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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撩人处且撩人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4(1 / 1)

那盗门数人从头到尾将册子翻看完毕,而两个信封很薄,铁定不是己方所寻之物,他们面如灰土,低声商议了几句。灰衣人似不经意望向秦茉,瞥见容非与八卫,当即收敛眉宇间的戾气,转而对林指挥使和杜栖迟作揖。“谢过二位正公严明,此物并非盗门秘笈。他日若有差遣,定当效犬马之劳。”那灰衣人尽可能以恭敬口吻,道出了客套之言。这不过是让大家好下台的委婉说法,青脊人才济济,未必需要盗门支持,但贸然让他们丢尽颜面也无必要。林指挥使淡然一笑:“好说。”盗门数人小声交谈,向台上众人道别,融入人潮,没了影踪。林指挥使又问:“这可是与你们传家宝相关的宝藏?”江湖帮派的三位代表尴尬,一黄衣青年道:“在下见识浅薄,看不大懂……不如,请燕少侠鉴别一番?”此言一出,余人哗然,均四下张望,苦寻燕鸣远身影,最后杜栖迟把眼光锁定在一株半青半黄的大树上。大伙儿顺着她的视线,果真发现了燕鸣远的白色衣角,齐声唤他。燕鸣远看躲不过,笑嘻嘻地飘了下来:“找我作什么呀?”林指挥使半眯着眼打量他,微笑道:“小燕子,好久不见,长大了不少。”“小燕子”三字一出口,燕鸣远那白净的面容顿时红了。周遭人的反应,大致与当初他公然喊杜栖迟为“小麻雀”相类,愕然、诡秘,忍俊不禁。燕鸣远向林指挥使抛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林老哥,别这样叫我!多少年前的绰号了!”因燕鸣远的三位姐夫先后担任青脊要员,他自幼随他们到京城游玩,认识了包括越王、林指挥使在内的达官贵人。而林指挥使与他的姐夫们交好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二人胡扯几句,燕鸣远终归少年心盛,随意翻阅那本名为“至宝”的小册子,边看边乐。林指挥使没再管旁人,确定白色信封的火漆封缄完好,遂令杜栖迟备火。江湖传言,青脊密函均用乳粉调制汤汁而写,干透后无色,需经过火烘烤才能重现字迹。大家只道林指挥使要当众揭晓这隐藏了十八年之久的秘密,个个兴奋莫名,却万万没想到,他右手一抖,直接点燃了白信封,于惶惑众目间,把劳师动众找寻的密函烧成了灰。灰烬与黑烟随西风飘散后,顾起禁不住多问了句:“林指挥使,您这是何意?”“奉命而为。”林指挥使面无表情。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想到,当今皇帝竭力追回密匣里所藏的信件,并不是为了知晓上面写什么,而是就地毁灭,让其中秘密永远不为人所知。除去奉命毁信的林指挥使外,在场的,另有一人,表情透着了悟。燕鸣远。他仿佛猜到结果,头也不抬,继续翻阅册子,唇边噙笑:“好玩儿!谁画的?”龙平原本神情肃穆,听他一问,答:“一位故友。”燕鸣远见案上红色信封无人搭理,又问:“那又是什么?”龙平没正面回答,转向林指挥使道:“这册子和这红信封,不过是当时急忙之中为填补密匣缝隙、防止被人发觉端倪而顺手塞入的,并不牵扯机密,恳请林指挥使允准,物归原主。”林指挥使亦看过册子和红色信封,知他所言属实,摆了摆手,“你留着吧!”“让我看完……”燕鸣远看得津津有味,死活不撒手。龙平无奈,拿起那红色信封,缓步下台,径直走向人群中的秦家人。谈论声此起彼伏,秦茉只觉心在颤抖。这位魁梧的中年男人……是父亲的好友,也是她未来的公爹……龙平身陷囹圄数载,面目沧桑,英气未灭。