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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TXT全集下载_8(1 / 1)

先前在酒楼做贼,现在是要在路边当匪?“我,我……”赵崇脸色发白,眼神也透着少见的茫然,到嘴边的话梗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地吐出来,“我爹要抬平妻。”顾玉成:“?”“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赵崇使劲儿闭了闭眼,低声道,“我爹素来和我娘感情一般,宠爱家中姨娘,万万没想到,我舅舅不过刚降了职,他就要把姨娘抬成平妻,还要开宗祠。”这是要过了明路,把家业留给二弟了。然而这还不是对赵崇打击最大的。他最伤心的,就是自己父亲怎么是这种人!往日里不管厉夫人怎么叮嘱教训,赵崇都始终坚信他爹只是有些好色,又被吴姨娘糊了心窍,大是大非上还是站在他们正房嫡子一头的。毕竟不管吴姨娘和二弟怎么闹腾,这么多年爹也维持着母亲正妻的体面,他在家中一应使用,也比二弟好上许多。可以说整个赵家,赵崇才是最信赖最仰慕赵老爷的人。结果舅舅在边关小有失误被降了职,消息刚传来,亲爹就要抛弃他们母子二人!对厉夫人来说,最恨的是偌大家业要擦肩而过,但对赵崇来说,这种父亲形象崩塌的痛苦,甚至远超要被庶弟压一头的恐惧。此刻厉夫人已经在府中和赵老爷大吵一架,骂他忘恩负义不是人,直言要是敢抬平妻她就撞死在祠堂里,反正不跟贱妇相提并论。赵老爷则痛斥厉夫人不贤不孝,嫉妒成性,连他最优秀的儿子都容不下,分明是想让赵崇败了家业才好。赵崇被两面夹击,茫茫然之下甩开小厮独自跑了出来,恰巧撞见顾玉成,脑子一热就薅住他倒了通苦水。顾玉成:“……这是不是前两日的消息?”赵崇一惊:“你怎么知道?就是前日夜里传来的。”怪不得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在这时候……顾玉成叹了口气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我今日跑过来找你,就是发现后院点豆花的浆水被人偷了些,特来找你拿个主意。我怕打草惊蛇,还没有声张。”赵崇本就发白的脸色顿时更白了。刚他其实漏了点儿没说,他那老爹,给他二弟也盘了个酒楼……赵崇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越想越觉不是个滋味儿。等他说完,连顾玉成也沉默了。看来不止厉夫人手腕了得,这赵老爷也是不遑多让啊。他本是过来请赵崇拿主意的,结果赵崇突遭打击六神无主,也说不出什么,俩人便结伴在大街上溜达,慢慢往兴隆酒楼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街口。顾玉成忽然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事到如今,这方子无论如何是留不住了,与其如此,不如拿出来搏一搏,尽量换取更大的利益。甭管怎样,也比坐以待毙强。.府衙花园里,县令谭思德正和几个学堂的夫子说话,面前清茶袅袅,点心精致。下首的学子们就没这么悠闲了,他们分别来自长松、笃实和忘忧三个学堂,有童生也有秀才,都是各自学堂里的佼佼者。三家学堂在清平县不分上下,夫子们之间互相别苗头,学子们也常常一言不合就“以文会友”。适才谭县令命他们以这次宁安镇的蝗灾为题,作诗也可,作文亦可,务必畅所欲言。这会儿每个人都绷足了劲儿冥思苦想,希望能拔得头筹。谭县令已到知天命的年纪,此刻捋着胡子看年轻人奋笔疾书,整个人都透着股平和的气息。