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云慕卿停下哭泣,忽闪着泪光莹莹的大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表哥。“唉!就是有点……趁人之危呀,我是想说,如果你肯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说完这句话,韩凛脸上有点热,因失血过多,没能红起来。云慕卿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这么无赖,蹭地一下转过身去,心里噗通噗通乱跳。韩凛以为把表妹惹急了,她要离开,一时情急从锦被下伸出左手,拉住她的裙子:“别走啊,别扔下我。”“你不要乱动!”卿卿怕他牵动肩上的伤口,赶忙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手放回锦被里。烛光摇曳,姑娘长长的睫毛翕动,羞答答地偷瞄一眼表哥苍白的嘴唇,抓着锦被的小手有点紧张,却还是鼓起勇气俯身亲了上去。柔软湿热的香唇贴了上来,男人心头一窒,沉浸在这久久渴盼的甜美之中无法自拔。可是姑娘羞涩,浅尝一下就想逃离,他哪里肯,伸出右手轻轻按住她后脑,反客为主地与她缠绵,一定要尝够了滋味。“太子殿下到。”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云慕卿心里本就跳做一团,听到太子来了,心里更是紧张,飞快地直起腰来,离开床边走向墙角的阴影里。赵正则沉着脸走进来,淡淡瞧了一眼烛光阴影里行礼的云慕卿,温声说“免礼”就来到韩凛床前,查看他的情况。太子守礼,并未细瞧,卿卿默默松了一口气。韩凛收起笑意,看向赵正则:“我没事,不过我有其他事跟你说,查出问题了吗?”“没有,都死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判断身份。这些人最初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杀你?”赵正则皱着眉头。“他们不是杀我,是要杀卿卿。”赵正则一愣:“他们为什么要杀云姑娘?”云慕卿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是脸上的红晕未退,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从墙角走出来,“他们的刀剑的确是奔着我来的,表哥的伤都是帮我挡的。”赵正则满脸疑惑:“可是……你有什么仇家吗?”卿卿摇头:“没有,前五年我在宛城做书童,从未与人发生争执。到了京中以后,唯一一次惹人不快应该就是春猎时跟姚家公子争辩过,在没有别的了。”太子摇头:“姚家不可能,已经斩草除根。”韩凛附和:“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姚家,我有一个想法,如果不是私仇,那就是公事。卿卿做了女官,是因为她过目不忘,最近急需的《四夷图册》她参与了,假设,有人想毁掉这些图册,有卿卿在,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做出来,若杀了卿卿,毁了藏书馆,这图册就永远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送出去的图册,恐怕已经遭了毒手。”赵正则大惊,略一思索,深以为然:“没错,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样。四夷战火已起,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些图册是我们的制胜法宝,昨日已经派八百里加急的快马送走。如果不出意外,我马上加派人手去护送图册,如果真的被毁,就只能抓紧重做了。”韩凛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此刻反而平静许多:“从明日起,就让表妹先作泥板吧,做好两手准备。