他行至秦茉跟前,眸光柔和中隐含湿意,嗓音沙哑:“世侄女,你长这么大了!好!好得很!你爹娘在天之灵,定然欣慰异常。”秦茉朝他盈盈福身,听他提起父母,顿时哽咽:“侄女见过龙伯父。”“你爹的仇,我在五年前报了,只可惜,因此被他们发觉行踪,一路逃亡,未能躲过。”龙平叹了口气。秦茉心中感动之余,腾起无尽怆然,忙紧咬下唇,忍住满目泪花。龙平将红色信封递给秦茉,温言道:“这……是你爹在十八年前为你立下的婚书,你且收好。”一旁紧盯二人的容非,变貌失色,宛若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颤声道:“姑娘……你当真……?”秦茉泪眼已看不清世间悲欢,转目向他凄然一笑。她曾说过,会为他拒绝龙家的婚事。可眼看龙平本可隐姓埋名,却为她报父仇而饱受牢狱折磨,她若再推拒,无疑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了。父亲虽为盗,但盗亦有道,重情、重义、重信、重诺。断不可到了她这儿,便数尽推翻。再说,容非既然为贺家家主,坐享富贵安逸,何苦要吊死在她这牵扯谋逆旧案的神偷之女身上?他自当有更广阔的天地,配上更贤良淑德的佳人。秦茉迟疑半晌,最终接牢信封,却觉这薄薄一纸婚书,如有千斤重,使得她双手颤抖,心也随之沉下。与容非共度的点滴忽如潮水般涌至,毫不留情淹没了她,她敏锐双耳听不到万物声响,迷离双眼没敢环视四周,翕动的樱唇也没好意思询问龙公子所在何处。良久,她似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虚无缥缈处荡来:“侄女虚度了十八载光阴,无才无德,若不嫌弃,定会信守诺言,履行婚约。”作者有话要说:特别鸣谢:读者“鲨鱼也会哭”,灌溉营养液 +5薄荷糖扔了1个地雷约约约约约约约扔了1个地雷么么三位可爱的小仙女~╮ ( ̄ 3 ̄)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正文终章秦茉这句话, 话音很轻,语气凝重,瞬间让周边数十人炸开了。所有人的眼光, 不约而同, 集中在容非那惨白如玉的脸容上。正值仲秋时节, 明媚天光拢了他一身, 挺拔身姿如散发轻薄柔光,那束发白玉冠、青白长袍, 宁静悠远,未染半点凡尘。容姿堪可以“完美”形容,唯独薄唇抿出了痛苦、无奈与挣扎。他与秦茉对视,彼此眼底,交换温柔、不舍、理解与思慕, 无须一言,已明了对方的心意。他在心底对她允诺过, 会尊重她一切抉择。如若她执意遵守约定,他会疯、会狂,却也会予以祝福。龙平虽对这名神情哀痛的青年微感讶异,也为四周的嗟叹声而惶惑, 不好多问。他凝望秦茉手中的婚书, 黯然神伤:“十八年了,我也不晓得,那孩子去了何处。”秦茉心头大震,震骇的容色悲喜交加。是否意味着……她自由了?容非既为秦茉的选择而痛悲, 又为自己渺茫的情思而哀叹, 全然没注意,龙平那句语带悲意的话, 似乎将给他带来一线生机。众人因容非的古怪沉默陷入狐疑之际,丈余外的木台上,燕鸣远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串离奇的笑声。噗!霍霍霍……青脊众指挥使们均对册子怀有好奇心,碍于林指挥使在旁,他们没敢多看一眼。此刻见燕鸣远边看边笑,顾起直肠子,问道:“燕少侠为何发笑?”燕鸣远笑道:“这里头有好多生活记录,有一首打油诗,名叫《记六月三日无敌花将军不战而屈人之兵》……”顾起奇道:“花将军?哪位花将军?”近数十年,未曾听说哪位将军姓花。青脊建立之初,倒是有一位花指挥使,担任的是教坊司的九品小官,可不是什么将军。燕鸣远莞尔:“你听我说,这诗是这样写的——一只两只三四只,五六七八·九十只,硕鼠梁上横无忌,花猫一出即消失……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花将军,居然是只猫!