他本不想举办什么诗会,他自己就是进士及第,又在国子监养望多年,当了祭酒,才学不敢和顾仪相比,也是远超一般人的。清平县这么个偏远小县城,连正经进士都没有,哪里有什么诗文入得了他眼?只是当今天子重视僧道一日胜过一日,从今年开始,居然要求各地官员每隔三日上交一篇文章,偏还没个定性,今日颂佛,明日赞道的,直把谭县令写得叫苦不迭。他就是因为在奏章中劝诫天子不要沉迷僧道才被贬出京当县令的,现在镇日里写这些阿堵文章,本就不多的头发更是稀疏,这才听了顾仪的建议办诗会,好歹洗洗眼睛。只希望这批学子,不要让他失望才好。短香燃尽的时候,在场二十几个学子都放下笔,将自己的诗文交给府中差役,任其挂到事先准备的彩绳上,供人阅览。这法子还是县令大人提出的,在花园里择了两棵树,中间拴上彩色细绳,恰好能将所有人的诗作都挂出来。这种诗会也不糊名,每个人都能看到其他人写的内容,最是有助于学子切磋,评判起来也不失公允。“来来来,随我一道看看本县学子的佳平。”谭县令招呼姗姗来迟的顾仪,亲自引他上前。一看清泉居士真的来了,长松学堂的陈夫子率先上前问好:“久闻清泉居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陈兄此言差矣,当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忘忧学堂的刘夫子道,“居士风采,真如琉璃玉树,使人见之忘忧。”笃时学堂的张夫子暗骂两人马屁精,嘴上也不落人后,盛情邀请顾仪先看笃实学堂的学子作品,“这几个生员素来仰慕顾大家,不如就以拙作抛砖引玉,呵呵呵。”陈夫子和刘夫子相视一笑,一左一右夹着顾仪往另一边走去。张夫子:“……”顾仪被簇拥在中间,和谭县令走在一起,宽袍大袖,一派风流名士气度。他假做没看见三家夫子的交锋,笑吟吟看起了学子的诗文,不时点评两句。因时间不长,没有学生作文,全是作诗,看起来也快。顾仪没一会儿就看了一多半,和谭县令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不甚满意。这些诗作里,有的悯农,感慨农户一年辛苦化为乌有,有的怒蝗,痛斥蝗虫非人哉,更多的是赞扬谭县令爱民如子,宁安镇也必能安宁。虽辞藻或华丽或清新,中心主旨却无甚意趣,也不知是向来如此,还是到了县令的诗会上紧张拘束。正慢悠悠点评着,忽有一差役进来通报:“有人揭了榜,自称有办法缓解宁安镇灾情,请老大人定夺!”谭县令捋了捋:“可有说是什么办法?”那差役道:“来人是县里兴隆酒楼的东家赵崇及其好友顾玉成,自称有办法将黄豆做成美食,非常饱腹。”原来是卖豆花的那家,如此说来,他们酒楼的豆浆豆花岂不都是黄豆做的?若果真如此,那确是良方。黄豆耐旱好种,宁安镇也是种着不少当粗粮的。谭县令想到豆花的美味,心头一喜:“既然如此,就请他们进来吧。”差役领命而去。谭县令又对顾仪等人道:“今日恰逢诗会,诸位就一起看看这办法是否可行。待将来考中做官,也要记得脚踏实地,一心为民。”众人齐齐躬身:“谨记老父母教诲。”这礼仪是夫子们特意教过的,做起来也行云流水,当中却有一个学子微微低头,掩饰震惊的神情。正是顾明祖。他在长松学堂时间不长,这次却凭着作诗的才华被选中参加诗会,刚还得了清泉居士两句点评,正是春风得意被人羡慕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听到了顾玉成的名字。还是来给宁安镇献计献策的。顾明祖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无数念头纷至沓来。顾玉成不是当差吗怎么成了东家的好友?他为什么今天过来,是知道有诗会特意赶来,还是想当着县令的面给他难堪?虽然二房分家时吃了点亏,但他当时不在家,根本怪不到他头上。又或者,顾玉成是想跟他拉关系?