若是送出去的图册能保住最好,万一保不住,这边也不至于耽误时间。不过,要确保这里的安全,我已经倒下了,不能让卿卿再面对危险。”赵正则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让银甲军增派人手把威远侯府层层护住,你们不会有危险的。那就抓紧做吧,越快越好,我先走了。”太子快步离去,云慕卿走回韩凛床边:“表哥,我回去沐浴更衣,明日再来看你。”韩凛不依:“不行,你不能离开这里。隔壁耳房有浴桶,让婆子仔细洗刷,你就在那沐浴吧。今晚就睡在我这,不然我不放心。”第43章 无比满足云慕卿目瞪口呆:“表哥……怎么可以这样?”韩凛不以为然:“特殊时刻,自然要特殊对待。你忘了刚才有多凶险么?再说了,太医说我今晚有可能发高热,你不留下守着病人么。”姑娘抿抿唇,暗下决心。虽然这么做不合适,可是的确不能扔下表哥一个人,他可以连命都不要,自己又何必在乎这些呢。“那我回去沐浴更衣吧,耳房就在隔壁,这……我换好衣服再回来。晚上我守着你。”云慕卿可以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却无法做到在表哥隔壁沐浴更衣。“不行。”韩世子言简意赅,扬声唤来小珠儿,吩咐她找人抬水、洗浴桶、悄悄回暖水榭拿衣服。耳房里响起脚步声和哗哗水声,云慕卿静静坐在床边,一声不吭,脸上却已经热辣辣的。隔音这么差,怎么洗呀!除了小珠儿和当归,其他下人并不知道云慕卿在韩凛房中。浴桶细细地洗刷三遍,放好了热水之后,粗使的婆子们都回去了,小珠儿这才进来禀报:“表小姐,都安排好了。”卿卿无奈地叹了口气,撅起小嘴红着脸瞧一眼表哥,眼神中是软软的抵抗和哀求。韩凛被她逗得扑哧一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皱起眉嘶了一声。卿卿心里一紧,探头去看:“没事吧,你别乱动。”韩凛咧着嘴笑笑:“没事,你乖乖听话,别让我着急就好了。”“嗯,那我去了。”云慕卿起身走向耳房,只是一墙之隔,推开房门就看到热气氤氲的浴桶放在正中。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轻解罗裳,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衣裳柔软尚能把握,要控住水声却是极难的。韩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并未特意侧耳倾听,可是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浅浅撩撩的水声却像小虫子一般往他耳朵眼里钻。他很想做个正人君子,不要去胡思乱想,可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偏偏他又动不了,只能直挺挺地煎熬,好在他还有一只能动的右手可以揪一揪床单。云慕卿换上新衣走回卧房的时候,屋里已经燃上了淡雅的安神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椅子上,韩凛瞧着那如瀑的发丝笑了:“头发没少长了,刚来的时候才到肩膀,现在已经有一点飘逸的样子了。”云慕卿捡起自己的发丝看看,并不满意:“我以前的头发比这长多了,眼下还是要用假髻的,这样半长不短的样子最丑了。”“我家卿卿最美了,不论头发长短都好看。”韩凛痴痴地瞧着心上人,在橘红色的宫灯映照下,美得如同一幅画。这些年孤枕难眠,一直惦记着她,如今真真坐在自己卧房中揉擦着长发,让他心里暖的化作一池春水。“卿卿,这屋子有些简陋是吧?本来奶奶想隆重的布置一下,好歹去年进京的时候也封了世子嘛,可是我没答应。我觉得她的眼光,你或许不会喜欢,就想空一些也无所谓,等咱们成亲的时候让你来布置。可是你自从进了府,从不肯来我卧房,如今既来了,你且瞧瞧,有什么想法就告诉我,我让他们布置。”云慕卿一怔,脸上刚刚落下的红云又飞了起来,娇声道:“表哥,你瞎说什么?”韩凛呵呵一笑:“不说了,吃点东西吧,今天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挨着饿呢,我让他们去做宵夜了。”