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要乖,你们是同门师姐妹,理应互相帮助。’”这些看似荒谬的言语,全是曾经的沈漓安亲口对盛鸣瑶说过的话。思及此,盛鸣瑶忍不住嗤笑一声:“好一个‘同门师姐妹’,我也很好奇,师兄总是这么对我说,那对朝婉清呢?”“我因她缘故被妖兽所伤时,她在干什么?”“我最虚弱时,被取了心头血就为了救她,她醒来对我可有一句感谢?”“我和游真真素来关系不睦,她朝婉清看到游真真为难我时,可有一句劝阻?”盛鸣瑶直视着沈漓安难看至极的脸色,一语戳破了这层遮羞布:“没有。”“什么都没有。”“朝婉清什么都没做,因为从来都有人替她将所有事都做了,而她,只需要躺着享受便可。”“游真真是炼药长老游隼之女,纵使天资不好,可也总有人挣着抢着奉承她,要将资源双手献上。”“可我不同!”夜幕低垂,就连星星都开始闪烁着打起了瞌睡,可人世间的晚秋之风吹得有几分凉薄的冷意,让人遍体生寒。盛鸣瑶凝视着轮椅上的那个男子,微微一叹。“我终究,与她们不一样。”“我知道,这些年,师兄对我很好,也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可如今朝婉清回来了,游真真出关了,她们二人若是练手欺辱于我,师兄必定站在她们那侧。”“因为在师兄心中,我们都是师妹,没有区别。而她们那边有两人,我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所以师兄永远会选择她们。”秋风吹过旁边的草木,沙沙作响,为了着注定悲凉的秋夜更添上了几分愁绪。“师兄总是想着凡事要做到最好,做得十全十美,博所有人的欢心。”“可这样荒谬的事,不仅劳心劳力,更注定永远无法做到。”维持着完美假象的最后一层薄纸被盛鸣瑶撕下,纯洁完美的象牙塔轰然崩塌,沈漓安喉结上下滚动,终是缩在了轮椅的阴影里,远远看去好似在拥抱自己的影子。眼前的场景被笼罩上了一层血色,不堪的记忆纷至沓来,藏污纳垢的回忆向沈漓安展现着人间的至恶。盛鸣瑶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漓安此时情绪的不对。她叹了一口气,上前几步,蹲下身,将手搭在了沈漓安的膝盖上,隐约还能察觉到青年身体的颤抖。“师兄。”女子独特的声线撕裂了黑暗,像是一缕春风,吹散了鼻尖嗅到的血腥气。“瑶瑶……瑶瑶……”沈漓安温润的嗓音透着几分暗哑,像是困兽最后的嘶鸣。“……抱歉。”总是温润清朗的贵公子此刻荒谬地发现自己十分无力,他看着盛鸣瑶,宛如溺水之人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抓住。“是我没能够保护好你。”盛鸣瑶摇摇头,她能够感受到眼前人的无助,他身上的迷惘与悲伤,几乎快将盛鸣瑶这样敏锐地情绪感知选手压垮。“若是如今,让师兄再次回到当日,师兄会如何抉择?”沈漓安抬起头,迷茫地睁开眼:“我必然、必然会帮着瑶瑶——”“错了。”月光散在了盛鸣瑶精致艳丽的眉眼上,朦朦胧胧得竟让人产生了一种不可直视的神圣感。“我从来无需旁人的格外偏袒,也不愿倚靠那些特殊的帮助。”“我只求,一个公平。”“到是师兄,为什么总是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盛鸣瑶轻声一叹,“很多事情,分明与师兄无关,可师兄偏偏要掺和进来。有些时候,事情反而会因此而变得复杂。”比如当日,游真真未尝没有要在沈漓安面前与盛鸣瑶一争高低的念头在。“我知道师兄是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好,这本无错。可师兄也该知道,极致的温柔在某些时候,亦是利剑,同样会将人伤得鲜血淋漓。”因为很多人所求的不是那份‘均匀’,而是期望着另眼相待。神爱世人,世人非神。更何况,偶尔就连神明,也会对某个人有特殊的偏爱。如今想想,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偏颇,亦是作为人的乐趣之一。“我之前问师兄的问题,师兄不必告诉我答案了。”