毕竟他是秀才了,而顾玉成只能去酒楼干活,连木匠都比不上……要是顾玉成当众攀扯他可怎么办?顾明祖正自担忧,有同窗看出他脸色不对,悄悄扯了扯他袖子,低声道:“顾兄可是身体不适?”“有点腹痛,不碍事。”顾明祖摇摇头,趁机往后退去。同窗以为他怕在谭县令面前失仪,干脆跟他换了位置,将顾明祖掩到长松书院的学子堆里。恰在此时,揭榜而来的两人带着伙计和一堆东西,跟在差役后面,从拱门处缓缓而来。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韭菜猪肉饺”的营养液x10和“aisling”的营养液x2~美滋滋︿( ̄︶ ̄)︿第21章 借力打力顾玉成没来过县衙,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见到县令,未曾想直接就被带到了花园。花园里还有乌泱泱的一群人,朝着他们行注目礼。顾玉成抿了抿唇,和赵崇一起向县令见礼,随后就站到一旁安静候着。“魁梧有力,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谭县令拍拍赵崇的肩膀,面露赞许。赵家在清平县颇有地位,谭县令也见过赵老爷两次。赵老爷单名一个“平”字,虽生得瘦弱了点,蝗灾时也捐了米粮,是个大方人。这会儿一看赵崇和其父肖似的五官,远超其父的体格,顺口就夸了一句。赵崇受宠若惊,大声道:“大人谬赞了!您爱民如子,为宁安镇的灾情夜不能寐!小子前来,正是要为大人分忧解难!”他也没来过县衙,猛地见了这么多人,手心都是汗,进门时差点顺拐。幸好来之前跟顾兄弟一起对了对词儿,紧张之余还能想起一半,勉强答上了谭县令的话。“你有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 谭县令捋了捋胡子,命赵崇详细说说并演示一遍。这下赵崇就不慌了,拉过顾玉成,道:“大人明鉴,这黄豆变豆花的方子是顾兄弟琢磨出来的,我家酒楼只是买了方子又加以改进。要说这办法,还是我顾兄弟最清楚,还请大人让他上前演示。”他只在最开始新鲜了两天,实则怎么煮豆浆怎么点豆花都不是特别清楚,就不抢顾兄弟的功劳了。反正全县城的人都去兴隆酒楼买豆浆豆花,这献策的功劳,还是牢靠的。而且顾兄弟家境贫寒,要能在县令大人面前露脸,以后支撑门户也更有倚仗。赵崇的心思并不如何深,谭县令一看便知,心中暗自赞许,又见顾玉成虽穿得一般,但人瘦瘦高高的,五官俊秀眸光沉静,对着父母官和满园陌生人也镇静自若,更是添了两分满意,命他细细说来。顾玉成拱了拱手,道:“这法子说来简单,将黄豆在清水里泡一夜,胀大后和着水一起磨,就能磨出生豆浆。大人请看,这便是泡好的黄豆和刚磨出的豆浆。”既决定来献方子,就要献得明明白白。来之前他就坚持从兴隆酒楼带了全套家当和半成品,要不是石磨太重不好搬,还能让县令亲手转两圈试试,来个眼见为实。木桶里是膨胀的黄豆和雪白中带着豆腥气的浓浆,令人一看便知。顾玉成如法炮制,又用剩余几个桶的东西讲解展示了怎么煮熟豆浆和点豆花,末了道:“一斤黄豆可出三斤豆花不止,若推广开来,必能让更多人填饱肚子,度过灾年。”看着颤巍巍的豆花逐渐成型,想到黄豆的价格,谭县令面露笑意,赞道:“好,好!此法甚善。”又命差役给在场的人都盛一小碗豆花尝尝。这赵崇和顾玉成二人,不但带了黄豆和豆浆,现场点了一大桶豆花,还带了两盆蘸料,分别是咸肉沫和腌菜,跟往日从兴隆酒楼买豆花时上面的蘸料一模一样。这般细致周到,又讲得明明白白,可见确实是诚心献方的坦荡之人。谭县令满意地捋了捋胡子,又请顾仪先品尝:“这现做的仿佛滋味更好些。”顾仪也不推辞,尝了一口道:“此物入口软滑,滋味鲜美,倒比一般粥饭更胜。”酒楼的桶挺大,众人都分了一小碗,一时间满园都是豆花香气。一群人分散开来,或站或坐,慢慢品尝,间或交谈夸赞,气氛颇为融洽。