哈哈哈……”这下,不单顾起跟着笑了,其余人亦露出笑容。燕鸣远又道:“这还有一首,我给你们念一念——三更猫来叫,四更狗又跳……”他前两句一出口,容非和秦茉同时惊呼!惊悚、震骇、狐惑兼之,丝毫不像二人作风。燕鸣远被他们打断,蹙眉问:“你俩咋了?”秦茉偷偷觑向容非,见他目瞪口呆,遂对燕鸣远道:“余下的两句,可是‘五更鸡长鸣,鬼才睡得着’?”旁人听了,想笑之余又觉惊讶。燕鸣远笑问:“姐姐也知道?”秦茉尚未回答,容非猛然跨出数步,抢到台上:“燕少侠,借我一观。”燕鸣远本与他交好,自然不拒绝,由着他伸手来拿这本名为《至宝》的小册子。容非看到他念的那几页,全是他熟悉的句子,再往前,则是一些随手勾画的图景,最初为襁褓中的婴儿,标的是天佑元年仲秋;之后随时间推移,画有孩子爬行、学走路、逗花猫、母子嬉戏等场景,顺手拈来,颇有意趣。其中一幅,描绘了一名头戴木槿花的美貌少妇,双手抱着一面容俊秀的小男娃儿,二人应为母子,笑容美满。画中题为“非儿三周岁”,后有一跋——采花赠依澜,愿安康常在,韶华永记。容非几乎控制不住情绪!这是父亲所绘的册子!他作画记录了一家三口共度的五年时光,间或穿插文采平平的打油诗或是日记,皆为容非早无印象的趣事;另有三五知己畅饮叙话的场面,笔法娴熟,形象生动。这些,便是父亲心中的至宝。父亲对家人、友人的情谊,从字里行间、勾线描摹中表露无遗,隔了十八年光阴,以诡秘的方式回到儿子手上。这份延绵不尽的爱,包围了容非,教他既温暖又哀伤,几欲落泪。或许是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激动,秦茉、燕鸣远、龙平、东杨、南柳等人面面相觑,禁不住问道:“怎么了?”“此为我爹生前所绘,”容非笑时眼角泛起水雾,语带哽噎,“画满了我和我娘的一些琐碎日常,还有友人往来的小故事……”这番话如大石掉落平湖,激起巨大的水花,龙平愣了半晌,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端量着容非:“你……你是小非?”容非颔首:“抱歉,龙伯父,我没在一开始明言。”龙平三步并作两步,嗓音夹带无可抑制的战栗:“你小时候……我抱过你的!苍天有眼!可算找到你们了!”他一手拉住容非,喜不自胜,老泪纵横。秦茉脑子里如塞了一团云。容非的父亲握有青脊的钥匙,自是与她父亲、龙平大有渊源,应该便是宣婆婆提到的那位“极少来镇上、长得不怎么起眼”的容爷。可那又如何?他们终究只能错过。她茫然从信封内抽出婚书,想看看父亲当年的笔迹,也想知晓,她那不知所踪的未婚夫究竟叫什么名字。沿那笔势刚健的红纸墨字一路从右往左看,她意外发现,除了父母和自己以外,写的是那无比熟悉的姓名,登时如被惊雷击中,张口结舌,忙以素手捂住合不拢的嘴。“为何……不是龙公子?”她两颊绯色蔓延,想笑又想哭,疑心这是大家合伙捉弄她的玩笑。龙平下了木台,听到这句问话,奇道:“什么龙公子?”秦茉唇角抿笑,悄声道:“我娘临终前留下遗言,说让我等到十八岁,如无一位姓龙的公子前来提亲,方可自行嫁人……我、我一直认定,与我定亲的是您的公子……”龙平笑颜舒展:“可我生的是女儿啊!而且比你小两岁,那时还没出生呢!唉……为了不让她受牵连,早已改名换姓,去年嫁人了,否则还能和你做个伴儿。”容非听得云里雾里,见秦茉俏颜漫上三分惊诧、三喜色、三分赧,一分闪躲,暗觉有异,连忙带着册子直奔下台,一把夺过秦茉手里的婚书。他来得极快,秦茉震悚之际,竟没及时躲开,眼看婚书到了他手上,又羞又恼:“你!你这人干嘛……快快还我!”容非只扫了一眼,已看清了上书写着双方的生辰,主婚人为龙平,订婚人则是秦茉和他自己,上面还标明了他父亲容业、母亲贺氏!