话音刚落,小珠儿就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取出两碟清淡的素菜,两笼水晶包,两碗白粥。“小姐,您掉落的那些书,我都捡回来了,不过有的封面被踩脏了,我去收拾一下,明天早晨给您送过来吧。”云慕卿一脸恍然,“哦,对呀,我的书!表哥受了伤,我一着急把书忘了,你快去拿来,我现在就要。”“是。”小珠儿应声退下,云慕卿把椅子搬到韩凛床边,摆好饭菜。“表哥,我喂你吃吧。”“好啊!”男人心里美得飘上了云端。卿卿问他想吃什么,他却只是在那傻笑,此刻无论给他吃什么都是珍馐美味,因为这是表妹第一次给他喂饭。云慕卿捏起一个小巧的水晶包送到他嘴边:“张嘴。”韩凛乖乖张大了嘴,吃住包子的同时也吃住了细嫩的手指,坏坏地不肯松口。“你快放开呀,不然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起来吃。”云慕卿把手抽出来,奶凶奶凶地瞪了他一眼。男人心情好,随她怎么说都不恼,嬉皮笑脸地吃完一顿饭,心里和胃里都无比满足。小珠儿把整理好的书送过来,收走碗碟告退,屋里就只剩了两个人。云慕卿翻了一遍自己挑来的孤本,颇为满意:“还好,这些孤本都在,一本都没少。表哥你知道吗,这次编纂的《四夷图册》,我们只留了一本。当时只顾着刻泥板,我并没有好好看过这本书,所以我也把这一本挑出来了,打算在家里仔细瞧瞧,所以,就算送出去的那些都毁了,至少还有这一本,这样就可以很快复刻出来。”韩凛眸光一亮,十分惊喜:“这真是天助呀,那就更不必担心了,快来睡觉吧。”终于不得不面对睡觉这个难题了,云慕卿羞羞答答地瞥了一眼他宽阔地大床,低声道:“你睡吧,不用管我,我在椅子上坐着就行。”韩凛被她气乐了:“你放心,没有人敢说半句闲言碎语。快过来,床的里侧闲着大半呢,不然我起来去抱你。”“不要,”云慕卿捏着手指纠结片刻,咬牙道:“那好吧,不过我要把蜡烛都息了。”“好!”只要你肯躺在身边,韩凛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云慕卿吹灭屋里所有的宫灯烛火,借着明亮的月光走到床边。她坐在床边脱下绣鞋,提起裙子爬上去,又怕压到表哥的脚,就伸手去探路,却刚好碰到他腿。姑娘像烫了手一般抽回来,韩凛只能配合她收起了腿:“进去吧。”卿卿爬进里侧才发现只有一条被子,这岂不是同床共枕还要盖一条被子?“快躺下吧,到被子里来,很大的,够咱们俩盖。”韩凛热情地发出召唤。罢了,已经都走到这一步了,又何必矫情。姑娘一咬牙、一狠心,就钻进了他的被窝,躺在了他的枕头上。咦?不对!“这是什么?”她伸手一摸,发现自己枕着的并不是枕头,是他没有受伤的右臂。韩凛收拢手臂,把她抱在怀里,心潮澎湃:“卿卿,听我说,劫后余生,我只想抱抱你。我伤成这样,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吗?”听了这话,姑娘心软了,便没有挣扎,躺在他手臂上一动不敢动。“卿卿,你看那月亮,我从去年住在这里,晚上总是这样看月亮,我请它帮我看看你在哪里,不管多远,我也要去找你。可是我问它那么多回,它从没有回答我,我也从没有放弃。如今,你就躺在我身边,我心里有多欢喜,你明白吗?”“你别说这些了……”她嘴上不让说,眼神却随着他看向了窗外的明月。隔着朦胧的窗纱,月光柔和寂静,两个人一起看月亮,少了几分寂寥,多了一些难言的甜蜜。“那就说说你的书吧,你从小最喜欢书了。那一晚北狄入常山的时候,我们盘龙镇挡住了,他们没能杀进来。我冲在前面,拼命砍人,他们都说我英勇无畏,其实不是,我也没杀过人,也会害怕。可是我想去救你,怕你受伤,怕你被蛮人抓走。我冲进县城呢个时候,看到了路边很多被杀的姑娘,她们衣不蔽体,很多都是被人……我跑进你家的时候,书架东倒西歪,满地都是踩脏的书。我拼命喊你,没有人应,我找遍了县城也没找到,我甚至去看那些尸体……卿卿,那个时候我好怕!”说起心底最难过的往事,受了伤却还能微笑的男人身体瑟缩,有点抖,单臂抱紧了她。卿卿眼圈一热,主动往他怀里凑了凑。“所以,你懂我的心情吗?这次你没有受伤,我很高兴,也有些后怕。