顾玉成和赵崇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赵崇更是心绪起伏,暗道顾兄弟确是他的贵人。因为在顾玉成说出要把方子献出去的瞬间,他其实并不愿意,但顾玉成很快说服了他。“这方子是大哥十两银子买来的,敢问现在有没有赚回本儿?”赵崇心说何止回本儿,几十倍的银子都赚回来了。“现在这方子,大哥可还保得住?”家生子里面都出了贼,泄密不过早晚之间,假如父亲真的抬了平妻,怕是兴隆酒楼都难保住。赵崇被带着这般一想,顿觉送出方子不过尔尔,丝毫不值得心疼,于是痛快从酒楼里搬了伙计和一应家什,浩浩荡荡往县衙而去。来之前心头火热,见了县令才有些慌,幸好结果不错,哪怕没有奖励,也不至于惹恼县令大人。就是不晓得父亲知道后,会不会恼怒他自作主张……顾玉成不知道赵崇的想法,假如知道,一定会告诉他,现在想什么都晚了。他故意弄出这么大阵仗,揭了榜带着一堆东西往县衙去,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豆花方子是他们献出去的。半路碰巧遇见李年出来买东西,顾玉成直接给了他半贯铜钱,让他转告李断肠今天把这事儿宣扬出去。甭管偷浆水的小贼是哪一方的人,都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什么也来不及做。谭县令钟意这方子也好,不中意也罢,处心积虑窃取方子的人,都将吃不到一口红利。如果此事真的和赵家内斗有关,赵老爷怕是已经暴跳如雷了。顾玉成微微垂眸,掩住嘴角一点残酷的笑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必须还击!即使没有足够的力量,也要借力打力,给藏在暗处的对手一个教训,至少能防止对方得寸进尺。现在人事已尽,且听天命吧。顾玉成默默想着,忽听得身旁一个声音道:“这黄豆粗鄙之物,没想到能有这般滋味,怪不得赵家大肆收购黄豆,真是一本万利啊。”闻声看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学子,瘦长脸,穿着秀才衫,衣领绣着松纹。莫非是长松学堂的人?顾玉成眉头微皱,道:“此言差矣,兴隆酒楼每日里只需黄豆一百多斤,不曾大肆收购。至于一本万利,诸位方才也看到了,这豆子要磨要煮,既费人力又费柴火,怎么可能一本万利?不过是薄利多销罢了。”赵崇大声道:“顾兄弟说得对!”瘦长脸动了动唇没说出什么,悄然败退。他对这黄白之事实在不熟悉!一阵浓郁的檀香味儿飘来,瘦长脸身后穿着同样衣衫的人凑过来,故作疑惑:“如此妙方,怎的不见早献出来?”顾玉成瞟了眼这人嘴边的白色豆花,平静道:“大约是宁安镇并没有遭遇蝗灾,不需要兴隆酒楼拿出安身立命的方子吧。反倒是这位兄台,不知可为宁安出钱出力?”赵崇跟着看过来,目光炯炯,似要在人脸上穿个洞。豆花嘴脸上一红,退后半步,哼哼着“不过商人尔”往后退去。这俩人你退我退的,就看到了藏在树后的顾明祖,看他并没吃豆花,便委婉邀他一同“品鉴”。顾明祖:“……”别人不知道,顾明祖却很清楚两个同窗为什么发难。概因差役来通报的时候,谭县令和顾仪正好评价到他们长松学堂的诗作,还点评了他两句,马上就到这两人的诗作。眼看露脸在即,却被活生生打断,两个同窗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干脆趁着现在无人注意,暗中挑衅,一旦把人问住,正可喧嚷开来,让赵崇二人丢个大脸。没想到顾玉成这般巧舌如簧,不知道他看见自己了没有……顾明祖眼神飘忽游移,然而还没等他想好说辞,顾玉成竟把头扭过去跟着个差役走了!顾明祖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脸色扭曲,连借口身体不适不能吃豆花都忘了说,只想端起顾家长孙的名头把顾玉成暴打一顿。