订婚的日期则是天佑五年九月十六,正是秦茉满月之时。他心仪的姑娘,早在生下来没多久,便已属于他了?容非如在梦中。如此说来,他羡慕、嫉妒、恨过的秦茉那所谓的未婚夫,是他本人?父亲最后那句含混不清的“宝贝……儿子……长宁镇秦家……钥匙……”,并非单纯指找回遗物,而是让他上门提亲?这下可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金饼,砸得容非头昏脑胀,呼吸心跳极其紊乱。那夜,得悉秦茉和人定了亲,他强词夺理,对她道,“我天佑元年生的,出生成长于江浙一带,‘容’和‘龙’”发音相似,你当我是未婚夫,直接嫁我吧!别犹豫!”何曾想过,美梦竟然成了真?他俊颜展露笑意,无尽的愉悦中透着几分傻气。面对秦茉再三催促归还的窘迫,他笑得更欢:“还什么呀!这也是我的婚书!你跑不掉了!”余人闻言,已明白他话中含义,瞬即从对他们二人的同情怜惜转化为庆贺祝愿。秦茉内心深处蜜浆流动,脸红欲燃,嘴上犹在顽抗:“反正,再过几日便作废!”“来得及。”容非面容焕发笃定。若非身处大庭广众,他早把秦茉搂入怀中,亲吻她动人的眉眼鼻唇,宣泄他多日以来的思念与慕恋。遗憾的是,眼下,无数疑问未解。他们的婚书与父亲的小册子,为何会与青脊的机密一同被锁在密匣中?他们的父亲死于何人之手?在众人追问下,龙平讲述了当年事发的经过及缘由。青脊为皇帝担任太子时建立的秘密组织。早年未曾公开时,墨玉、红玉、紫玉三脉“天”字玉牌指挥使,均从全国各处搜集信息。为躲过敌对势力的追截,各地的下属不得不采用一些手段,如将密函藏于各种的形态不一的密匣里。匣子关闭后,会因小机关而自动上锁,中途如遭人恶意打开,内藏毒液会将信件销毁,或喷溅而出,伤害企图开启者。当密匣被送至各总指挥手上后,若要开启取走内藏之物,则需分部和总指挥使那一根的钥匙并用,才能安全打开。而龙平使用的密匣,由京城青楼女子所用的改造而成。那回情况紧急,龙平受上司嘱托,冒充收购工艺品的商人北上,传递消息,封存时信件太薄,为免摇晃声响暴露了内有密函的事实,他们试图拿书册等物,塞入填补剩余空间。偏生手头无他物,只得借用容非父亲的册子,打算到了京城,见到红玉指挥使时即可拿出来。又因差一点小缝隙,他们抽取容秦两家刚写下其中一份婚书,用于填充。原以为抵达京城,就能取回,结果途中传出“天”字红玉牌指挥使谋逆一事,红玉一脉被清剿。龙平逃离,不敢交出密匣,只得原路返归,悄悄让秦茉父亲藏好那黄花梨妆奁。他们无法交出密匣,主要缘于秦茉和容非的父亲,均不是正式的青脊成员,没记录在案。倘若青脊截获密匣,取走内含的婚书和册子,将把两个无辜的家庭牵扯入内。此后,他们一组人经历了被出卖、被追杀,风头火势时,只能约定,暂时不联系。而容非父亲拿着另一封婚书和黄铜钥匙片作为提亲凭记,折返回家,却在路上遭人暗杀,抵家时已出气多、入气少,语不成句。说起这事,容非中算记起一个小细节。父亲重伤之余,全身湿透,嘴里冒血,留下不知所云的半句话。他们母子二人悲痛欲绝,嚎啕大哭,后在其怀内找到一坨带血融烂的红纸,当作废弃物扔掉了。而今回想,极有可能是容秦两家的婚书,因大雨或掉落水中,外加染上了父亲的血,变得不成样子,是以他们无从辨认为何物。父亲遗言断断续续,词不达意,导致容非的母亲贺依澜对秦家产生了误解。她虽深爱亡夫,却惧怕其所为之事为儿子带来祸患。正逢执掌贺家生意的亲弟病逝,贺依澜为容非改名换姓,让他以全新身份,重归杭州贺家。又过了几年,她因财宏势大、作风强硬,被推举为贺家家主。纵然秦茉父亲、龙平有心与故友取得联系,何曾想到,容老弟的遗孀竟在短短数年间成了望族家主?秦茉父亲在一次远行中找寻容非父亲的行踪,不料遭到截杀;而龙平武功高强,暗中查探,花费数载,手刃背叛之徒,但也因而露了行迹,被青脊抓了。