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纯良?!我看,被人蒙蔽的不是朕,而是太后呢!”曹吉祥听了这话吓得一抖,颤巍巍将地上的册子捡起来,打开来看,只见上头将曹瑞这一年之内做的事□□无巨细记录的一清二楚。欺行霸市、欺压商贩、伪造契约欺人钱财数额达到数十万两,害的商户人家家破人亡。又有当街纵马踏伤路人数几十名,建造豪华别苑数座,侵占良田百亩,强行焚尽田中作物强作花园,又强拉农民做苦力替他修屋,别苑之中更藏着违反规制的器皿……林林种种,各种横行霸道之事整整写了一个册子,看的曹吉祥冷汗直流。他晓得当今天子最是惜农,别的不说,只占良田拉农民做苦力,私藏违规器皿,这两项便已经是逆了龙鳞了。他吓得连连叩头,哭求道:“陛下,奴才孙子年幼无知,小时候就没了爹娘,错的是奴才,奴才愿意替他受罚!”裴远冷笑:“曹瑞一介平民,无官无职,曹瑞别苑中私藏违规器皿,怎知道是不是从公公手中来的?”这话吓得曹吉祥蓦地一抖,喝道:“裴远,你不要空口红舌的血口喷人!我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什么东西不能用,什么器皿不能藏,难道我不知道吗?”裴远哼了一声,转身对康帝道:“微臣以为,若想证明曹公公的话是否属实,最好的法子,便是抄一抄曹公公的府上。或者,公公一时糊涂,从宫里头拿错了东西也未可知?”但凡官员,所使用的东西器皿徽章都有一定的规定,若是不慎使用了违反规制的东西,甚至是使用了皇家的东西,那就是犯了大罪。曹吉祥急的满头冒汗,若是方才,下狱的只有曹瑞,要是按照裴远这办法,不但曹瑞救不出来,恐怕连他自个都得搭进去。裴远这厮,分明是借着曹瑞的由头,想要他死啊!好狠毒!“陛下!”他叫道,“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奴才是领着太后娘娘的口谕过来的,陛下怎能不给娘娘一丝情面呢!”裴远立即反问:“照公公的意思,国法、陛下,都大不过太后娘娘的口谕是吗?”“你……”曹吉祥死死瞪着他,那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康帝听了曹吉祥这番话,已经有些不耐烦,对裴远道:“你去查查曹太监府邸,查完了再来报我。朕乏了,有事明日再论!”说罢,他拂袖而起,立即有亲随太监将他扶了下去。裴远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向离开的康帝再恭敬一揖。曹吉祥跪在地上乌眼鸡似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裴大人,你这是想要我死吗?”裴远低头,微微一笑:“曹公公,你何尝又不想我死?”曹吉祥眼皮微微一跳,便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牡丹之事是他所为。这才借着曹瑞的事情把他往火坑里推。当初韩侗勾结安阳侯造反,他早先也晓得一点消息,但只是冷眼旁观没有插手也没有参与,直到裴远杀了安阳侯和韩侗,将北镇抚司全然握在手中。他才惊觉现在最可怕的不是别人,而是裴远。他知道牡丹是韩侗的姘头,有为韩侗复仇的心思。他便将牡丹招入旗下,让她伺机刺杀裴远,谁料到那女人竟然是个笨的,还没开始出手便给对方发觉了,白白浪费了他一颗棋子。他让小太监借着去诏狱传旨之机,了结了正在被严刑拷问的牡丹。谁想裴远这厮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来了。他如今是深深体会到裴远的厉害,更加觉得此人不除不行!“裴大人害的我好苦啊!”他阴冷冷的起身,用拂尘拂了拂膝盖上的尘土,“只是我曹吉祥今儿将话撂在这里,要是你敢动我孙子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没完!”裴远冷冷一笑,道:“曹公公现在了还有功夫管你孙子?我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说罢拂袖而去。曹吉祥紧紧攥着十指,他混迹宫廷几十年,却怎么都没想到,今日竟会阴沟里翻船!被裴远这个小子算计了去!裴远真以为他的靠山只有太后一人吗?太后虽然地位尊崇,却深居后宫,对于朝堂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他如今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他不是安阳侯那蠢货,想弄死他,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老太监咬着牙阴冷冷的吐出几个字。