想通这些后,盛鸣瑶出豁然开朗,刚准备起身离开,不料却被沈漓安反扣住了手腕。“……师妹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得那个故事?”故事?从小到大,沈漓安与盛鸣瑶讲过很多很多故事,可盛鸣瑶莫名觉得,此时他指的,应该是那个富商的故事。果然,沈漓安低低说道:“我是小平。”听起来没头没尾,然而盛鸣瑶知道他在告诉自己什么。——沈漓安在求助。用盛鸣瑶略有几分现代的思维来看,沈漓安如今的情状,有些像是抑郁症的表现。他早已习惯于自己的温柔假面,也固执地将自己囚\\禁于象牙塔之中,一朝破碎后,恐怕连沈漓安自己对着镜子时,都认不出自己的脸了。镜中人,究竟是我,还是未被剥离的面具?亦或是,被温柔华贵的金玉包裹着的、最空洞的腐败与溃烂。盛鸣瑶早就不再对沈漓安抱有任何期待,只想了却恩怨,断了因果,可这不代表她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漓安就这样颓唐坍塌。“师兄知道我那天在惩戒堂里,一抬头,看到了什么吗?”沈漓安想起那昏暗无际的惩戒堂,狼狈地别开脸,不敢直视盛鸣瑶的灼灼目光:“惩戒堂里昏暗无光,并没什么好看的。”“非也。”回想起当日的场景,盛鸣瑶弯起眉眼,明亮的眼睛将泠泠月光都比了下去。“我在看满天星河流淌,我在寻日月暗辉光芒。”“我在想啊,再也没有生而为人,比活在这世上,更有趣的事情了。”盛鸣瑶伸出手,看着一片月色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飞来了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看上去似是想要停歇在她的手掌之上,盛鸣瑶却倏地将手掌收回。“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师兄为何总是执着耽于往昔?苍茫大道上,入目所及,有的是瑰丽风景。”沈漓安近乎着迷地看着这样明媚豁达的盛鸣瑶,他知道,自己永远做不到如此神采飞扬。“我怕我……总是不够好。”“没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就连圣人都有人批判其虚伪,又何况我们?”“无愧于心,无愧于行,不害人,不怨己——这就是我的浅薄之见。”盛鸣瑶耸了耸肩,温热的掌心落在了沈漓安的手背上,像是一壶被煮沸的月光,看着清冷,可肌肤接触之间,尤为滚烫。借着夜幕掩盖,沈漓安没让任何人发现他耳根上顺着秋风悄悄爬上的嫣红。“对了,师兄的送我的安世剑,我先还给你。”盛鸣瑶将身上的配件解下,放在了沈漓安的腿上。沈漓安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瑶瑶这是何意?”盛鸣瑶顿了顿,玩笑道:“光风霁月的沈漓安被罚去思过崖,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喜事,我虽不能亲眼所见,也该让我的配剑看看不是?”“可是……”“师兄在思过崖要待多久?”沈漓安抿了抿唇:“半年。”盛鸣瑶挑眉,到是真没想到玄宁罚了他这么久。“这样也好,让我的配剑陪着师兄,省得师兄出来后又将我忘了。”沈漓安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抚着安世剑银白色的剑鞘,指尖顺着上面的花纹划下,浅笑道:“怎么会呢?”“我还答应来年要给师妹做糖葫芦,里面还会加桂花蜜,怎么会忘呢?”盛鸣瑶也跟着浅浅地勾起了唇角,许久未见过盛鸣瑶这般情态的沈漓安被这笑容晃了下神,等他回过神来,就见盛鸣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到了她的木门旁。“师兄快些回去吧,否则在我门口若是受了风,反倒让旁人再有了机会搬弄我的是非。”同样是略带嘲讽的口吻,可如今沈漓安半点不觉得难堪,甚至反而心中莫名更添了几分亲昵。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样耀眼明媚的女子。