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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TXT全集下载_17(1 / 1)

姐弟俩走后,李元请赵翼坐下喝茶。赵翼有些不大明白,遂问道:“王……公子不是说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么?”李元端起茶杯,吹了吹,品了品茶,笑道:“本公子原也不知,竟是这位陈姑娘。”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喜悦,连带着往日阴郁的眉眼,此刻也多了一分柔和。赵翼一头雾水。“赵大人,这位陈姑娘是何时嫁人的?”林玉致成亲那日赵翼虽未亲临,但也是知道的,还派人送了贺礼。他回想了一下,说道:“九月初,就在潞州府征兵前不久。”“日子差了一个多月啊。”李元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扣着,心情明显比适才更加愉悦。“公子在说什么?”李元摇了下头,道:“这陈家姐弟还望赵大人好生照看,务必保证一根汗毛都不能少了。”赵翼拱拱手。“应该的。”送走赵翼,雅间里便只剩下李元主仆二人和那个大夫。“老大夫,你且将那女子的身体状况详细说与本公子听。”大夫捻了捻胡须,道:“夫人思虑过重,身体虚弱。有孕初期胎像不稳,当是有人精心调养,才保得此胎。这一胎夫人怀的辛苦,稍有不慎便有滑胎之险。如今月份大了,胎像趋于平稳,已无大碍。”“有劳大夫了。”小厮封了银子,将大夫送出门去,转回身对李元道:“王爷,那位陈姑娘怀的当真是小主子?”李元摩挲着茶杯,笑意浅浅:“八九不离十。成鹤,你去秀水村将陈家和林家之事仔细打探一番,不要有一丝遗漏。”“是,王爷。”成鹤心情振奋,不为别的,就为他家王爷终于有后了。荣太后防萧氏皇族防的紧,早在萧元珅登基之初,大宴群臣之际,便在酒水里下了药,使得当时幸存的萧氏皇族,无论公主还是皇子,终生不得有子嗣。他家王爷及早发现,中毒不深,经过几年调理,终得康复。只是摄于荣太后权势,不敢暴露。此番若真印证了小主子身份,王爷的势力只会更加牢固。皇帝无子嗣,声望最高的睿王战死,睿王世子生死不明。如今萧氏皇族的希望,就只有他家王爷一个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他家王爷是一个断了腿了残废。林玉瑾一行人回到家中,陈锦生简单将事情说明,只道是遇见了拐子,被人所救,无甚大事。就是人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林老爹老泪纵横:“人回来就好啊,都怪爹粗心,叫锦颜遭了一趟罪。”“林大伯切莫自责,这种事总是防不胜防的。”陈锦生安慰道。“锦生,药拿来,我去煎药,你好好陪着嫂子吧。瑾哥儿,扶爹回屋去,我在灶上温了粥,待会儿给爹端过去。”林玉娇风风火火的安排着家事。一时间,众人各忙各的,那股子忧心也冲淡了不少。程钰将那盏兔子花灯挂在林玉娇门口,橘黄的光洒下一片温暖静谧。————上元节已过,年味也渐渐淡了。自那日被裴绍撞破之后,林玉致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傅辞。连荣景辰都极少往她这里来,除了必要公事外。清净之余又未免有些窝心。这天,林玉致操练完兵马,总觉心里空空,不是滋味。脚步一转,转到了傅辞住的屋子。不见阿智守在门口,想是屋中无人。如今春寒料峭,林玉致搓着手在屋外等了一会儿。一个负责洒扫的老仆正来扫院子,见林玉致站在外头,上前行了礼,道:“将军在等傅大人?”“是啊,你可见着傅大人出去了?”老仆点头:“傅大人收拾了东西,不到巳时就走人了,怎么,将军不知?”林玉致搓着的手立马顿住:“走了?”她诧异的挑了挑眉,就这么走了,也不与自己打个招呼?推开房门,屋中浓重的药味已消散不少。未见有人,只桌上搁着一封信。林玉致信步上前,拆开信来看。令仪:见字如晤。本不想提早告知身份,只等令仪达成所愿,再行解释。然令仪聪慧,早已洞悉。不愿令仪为难,这便告辞。东边已作安排,令仪不必有所顾虑,但行己事。清欢留笔。“清欢。”两个字在林玉致唇齿间吞吐,古老又令人沉醉。记忆中巷子口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他不再羞怯,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张清隽的面容挂着柔和的笑意,眉眼淡淡,沁人心肺。