他想着锦衣卫明儿要抄他的家,心里擂鼓似的慌张,加快了步子连夜赶往宫外的家宅曹府。可是才到曹府门口,便已经看到身着飞鱼服腰挎秀春刀的锦衣卫牢牢将大门后门守住了。曹吉祥要进去,却见一个冷面锦衣卫拦住了他:“公公,今晚封门,明日一早我家大人要过来抄家呢,公公还是先回宫里头吧。”曹吉祥惊骇的吞了一口唾沫,好一个裴远,动作竟这么快!该死,真该死!裴远骑马从宫中回来时,府中一片安静,他信步进了院子,本以为莫小碗已经睡下了,没想到推开卧房的门,那丫头还坐在灯下等他回来呢。那丫头在灯下看书,看的目不转睛的,他进来脚步轻,她都没有发觉。“看什么话本子?”他突然探头冒出一句,吓得莫小碗一下子把书扔在了桌上,看是他,不由得拍了拍心口:“你吓死我了!”“没事吧?”见他回来,她心中高兴。“小事罢了。怎么不睡?都过了亥时了。”他脱去外袍,只剩的里头的单衣,到了她的身边,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并不是话本子,反倒是一本食谱。他不由得失笑,将书本在她头上轻轻敲了敲:“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话本子,能看食谱看的这般专注的,天底下恐怕只有你一个了。”莫小碗抢过他手中的食谱,道:“我方才无聊,便去你书房里找书,找到了这个食谱,十分好看呢,不许你笑话我。”“好,不笑话,咱们食神大人明日再用功可好?”他说着,打横将她抱起来,“该是时候陪小的睡觉了。”他抱着女人上了床,随手便落了帐子,抱着她又是一顿亲,亲完了这才躺下同她说话。“你明儿想做什么?”“我……我有点想我娘。”莫小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人家都说三日回门,这才第二天呢,她就想回去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笑话。但是她家里人住的近,就在后面街上,她一想到这,便十分想回去看看爹娘奶奶和小瓢。她嫁人了,也不知道他们难过不难过。“好,明儿一早我送你过去。”正好送她去了娘家,他得空去给人抄个家。莫小碗有些吃惊,又很高兴的看着他:“真的?”他笑笑:“哪有什么真的假的?你想回娘家,难道我不送你过去吗?”“可是不合规矩啊。”她们村子里头,但凡女子嫁人,都是三日回门。若是回了早的,必定不为男方婆家容忍。他不由得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小丫头,脑子里哪有那么多规矩。从今往后,你的话就是规矩,可好?”莫小碗怔住了,自打她记忆以来,这世界上总是有许多许多的规矩,由各种各样的人来制定,她只是负责遵守的那个人。可是今天,身边这个人却跟她说,她的话就是规矩?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可思议。“发什么呆呢?”他一伸手,将她抱在怀中,大手抚摸着她的腰肢,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上走……莫小碗被他给捏醒了,按住他的手,娇嗔道:“又胡来?明明方才洗澡的时候还……”男人低笑,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畔道:“一次,哪够?”女子红了脸,伸手推他,啐他道:“你这人,真是个不知饕足的!”他丝毫不在意的将她按在怀中,两人肌肤紧密相接,大手按着她的腰肢,在她唇上碾转,低低的道:“谁叫你相公我素了这些年呢……”女子嘤咛一声,娇羞的拿小拳头捶他。红帐无风自动,莺嘀声声从房内一直传到窗外。院落中,不知何时,又开始沙沙下起了细雨,才开的芍药在雨中挂着剔透的雨珠娇艳欲滴……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还是一更啊,不过章节略肥,看忙完了这两天再来双更。第73章 厚脸皮第二日一早莫小碗果然在裴远的护送下到了莫家, 却不知道他送完了她便去抄曹吉祥的家了。花大娘瞧见小碗回来,十分意外又惊喜。正好莫小瓢今儿不用上学堂休息, 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坐着吃点心喝茶聊天。花大娘见女儿嫁了之后愈发越发娇艳,便知道裴远一定是极宠她的。这也是在她意料之中,当初裴远为了娶她,费了好些心思, 又对他们莫家人如此慷慨, 如今成婚了怎会不宠?瞧着女儿女婿过得好,她打心里高兴。莫家人如今住在京城里住着,却不认得什么人, 那些官宦人家他们也不敢来往, 虽然成了富贵闲人,但也着实闲得慌。