两个同窗不知他的苦衷,还以为他临战怯战故作大度,不肯与他们一起发难那商人,双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去找其他同窗。顾明祖:他现在真觉得有点不适了…….另一边,顾玉成已跟着差役来到谭县令面前,垂手而立,思索着县令唤他所谓何事。莫非是这豆花不合口味?还是要现场奖励?说起来,谭县令着实生了一副清官的脸,清清瘦瘦的。这会儿他打量着顾玉成,也不显官威,反而相当和蔼:“你且说说,是如何想到了这黄豆磨豆花的法子?”顾玉成放下心来,恭敬答道:“回大人,小子家中贫寒,又有一幼妹,为了让她吃点软滑食物,才琢磨出了这法子。”谭县令又问道,“可曾读过书?”“在镇上陆家学堂读过几年,四书五经都有学。”顾玉成声音略低,“今年父亲不幸过世,便退学回家了。”谭县令旁边那宽袍大袖的文士忽然开口:“我看你行事颇有章法,想来读书也不差,就此弃学,岂不可惜?”顾玉成道:“小子只是退学,并非弃学。待能支撑门户养活家人后,还要再读书的。读书使人明理,纵使不能考取功名为官一方,多读读也是好的。”“说得好!”谭县令赞了句,又对顾仪道,“你二人都姓顾,虽无亲缘,这好读书的品性倒是一致。”顾仪年轻时也曾浪荡过一段时日,饱受非议,后考中进士才一举翻身,现下见顾玉成年纪虽小,但进退有度,胸有丘壑,不禁起了考校之心,自己说一句,命他接上下句。顾玉成心头一紧,极力淡定下来,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敢有一丝疏漏。好在陆夫子学问虽不如何精深,但经义非常老练,原身跟着背了许多书,他又每日里温习背诵,一天也没落下,竟是顺顺当当答了出来。顾仪越问越偏,很快就发现这少年功底扎实,但不够广博,书里的内容信手拈来,杂书就远远不足了。他游历四方,知道这是偏远地区学子的通病,没有好书好老师,学得再刻苦,也往往止步于秀才举人,很难再进一步。稀奇的是这少年见识并不偏狭,反而颇有胸襟,偶然问到某句作何理解,也能言之有物地答出一二。顾仪心中好奇,又问两句后忽然道:“蝗从西南至宁安,为祸难止,可吃否?”顾玉成正答得认真,脱口而出:“自然吃得。”此言一出,周边几人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顾玉成。顾仪将袖子一拂,冷声道:“佛家有言,前世因,今世果,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你惹怒蝗神,不怕果报吗?”第22章 当众拜师空气突然安静。顶着谭县令和顾仪两双精光内蕴的眼,顾玉成脊背都凉了一瞬。这时代的人们,认为各种灾祸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蝗灾也不例外。从破坏性上讲,蝗灾甚至比水灾还可怕,翻看历代蝗灾的描述,经常能看到两个字“蔽日”。这种规模的蝗虫横扫而过,不但草木庄稼为之一空,连牛羊马驴身上的毛都能被啃食干净。水来土掩,火来水灭,蝗灾却让人束手无策。因为它谐音“皇”,又被称为“蝗神”,老百姓不敢去杀,反而供奉蝗神,希望来年能平安。前朝曾有大儒火烧蝗虫而食之,并说“此物若有灵,当食我”,然后活到了七十多岁寿终正寝。这件事给了灭蝗派极大的信心,本朝也曾燃火把灭蝗,效果显著。都科学灭蝗了,怎的忽然又说起因果报应来?这告示不是谭县令贴出来,号召全县有志之士献计献策,灭蝗虫保宁安的吗?但是现在这气氛明显不对,顾玉成也不敢硬怼,略一思量,正色道:“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是害人;杀蝗虫,吃蝗虫,是救人。人和虫比,自然是人更宝贵。如果能救更多人,惹怒蝗神也在所不惜。”