“那我先走一步,瑶瑶……”很多话到了嘴边在舌尖上徘徊,可沈漓安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原本沈漓安以为自己对盛鸣瑶不过是同门的师兄妹之谊,直到那日,盛鸣瑶冷着脸对他说“滚”时,那种天崩地裂之感,不亚于幼时父母逝去,府内一朝大变的伤痛。——她不同。沈漓安借着月色,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件事。“……师妹,也要保重身体。”轻轻地喊出了这个称呼,似是在警告自己些什么,沈漓安默了片刻,没等到任何回复,只能独自离去。在沈漓安的身影被夜幕完全吞噬后,盛鸣瑶转身推开了木门,走到了自己的小木桌前,抽出了一沓被压在麒麟木雕下的“废纸”。这是盛鸣瑶曾在滕当渊幻梦的无名书籍中学到的药方,全名很诡异,内容也很诡异,但根据盛鸣瑶这几日对芷兰真人的旁敲侧击,证实了这药方确实可以使人腿骨再生。无论是何种原因下的断骨,哪怕是治疗天生的软骨症都不在话下。秘方的使用条件也确实十分苛刻,可恰好盛鸣瑶全都符合。只是,还需要一滴心头血。盛鸣瑶勾唇一笑,这也是她之前问丁芷兰多拿了一滴心头血的缘故。你们对我的好,我尽数还了回去。从此之后,天高路远,分道扬镳,纵使你为我产生心魔——大道朝天,谁也不欠谁的因果!作者有话要说: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出自《五灯会元》玄宁已经栽了师兄暂时下线,接力棒交给玄宁现阶段,瑶瑶已经隐隐约约摸到了自己的‘道’,但没有那么明确,所以还是没能指出玄宁的核心错误。——道非孤,道不寡,道乃众人之道。上至达官显贵修仙人,下至贩夫走卒落魄者,其实所有人,都有追求自己的‘道’的权利(我在瞎说些什么鬼话)感谢在2020-03-29 21:03:23~2020-03-30 20:1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醒繁花落 2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草莓面包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微风扬柳絮 40瓶;公子年、燦炎 20瓶;一梦琅嬛 15瓶;卖火孩的小女柴 12瓶;cq烟花、钢铁氪直男侠、婳蠱、三元、一槲、白开水 10瓶;巴大佬 8瓶;阿吾、清欢 5瓶;算几番 4瓶;纵风野行 3瓶;恩莉丝、人美心善珊迪鼠、双缩脲试剂、123123、黯 2瓶;文攵辶、堕天使的光、小桔、栗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她不在乎到了第二日, 盛鸣瑶出现在玄宁眼前时, 玄宁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不同。“你的佩剑呢?”盛鸣瑶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先照例对玄宁行了一礼,中规中矩地答道:“还给师兄了。”“那今日, 你便不必练剑。先去巩固心法,争取早日筑基。”玄宁倒也不问缘由,说完话后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似雪出尘的背影。如今盛鸣瑶倒也习惯了玄宁这样的作风,也不多纠结,依言进了自己的那方小天地。说句实话,玄宁如今对盛鸣瑶的态度虽然好得让人觉得诡异,可这对盛鸣瑶来说, 确实百利而无一害。小小的空间虽不算拥挤,但也绝对不算宽敞。周围四面并不透风,然而有空气流动, 飘着淡淡竹香, 毫不让人觉得憋闷。透过这堵墙, 甚至可以观察到外界的一举一动, 而外界则对这一放小天地一无所知。盛鸣瑶闭上了眼,根据心法中的要领感受着周围灵气的涌动。《水莲引》的功法与她并不契合,每每盛鸣瑶修炼时, 总是难得要领。就像是要求一个跌跌撞撞、尚且走不稳路的孩子跋山涉水,不跌倒都是万幸。不过好歹认真修炼了这么些天,纵使缺失了两滴心头血, 盛鸣瑶好歹也算弄清了一些门道,她闭上眼,比往常更快得入定。