莫小碗闲谈之间说起南湖畔的梨花坞, 听得花大娘一脸的羡慕。“若是有那样一间食肆,可不是跟做神仙一样!”花大娘叹道。莫老实在一旁说:“那样的食肆得费多少功夫才能造成?你还真是白日里做梦哩!”花大娘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可别这么说,你当初窝在那山旮瘩里,有想过能过上今天的日子么?那时可是连白日梦都不敢做哩!”莫老实被她怼的没话说。莫小碗道:“娘,终归闲着也是闲着,我倒是想找一处铺子,也无需像梨花坞般神仙福邸,只要有个像样的地段大小合适, 就可以开门做生意了。”花大娘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想到小碗嫁给了裴远竟然还想做生意?莫奶奶在一旁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你都嫁人了, 还是做的官太太,怎的想做生意?说出去都叫人笑话呢!”花大娘琢磨着,小碗有好厨艺,要是开食肆铺子倒是极好的,但是裴远贵为朝廷大员,她媳妇却去开铺子,真的行吗?莫老实照例一瓢冷水泼过来:“你歇歇心思,伺候好女婿要紧!又不紧着这几个钱用,开什么铺子?”莫小碗嘟起嘴,她才一开口呢,家里人便反对声音一片。可是她见着人家开食肆铺子就手痒,若是嫁了人就成天呆在家里,岂不是跟个废物点心一样?“你相公怎么说?”花大娘试探的问。她想着她也能做些点心糕饼,若是女儿开铺子她还能去帮忙,强似在家里闲着。“我还没同他说呢,晚些再讲。”花大娘点点头,女孩儿嫁了人,娘家人的意见比不过夫君的,这件事小碗要想做,都看裴远怎么说了。几个人在家闲谈了一阵子,便一家子坐了马车往城东的寺庙去游玩,莫小瓢在学堂里被拘了这些日子,听说出去玩高兴的手舞足蹈。城东的弘福寺颇大,游人如织,莫小碗想起裴远的差事便心中有几分担心,特地在佛祖跟前替他求了一个护身符。一家子在弘福寺吃了素斋又游寺中的园林,到了下午才从城东慢慢回到家中。到家才歇下,就有门房说裴大人来接姑娘了,见裴远进来,莫小碗高兴的问:“你的事情办完了?”裴远微微勾唇,拉着她的手道:“小事,一会就完了,等你回家一起吃饭。”莫小碗开心的弯起了唇角。花大娘在一旁瞧着两家这么一点路,他还这么又接又送的,不由得感慨,这女婿可是真疼女儿,捧在心尖上呢。莫家人邀裴远在家中吃晚饭,裴远陪着莫小碗一起吃了些饭食,这才带着她一起回到了裴府。“曹瑞那案子怎么样了?”水榭之中,两人靠坐在莲池边,闻着池中幽幽花香,抬头是如钩新月,池面凉风习习,十分舒服。“那小子老老实实呆在诏狱里头。”他伸手要将女孩抱到腿上坐着,却被莫小碗嫌弃的推开,她摇着扇子道:“这么大热天的,腻腻歪歪,您也不嫌热?”“小丫头!”他揉她头顶,“你这是想翻天了?”莫小碗不理会他,将扇子在他手上敲了一下,又问:“你不是说那个曹吉祥很厉害,他难道就不管吗?”“他?我今儿出去便是抄了他的家。”莫小碗大吃一惊:“抄家?”“抄了点东西出来,今日已经呈到陛下那边去了,到时候看看陛下怎么说。”他云淡风轻地道。男人舒服的躺在椅上,将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分明是将她当作一枚枕头了。莫小碗倒也没有管他,就让他那么躺着。她听着这话,似乎裴远占了上风,可是打心底,她又有些不安。她想起今日去庙里给他求的护身符,从袖子中拿了出来,“这个记得戴上哦。”裴远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枚挂着红绳的铜钱,不由得嗤道:“戴铜钱?像个三岁娃娃。”“你可别这么说,这是开光的铜钱,可以除煞气的。”裴远轻笑,坐了起来,将铜钱戴在了脖子上,道:“娘子给的,怎敢不戴?连睡觉洗澡都戴着。”莫小碗被他哄的笑了,摸了摸他的脸道:“好孩子,听话就好。”这话听得裴远一阵牙酸,将她抓到怀中,捏着她的小脸,嗔道:“我家小娘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莫小碗嘟起嘴哼道:“你若是敢打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娘家?”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臀,道:“这样轻轻打,可好?”莫小碗被他拍的羞了,连忙去抓他使坏的手,叫道:“这样也不行!”“那这样呢?”他那手指又十分灵巧的解了她的腰带,丝罗轻纱顺滑的滑落在亭边的长凳上,他低头,咬在她光洁的肩头。“你又想干嘛?”莫小碗压抑的嚷道,她不敢大声,生怕在这亭子里大声,丫鬟便闻声而来了。