“小子不才,曾听闻佛家有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善举,都是为了不让其伤人。与之相比,区区蝗虫又算得了什么?”“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顾仪念了两遍,道,“这说法甚是新奇,我自认游历四方,又博览群书,竟不曾听过佛家有这般道理。可见天外有天,学海无垠啊!”顾玉成掐着手心,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知晓历史拐了个弯,也在尽力了解这个时代,但以一人之力,哪里能面面俱到?恐怕是不小心把后世的佛教理论说出来了!正自紧张,就见一个面色微黑的中年人站出来道:“顾先生过谦了,乡野小儿,哪里能和居士相比?”又转向顾玉成,一脸严肃,“圣贤有言,清静无为,方可大治,你这又是灭蝗又是吃的,岂不有违圣贤教导?”顾玉成被这问题噎了一下,心说你有本事倒是不吃饭啊,脸上却极力淡定,道:“此言差矣。所谓清静,在心不在迹,不信请看——”他边说边伸出手,将一朵重瓣的花弹落下来,看着那花在半空中悠悠地打了个旋儿,飘落在地,问那中年人:“是花动,还是风动?”中年人:“……”这中年人正是长松书院的陈夫子,他站出来是想在清泉居士面前露个脸,最好能搭上关系,而且顾玉成年纪不大,连秀才都不是,能有什么学问?不过是碰巧罢了。陈夫子信心满满站出来,没成想当场被问住,脸色越憋越红,终于在渐渐响起的私语声中回道:“花动,风也动。”“非也,”顾玉成摆摆手,“是心动。只要心不动,就是静。”陈夫子当场被后世经久锤炼的理论拍在地上,一张脸憋成了茄子色。笃时学堂的张夫子和忘忧学堂的刘夫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刹住了上前的脚步。三家虽然经常互别苗头,但彼此水平多少都清楚,陈夫子吃了瘪,他们也未必能在这野路子少年手里讨到好。谭县令看得好笑,暗道这顾玉成虽不是秀才举人,却着实机灵聪敏。自己心动或不动,当然是自己说了算,按他这理论,哪怕烧杀蝗虫,也能说心静如水,清静无为,虽有狡辩之嫌,却合他老友的口味。果不其然,顾仪连说三个好字,朗声道,“你这少年真是有趣!”他曾在朝为官,又多年游历,看人眼光犀利得很。自打那献方子的人一进来,他就发现顾玉成才是主导,恐怕连献方子这主意都是他出的。后来考校功课又连番质问,越发觉得这少年学问扎实,聪慧灵秀,且始终绷着一张脸,不喜不怒的,既不因他和谭县令的身份地位而谄媚,也不因被当众考问而慌张,这般心性很是难得。若加以教导,假以时日,必能成就一番功业。他越看顾玉成越喜欢,颇有些见猎心喜,竟直接道:“你既无师承,又有进学之心,可愿拜我为师?”顾玉成:“?”不是说师徒如父子么,怎么你收徒这么随便?然而方才他已从周围人的话语中,得知这位文士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泉居士,还曾是二甲传胪,正经是站在科举制顶尖的人,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顾玉成一撩衣摆,当即拜倒行了大礼:“学生顾玉成,见过老师!”顾仪哈哈大笑:“好!很好!”他顾仪,这次定能教出个举世闻名的学生!这边师徒和乐,另一边就没那么美好了。“清泉居士收了个白身当学生?我是不是看错了?”直到走出县衙,陈夫子还是不敢相信,脚步都有些虚浮。这么多秀才举子,也有那年轻俊秀的,各个学业扎实,怎么清泉居士就看不到呢?要不是还没走远,他都要大声吟唱“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陈夫子顾及形象还藏得住心事,年轻的学子们就不行了,散场后相约酒楼,一个比一个纳闷。