他是清欢,也是傅辞。清欢是她的寄托,而傅辞……她好像明白自己心里空缺的部分是什么了。她错过了一次,但很幸运,老天爷又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傅清欢,一切可由不得你说结束。”林玉致快步冲出房门,去马厩牵了枣红马,连荣景辰过来汇报军事,也被她搪塞过去。一路纵马疾驰,直奔洪关。早春二月,背阴处的冰雪尚未化开,马蹄疾驰而过,踏碎了薄薄的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隆冬的寒意未消,柳树却已冒着霜寒吐出一抹嫩绿,迎风招展。山间清冽的风一吹,迷蒙的脑子登时清醒,带起心头一丝雀跃和欢喜。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傅辞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回望过去。碧蓝苍穹如洗,大团白云翻涌变幻,刺目的阳光透过白云,在皑皑白雪间洒下一地金黄。蜿蜒的雪道上,一骑红尘穿梭天际,自云间坠落。“林兄!”他匆匆下了车。林玉致急急的勒住马,激起一阵细碎的雪花。山风呼啸,将她的脸颊吹的通红。她骑在高大的枣红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辞。“傅清欢,我林家收了傅家的聘礼。”一块蝶形玉佩自她掌中滑落,用一根红绳系着,垂在半空中。莹白的玉和着旭日的光芒,熠熠生辉。傅辞静静的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映着冰雪山丘的倒影,更显清澈。“你的朱砂痣回来了,可白月光,却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了。”傅辞艰难的说道。林玉致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笑声如玲,在山谷间回荡。傅辞仍旧看着她,看她恣意的笑,飞扬如火。她笑靥如花:“傅清欢,你真笨。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啊。”第47章此地往北有一处瀑布,从悬崖上飞旋而下,气势如虹,蔚为壮观。瀑布冲刷下,黑石白雪,相映成趣。林玉致牵着马,与傅辞并行至天池旁。傅辞犹似在梦里,整个人飘乎乎的。他一眼不错的看着林玉致,看她鸦羽似的睫毛扑闪着,绯红的脸颊,还有眉眼间的笑意,掩住了她往日的锋利和硬朗,多了几分娇憨和明艳。林玉致放开缰绳,任由枣红马在池边饮水。她踢踏着脚下的雪,嗤笑一声。“你这人还真是拧巴。不理你时,你硬要往我身边凑。理你时,你又恨不得躲的远远的。要是用我雷五哥的话说,你这就是犯/贱。”傅辞好半响默不作声,只是耳郭泛着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你不愿嫁我。你喜欢荣景辰。好多次,在京城的望月楼,我看见你对他笑语嫣然。但你却从未正眼瞧过我。”他偏过身体,与林玉致对视,他说:“你瞧,我站在你身边,你都认不出我。可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你。”他说的是凉州城外初见那日。林玉致用鞭梢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后来不是也认出来了么。”傅辞瞥他一眼,眼里似带着钩,顾盼生姿。红透的耳朵在阳光的映衬下,还能看见外圈细小的绒毛,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摸。林玉致也确实伸出了手,手指轻捻着他柔软的耳垂,触感冰凉。她笑道:“你不愿告诉我身份,是怕我为了当年傅家仗义执言之事,因负疚而嫁给你?”傅辞点头:“你因愧疚娶了陈姑娘,自然也会因愧疚而嫁给我。可我不要你的愧疚。”“那你还总是勾引我。”“我想你能重新接受我。”林玉致闷笑一声:“拧巴的男人。”傅辞握住她捏着他耳朵的手,认真说道:“不是拧巴,是求一颗真心。如果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我会从此消失。至少那样,傅清欢还是永远留在你心底的。”