱。就在他弯腰想要撑住双腿时,有人急忙冲过来托住他的臂弯,扶了他一把。“顾栩,你怎么了?”包装精美的花束垂在一侧,淡粉的塑纸外壳被捏出数道皱褶,江崇律这才觉得心脏渐渐慢了下来,顾栩从看着自己,到停下脚步一脸迷茫的站在车流里,江崇律那一瞬间几乎觉得他是要自杀。他吓了一跳,几乎就要抬脚冲过去,他压根望了自己手上拿了一束花,若不是这束花提在手上,他一定是要抓着顾栩把他的脑袋摇个清醒。“没事,别动。”顾栩说的轻松,额头却全是冷汗。他撑着自己的手臂用的力气太大了,梁纪知道他身体情况,只以为是哪里不舒服,不由得很担心。“是心脏不舒服吗。”那一阵紧张过去,视觉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慢慢有了模糊的影子和单薄的颜色,还有走过来的黑着脸的江崇律。顾栩轻轻的喘气,脸色好了许多。他想对梁纪笑一笑,却连唇角都没来得及弯起。“你还想在这站多久,是怕没有车撞到你吗。”他明明只是很担心,生气,却还是选择这样生硬的开口,江崇律抬头看到顾栩的脸色和半垂的眼睛,心里发紧,扯过顾栩手臂的样子看上去却像是非常不耐。梁纪深深的皱着眉,隔开了江崇律,轻轻的把顾栩带到了路边。“谢谢,我还好。”梁纪松开手,顾栩不甚在意的微微一哂,直到江崇律走过来什么也没说,看上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径直向电梯口走过去,那背影消瘦又疲惫,梁纪看的心里都闷的厉害。江崇律沉默下来,也许他也想问问顾栩,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可是顾栩现在却一定不会告诉他了。“江崇律,你现在应该对他好一点的。”梁纪开口道。“我知道。”“你真的知道吗。”梁纪反问一句,低头看到捏皱的花,又哑然笑了笑“你说,许家的小妹妹,因为你毁了容,全天下都知道,你要是不娶,谁会放过你。”“我没有想过这件事。”江崇律看着不远处顾栩的背影,他站在电梯口却没有按下电梯,只是背朝他们站着,谁也看不见他有什么样的表情,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梁纪随着他的视线,唇边的笑已经接近嘲讽。“你猜顾栩有没有想过。”江崇律眉头果然皱的更深,梁纪又说道“趁现在还是对他好点吧,他那颗心脏本来也支撑不了多久,不是吗。”不是的,江崇律心里想着,他有最优秀顶尖的医疗团队医疗设施,有最先进的药,甚至..甚至可以换掉顾栩的心脏,换掉顾栩衰竭的器官。有那么多办法,总有一种能让顾栩好好的过下去才是。那一束皱的不成样子的鲜花,到底没能拿进许止萦的病房。也幸好没有带去。她大半张脸被包扎着,连带着半边的锁骨都被白色遮盖,厚重的纱布下是江崇律浓浓的歉意。再娇俏单纯的笑脸,也染上了落寞和自卑。没有人给病房摆上花的颜色,许止霖冷着一张脸,算不上客套,不过对他们还算保持了风度。在许止萦小心翼翼的眨着眼睛说“能不能帮我削个苹果”时,梁纪跟顾栩适时的走出了病房,连许止霖都借故离开了。梁纪靠在走廊壁砖上抽烟,顾栩仰着头,问梁纪要一根烟,被拒绝了。靠着冰凉的壁砖,冷气嗖嗖的往衣服里皮肤里血管里钻,呼吸间的空气怎么闻,都是苦涩的味道,他脑中默默的回放江崇律卷起的衣袖和大年夜的桂花糖藕,他其实不应该再有任何嫉妒之心,也不该再对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产生那些矫情酸痛的心思了。只是亲眼看见,又会觉得有一丝遗憾,是的,是遗憾。可是呢,贪心的人是没有好报的。于是当下又好像只能安慰自己,是江崇律的人设太符合大象的本质了,就算他不是条蛇,也会想吞一吞的,何况他连条蛇都不如,看一眼都快噎死了。第72章“吱呀” 厚厚的仓库大门被从外推开,快速泄进来的光线使原本坐在餐台的小男孩抬起手臂遮挡住了眼睛。一行人背着光走过来,海茵听到厚重皮靴踩在地上的响声,他嫌弃这个废旧仓库的脏乱,不愿踩在地上起灰,才在送他来的人走了后爬上了台子,找了块高地。现在这人一来,一定空气中全是灰。于是他捂了半天脸。“啪嗒”金属打火机清脆的一声响,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嗤笑。火光让背光的男人面容清晰起来,还是这个大背头喜欢歪着头抽烟斜着嘴笑的人,海茵中文英文说的都不是很好,只知道他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人。不像正经人的许景行缓缓吐了一口烟,边境三角地区把他晒成了半黑不白的颜色,胡子拉碴,塞在裤子里的紧身的黑色背心包裹喷张的肌肉,他那件皮革味非常重的夹克兜头仍在了海茵的身上。