青脊以重刑、吐真药物逼他供出匣子的所在。当时药物没研发成功,药效没现时强劲,不能完全蒙蔽他的心智。他为了保住好友的子女,硬生生咬牙忍着。青脊从蛛丝马迹辨别,最后那未能寻获的密匣,就在江南。他们之所以将目光锁定在长宁镇,源于秦茉屡屡举报小偷的神秘之举,已或多或少惹来关注。有关“风影手”的传闻久盛不衰,于是青脊、盗门、江湖客循迹而来。了解来龙去脉后,新的疑惑又至。容非忍不住发问:“何以秦姑娘明明是与容家定亲,却误传为龙家?”秦茉早因幸福来得太突然而羞得垂下绯红的脸,一时间无言以对。宣婆婆上前半步:“起初,老爷没多言,提及为姑娘定了亲,只对夫人说了详情;老爷去世后,夫人曾有一段时间伤心过度,大病不起……有些糊涂,也许就在那时,把容家与龙家混淆了吧?”诚然,有关秦茉的婚约,大伙儿在过去十多年间,从不敢翻到明面上来细说,一则怕惹起伤心往事,二则他们从不曾见过所谓的龙公子。事到如今,他们方明白,根本不存在什么“龙公子”;而未婚夫本尊,阴差阳错,不知自己早在儿时与秦茉定下婚约。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促成本已全无交集的二人,使他们一步又一步,相遇、相知、相恋、相守,分离后又重聚,走到了今日。若无错失与遗漏,兴许他们早在前几年已结为连理,说不定也照样美满,却未必有共度患难后的情深爱笃与心有灵犀。青脊中人本要将龙平押走,林指挥使则由着他一一道出旧事。听完其所述,他沉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十八年前,亲王、异族、境外教派与“天”字红玉指挥使挑起的那场叛乱中,他亦深受其害,被叛徒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幸亏被他后来的妻子所救。他对谋逆者深恶痛绝,但也明了,绝非红玉一脉的指挥使都是谋逆者。当中不乏被瞒骗、被利用、毫不知情的底层人员。当旁观者一再为容秦两家婚事的兜兜转转而唏嘘不已,山林深处隐约传来阵阵马蹄声,似有大队人马靠近。霎时间,青脊与明威将军的手下皆起了戒备之心。“去瞅瞅怎么回事。”杜栖迟对两名青脊发令。不多时,二人施展轻功奔回,低声向她汇报。争论声中,蜿蜒山道上出现了数百人,有骑马的、有步行挑着担子、箱笼的,有三十余辆满载重物的马车,朱漆髹金,吉祥喜庆。镇民惊奇地讨论着这是谁家的婚事时,领头的锦衣少年已穿过人群,停在台前下马,五官秀气,书卷味浓,正是容非的书童近侍——楚然。他先向台上的越王、青脊指挥使们行礼,再对容非和秦茉施礼。“这……要做什么?”秦茉见了这阵势,疑心容非要把家搬到长宁镇。容非笑道:“说好的,三书六礼一样不会少你。时间紧迫,我干脆让人全部运送到镇上,省得两地来回跑。嗯,目下,我是不是该遣媒妁往你家提亲?再正式纳‘采择之礼’,之后就是问名、纳吉……”他语含笑意,声音压得极低,话未说完,队伍中的媒人带领第一队人,奉上数十种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并将礼单和名帖交到魏紫手里。越王隔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何事,见魏紫喜滋滋地接了一叠事物,惑然起身。容非见状,笑着解释:“王爷别紧张,魏掌柜是秦姑娘的婶婶,婚嫁之事,得和长辈商议,不是么?”本来,有关越王和魏紫之间微妙的情愫,已被不少人捕捉,此际遭容非揭破,二人顷刻间涨红了脸。送礼的长队源源不绝,看样子经过了极为充分的准备,绝非十天半月筹备得了。镇民争先恐后围观,激烈讨论,尽是艳羡与惊叹。秦茉受众人瞩目,羞赧得无以自处。容非自在东苑藤萝花廊下摁住她强吻的那一日起,已吩咐楚然回杭州着手筹备婚宴相关。