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让我亲自送你。”待他一句话说完,那个宫人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来,想反驳,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替殿下告诉你家主子,修改宫人造册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些的好。免得,最后自己人被迷了眼。”第23章 中丞御史中丞回到国都那日,恰好是太子婚期内三日休沐的最后一日,朝堂上空缺三日的两个位置如今都有了人影。一左一右,站在百官之首。“微臣,幸不辱命。”跪在地上那人一只手臂还被白布吊着,显然是有伤未愈的模样。神情却是情真意切,一副感怀喜悦的样子。与龙椅上那人,话语间十分的君臣相宜。“程爱卿,不必多礼,一路上舟车劳顿,爱卿辛苦了。”“回陛下,微臣不辛苦,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些事情,是微臣的荣幸,也是微臣的本分。”那人起身之后又躬身作揖,语气诚诚恳恳。“此次微臣一切顺利,也是因为陛下乃盛世明君,引得各方朝拜。”“爱卿这伤是?”皇帝的视线驻足在他的手臂上,语气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回陛下,微臣在路上时,无意间撞上了一伙匪徒,微臣无能,便受了些小伤。”那个中年男人脸上露了几分感动的笑意来,神情没有一丝作伪。“那伙匪徒也并非是冲着微臣而来,而是微臣恰好路过救了一位女子,才与那伙匪徒交了手。这伤,也只是看着厉害了些,其实并不十分的重。陛下不必挂心。”“如此,朕明白了。”皇帝收回了视线,不再去多问什么。早朝之上,也并未有人去询问,那女子究竟是何身份。朝中之人都知道,这位程中丞,乃是宫中那位贵妃娘娘的嫡亲兄长,三皇子的亲舅舅。人家的私事,他们也不好打听。况且,这位程中丞,还有个不怎么出色,却十分好色的二儿子,这次据说也带在了身边,所以那女子,是何人所救,大家其实心里都有了几分成算。这救人命的事情,不管起因如何,救下了总是好的。“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皇帝看起来有些疲惫,视线自殿下扫过,语气平淡了下来。“禀陛下,程中丞此次推行削恩令有功,合该嘉奖。”底下有一官吏站了出来,意欲讨好上首之人和中丞大人。他想的是十分的好,程家毕竟是三皇子的助力,陛下偏疼三皇子,自然不会吝啬嘉奖程家。但是他却忘了,这削恩令,推行起来的难度其实并不大,因为各地藩王十分痛快的便遵了皇命。且在任的这些藩王,除了都不怎么好权势,给的都是天子的面子,而并非程家。若不是两年前停战之后,为了休养生息,更快的补充国力,也不会有人提出消减藩王势力,由御史台花了两年时间去规划,实行削恩令。皇亲们为国出力,皇帝怎么会去特意嘉善去执行此事的大臣,也不怕寒了藩王的心。就算会,也不会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去赏。所以那个官吏的话音刚落,皇帝的脸色便凉了下来。“程爱卿,你可怪朕不曾奖赏于你?”“微臣惶恐。”那中年男人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语气斩钉截铁,“推恩令之所以顺利推行,是各地王爷们大义,也是陛下皇恩浩荡。且不说微臣怎敢贪功,就是一笔笔算,微臣也无甚功劳在身,怎能厚颜讨陛下的赏。”朝堂上再无人敢站出来,本是君臣相宜的场合被搅和的冷冷清清。下了早朝,程家一系的几个官员三三两两的过去拱手跟那官吏问好,直逼的人冷汗连连。本是要讨人青眼,却一脚将御史中丞踢下了坑,确实也是个能人。“殿下可知那人是谁?”褚丞相落后半步跟着太子,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出来。