男人的吻从肩头滑到了她的锁骨,在精致的锁骨上流连不止,不一会儿便往下,落在了山峰之巅,轻轻咬着。莫小碗被他气死,一边喘息一边道:“这里露天席地的,被人看见如何是好?”“天黑了,无妨。”他忙中偷闲抛出一句话。“还有灯呢,怎么看不见?”莫小碗的意思本是想阻拦他,谁料她话音落下,亭子中央的那盏羊角琉璃灯便随风而灭。天地之间,只有几许淡银月光朦胧的如烟似雾……以及那朦胧的月光下交颈的鸳鸯……从亭子里出来,莫小碗身上已是一身汗,外加他的口水,便又去洗了一次澡。幸亏丫鬟没有吩咐不敢随便靠近,不然,一定糗大了。她洗了澡回到房里头,看见他端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本卷宗在看,看着他那清隽高贵的侧颜,她不由得脸又红了。大约任谁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清冷高贵的公子,在那事上那般放纵又狂肆。分明是露天席地的地方,他也敢……这种事,她从前想都不敢想。裴远手里拿的卷宗是这两日锦衣卫那边送过来的,虽则他在休假,但是锦衣卫那儿依旧事情不断。简单的他们不敢打扰他,但凡送到他这边来的,必定是要紧的事情。这卷宗上记录的正是曹吉祥抄家的结果。曹吉祥以为他们要抄违规的器皿,他曹府的确有许多违规的器皿,他甚至偷偷拿了宫里头的盘子酒壶酒杯,拿回家自己吃饭喝酒用,偷偷拿宫里头绣着龙凤纹样的衣服私藏家中,但是那些东西他知道是违法的,平日里锁在了密室里。他笃定锦衣卫查不到,因此并不担心。只是曹吉祥却猜错了,锦衣卫要抄的,表面上说是违制物品,实际上……另有其物……裴远眼底掠过一丝狡黠,曹吉祥,你又中套了,看来你这老东西,日渐的不中用了。他看完合了卷宗,抬头看小碗已经躺下,对着床里头,也不理他,该是因为方才的事情羞到了。回想起方才,清风明月下做那鸳鸯于飞之事,倒是别有一番情趣。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转身去净房冲了凉,又吩咐下人将房里的冰盆换上新的。这样的夏日,清风和冰盆,往往能减少几分暑气。带着几分凉水气,他躺在了外侧,女子对着里头躺着,一动不动。男人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女子回手打了他一下。“不理我了?”他伸手轻抚她的腰肢。莫小碗又将他的手拍开。裴远轻笑,凑到她耳畔道:“下次再在外头行事,我一定提前告诉你。”“还……还有下次……”莫小碗被他气死,转身对着他,使劲拿小拳头砸他胸口,“要被丫鬟撞见,我没脸见人了。”他府中下人本就不多,丫鬟早就被他打发走了,他觉得她实在多虑了。他失笑握着她的小拳头:“好,我错。明日送你一份礼物。”莫小碗一愣,也不打他了,瞪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什么礼物?”“保密。”“说嘛,说嘛……”莫小碗想要他说,实在是太好奇。可是他若是不说的秘密,便是拿铁棍也撬不开他的嘴。莫小碗旁敲侧打问了几回都问不出个结果,只得安心等待明日的礼物了。“还有一个事儿打商量……”莫小碗一说这事脸又红了。男人一双狭长好看的眼眸疑惑的望着她,看的她心里慌得一跳。“你……你不能这么不节制!”她垂下眼眸羞涩道,“我……我是为你好……你要是老是这般,白日怎么做事?”裴远“哦”了一声,暧昧的挑着她的小下巴笑道:“原来娘子是为我着想,只是你相公我夜晚龙精虎猛,白日虎猛龙精,并不碍事。”莫小碗羞的耳根子都红了,啐道:“你……你自个虎猛你自个的,别搅扰我,我……我腿酸……”话落下,那人的手已经滑到了她光洁的大腿上,细细替她揉着,叹道:“人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田,我都没说什么,娘子倒累坏了,看来我家小娘子该好生锻炼锻炼了。”听着他这没脸没皮的荤话,什么牛啊田的,亏他说的出口。莫小碗气的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嗔道:“再说,我还咬你!”男人被他小娘子这一口咬的心神荡漾,哑声道:“咬,继续咬,便是吃了我也无妨……”莫小碗:……她早些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人脸皮竟然这么厚!简直赛过东城的城墙!第74章 刺客御书房中, 康帝的面前搁着几个册子,他翻开, 微微蹙眉,问立在跟前的青年:“这是晋王生辰,曹吉祥拟的礼单,有何不妥?”他叫裴远去查曹吉祥府邸上的违制物件, 他倒好, 将曹吉祥的礼单子给他送上来了,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裴远微微一笑,道:“陛下可看仔细了?