我不让你回暖水榭,是真的不放心。你留下,如果走漏消息或许会对你的名声有损,可是跟性命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云慕卿转过身来,把头埋进表哥肩窝里,胳膊搭在了他腰上。“卿卿,冬月你就出孝期了,腊月咱们就定亲,明年二月成亲,可好?”韩凛垂眸去看怀里的姑娘,可是窗外的月光到了床上,只剩银线一般的几缕,看不清她的表情。姑娘呼吸均匀,没有答话,依偎在他身上,无比亲密。韩凛轻笑,小丫头又害羞了,不肯回答,装睡呢。可是两个人挨这么近,就算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不乱,却不能稳住小鹿乱撞的心跳呀。“就这么说定了,乖,睡吧。”韩凛转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抱着心爱的姑娘,无比满足地阖上眼眸。第44章 表哥太坏这一晚,云慕卿睡得不踏实,五年前被追杀的场景又入梦中,场面一转,忽然又变成表哥受伤的模样。“表哥……表哥……”姑娘在梦呓中抱紧了身边的人,韩凛本就浅眠,被她一摇就醒了。听到怀里软软糯糯的唤着表哥,男人心里既甜蜜又酸涩。清早醒来,云慕卿睁开惺忪的剪水秋瞳,就撞进一双深深凝视的眼眸之中。见她醒来,那双眸子很快就有了几分戏谑,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我怀里睡得舒服么?”“你……哼!正经不过一刻。”云慕卿爬起来整理一下衣裳,匆忙下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韩凛也坐起来了,吓得她赶忙回头:“你不能动,你怎么起来了?”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痞笑:“我不起来亲自出恭,难道你给我把尿?”“你……”这男人简直坏死了,一句话就能让人脸红。云慕卿红着脸转过身去,打算不理他了,谁知身后却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帮忙穿下鞋行不?”卿卿回眸,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帮他穿鞋。他从净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裤子:“一只手系不了裤带,来给帮个忙。”云慕卿撅着小嘴瞧着他,你说他耍不要脸吧,好像一只手确实干不了活。你说他要脸吧,那一脸坏笑,恨不能让人咬他一口出出气。姑娘没法子,谁让人家是伤患呢,只能用颤抖的小手接过,乖乖给他帮忙。“卿卿,自从小时候你在河边见过我一回,后来再也没见过了,想不想再看看?如今已经长得……”韩凛一边厚着脸皮说着,一边低头看心上人绯红的小脸儿,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喜欢。云慕卿终于给他系好了,抬起头来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臭不要脸!”“哈哈哈……”韩凛心情极佳,用一只手简单洗漱一下,吩咐当归拉一车黑胶泥放到院里。就和表妹一起用了早膳,瞧着她做泥板。当归进来禀报:“世子爷,太夫人来了,要进来见您。”“别让她进来,就说有机密要事,家人不能打扰。另外,把前院的西花厅收拾出来,这两天会有不少客人前来。”韩凛有条不紊地安排。昨晚韩凛封锁了消息,老太太并不知道发生了大事,也不知他受伤。今日一早才发现家里多了大批的银甲军,而且是把东来苑团团围住,侯府外面也有银甲军把守。老太太心里不踏实,不知爱孙出了什么事,在上房里坐不住了,亲自跑来瞧瞧,却被挡在了外面。听了当归的话,老太太还有些不敢信:“他真没事?让他出来跟我说句话。”“太夫人,世子爷真没事,不过他正忙着呢,不能出来,您快回去吧。”当归壮着胆子说瞎话,心里突突的,要是以后让老太太知道真相,免不了一顿板子呀。“卿卿是不是也在里边?翰林院不是着火了么,她不去当差,也不在暖水榭,是不是韩凛屋里?”