“怎的清泉居士就看中那顾玉成了?莫非是什么亲戚?”“听说以前还在兴隆酒楼做杂役,也不知是真是假。”“顾玉成莫非家中大有来头?”“顾先生是风流名士,许是看中那小子反应敏捷吧!”顾明祖:不是,真的,没有,或许吧。如果说其他人只是纳闷疑惑加嫉妒,掩不住地冒一冒酸气,顾明祖就是心如刀绞五味杂陈。他端着酒杯坐在角落,一脸沉重,脑子里木木地回忆着这个堂弟的过往,越想越没有头绪,清酒入喉都觉得索然无味。顾玉成到底看见了他没有?要是一开始就打招呼,会不会最后成为顾居士弟子的,就是他顾明祖?莫非顾玉成真的有些邪性,不是一般人?不不不,他才是秀才,顾玉成只是个白身,下场也不一定能考中,他比这个堂弟强得多!顾明祖眼神逐渐阴鸷,他低下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起身加入了同窗的闲聊里。—)第23章 走礼&请辞(一更)“你今天拜了进士做老师?”顾玉成点点头, 对王婉贞说了下白日里的事情。当然简化了许多,只说去县衙献方子的时候, 顾仪见他功课不错, 又有进学之心, 就临时起意收了他做弟子。王婉贞从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 笑容越来越大,一开口声音都哽咽了:“阿成, 你一定要跟着先生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你爹的期望。”自打儿子进学,婆婆就明里暗里说了不知多少次“家里负担重, 供一个就行了,哪里供得起这么多孩子读书”, 这么多年来, 她跟大河勤勤恳恳干活,一分私房都没存下,然而每次找婆婆要束脩银子的时候, 还是要听着冷言冷语配白眼。大河刚失踪的时候, 她还在四处求人去找,婆婆就背着她托人带话, 让儿子连夜回家, 从此再没去过学堂。可幸老天开眼,阿成又能进学了!王婉贞喜不自胜,又重复念叨了几遍,要不是家里没有香烛, 怕是马上要去感谢诸天神佛。顾玉成再三保证一定会勤奋读书,待王婉贞情绪平稳后,就开始盘点家里的银钱。他今天是仓促拜师,只定了名分却没有正式走礼,明天必须去县衙补上,顺便把师徒名分巩固一下。二甲传胪就是二甲第一名,是刨除状元榜眼探花之外的殿试第四名,真正的天之骄子。就凭这一点,只要顾仪放话说要收徒,清平县来拜师的人能把门槛踏破。而且这种拜师,也不同于普通的上学堂,是真正的“师徒如父子”,师父比学堂夫子的话语权大得多。顾玉成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得了顾仪的青眼,但老师不易得,好老师难得,像顾仪这样愿意收他为徒的进士老师就更难得,其罕见程度堪比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甭管是什么原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万不能在礼数上疏忽了。他们分家时得了八两银子和两贯铜钱,卖方子又得了二十两,但添置东西加上搬家租房子,花得挺多,顾玉成又不让王婉贞顿顿吃咸菜,隔几天就买些肉和鸡蛋,零零总总的开销也不少,现在统共剩下二十一两多点。顾玉成拿了十两,王婉贞又给他添了二两:“礼不嫌少,何况是顾先生这般人物。”顾玉荣在一旁凑热闹,小手划拉着又给添了一两,嘴里叫道:“锅!锅!”“哎哟,白天还只会咩咩呢。”王婉贞大为惊喜,“我们阿荣都会叫哥哥了。”顾玉成抱起小黑丫头揉了揉,悄悄松了口气。在他的印象里,小孩是一周岁就会说话的,但小黑丫头只会咿咿呀呀,害他担心了好一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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