太子殿下闻言往那边看了一眼,是个生脸,他并未什么印象,遂摇了摇头。“今年初春提拔上来的,目前是个正八品,在礼部任职。”褚丞相声音不大,却有几分刻意的引荐之意。那人,他无意间接触过一次,虽看起来性子憨实,却是个得用的。“世安与其交好,这人,当有可用之处。”“嗯。”太子点头应了,心里将那人长相也记了下来。“殿下,昨日您和太子妃离去之时,落下了东西在府上。”褚丞相想起了些什么,自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是块白色缠龙玉,昨日他出宫时配的,回东宫时却不见了踪影,原是落在了褚府。“有劳。”“殿下不必客气。”丞相笑着答话,心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虽是说三日回门是规矩,但是殿下能在褚府待到未时才回东宫,已经是给了褚府极大的面子。他不求太子殿下待褚府如座上宾,但是若是殿下对雨儿多看重几分,他必然是乐见其成的。金銮殿离东宫的距离不算近,步行怎么也得一盏茶的功夫,长长的宫道上,并未人可随意行走,即使有宫人路过,也俱是低着头,恭敬行礼。宫墙高耸,宫道绵长,六月的日头很烈,晒得墙角的青苔都清晰可见。太子殿下走的不快,身边也只一个迟行跟着。这条路,他走了两年,除了休沐之日,便日日来踏。道道宫门,都需得抬高几分脚才过得去。往日里,曾有过大臣随行,禀告未处理的事物,但是更多的,是他独自归去。炎炎夏日,数九寒冬,秋风萧瑟,春风凛冽。在视线触及东宫宫门处侯着他的人儿时,太子殿下的心突然停了一下,平静的情绪被打破了几分。似是冰面化开了些许,又似烈日照进了深林。“怎么站在此处?”缓步上前,将要屈膝行礼的人拉起来,语气虽依旧清冽,熟悉的人却能轻易听出其中的好心情。“在等殿下,”褚雨今日未穿宫装,而是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发髻虽还是妇人髻,却刻意挽了俏丽些的样式出来。“殿下昨日说,带臣妾同行去书署。”她有几分兴奋,严国虽也设有女学,却是和男子进学之地分开的,她只远远在书署外接过阿生和二哥哥,还从未进去瞧过呢。一是性别之差,二则是身份也不够。书署是不会随意放官家小姐入内的,她往日又无品阶在身。“走吧。”男人眼里有些许笑意一闪即逝,并未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准备往宫外去。见身后的人未跟上来,才转身去看,“嗯?”“啊,走。”褚雨方才一直仰着头看他,自然也没错过男人的神色,所以才一时愣了几分,见人来唤,才反应过来。刹那间便红了脸,赶忙迈步跟了上去。作者有话要说:宫道幽长,日日独行。其实是很孤独的。感谢在2020-04-26 22:52:28~2020-04-27 23: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兜兜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4章 书署“不必着急。”太子殿下伸手将低着头一个劲往前走的人自后衣领处拉了一下,让人放慢了几分脚步。果然是年龄小一些,挺有活力的。只是有些时候,娇的很,总是容易不想动弹,要人哄着惯着。“日后午间起来,不许在日头下读书,若是想看,可以去书房。”太子殿下思及宫人的禀报,再次提了句。她倒是自在,命人搬了软榻去屋檐下,伏在上头,便晒太阳便看书。惬意是惬意,却是伤眼的厉害。书房里也备了榻,可供歇息,且位置适宜,刚好能照进阳光,又因为窗外的树挡了几分,让日头不那么的烈。“臣妾遵命。”褚雨低着头应了,亦步亦趋跟着男人。她其实没怎么听男人说了什么,满心满眼都是之前看见的男人眼里的笑意。其实她今日也并不全是因为想出宫去玩才这般积极,早早便等在东宫外头。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宫道幽长,难免孤寂,若是尽头之处有人等着,会更为让人舒心几分罢了。可是说出口是不能的,她并不怎么好意思将这样隐秘的心思诉诸于口。但是殿下看起来很开心。“在想什么?”