循着之前运转灵力时身体内留下的痕迹,虽有坎坷,可这次盛鸣瑶运转灵力时,到底比以往快了许多。然而还不等盛鸣瑶运转灵力一小周天,外部突然传来了一道娇憨灵动的声音——“师父,我下了课来找你啦!你现在在里面吗?”是朝婉清。盛鸣瑶缓缓睁开眼,苍绿色的墙壁上勾勒出了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她的脸上不如往日对外时的沉静温柔,而是带上了几分俏皮可爱。在玄宁面前,朝婉清一向如此率真。被人打扰之后再难入定,盛鸣瑶索性也不再尝试,盘腿坐在一个浅金色的蒲团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朝婉清的下一步动作。“师父?师父?咦,不在吗?”朝婉清眨眨眼,十分自然地在室内兜了一圈,忽然转身冲着盛鸣瑶的方向疑惑地歪歪头。“这堵墙……以前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盛鸣瑶霎时睁大了眼睛,目光随着朝婉清的举动而移动,心中好笑,可又有点兴奋。原因无他,主要是此时她在暗,朝婉清在明,一明一暗,两人隔着一堵墙,光是想想接下来也许会出现的情状,盛鸣瑶都觉得十分有趣。就在盛鸣瑶开始走神时,朝婉清的手准确地搭在了盛鸣瑶面前的墙壁上,只要轻轻一推——“你在做什么?”不见踪影的玄宁不知何时回到了洞府内,出尘俊美的脸庞凝着寒霜。“谁教的你,如此轻举妄动。”口中轻斥朝婉清,下一秒,玄宁狭长的眼眸微动,瞥向了墙壁,似是能穿透这堵墙,将里面正在看好戏的盛鸣瑶看得一清二楚。“是婉清的错,师父不要生气啦。”朝婉清熟稔地拉过玄宁的衣袖低着头撒娇,“下次婉清一定小心,师父这次就不要责怪婉清了好不好?”朝婉清这套撒娇的手段显然不是第一次使用了,业务能力极其熟练的朝婉清并没有发现,这一次,玄宁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越过所有无需存在的人,玄宁的目光穿透一切,虚虚晃晃地落在了一个此时旁人看不见的人身上。感受到玄宁犹如实质的目光,盛鸣瑶非但不退,反而对着玄宁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双手抱臂,毫不掩饰自己的戏谑。玄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没再揪住不放,反而转移了话题:“常云说,他欠你一株灵草。”朝婉清眼睛一亮,顿时道:“是天灵草吗?徒儿之前问医宗的芷兰真人求了好久她也不允,只能去求常云掌门了。”玄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顺利地将朝婉清支了出去。或许是因为沈漓安之前的那番话,如今玄宁竟是不自觉地在避免让盛鸣瑶碰上朝婉清。想起这些,玄宁不自觉地皱眉,转而将其抛之脑后,抬起手,衣袖微动,对着墙壁输入了灵力。墙壁发出细碎的拉扯声,有些像不太锋利的刀斧在试图劈开一块千年玄铁,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么费力,盛鸣瑶的身影很快映入了玄宁眼底。她脸上的神情仍是恭敬的,可不知为何,玄宁总能察觉到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和玩味。“我之前,给你取了佩剑。”没有任何修饰词,玄宁突兀地伸出手,一柄剑就这样悬浮在了他和盛鸣瑶之间。像是一道无法逾越也无法填平的沟壑。玄宁垂眸,长长的睫羽轻颤:“你如今修身尚浅,我的藏剑于你而言,都太过凶悍。常云的藏品倒还尚可,因此,我去取了这把朝云剑来。”他在试图讨好这个徒弟。盛鸣瑶顺着玄宁的目光望向了中间的那把名为“朝云”的宝剑。无愧于“朝云”之名,这把剑周身气息十分柔和,散发着淡淡天青色,大约二尺长,剑鞘上繁复华丽的花纹同样昭示着它的身价不菲。大约还是有些来历的。玄宁能考虑到这些,肯定是费了心思的。可惜了,她现在不会为了这些小恩小惠,有半点动容。盛鸣瑶抬眸,对上了玄宁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客套礼貌的笑意:“让师尊费心了,多谢师尊。”