老太太不肯离开。当归点点头:“表小姐确实在,不只是她,还有旁人,他们在办公事,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银甲军把守呀!太夫人您就放心吧,快回去吧,也许一会儿太子殿下也要来呢。”赵氏探头瞧瞧儿子院里,安慰婆婆:“娘,凛儿和卿卿都是衙门里的官差,他们有公事要办,咱就别添乱了,回去吧。”老太太犹不死心地探头望了一眼:“你告诉韩凛,不忙的时候来我这一趟。”“是,太夫人。”目送老太太一行人离开,当归拍着心口呼出一口气,对付老太太这种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藏书馆被烧毁的消息一大早就传遍了京城,王文翰等人全都跑到翰林院去瞧。原本高大气派的阁楼,已经被烧成一团焦黑,外墙上泼了火油,里面射了火箭,内外火势加攻,即便御林军拼命抬水来救,也没能救下一本书,可惜那么多珍品全都变成了一把纸灰。王文翰手心发凉,背着手围绕那片废墟转了一圈,心里有些紧张,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可他就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份不安让他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用过午膳之后正想补补眠,却被紧急的叫到了皇上御书房。王文翰这才知道,呕心沥血做出来的一千本《四夷图册》,已经全部被毁,一本都没剩。皇上大发雷霆,要求王文翰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做出一千本。“陛下,编书所需的参考古籍都被付之一炬,眼下要编一本新的已然是不可能了。好在云博士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地图又与文字不同,即便她能记住山川河流的大概位置,只怕尺寸也没有那么准。要重新做出一千册一模一样的,简直比登天还难呀!”王文翰额头直冒冷汗。“朕也知道这是不容易,只是眼下四方战事吃紧,必须抓紧做出来。敌人为何特意毁掉这些图册,可见他们也认为这是有用的。朕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总之必须丝毫不差的重做出来。翰林院的官员是最有才学的才子,皆为国之栋梁,若你们做不成此事,岂不令天下才子汗颜?朕不听理由,只听日期,几日能完工?”王文翰转头瞧了一眼垂手侍立的几位内阁重臣,包括自己的父亲王首辅在内,无人敢发一言。王文翰后背冷汗涔涔,咬着牙说道:“十日吧,陛下,我们十日不眠不休,定不负圣上期待。”皇上面沉如水:“十日不行,太久了,边关等不了。给你五日,必须完工。做成此事,全都官升一级,做不成,提头来见。”“臣遵旨!”王文翰知道这事再没有求情的余地,只能硬生生扛了下来,出宫之后,便弃了软轿,夺过侍卫的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韩府。情况万分紧急,他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云慕卿身上,希望她还能清清楚楚的记得。只是云博士只参与了后半部分的编撰工作,开头那部分她并没参与,也就无从想起,只能靠自己和其他的几位同僚仔细回忆了。在韩府门前下了马,王文翰点名求见云博士,报信的小厮自然跑去上房报给太夫人。老太太和侯夫人赵氏互望一眼,都有些吃惊,名满京都的第一才子王文翰急匆匆来到韩家,点名要见云慕卿,这……韩二婶在一旁默默咬牙切齿,这个王家,拒了自家的求亲,竟还有脸来家里串门?王文翰被带进上房,即便是行色匆匆,依然掩不住贵公子的风华气韵,给老太太行礼并没有半点含糊,说话也客客气气。“太夫人,圣人刚刚招我去御书房,有万分紧要之事。我不得不来韩府求见云博士,此为公事,万分紧急。请太夫人命人代为通传,王某感激不尽!”老太太见他一脸焦急又郑重的模样,这才信那日当归所说韩凛与云慕卿有重要的公事要做。“卿卿在我家东院里呢,那里有银甲军把守,太子殿下也来过。