许景行一只手把玩着一颗精致的宝石袖口,看向男孩的眼神有些玩味。“小穷鬼,准备好了吗?”小男孩子挥开衣服,没什么情绪的看了他一眼,那深蓝又透着深绿的眼睛是无限接近波蒂切利笔下绝佳的采光色调,复古却澄澈。即使是许景行也会在每次看到那样的眼睛后心底暗嘲一声可惜。“我的弟弟,你开始给他治病了吗。”许景行上下扫了他一眼,笑着开口“我不治你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成”海茵冷冷的开口道“你不救他,我不会跟你走”“我要是不救他,但是骗了你呢。”湖底和深海颜色的目光落在许景行把玩的那颗藏青袖口上,他静静说道“那我的心脏一定也不会好好长在你喜欢的人身上。”许景行指尖一顿,随即又紧紧捏住,他笑自己,在面前的只是个小孩,竟也能说出叫他心慌的话,他不信佛,可是他欠顾栩一颗心脏,他不是个好人,固然做不成虔诚的教徒,信奉世间万物,可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依旧想保存一份完好的信仰。他信仰这世上另一个自己,至少顾栩不该活成现在的模样。他应该是再怎么摧残,再怎么恶劣,都不会染上任何颜色的人。他在接近泰国边缘地带的村落里,仅用500美金的毒资就买一送一的捡到了两个小鬼,他同意给小穷鬼短命的白血病弟弟治病,等价交换了一颗登记在册的心脏。小穷鬼是他送去江崇律身边的,混在那为温屿搜罗的各种器官的福利院中,小穷鬼也是他带走的,许景行抹了抹嘴唇。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江崇律尝一尝,这种永不间断的得而复失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小鬼,你去了美国,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海茵垂了垂眼睛,他脸上和洗的发白的衣服上有些脏,是村寨第一位收养他们的老年人给他们买的。他问许景行“我去了美国,你会录他的视频给我看吗。”许景行还是要笑不笑的看着他“诀别这个东西,难道一次还不够吗”“那好吧,你记得带走我的心脏之后,把他的照片放在我衣服的口袋里。”“好,那你还记得答应我的吗”海茵捏了捏小拳,脑中能想起那个站在福利院的好看的中国男人,他给了自己一块巧克力。“记得,我不会告诉他的。”许景行赞赏的点点头。第73章许止萦很快就被许止霖带回了家,她出院很快,听说要接受很多脸部的皮肤修复,现在的科学技术很发达,相信在这江氏这种到了顶点的医疗资源下,完全修复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在江合的老总将要和茂云实业的小公主快要订婚的传言几乎传遍整个公司时,顾栩要去美国的时间也定了下来。3月19日,还有将近一个月,算得上宽松了,唯一麻烦的就是最近下肢的血液循环不是很好,腿总有些浮肿,白天走多了路晚上一按就是个弹性很差的坑,每当这个时候顾栩都会觉得其实没有什么痛觉也挺好的,他的鞋其实现在大多都是不合脚的,常常晚上洗澡时才发现勒出了很深的红色青色的痕迹,脚趾都会蹭破,不过因为不疼,也就无所谓再去买鞋什么的了,对他来说,现在走很远的路,逛街什么的,才是要命的事。不过最不方面的还是眼睛,视力很差,他常常早晨起床后要缓很久,眯着眼睛摸很久才能摸到水杯或者眼镜,江崇律问了几次,顾栩怕他又觉得自己在博关注,才不得已找了个隐形眼镜带带。他们现在已经很少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了,不会再拥抱着睡觉,更不会做一些爱做的事情,也好,不然那些磕碰的青青紫紫,又不知道江崇律多想成啥样子,他们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不该再浪费在吵架生气嫉妒不满冷战难过中了,对于会造成这些情绪的多余举动,顾栩一件也不想做。陈伯那两颗银杏树精神抖擞的熬过了凛凛寒冬,不料倒是被最近一场倒春寒打的蔫吧了,陈伯特意找了几根很直的树棍,硬是让它们支起了腰杆,顾栩看的难得的笑了笑,还跟江崇律吐糟说“有后台的就是好。”顾栩的金合欢像是掐好了点,就要安排好了似的要谢幕了。陈伯怕顾栩冻到,心脏不好的最怕感冒发烧了,怕引起并发症,每当顾栩往外一站,他就会拿着大衣追出来。陈伯春夏爱穿唐装,秋冬爱穿立领的中山装。看上去是个干净整洁又很有涵养的中老年人。“顾先生,三月我同你一起去美国吧”顾栩笑了一下,回头望了望陈蒙“是江崇律请你一同去吗。”