一点也不像乐郁了。玄宁还记得,当他将第一把剑赠予乐郁时,少年扬起眉梢,毫不掩饰内心的欢喜,意气风发的模样能让所有人侧目。可盛鸣瑶却毫无反应,让所有玄宁曾在心底期待的画面全数落空。看着面前规规矩矩地用双手接过剑,神色疏离至极的盛鸣瑶,玄宁终于彻底地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如今最在乎、也最看重的弟子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这个师尊。无论自己献上何种珍贵秘宝,无论自己如何放下身段与她谈心,无论自己如何倾囊相授,盛鸣瑶根本不在乎。——她不在乎。这个认知像是一根刺,刺得玄宁鲜血淋漓。“你,”玄宁顿了顿,终究不甘心,“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生来孤傲清高的玄宁,从未试过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地讨人欢心。经过之前与常云的那些交谈,玄宁猜到盛鸣瑶也许在怨他,可他没想过,自己示好的如此明显,盛鸣瑶也半点不曾动容。“弟子确有疑问。”盛鸣瑶俯身对玄宁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唯有低垂着的眉眼,泄露了她难以抑制的嘲讽。早在之前,盛鸣瑶在医宗与丁芷兰学习一些基础医术时,就曾偶尔听她不经意地感慨时,露出过一些端倪。盛鸣瑶本没放在心上,可与玄宁相处了几日,到是越发察觉出了不对。“从那日擂台开始,弟子就想问了。”“师尊,你究竟在透过我看谁?”被戳破心思的玄宁眼睫一颤,心绪涌动,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威压再次冲着盛鸣瑶而来!“——胡言乱语!”体内汹涌着澎湃而混乱的灵力,可盛鸣瑶咬紧了牙关,任凭指甲刺破皮肉断裂在了掌心,仍旧固执又倔强站在原地,坚决不肯跪下。几乎是在看见盛鸣瑶这幅情状的下一秒,玄宁便立即控制住了自己的威压。哪怕是短暂一瞬,可也是化神期的威压。也许是因为收势太快,玄宁头上的白玉发冠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裂痕,凌乱的长发如月光倾泻,玄宁眼神略有不自在,却也死活不愿低头。他越是如此,盛鸣瑶反倒越是肯定。盛鸣瑶喘着气,一只手撑在了身旁的桌上,喉咙中又涌起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可以熟练地压制了自己吐血的冲动。感受到了玄宁在刹那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悔意,盛鸣瑶心中一动,抬起头对着玄宁扯起了嘴角。“所以,师尊敢不敢为弟子解答这一困惑?”短短一句话,刹那间勾起了玄宁最血腥不堪的回忆。支离破碎的猩红色回忆与现实交织,玄宁终于难以忍受心中怒意,哑声低吼:“盛鸣瑶!”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他出鞘的剑声。玄宁此时面色难堪极了,就连总是高高在上的身影都隐隐透着几分狼狈。他右手持剑,剑意却迟迟没有落在盛鸣瑶的身上。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惊呼。——是去而复返的朝婉清。其实早在盛鸣瑶开口时,朝婉清就已经步入洞府。她出入玄宁的洞府向来随意,之前便听见声响,见两人对峙,一时也插不上话,只能傻愣愣地站在一边。如今见玄宁被气成这样,朝婉清自觉得了空隙,当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师妹,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师父说话!”