二人上了马车,已经将要出了宫门,太子殿下突然放下手上的书,问了自上了马车便开始安安静静坐着的人一句,视线也虽之移了过去。“殿下,日后臣妾去东宫宫门处接你吧。”褚雨没怎么犹豫,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想了半天,总觉得,若是如此,便能让看起来清俊冷逸的殿下每日高兴几分。“不必。”太子殿下并未应下,却在触及女子刹那便低落下去的眉眼的时候,难得又解释了一句。“常有朝臣来禀公务,不一定顾得及你。”不是介意,只是没必要让她每日辛苦。且每日结束早朝的时间并不怎么固定,若是有人跟着,反倒让她不自在。“臣妾提前派人去侯着,若是殿下那日与朝臣有事相商,臣妾便不出宫门,只是远远的看殿下一眼,若是殿下一人,臣妾便与殿下作伴。”褚雨一字一句,看着男人的眼认真道来。她前世弥留之际最后一眼是他,今生温柔待她之人也是他,少女心思总是最好猜的,动心没有任何悬念。她只是,想陪陪他罢了。“随你。”太子殿下看了看她,应下之后,朝人伸出了手去。“过来。”褚雨起身挪了过去,伏在男人膝上,姿态乖顺。“有何想要的?”太子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顶,未用半分力道,随意顺着发丝轻抚。“殿下莫要太累。”褚雨声音小了几分,带了几分心疼。大婚三日,虽说男人不用上朝,却也花了许多时间在书房或者侧殿处理公务,繁忙倒是其次,一直如此,殿下也太过于劳累了。“孤尽力多抽出些时间陪你。”太子殿下的手顿了顿,认真承诺了句。是他忽略了。之前也有手底下的官员娶了比自己小上四五岁的妻子,总是说家中妻子太过粘人,常会抱怨他太过忙碌,没有时间陪她。如今想来,他的太子妃,也恰好小他五岁,是要粘人一些。“嗯。”褚雨想解释,又没提出来,若是殿下能多陪她,她自然不会拒绝。外头驾车的是迟行,他耳力好,自然听得清马车内的声响。只能在心里默默想了想,自太子妃入了东宫,殿下的话,也比往日多了些。马车停在书署外的时候,四下并无什么人在,他们并未走前门,而是绕行到了后门外。“殿下,娘娘,已经到了。”迟行脸上挂了笑,敲了敲马车壁。褚雨伸手要去撩起车帘,却被男人叫住。“等等。”太子殿下伸手将一旁的红色帷帽拿了过来,带在了她的头上,才放人下去。门上守了一个侍者,在瞧见马车上的人下来的时候,便早早开了门,跪在了一旁。“你家先生可在?”迟行跟在两个主子身后,也在门口停了步子。那侍者自地上起身,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答话,而后将人往里面引去,“回贵人,先生已经在里面侯着几位了。”“劳烦带路。”迟行笑盈盈的上前半步,随着主子的步伐。待几人进去,便有随行的宫人将书署的后门合了起来。现下时辰还早,书署里并无随意行走之人,年岁小些的学舍方向还时不时能听见读书的声音。那侍者一路上并不往那热闹处而去,而是尽量躲了人走。倒不是他家主子刻意吩咐过的,只不过是怕那位女贵人被不开眼的冲撞了。“劳烦二位稍等片刻,我家先生说了,只见殿下一人。但是这儿的书,太子妃娘娘你可随意翻看。”那侍者将三人引进书房,便转身拦了一下。此处说是书房,书的数目却不是十分的多,每一本都单独放置,拢共也不过百来本。与书房一屏风隔开的,是个人清致淡雅的茶室,有淡香已经溢了出来,充盈其室。侠客好酒,文人好茶,果是诚不欺人。“随意挑自己喜欢的。”太子殿下语气没什么波澜,这里都是些孤本,随便拿一个出来,在外头都是有价无市。既然那人开了口,便不会吝啬。“是。”褚雨半屈膝应了,便在原地不再走动,和迟行及那个侍者三人一起瞧着太子殿下绕过屏风去了茶室。“先生。”太子殿下走到近前,才点头唤了句。“殿下,请坐。”那人坐在软垫之上,面前是一整套烹茶的器具,客入茶室之时,茶将将恰到好处。浅色的茶汤淡雅,又机具韵味。太子在那人对面落座,端起面前的茶闻了闻茶香,“先生一路辛苦。”“辛苦倒是谈不上,只是可惜错过了殿下大婚,只能略备薄礼,补上祝福于殿下。”那人一身青衫,笑的温和平静,心里却有些滴血,他的这间书房,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搜罗了这么些孤本。