先前,他几近认定,愿望落空。幸好,她依然是他的。待看到秦茉把裙带拧成麻花,他凑向她耳边,浅笑道:“我早说了,要是青脊定我的罪,我便请求杜指挥使将你我关在一起。因此,得提前把你娶进门。”此话混合了灼热气息,迅速烫得她耳根赤红、心惊胆颤。她情急之下,右手骤然前探,轻巧从容非手上夺过婚书,以令人惊愕的速度,展开利落步伐,人如踏云般滑过木台之侧,绕过一帮镇民,溜了。容非一怔,丢下一句:“按照礼法继续!我去追!”示意南柳北松等人留在原地,他挤开人潮,撒腿狂奔。其他人傻了眼。这又是在闹哪一出?青脊中人不晓得是否该将案件重要人员截住,纷纷请示林指挥使。越王闻声,插话:“林指挥使,陈年旧案也算告一段落。秦家后人与容家后人,于此并不知情,谈不上隐瞒之罪。至于这姓龙的,为的也是情义,相信同样重情义的你,更能谅解。”“这恐怕……”林指挥使迟疑。“你就当给本王卖个顺水人情,”越王笑容含带一丝窘迫,悄悄窥望魏紫,恰好魏紫也望向他,目光相触,他心下暖意顿生,补充道,“好让我在……前挣点面子,实在不成,我去跟父皇求情,别计较了。”林指挥使沉吟片晌:“既然越王殿下……”“头儿!”杜栖迟急忙唤了他一声,甚至没用正式称呼,猝不及防被一强劲力度带了一下。不须回头,她猜出是燕鸣远所为。“麻雀,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追究了!”燕鸣远小声劝道。杜栖迟苦于他老插手干预,憋了许久的怒气翻涌复至:“你真要为这些认识没多久的人跟我作对!到底为何!”“这世上并非只有黑白对错,他们本身没做错什么。”燕鸣远收起平素的嬉皮笑脸,义正严辞。两双清澈见底的明眸对视,杜栖迟费尽时日和力气强硬起来的心,再度因这肆意飞扬的面孔而有了些微动摇。没用的家伙!她沮丧之极,仿佛她仍旧是钥华阁中弱小的小麻雀。大半个月前耻辱的一幕重现眼前。她喉底艰涩,回想自己一年来的昼伏夜出、浴血奋战,而眼前的“天”字墨玉指挥使曾跟她爹说,总指挥使的位置迟早要留给她,届时当爹的,没准要听女儿指令。她爹笑而回应,青脊历来有能者居之,他绝无异议。长辈们充分表达了对她的厚望。一路走来,她真的走对了吗?燕鸣远凝视她雾气缭绕的杏眸,柔声道:“我懂,你我其实一样。咱们生在出类拔萃的家庭,成长于德高望重的师门,又有那么多人中龙凤的师长,本就压力重重。“出门在外听到的全是他们的光辉事迹,大伙儿张口闭口就是我们是谁谁谁的儿女,总觉自己生不逢时,没有参与十八年前那场抵御外敌、平定内乱的战争,心心念念想闯一番事业。“可你不觉得,正是那样,你才要活得更宽容些?现在太平盛世,别没事找事,容大哥和秦姐姐不过是普通人,想踏实过日子,难得有情人成眷属,何不放他们一马?你还小……”杜栖迟怒道:“什么我还小!你比我大一岁罢了!”燕鸣远也火了,态度比平时更为严厉:“还顶嘴?我是你师叔!”杜栖迟想起她初来长宁镇的那天,他于众人前给了她下马威,夜里又将她叫至西苑,试图哄她……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再也把持不住,怄气道:“别有事没事摆架子!之前,谁口口声声说不做我师叔的!”燕鸣远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捉狹:“这么说,你同意……与我一处了?”“没、没有的事!别瞎想!”她整个人如被火烧一般,愤而转身。亏得半张脸有面罩遮挡,不然,她这以冷面著称的杜指挥使,遭人觉察脸上的红意,可不是什么好事!…………秦茉手持婚书,火速往秦家方向飞奔。因镇民汇聚在集会地看热闹,沿途人影稀少,一派静谧,唯有长宁河的碧色河水,漂浮着红橙黄褐的败叶,悠然东流。秦茉步履匆匆,尽管她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要逃跑。