世子说有重要的公事,不让我们去打扰。既然你也是公事要找卿卿,我便让人给你带路,只是她有没有空见你就不一定了。”老太太招手叫来小穗,让她给王公子带路。王文翰虽十分焦急,却还没忘了再施一礼:“多谢太夫人。”王公子脚步匆匆地跟着小穗到了东来苑,马上让人进去禀报,很快就得到答复,韩世子请他进门。王文翰进门绕过屏风,首先看到了歪在榻上的韩凛,吃惊道:“韩世子,你受伤了?”韩凛点头,没打算瞒着他:“就是藏书馆失火那天受的伤,那日表妹想挑几本孤本看一下,我俩都在馆中。那些刺客想要表妹的命,有我在,即便我遍体鳞伤,也不能让她伤了分毫。”。云慕卿倒了杯茶过来捧给王文翰,客客气气的请大人喝茶。王文翰此刻哪有喝茶的闲心,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眸色更是紧张:“有人要杀云博士,是私仇还是……刚刚圣人把我叫到御书房,说那送出去的一千本《四夷图册》都被人劫走烧毁,已然片纸无存。还令我五日内必须复制出一千册一模一样的,若完不成,便提头来见。”云慕卿转头看向表哥,眼神中满是欣赏:“表哥果然谋略过人,那日有人烧藏书馆追杀我,他就猜到可能是因为《四夷图册》,已经让我做泥板了。王大人,这两日我起早贪黑已做好三十多块泥板,再有三日便能全部做完。”王文翰惊喜地瞪圆了眼,激动地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云慕卿双臂:“云博士,太好了,你简直是咱们翰林院的福星呀!我原本觉得五日之期,便是倾尽全力也完不成,只能寄希望于圣上宽厚,饶我等性命。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提前开始做了。”“咳!”韩凛重重地咳了一声,皱着眉头不悦地瞪了一眼王文翰。一向矜贵清高的王公子,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赶忙松开云慕卿,连连告罪。云慕卿对这事倒没往心里去,她知道王文翰此刻心中所想皆是那《四夷图册》,并无男女私情,抓住自己的胳膊,也只是因为一时激动罢了。“王大人,还有一件事要向你禀报呢。我当时去挑书,想找些孤本看看,而且咱们编撰的图册前半部分我是不知道的,于是就把咱们留下的那一本一起拿回来了。所以,咱们手上并非片纸无存,而是有一本完好的底稿,五日之期,我们翰林院定能不辱皇命。”第45章 山盟海誓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王公子,此刻已激动的语无伦次。“云博士,太好了,简直是太好了!我真没想到……原本只盼着你能回想起一些,没想到已经把咱们留存的那一本保住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呀,而且你还做成了那么多泥板,在下……在下感激涕零,五体投地。”云慕卿从未见过一向端方雅正的王公子如此语无伦次,被他逗得扑哧一笑,看见了表哥:“王公子,最后一本《四夷图册》能保存下来纯属巧合,而提前做下这些泥板是表哥的功劳。表哥足智多谋,那晚遇到刺客,他就猜到送出去的那些图册可能被毁,这两天就没让我闲着,一直在抓紧做呢。”王文翰转身看向韩凛,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韩世子,自今日起,在下对韩世子心服口服。”韩凛不经莞尔:“能得到王公子如此看重,韩某愧不敢当。都是为国为民,咱们就不必再客气了。眼下情况紧急,咱们长话短说吧。如今藏书馆已被烧毁,你们再去那里办公也没有什么意义。而我受了伤,这两天要在家中休养,表妹呢,还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我是绝不会把她放出去的,所以卿卿必须和我一起东来院中。有阖府侍卫和银甲军把守,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可这是我家后宅,家中还有妹妹们在,若你们都来这里办公,也不合适,所以我已经令人把前院的西花厅收拾出来,你可以叫上翰林院的同僚,把我家前院作为办公之所。