陈蒙笑着摇摇头,他发色已近银白,面容却矍铄非常“我自己提的,先生要我问你。”“那就更不必了。”“顾先生,我知道你因为很多事排斥着我,虽然我年纪也大了,但身体很好,而且我是个医生,我能照看你的。”微风细拂,最后几阵金黄色花粒簌簌而落,顾栩轻松的打趣道“陈伯,那你现在医术可退步了,都没看出来我病的快死了”“不会的”“我开玩笑的,陈伯。”顾栩一笑过后,视线淡淡略过陈蒙坚定的眼神,料想这绝大可能是江崇律的意思,顾栩转而开口问道“是我像冷怡婷多一些..还是温屿像她多一点呢。”没有错过陈蒙那一瞬间的紧张,顾栩轻声问“是我,是不是?”不等陈蒙回答,顾栩缓缓的说道“我其实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有人能选择一辈子不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却能如此用心的照顾着别人的孩子。”“顾先生…”“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不,你一直知道,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是温家是吗?”“顾先生,你别误会..我…”陈蒙拧着眉急急的想解释些什么,但等顾栩真的停下,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顾栩了然,他叹了口气“那些不重要了,温屿一命相抵我哪有怨恨的权由,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但到底是因我而死,我怎么..好像…总是那么责无旁贷”“陈伯,我其实一直不能想明白,比起温老年迈的身体为什么冷怡婷却没有更爱我那英俊优秀的父亲。”“也许…就像电视上说的..爱情有先来后到吧。”陈蒙语气有些无奈和遗憾。“那陈伯,也是后到了的人吗。”陈蒙一瞬间睁大了眼,冷汗却渐渐从背后冒起,顾栩不是温屿,而他在这一刻才能真正意识到顾栩这张脸,实在是把他的聪慧敏感遮盖的太满。陈蒙听见自己喘了口气,慢慢回道“你妈妈..她很优秀,很漂亮….”那时候的冷怡婷,还只是个给温家几个孩子当钢琴老师的有气质的女人,还没有被温老捧成风华绝代的超级明星。年轻,漂亮,弹一手绝美的钢琴,每个年龄正当的男人都无法在她的气质美貌里幸免于爱慕。温老尚不能免俗,何况是当时仅为医师的陈蒙。这一场喜欢,一走就是三十年。他不是没有选择去跟随这个女人,只是他并没有温老的家底,也没有顾至远的惊才绝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在做完一场鸳鸯梦后,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幸福。虽然…虽然她如今…..“陈伯,温屿是不是也让你照顾他的妈妈,你回来..是为了照顾她的吧?”如果说刚才只是背冒冷汗,这会儿的后背已经满是凉意了。陈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怅然失笑。“对不起,顾先生。”“好的,没关系。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的,等我走之后,你就可以履行真正对温屿的许诺了。”“谢谢。”陈蒙抿着唇,并着双腿在这深凉的院中,略略的欠了欠身。顾栩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不避不闪,对陈蒙眨眨眼睛。“陈蒙,我送你一件离别的礼物,就当多谢你的照顾。”客厅那台蒙尘的钢琴被掀开了布幕,彼时顾栩穿着拖鞋,米白色温润的毛衣。光线照进来的温柔称的上眷顾,指尖跃起的弧度也那么的恰到好处。冷怡婷年少成名,因为一曲nuvole bianche。在那个不流行的年代,这曾是一种另类的沉静。曲调哀婉而冰冷,高远纯洁,这是秋季某一天清晨里,打开门,第一眼的风景,完美贴合了一朵高洁无暇,却只属意天边尽头的白云。万般圣洁的白云,普通到随处可见,却万人仰望不能染指。这首曲子,温屿这样温和而单纯的人,是永远弹不出冷怡婷的曲调的。不为什么,只是恰好顾栩继承了她性格里所有的阴暗和疯狂,以及压抑在血液骨骼里永不被代谢的偏执。他们多么像啊,他们偏执的只会把心掏给一个人,他们追逐世界上最白的一朵云,如同阿喀琉斯的龟,如同西西弗斯的石。可知白云本就是世上最污浊的东西,他们迷恋,嫉妒,愤怒,却控制不住自己像朝圣的行者,一步一拜的撞南墙。奉行这样一条乞讨卑微的路,又怎么会是温屿能弹得出来的呢。