那礼单之上有婢女五名。”康帝眯眼, 又看了一回, 点头:“是有,那又如何?”婢女并不值钱, 五个婢女也不过百来两银子罢了,这个礼物算不得贵重。裴远从袖中又取出了一个册子递了过去:“这是锦衣卫查到的五名婢女的姓名出身籍贯,又有宫里头此时选妃的良家子五名姓名籍贯,陛下可以参详。”康帝听了这话,不由得眼皮一跳,立即将他的册子同良家子的姓名册子对比,顿时惊骇的目瞪口呆。“好大胆子!”他蓦地一掌拍在金案上,怒目圆瞪, “好大胆子的曹吉祥,岂敢如此!”宫里每隔数年都会从民间选一些良家子入宫,今年, 一来为充斥后宫二来是替太子选妃做准备。他手中的这个册子正是最开始的良家子记录册子,而最后报入宫中的必定少了这五人名姓。曹吉祥胆大包天,竟敢从良家子中挑了五名美女送给晋王,果然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曹吉祥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买通了采办良家子的太监,便悄悄划了名字将人领走了,何曾想到锦衣卫竟早就在暗中记录了一切。而裴远这次抄家,便是为了这个册子。“陛下,您手中还有晋王殿下赏赐给曹太监的田地契呢。”裴远提醒道。康帝低头再看,果然看到几分田地契,这田地契上本已经换上了曹吉祥的名字,不容易被发现原来的主人,但是锦衣卫却将过户的协议全都挖了出来,因此田地来自何处一目了然。康帝看着越发震惊,曹吉祥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暗地里却去奉承晋王,而晋王礼尚往来赐予田地,这……究竟是要做什么!裴远见他有所领悟,趁机道:“陛下,曹太监是太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如今朝中大臣们对太子之位颇有异议,倘若太后也出面,恐怕……”康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最恨人结党营私争抢皇位,他人还没死呢,这就抢起来了?真当他是个泥塑木雕吗?晋王为了同太子争位,勾结曹太监,又怂恿太后,凭着这两份礼单,已是一清二楚。“曹吉祥,你个老东西!”康帝愤愤骂道。但是眼下,晋王和太后,一个是他疼爱的儿子,一个是他母亲,若是闹起来皇家的脸面不好看。他将一腔恨意都集中在了曹吉祥的身上。皇帝的眼神逐渐阴冷,这时,外头又有人来传话,说是太后请皇帝到安宁宫去一趟。裴远心中冷笑,对康帝道:“若是微臣猜的没错,必定是太后娘娘替曹太监求情的。若是太后娘娘求情,陛下总不能不给娘娘脸面。”康帝讥讽的微微扬起唇角,那丝笑容却是极冰凉的:“太后的脸面自然不能不给,只不过……”他抬头,阴冷的看向裴远,“曹吉祥,不能留!”说罢,皇帝便起身向安宁宫走去。裴远躬身应道:“微臣,遵陛下口谕!”太后的脸面还是要给,只是曹吉祥不能留。皇帝的意思,是让曹吉祥死得不知不觉不明不白。这件事,自然交给了锦衣卫。裴远走了出来,经过东门,却正好碰到老太监。他阴冷冷的瞅了裴远一眼,哼了一声,将拂尘往后用力一扬,嘲讽道:“抄家?我以为裴大人什么样的好本事,能抄出个什么玩意呢?我告诉你,方才太后娘娘应允我了,你趁早将我孙儿放出来,不然,不管是太后那头还是陛下那头,你都不好交代!”裴远凉凉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他摇了摇头,转身向着宫门走去。有些人,虽然活着,其实已经死了。“德性!”曹吉祥愤怒的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咬着一口黄牙,自言自语道:“裴远啊裴远,我看,你还不晓得咱家的厉害!”宫门口,裴远骑上了白马,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一起向着裴府而去。莫小碗大约正在等在家里,他说下午带她出去的,大约她等急了。想起那个小丫头,心中的冰冷和阴霾渐渐消散,他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走过一条长巷,种植着两排梧桐,树荫撒地,倒是减少了一些夏日的炎热。前面不远处,一个老婆婆牵着五六岁的孙子慢慢走着,巷子不宽,裴远见前面有祖孙俩走路,便放慢了马速。蓦地,不知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响起一阵“嗤嗤”响声,顿时整条长巷浓烟滚滚,只听到“嗖嗖”之声,仿佛无数根冷箭从四面八方袭来。“大人,小心!”后面侍卫惊叫。白烟笼罩的长巷,便是锦衣卫也一时没法子护着大人周全。