琴棋书画,兵法剑诀,野史文录,游记风俗,应有尽有,且在文人墨客的眼中,都价值万金。只是心疼也是不好说出来的,毕竟眼前这位是十分了解,他这间书房,可不止是肉眼可见的这些东西。他与褚丞相也是熟识,自然也知晓殿下亲迎的这位太子妃娘娘,也是个好书之人。送礼,总要投其所好才是。第25章 议论(含入v公告)“先生此行可有何收获?”“一路上,倒是比那位御史中丞大人快了几分,也算是,不负殿下所托。”男子单手挽袖给对面之人续了杯茶,神色也认真了几分。“陛下与各地藩王本就关系和睦,再加上此次也是为国为民,自然不会与朝廷为难,只是有一处,阮某是未去的。”“无妨。”太子殿下并未再去动那第二杯茶,手指在木桌上轻叩了几下。这并未违背他们一开始商议好的,逍遥王处,阮先生并不必去。表面上那位虽与任何人都无牵扯,但是暗地里,与程府的牵连却有些让人心生疑惑。所以与其打草惊蛇,不如按兵不动。至于其他的王叔姑母,太子殿下是都有把握的。那些长辈比起权势,更为喜欢自在随性,且与母后也曾交好。“这边俱是琴棋书画之类书籍,那边是游记杂谈,再往后些,是兵法秘籍。”那侍者低声为褚雨提醒了句,而后便退出了书房。“贵人自便便是,小的先行告退。”茶室二人的声音并不大,所以也能隐隐约约听见书房的声音。迟行并未随意乱逛,而是站在屏风处恪尽职守的守了起来,他虽是东宫侍卫,却也没这个资格在这儿随意做些什么。既然已经得了主人家允许,褚雨便未一直干站在原地,而是迈步去了方才那侍者口中琴棋书画和游记杂谈处。本是想着随意翻看,却在看见其中一本的时候,被彻底引起了兴致。此处竟然完整的霓裳羽衣舞曲,且看那质地,必然是真迹。她曾听过残缺版的舞曲,后一直念念不忘。大姐姐擅琴,她擅舞,若是配合上,应当能触及到几分此曲的本来面目,揭开那层若隐若现,让人魂牵梦萦的神秘面纱。等茶室的二人聊完出来的时候,褚雨已经在书房看了好一会儿的书,虽只是随意翻看,却也会细心的将动过的每一本复归原位。“在下阮珂,见过太子妃娘娘。”那人弯腰拱手,施施然向褚雨问好,姿态平易近人,“娘娘若是有喜欢的,便自此处选一本书带走,权当是在下补上的贺礼。”“阮先生。”褚雨微微屈膝回了一礼,阮珂她自然是认识的。出身儒林世家阮家,是舅父口中的惊世之才,也是天下读书人几多推崇的饱学之士。舅父有一学生,名唤阮世安,其小舅舅,便是这位阮珂阮先生。“娘娘不必顾忌,在下既开口,便是舍得。”阮珂笑着接话,并无有些大家那副高高在上,藐视旁人的姿态。“既如此,便多谢先生了。本宫方才瞧见,先生这儿,有霓裳羽衣舞曲的谱子,家姐恰好又是极为擅琴之人,若是先生可割爱,本宫自当感激不尽。”褚雨看了男人身边站着的自家殿下一眼,便坦然开口。虽然她并不知道,殿下何时与这位阮大家交好了,但是依着阮先生的地位身份,自然也不会出尔反尔。“娘娘好眼光。”阮珂笑着赞了句,便抬步去亲自将那曲谱子取了过来,双手送递与她。“久闻褚家姐妹各有所长,这谱子,还是要交到与其能相通之人手上,才算是有了意义。”否则,若是落到不识货之人的手上,便是辱没了其价值。“多谢先生。”“娘娘不必客气。”阮珂点过头,冲着太子殿下拱手,“在下送殿下一程。”“有劳。”太子殿下并不拒绝,而是淡淡应了。阮珂归来的消息还未散开来,这人,怕也是借了这个机会在书署里正式露个面。虽说他未在朝中担任什么职位,但是踪迹之间,也是有不少人关心的。“殿下请。”阮珂含笑直了身子,伸手示意。阮珂是个儒林书生,却丝毫不迂腐,重那些劳什子的规矩。虽说是要送几人离开,却依旧尽职尽责的带人在整个书署逛过一圈才作罢。“殿下,阿生今日的课业应当结束了。”几人已经慢慢逛着到了书署的院门处,褚雨才低声提了句。方才只注意了四周的景致和部署,她险些忘记了,幼弟今日只需在学中待半日,便可回府上休息。“可需在下派人去接褚小公子过来?”阮珂迎上太子殿下看过来的视线,颇为无奈。他怎么说也是这儿数一数二的先生,先是带着人逛书署,又替人接孩子,也是不容易。“骁文,你去,将褚家那位小公子接过来。”虽是心里有些微微的无奈,他的面上却无什么变化,那位褚家小少爷他也有些印象,是个聪明伶俐的好苗子。假以时日,也会成为一个名动天下的世家公子。