数年来的低调度日,使她不喜于众目昭彰下受过多关注。她需要缓一缓。容非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让她讶异的是,这家伙近来身手有了长进,似练过?至少,跑时稳健有力,不再气喘吁吁,比起他跟着诈骗团伙入山林寻她的那回要好得多。“差不多得了!给点面子!”容非边跑边叫唤。秦茉原本有心与他聊上几句,听他这么一喊,顿时加快脚步。跑至卧仙桥时,猝然间,灰色身影急速一晃,三人拦在道前。秦茉定睛一看,心凉了半截。盗门的人,果真不肯放过她!由于她及时停步,容非立即追上,展臂将她挡在身后。为首的那名灰衣中年男子,以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二人:“秦姑娘,敢问令尊从盗门带走的秘笈何在?你们小夫妻做的是正经生意,留着无用,不如还我们。”容非冷冷地道:“你们也就只敢在晚上干些偷鸡摸狗之事!今时怎么有胆量于光天化日之下露脸?”灰衣人暴怒:“你别以为你是什么家主,就无人敢动你!不就仗着几个护卫武功了得么?”他一使眼色,身旁两人猱身而上,齐齐向容非抓来!秦茉大体得知,盗门中人武功寻常,但胜在身手敏捷。她正想息事宁人,容非将她往边上一推,继而避过两人夹击。他近日在八卫轮流指点下,拳脚功夫大有长进,应付武林高手无望,但对付盗门这种三流角色,居然有还手之力。三人身影挪移,拳来脚往,劲风凌厉,叱喝有声,斗了十余招。眼见容非孤身与二人相拼,秦茉没来由回忆起三个月前的山林里,面对几名壮汉的围攻,他强行摁将她于怀内,高举左臂,强行替她挡了一棒子。回想那一幕,心依旧会痛。无论如何,她不愿他再为自己受伤了。“罢手!”她当即从怀中拿出一本黑皮册子,高举过头,扬了扬。灰衣人一见,阻止道:“停!”三人罢斗,各自中了两三下拳脚,又怕丢人,死活忍住不去搓揉。秦茉抢至容非身畔,眸底饱含关切:“还好吧?”容非吃了两拳,说不痛是假的,可他绝不当着对手示弱,逞强道:“没事。”“秦姑娘早些拿出来就好,何苦折腾那么多?”灰衣人紧盯她手中之物,恨不得扑过来抢。秦茉柳眉一挑:“按理说,因着我爹的关系,我该尊你们一声‘师叔’,可你们多次暗中窥觊,实非长辈所为!”“我们只想要回秘笈,让技艺得以传授,别无他意,若有得罪,请姑娘见谅。”灰衣人换了副口吻。秦茉深知,这帮人肯花上数月在附近徘徊,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既已揭晓秘笈并非藏在密匣中,她若不痛快交出,只怕他们会时不时潜入宅院乱翻一通,因而提前备在身上。她私下向燕鸣远打听过,知盗门所剩的人已无多少,这十多年来倒也没作奸犯科。这秘笈的内容,她已熟读,留下确无益处,不如趁机要一句承诺?“给你们,没问题,只不过,你们得立个誓——不得以盗窃之术行恶,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灰衣人淡淡一笑:“姑娘竟有此顾虑?眼下法度森严,咱们做不了坏事。”当下,三人依言立誓,郑重接过秘笈,仔细翻阅,确认无误,笑颜展露,如获至宝。临别时,那灰衣人忽而回眸,朝秦茉咧嘴而笑:“怪我有眼不识秦姑娘,更没想到姑娘……啧啧啧,如无意外,我们不会来长宁镇滋扰,还是提醒一句——二位记得锁门。”秦茉听得莫名其妙。这是让她防盗防贼的意思吗?转眼瞥见容非一脸窘然,总算记起,他们初遇那夜,以奇葩姿势叠在一起,正好被这人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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