林玉致撇了下眼:“还是拧巴。”傅辞还欲再说,林玉致已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她反手握住傅辞的手,将他往前一带,冰凉的唇相触,犹似过电一般,傅辞当场僵住。泼洒而下的瀑布激荡在巨石间,掀起惊涛骇浪。清澈的池水被溅起,点点清凉掠过,在二人衣衫上飞溅开,如点点梅花。傅辞还在细细品味,林玉致已然退开一步。她嘴角含笑,问他:“这回还走不走了。”傅辞摇头回道:“心不走,人得走。”林玉致微微蹙眉:“何意?”“春日已至,北秦必动,江北局势将天翻地覆。你在西戎活动,而我却早已在东夷扎了根。东西齐头并进,不论北秦还是南楚朝廷,都要卷进这旋涡之中,为我所用。”凛然的气势取代了适才的文雅清隽。林玉致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却也都没变。不变的是初心,变的是心肠。“何日启程?”“明日,到徽州去。洪关可以交给薛绩和柴亮知。沿途安危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人手。到了徽州会立刻传信给你。”“好!”春风乍起,吹来的不是两岸高山烟柳绿,而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南楚永定六年春,霍青寒率军五万出泾阳,与贺州常德合兵一处,直抵蒲州城。命孟勇率军两万留守泾阳。泾阳县衙门。林云城百无聊赖的歪倒在榻上,随手扔进嘴里一粒儿花生,就着一壶陈酿,面上带着三分醉意。“孙先生,三哥也真是的,明明说好了这一次要我当先锋的,可他拍拍马屁股走人了,把我撂在这泾阳县里,还跟那姓孟的在一处。这不是难为我么。”矮榻一侧几案后跪坐一个中年男子,名唤孙冀,是霍青寒账下参军。此次与林云城一并留守泾阳。孙冀听言笑道:“将军也是无奈之举。年前军事会议,孟勇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古拉王子能攻下朔阳城,可至今仍无半点消息。孟勇心不甘,还妄想拖延北上步伐,竟称病不起。”“我们耽搁太久了,战机不等人,迟则生变。将军岂能为了一个孟勇就耗在泾阳县里无所作为。分兵北上是必然之举,然泾阳又是重地,不可失守。将军本意是带小侯爷和孟将军一起北上,留在下守泾阳。”“可如今孟勇称病,无法出征,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泾阳县。王真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将军恐他们在泾阳闹出事儿来,这才叫小侯爷留下,必要时也能压制孟勇不是。”林云城出身北秦淮阳侯府,其姑祖母又是北秦太后。世家贵族,地位举足轻重,就连北秦皇帝也得敬着林家三分。区区一个孟勇,林云城还不放在眼里。“唉,先生说的再好听,我不也得困在这小小衙门里头么。罢了罢了,三哥的话我总不能不听的。不就是盯着孟勇么,我看他是能上天还是怎的。真要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我林云城还敬他是条汉子!”他说完,打了个酒嗝。孙冀摇了摇头,一时哭笑不得。北秦各世家明争暗斗,哪家的公子哥们不是早早就藏了心机,偏这林小侯爷心情单纯,率性耿直。也难怪太后和皇帝都对他十分喜爱。“小侯爷若实在觉得憋闷,泾阳县以南有处翠山,如今冰雪消融,碧水环绕,景色甚优。出去走走瞧瞧,也省得在衙门无趣。”林云城摆摆手:“山山水水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不像孙先生那般风雅。三哥说我课业太差,既然三哥不带我,我还不如趁这时日好好学习兵法,练习弓马骑射。待三哥回来,必叫他另眼相看。”孙冀欣慰的捋了捋胡子,点头笑道:“小侯爷心存高志,他日必有一番作为。”同样留守泾阳的孟勇和王真此刻却是愁眉紧锁。“先生,霍青寒留下林云城,是盯着咱们吧。他到底身份高,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可压不住他。”王真阴沉着脸:“林云城没有心机,倒好对付,只那孙冀城府极深,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今古拉王子已传信与我,不出三日,朔阳城必下。我们须尽早安排,务必将林云城诓出城去。”