一边说着,朝婉清当即上前一步,不算太高的身量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玄宁身前,鼓着腮帮子,义正言辞地指责盛鸣瑶。“虽然我没听见师妹刚才和师父说了什么,但无论如何,师妹都不该如此行事。”朝婉清叹了口气,收起之前娇俏可人的小女儿情态,转而又换成了一幅知心大姐姐的温柔面孔,柔声安抚:“师父明明对我们这样好,别的弟子都羡慕极了,一个个恨不得也能投入师父的门下。可如今师妹你如此一意孤行,实在太伤人心了!”这番颠倒黑白来得太快,简直是强行给自己加戏。被打断了戏份的盛鸣瑶心中冷笑,转头望向朝婉清,扯起嘴角:“那师姐以为,应当如何?”这一笑,竟有七分像玄宁。然而朝婉清并未察觉异样,她见屋内两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不由升起了几分窃喜。“师妹若觉得师父教得不好,往后便由师姐来教导你,可好?”盛鸣瑶挑了挑眉,也故作娇柔,嗲声嗲气地回复道:“不好。”朝婉清脸上的笑意一僵,被盛鸣瑶这幅德行噎住,刚想转头与玄宁告状,去发现原本怒意勃发的玄宁,此时嘴角竟噙着一抹笑意。——师父没有阻止盛鸣瑶欺辱我。——这是不是意味着,如今盛鸣瑶已经能够取代我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了?朝婉清顿时如遭雷击,十指死死地扣着掌心,企图以疼痛来维持自己的清醒。“说起来,真真昨日还与我说,想再与师妹较量一番。”不知想起了什么,朝婉清缓缓开口,笑得很是娇憨,嗓音里不自觉地带着一股天真:“我本想替师妹拒绝,可想起当日师妹说的‘我是玄宁真人的弟子’,那等气魄实在令人心折,于是我便师妹应了下来,师妹不会怪我吧?”太经典的套路了。曾经的盛鸣瑶为了呈一时之气,无数次上当,然而如今,她同样假笑着开口:“我当然——”“会怪你啦。”满意地看到朝婉清的笑容变得僵硬,盛鸣瑶懒洋洋的嗤笑一声,瞬间冷下了脸,转身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玄宁。此时的玄宁早已敛去了之前勃发的怒意,又恢复了一贯清冷出尘、不问世事的模样。“师尊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呢?”单纯和朝婉清搬弄口舌有什么意思?不如将问题抛给玄宁解决。说实在的,之前沈漓安问的问题,盛鸣瑶也很想知道答案。不知不觉成为问题核心的玄宁停下了摩挲着万灵戒的手指,抬眸望向两人。下一秒,玄宁忽而移到了盛鸣瑶身前,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她的手腕上,探了探她的灵脉,微微皱眉。“你恢复的太慢。”饶是盛鸣瑶都被玄宁着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懵了一瞬,更别提一旁的朝婉清了。从头至尾,她似乎都被排斥在了外面。朝婉清心中顿觉委屈,咬住下唇,琉璃般剔透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楚楚可怜地望向了玄宁。“你,”玄宁目光落在了朝婉清身上,“去回绝。”清冽的嗓音回荡在洞府内,朝婉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师父!弟子已经答应真真了!”朝婉清出口的话语几乎可以算得上尖利,而玄宁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由于乐郁的关系,对朝婉清,他总是有更多宽容。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凭借这层关系,肆无忌惮地伤害玄宁如今看重的弟子。如今盛鸣瑶对于玄宁的重要不说更胜于当时的乐郁,但起码是与乐郁持平的,可朝婉清不过是个附赠品。在盛鸣瑶没出现时,玄宁自然对朝婉清格外宽容优待,可如今,盛鸣瑶出现了。那么,朝婉清的地位必然会下降。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惜,朝婉清并不明白。或者,她并不愿去接受。