唤了侍从去接人,几人的步子便也停了下来。“殿下,太子妃娘娘,那处刚好有树荫,可要移步过去?”再怎么,也不能站着这门口处不是。“嗯。”太子点头应了,率先往那处而去。而迟行早在几人停下说话的时候便率先离去,马车还在后门处,他得去带过来。那侍从虽是脚下不慢,在带了褚生过来时,也还是比迟行迟了几分。“褚生见过太子殿下,阮先生,六姐姐。”小少年身上是一身蓝色的袍子,姿态端正的朝着几人拱手施礼,小小年纪已显稳妥。“褚小公子好。”阮珂笑着点头回礼,并未因为其年纪小而不将人看做平等相交。规矩而不迂腐,骄傲而不自满,端庄而不拘束,虽还是个孩子,是要比他们家那个傻乎乎,直愣愣的独苗苗可爱些许。“不必多礼。”太子殿下出声叫起,视线自自己背着书的小少爷身上滑过,分不出是何情绪。“阿生,你的侍从呢?”褚雨四下看了看,而后招手将人唤了过来。书署虽是少有带婢子的,所以穗禾是未跟着褚生的,但是褚生往日是带着侍从的啊。因着当年大姐姐出过意外,所以褚生身边的那个侍从,她身边的青禾,都是会些功夫的。“回六姐姐,父亲说今日六姐姐说好了要来接我,我便让西渚回去了。”褚生乖顺的将脑袋伸到自家六姐姐手下给揉,丝毫不见反抗。他已经习惯了,六姐姐就是分外喜欢这样待他,以表达喜爱。在经历了兄长入仕,六姐姐出嫁之后,他已经是个经历过事情的男子汉了。虽然说,大姐姐应当也快要出嫁了,那个沈家将军,几乎是日日上门来,又是送礼又是邀约的。虽然被父亲和母亲拦了许多次,但是那人来的时候,大姐姐总会高兴些,母亲也是。所以,大姐姐应当是欢喜那人的。按着说书人所说,那个沈将军如今在考察阶段。褚生表示,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十分聪明。“殿下,太子妃娘娘,褚小公子,在下还有事,先行告退。”阮珂见了缓缓而来的马车,笑着拱手告辞。那马车上有阮家族徽,应当是世安来接他了。他此番归来,未去先拜见家中长辈,是该回去请罪的。“先生慢走。”褚雨点头回话,清风吹过的时候,用来遮面的帷帽被吹起一角,露出了半截精致的下颔线。盈盈如玉,精致白皙,不知是让何人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心思来。程时景本是来书署寻人的,却恰好瞧见了这一幕,心绪起伏,却只能捏拳忍下。美人窈窕,但是权势也宜人。对方已经入了东宫,便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人了。上次被略施警告,他便明白了。这位太子殿下,是只领地意识极强的雄狮,他招惹不得。“香酥鸡,宫保鸡丁,素炒青芹,藕荷粥,桂花翅子,精熘鱼片儿,糖醋里脊,蜜汁山药,好嘞,几位还需要点什么?”小二的嗓音喜庆敞亮,躬身站在桌旁,用脑子将菜单记了下来。“先添壶茶。”褚生抬头看他,言行之间进退得度。菜是褚雨姐弟二人和迟行一起点的,这儿是国都有名的酒楼,厨子技艺十分高超。难得出来用膳,自然要过来试试。不是没有人想让太子殿下选,但是他并无什么特殊喜好,只言让三人选喜好的。“你们知道吗?三皇子府上那位有孕的,据说终日只待在自己院子里,并不怎么受夫君喜爱呢。”隔了几桌有人在说话,桌上还摆着几个酒杯。“三皇子不是这个月才娶了正妃,自然是要给李家面子的。那位也不至于触人家正妻的眉头啊。”与其同坐的人嗤了一声,不甚赞同同伴的话,“虽说那位身份低了些,可是毕竟是贵妃娘娘亲自指给三皇子的,还是程家人,又怀了身孕,我看呐,未必。”“嘿,你这人,若是受宠,能不略微抬抬身份?等八月那两个侧妃入了皇子府,可都在那位上面?”先开口那人摇着头,老神在在。“谁说的清呢,这种事情,又不是你们两个说了算的。喝酒喝酒,别争了。”余下的人打着圆场,给二人都添了杯酒,几人的声音才小了下来。“主子?”迟行脸色淡了几分,询问了一句。“不必。”太子殿下并不应许,只是接了自己身边的人递过来的茶杯。第26章 步行“沈存这几日常去丞相府?”饭桌上再无人说话, 安静了许久,先开口的男人抬手夹了筷菜给身边的女子,神色并无多少温柔, 但是已然让在暗处瞧着的人震惊。“你没瞧错?”书桌后那人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抓着书的手又多用了几分力道。