浓烟之中,裴远隐约听到孩子嚎哭的声音,大约是吓的。他拔出绣春刀,凭借着听力和直觉一连拨开了数支冷箭。一支支冷箭从耳畔飞过,隐约散发出淡淡的腥气,他便知道这些箭头上必定都涂上剧毒。他高喝一声:“抓住放箭的人!”话音才落,一枚冷箭陡然射中了白马的马股,那马受到了惊吓,双蹄腾空而起,发疯似的骤然向前冲去。白烟渐淡,裴远蓦地看清前面摔倒在地上的孩子,倘若白马踏过,必定一脚踢死那孩子。来不及细想,他飞身下马,一个贴地打滚将孩子抱起一个翻身躲过了马蹄,马儿贴着孩子的头顶腾过。他才放下孩子,来不及松口气,一转头,一柄快如疾风的冷箭已然迎面插在了他的心口上……一缕血丝从他的唇角缓缓滑落,侍卫们齐声惊叫:“大人——”莫小碗正从外头买东西回来,一进院子便看见追风和晴空几个脸色有些奇怪,亦有长得像太医的人走进屋子。她不由得吃了一惊,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见着追风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追风说了实话,道:“夫人进去看看吧,大人遇刺了。”这最后两个字吓得莫小碗几乎双腿发软差点跌到地上去,急忙进了院子,到了房里,果然看到太医在替裴远诊脉。她到了床畔,看到床上的人脸色发白,嘴角一丝凝固的血渍,吓得一颗心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裴远!”莫小碗半跪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此刻她觉得他的手有些凉,慌的她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太医,他情况怎么样了?”太医诊脉之后,略有些诧异,道:“我先开一副药,试一试吧。”莫小碗这么一听吓得紧紧攥住了裴远的袖子,轻轻的摇晃着他:“裴远,你可别吓我,你快点醒一醒啊……”“你别死,你要是死了,我以后怎么办啊……”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害怕,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难过。她难以想象,倘若没有他,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想象不出来,没有了他,她日后的生活还能有什么指望。女孩哭的越发大声,眼泪打湿了男人的袖子。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缓缓睁开了眼睛,转头,便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头,他定定的看着她,终于举起了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傻丫头……”莫小碗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蓦地抬起头来定定的望着他,呆呆的,一时懵住了。片刻之后,她惊叫道:“你醒了?”裴远低头看着胸口,那里衣衫被箭头射破,隐约还有些许闷痛。他撑着双臂缓缓站起来,扯开了衣襟,先将外套远远扔开,上面或许还残留着箭头的毒渍,他将里头戴着的东西拿了出来,定定的看了片刻。看到手中出现裂纹的铜钱,他不由得抬头,对她笑了:“傻丫头,你给我的铜钱,果然可以挡煞。今日,可是你救了我一命呢。”莫小碗懵懵的望着他,见到他笑,“哇”的一声又哭了,扑到了他的怀中,差点将他压倒在了床上。裴远知道她是吓到了,不过今日倘若不是那枚毒箭射在了他的铜钱吊坠上,今日是死是活还真的说不定呢。“别哭了,我没事……”他温柔的拍着怀中的女孩。女孩却一哭便停不下来,抽泣着说:“你还说没事?你脸上有血呢,方才太医还说开一副药试一试,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行了……”他失笑,又有些心疼,那血之时因为方才被箭气震的胸口疼痛,咬破了嘴角才落下的。至于那枚冷箭为何如此厉害,他思忖着,这次他真低估曹吉祥的心狠手辣了,他下手够快,请的恐怕是天底下数得着名次的神箭手!“追风!”他高喝一声,外头的青年立即进来。“放箭的人抓到没有?”追风道:“总共有五个人,其余四个都抓到了,有一个没有抓到,看身形,像是江湖上有名的冷箭手,据说他出手,从未见失手过。”裴远冷冷扬唇:“那四个人,你处理掉。至于第五个,于锦衣卫中重金悬赏,取其人头者,官升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