“师父!”朝婉清收起了刚才的尖利,又换成了一幅委屈落泪的模样,“婉清知错了。”“若是惹得师父生气,连累师妹受苦,徒儿哪怕被人误解嘲笑,也要亲自去回绝了她。”不错哦,还学会以退为进了。盛鸣瑶心下给朝婉清的表演打了一个分期到账的一星好评。然而,她面上半点没有显得洋洋得意,也未开口嘲讽,反而将目光再次轻飘飘地转到了玄宁身上。有些时候,一言不发,更胜过千言万语。正望着朝婉清的玄宁似有所觉,将目光收回,扫了一眼屋内景物,在视线掠过盛鸣瑶时,顿了顿,转身迈入了正前方的水幕,身影逐渐被水雾吞噬,徒留下一句话飘荡在原地——“速去速回。”盛鸣瑶终于没忍住,在看见朝婉清难以置信的神情后,放肆地笑出了声。作者有话要说:让玄宁怼沈漓安√让玄宁气朝婉清√那么下一章,就是激动人心的搞玄宁了[神秘的微笑.jpg]下一章真的,我写的时候都快乐了[doge]感谢在2020-03-30 20:14:55~2020-03-31 20: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诉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又穷了的云小辰 2个;草莓面包、!!!、发财发大财、zyd、zzzn.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呦呦鹿鸣、麻麻让我不要远嫁、从缘、朝辞 20瓶;瑞萌萌 18瓶;翘翘想睡觉 16瓶;ifellsleepy、ailel、莫九辞 10瓶;我喜 9瓶;仟琰 8瓶;千羽少绝 7瓶;南王南 6瓶;阝凵、乘风小扯、木予 5瓶;今天又穷了的云小辰 3瓶;念念的太妃糖、061、黯、拆西墙的小酒馆 2瓶;123123、木子李、清阳晚照、文攵辶、日常表白大大呀、半夏花落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玄宁下跪“如今大师兄不在, 师姐又性情柔弱, 一人前去, 万一受了欺负,岂不是让旁人觉得我师门软弱可欺?”盛鸣瑶悠闲地踱步到了朝婉清身边, 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不如我陪朝师姐同去,如何?”若是放朝婉清一人前去,谁知道明日宗门里又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谣言?如今沈漓安正在思过崖悔过,而玄宁总是冷硬的外壳也已然松动,攻破他的心防种下心魔指日可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理智上,盛鸣瑶知道自己该逐渐放下之前种种,可情感上, 她却总会想起前世种种悲惨情状。就连偶尔入定时,盛鸣瑶也会在某一刹那,突然以为自己身处炼狱, 周遭尽是火海, 只余她孤零零一人, 全无退路。盛鸣瑶心如明镜,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若是一时不察,极有可能滋生心魔。归根结底, 盛鸣瑶心中会有如此诸多惶恐,无非是因为从始至终——在整个可笑的故事里,‘盛鸣瑶’从来都被舍弃的那个。师兄、师尊、师门……一步步坠落深渊, 从未有人试着拉她一把。早些时候在养伤时,盛鸣瑶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下山,远离这一切,可先不提能不能躲过玄宁的追踪以及之后的拷问,光是“想到”这个问题,就似乎已经触犯到了什么无边的条例。每当盛鸣瑶脑中冒出想要“离开”的想法时,总会整个人忽然僵在原地,甚至有一次足足缓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恢复正常。天道,还在束缚她这个外来者。盛鸣瑶压下心中的抗拒烦躁,扬起眉毛,等待朝婉清的回复。“既然师妹这样想,那我们便同去好了。”朝婉清跺跺脚,赌气冲着里间小声嘀咕:“不如师父与我们同去,也好过回头在来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