他这个皇兄啊, 冷清了这么些年,现在居然有了带妻弟去用膳的好习惯。他倒是悠闲自在, 却折了自己一臂。扶云城的事情, 父皇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主子, 国都里,已经起了些许风声,是关于您的后院。”地上跪着那人犹豫再三,才开口回禀了上来。若是他们置之不理,恐怕这事会越传越广。那位程家表小姐也是,若不是她在主子面前不情不愿的样子,贵妃娘娘也不会这么快便给主子定了亲事,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地步。虽只是些主子的后院之事, 但是若是闹得沸沸扬扬,对主子的形象也不利。“去请皇子妃过来。”桌后的男人叩了叩桌子,神色逐渐和缓起来。既然是流言蜚语,那掐了由头, 就没什么危害了。“是。”那人低头应下,起身退了出去。“殿下,是三皇子的人。”迟行在马车外低声禀告, 并未让不远处正在道别的姐弟二人听见。他在殿下身边伺候多年,自然不会连被人盯梢都察觉不到,只是无伤大雅,便容了对方一次,以免打草惊蛇。马车上的人并未出声,过了片刻,迟行又接了一句,“属下并不明白,那几人怎会对皇子府的事情如此一清二楚。”他本是不怎么听得下去那二人随意议论皇子家事的,但是殿下不许他插手,他也只好按耐下那个心思。倒不是维护二皇子,只是那程家小姐,也曾是国都甚有名气的才女,嫁了人身份低些也便罢了,还沦为了旁人口中的谈资,对一个女子而言,总是不太好的。“李家。”马车上的人开口提醒了他一句,而后便彻底安静了下去。若是程家许了李家什么好处,程家女肚子里的孩子李家自然不会计较,但是若是没有,那便不奇怪了。“原是如此。”迟行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也明白了过来。只不过,不知道礼部尚书若是知道他的女儿用这样的手段,会不会着实头疼一番。这招,可伤的不只是三皇子院子里那位。二人说话间,褚雨已经缓步往马车而来,她并未入丞相府,而是将人送到便折了回来。殿下道是有事需去处理,她自是不好在此处在耽搁时辰。入了府门,便要在府上耗费许久的时间。她只好将曲谱交给阿生,替她带给大姐姐。马车稳稳当当的走在路上,往刑部而去。“孤需得去刑部一趟,你先行回宫。”太子殿下伸手抚了下眼前人的发丝,将手上的书放到了一旁。“是,臣妾知道了。”褚雨眼巴巴的瞧着他,虽有些舍不得,却也明白,这人陪了自己大半日,自然还有公务要忙。男人随手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才起身下了马车。等马车再次行进起来,褚雨才将其拆开来,里面是几块桃花苏,看起来香甜细腻,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如何?”刑部大门处已经有人侯着了,在看见太子殿下时便迎了上来。“回殿下,那位程,不是,犯人重伤,幸亏有殿下的人出手相助,使得暗箭偏离了几分,否则,那箭便射中了要害。”那官员神色有些忧愁,脚下不停引了人往里头走。“护送的人折了近半,对方是铁了心要灭口。那位应当是知道些东西。还未动刑,手下人不知轻重,微臣怕不小心让人丢了命去,只划了件牢房出来将人单独收押。”刑部审重案犯人的规矩都是,各种不伤人性命的刑法先上一遍,等犯人自己软了骨头,才好审问一点。这是上一任刑部尚书留下来的规矩,生生把刑部大牢关出了前朝锦衣卫的架势来。不过即使如此,那些犯了出不去的案子的犯人也不愿意落到太子殿下手上,而是宁愿受些皮肉之苦。因为太子殿下攻的是心。他们刑部虽隶属于太子治下,却也有自己的一套形式法则,但是这案子,背后牵扯了许多势力,他们自然不想出头担着。不是不忠心,是怕担不住,反倒是坏了事。大牢里光线有些昏暗,各件牢房里,关着形形色.色的犯人。他们一直走到最里头一件,才堪堪停下。那件牢房相邻和对面的牢房都未关人,与其余犯人远远的隔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