这是一首,冷怡婷双手即使没废,也再弹不出原本味道的曲子,但却是顾栩断了手指,遗忘十年也能手到擒来的调子,他从未变过,从这首曲子开始时,他就住在了冷怡婷冷漠的视线中,在途中穿过费城冰冻三尺的风,受过饥寒交迫的苦,在宾夕法尼亚的大街的躺椅上想念过一个穿着灰色背心的男人的背脊,也在一辆顶级的添越里嫉妒过刚学会了自行车的少年的笑脸。他总是这样的一个人,倔强的,寂寞的。如今,他仍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结尾里,画地为牢的将自己束缚在谁的人生中某一场路过里。他的钢琴弹得这样好,好到僵立在门旁的江崇律想要落荒而逃。第74章想不起是从哪一天,什么时候起,江崇律就开始了逃避,总安慰着自己是因为太累了,太疲惫太忙碌了所以才不想回家不想遇到顾栩,他不想去剖根挖底的细究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面对,一点都不愿意去想,就像他从不问顾栩,为什么避着钢琴走,在许景行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和冷怡婷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他有那么多的不想。从内心深处不想知道顾栩受过多少伤,不想了解他有过多么痛苦的生活。也许“不想”这个词,还有可以替代的词,叫“害怕”,但顾栩那么多苦痛全是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是始终令人无法接受。他自私的不让自己也那么痛苦,所以选择不知道。但他更不知道,世间自有一套等价代换的行为法则,可怕的是一个人的自私所换来的代价,往往是最不可预见的。那穿着毛衣的顾栩,钢琴弹得极好,坐在那里不染铅华,周身是通透纯净的少年气息。为了走近自己,他穿上老成的西装,学会狡猾的应酬,挂上无懈可击笑容,几乎怀着一腔的恨怒卧薪尝胆,可却从未做过任何有损江合的事情。是因为他说的爱吗,就因为这样虚伪缥缈抓不住实物的东西,顾栩变成了连生命都岌岌可危的人,江崇律真的很难想象,无法接受。要怎么面对这样优秀的人,一直以来精致的伴侣,变成了缠绵病榻,连躺在他身旁睡觉都害怕他失去呼吸的人,江崇律也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有多不愿意看见顾栩吃大把的药、呼吸沉重或者强撑笑脸的样子,即使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的逃避是不可原谅的。余韵已终,陈蒙心中的再美的曾经也酿成了酸涩,顾栩一手轻抚过琴键,对这一架钢琴流出了柔和的笑意。莫名指尖,就有很多东西改变了,因为不计较了,不想要了。不会再因为江崇律的忙碌疏远或晚归而难过失望折腾自己,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出门多穿衣,头昏失力就吸氧,饿了及时吃饭,困了就早些睡觉。在公司他依旧贴心又周全,事无巨细的把所有事情都做的精致完美,回到家如果能见到江崇律也是笑容满面,温和乖顺。他宽和的笑着,一视同仁对所有人一样的礼貌客气,如沐春风。在顾栩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宁”中,江崇律又更加不习惯起来,他怀疑顾栩是故意的,又实在找不到一点痕迹和发作的理由。陈伯为了让顾栩睡的安稳一些,特地买了长圆的竖枕放在床边,让他不会再因为睡姿不好而胸闷。然而江崇律觉得顾栩的睡眠比往常要好了太多。他身体不好,太容易疲惫,会很容易就睡的很沉,他不再抱着肩膀入睡,而是背对着江崇律侧身将手臂松松的垂在靠枕上,江崇律不敢再随意压在他身上增加重量,又会因为那薄薄的背脊心有异动,所以俩人常常背对着背各自入睡,直到第二天顾栩先醒来,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再轻轻把江崇律拍醒。总是一睁眼就会看到顾栩背光半弯腰在面前,他见自己睁眼就露出笑容的样子,其实是每一天真正美好的事情。--顾栩约了宋蔚吃饭,这天还是乍暖还寒,顾栩多裹了件大衣,最近总感觉心脏胸腔很闷,有时候突然跳的很重,顾栩想着如果有痛感应该是挺不舒服的,不过拜这个所赐,好处还是挺多的,不管喝咖啡还是吃辣椒,都不用担心哪里会疼。但陈伯看的严,这种机会相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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