卿卿在后宅做好了泥板,就让丫鬟给你们送到前面去,不知王公子意下如何?”王文翰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同意:“韩世子所言极是,此法甚妙。我马上命人去通知诸位同僚,暂借贵宝地。大恩不言谢,韩世子,在下告辞。”云慕卿拿起桌上的一本《四夷图册》,交给王文翰:“王大人,我已抄录了一本,这一本你拿去前院做活字印刷和雕版,我在后院用抄本做泥板。我们双管齐下,定能事半功倍。”于是,威远侯府之中增加了很多忙忙碌碌的身影,五日之期,原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此刻大家却信心满满,干劲儿十足。三姑娘韩木桐和四姑娘韩木樨悄悄跑去前院看热闹,听说春猎时还对韩家十分不服气的世家才子,此刻都已心服口服,出入韩府皆是客客气气的。“韩姑娘,能在这儿遇上你太好了!”韩木桐转头一看,竟是穿着公服的闫景铄,便诧异问道:“闫捕头也要编撰图书吗?”闫景铄抱拳行礼:“非也,严某没那个本事。今日来是想问问韩世子,藏书馆被烧毁当晚的事情。这两日我们满城缉拿隐藏的同犯,竟一个都没找到。我想去藏书馆找找线索,却又不知当时的情形是如何的。只是韩世子受了伤,云博士又要忙着编书,他们都没有功夫同我走一趟,不知能不能让当时在场的丫鬟和小厮与我同去,还请姑娘代为通传。”“你说什么?我大哥受伤了?”韩木桐十分吃惊,大哥受伤的事情,怎么家里人都不知道呢?闫景铄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暗道不好,可能说漏嘴了,看来韩凛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并没有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家里。“韩姑娘,应该只是小伤,并无大碍。所以韩世子并没跟家里人说,我想他这么做应该也是出于孝心,不想让老人惦记,还请两位姑娘定要保密。”韩木桐紧张的抓住了妹妹手腕,心里敲起了小鼓,若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小伤便也无妨,可是自那天晚上,银甲军便来封锁了东来苑,大哥不会是受了很重的伤吧?“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他。”韩木桐拉着妹妹,带着闫景铄,直奔东来苑,没等有人通传,便飞快地闯了进去。可是进到庭院之中,她只跑了几步就被银甲军擒住,禀告了韩凛之后,才把他们三人放进去。“大哥,你真的受伤了!”韩木桐瞧着韩凛领口露出来的白色纱布,吃惊的瞪大了眼。韩凛满不在乎地笑笑:“没事儿,已经快好了。你瞧,我在这屋子里来回溜达,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正在做泥板的云慕卿转头嗔了他一眼:是啊,一个根本就躺不住的人,总忍不住下床瞎溜达。闫景铄说明来意,韩凛便把那日情形与他说了一遍,又派当归跟着他出去,到烧毁的藏书馆前说明位置。韩木桐没见过京兆府查案,心中好奇,就借这个机会和妹妹一起跟着去瞧,却见那藏书馆只剩了一堆焦土,细细翻过也没查到什么蛛丝马迹。闫景铄仔细询问了每支箭射来的方向,又与太子殿下杀掉的几名箭手的位置进行比对,最终发现有一个位置是遗漏的,正是那一箭射在了韩凛身上。太医取下的箭头,他们已经仔细验过。并非普通的羽箭,而是射程极远的强弩,按距离推算,此人应该在弓箭手后方数丈的位置,所以才被他逃脱了。看似毫无头绪的追查,却在闫景铄的细致和聪慧之下,真的查到了一个有利证据。闫景铄和韩家两位姑娘一起返回韩府,把捡到的东西交到韩凛手上。“这是……强弩上掉落的扳机。”这个小物件平时并不常见,一般人可能认不出是什么,韩凛在军械署忙了好几个月,已经把这些兵器都琢磨透了。闫景铄点头:“没错,韩世子好眼力,一般人可认不出呢。定是他用力过猛才抠掉了扳机,世子爷可有发现这扳机有何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