“林云城没有城府,但他最听霍青寒的话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霍青寒叫他走一步,他绝不走两步。如今留他守城,他肯定雷打不动,更别说还有个孙冀了。”孟勇一脸烦躁。王真眉宇间的郁结略略有些舒展,他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有时候听话也未必是件好事。霍青寒在他心里的分量,太重了。”————“果然不出玉致所料,孟勇还在惦记朔阳城。”裴绍神采飞扬,似乎已经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林玉致笑道:“不怕他惦记,就怕他不惦记。只要孟勇敢出泾阳,必叫他两万大军有去无回。”荣景辰在灵州月余,虽然林玉致没有对他明确说明自己的势力,但每次军事会议,她也不避讳她的部署。由此看来,朔阳城应该早就在玉致掌握之中。他甚至觉得,即便没有自己在灵州,玉致也能顺利的攻下泾阳,扫平西北。自傅辞走后,荣景辰来找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林玉致心中明白,但也不去说破。她和他之间终究已成过去,长痛不如短痛,不给希望,才不会绝望。只要景辰想明白,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待她驱逐北秦,荡平江北。她和他之间,只剩对立。“年后向朝廷奏报,此时粮饷已在路上,不日抵达灵州城。林将军和裴大人大可放心,但凡有我在一日,绝无后顾之忧。”荣景辰说道。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林玉致或许还要寻思寻思这话的分量。但是荣景辰说的,便绝对没有问题。只要他在灵州,荣太后绝不会亏了灵州军饷。虽说裴绍心里清楚荣林两家之事,但接触下来,他对荣景辰这个人还是有几分佩服的。都说荣景辰身居高位靠的是荣家的势,但事实上,朝中大臣与之结交的多是清贵之辈,足以说明荣景辰此人能力非凡,人品贵重。只可惜投错了胎。“有荣大人在,属实叫人安心。”裴绍由衷说道。说话间,众将已经到齐。林玉致展开布防图,与众人说明战略部署。“三日后,叶起会引古拉入朔阳城,再假传战报,引孟勇出泾阳。许副将军引军三千至临江,与朔阳守将叶起两相夹击,剿灭孟勇大军。当然,要留得孟勇一命。”“大哥率军两千出灵州,援救蒲州,牵制霍青寒兵马。趁泾阳空虚,本将率军三千攻泾阳。周贵率军两千守住碾子崖,以防不测。刘瑭率军五千与荣大人驻守灵州城。另派军士押送粮饷军械至洪关,无论如何,洪关不能失。”“军令已下,诸位尽早回去准备,能不能破开西北对峙局面,就看这一战了。”众将群情激昂,齐齐拱手:“末将听令!”第48章蒲州城的战役已经打响。北秦攻势迅疾,蒲州被动防守。霍家铁骑气贯长虹,如一条黑色长龙,波澜壮阔。城外狂风怒吼,卷起阵阵烟尘。旌旗飘扬,遮天蔽日。裴绍与蒲州城守将武弘并列于城楼之上,目光深邃。这不是裴绍第一次见到霍家铁骑了,上一次他侥幸在霍青寒手里逃脱。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武将军,十天,只要守得蒲州十天,北秦军必退。”武弘今年四十来岁,在蒲州军中已有十几个年头,任一城守将也不过这二三年的事。蒲州掩于贺州之后,与凉州又隔着月牙岭天险,自打他投军蒲州以来,多年无战事。往往都是作为后方守备,替雁北一带筹措粮饷,战略支援。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兵临城下的肃杀感。又是一波攻城车袭来,战车每撞一下,都能感觉到城墙在震动。墙上守军不断往下抛掷擂木和巨石,将借助云梯攀爬上来的北秦兵砸的头破血流,惨叫连连。裴绍带来的弓弩营配合守军的攻势,射杀不断冲上来的北秦兵。城墙上下,飞沙走石,箭如雨下。“将军,蒲州城池坚固,又有灵州增派援军,强攻怕是不行。”驻守贺州的常德说道。霍青寒摩挲着缰绳,舌尖抵着唇角。“的确,蒲州可不比凉州啊。”他掠过城墙上下纷飞的乱箭,将目光落在城楼上那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上,微微眯起眸子。“先撤吧。”常德还在努力寻找破绽,乍一听霍青寒要撤军,十分诧异:“将军……”霍青寒不容他问话,已拨转马头离开了方阵。常德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鸣金收兵。城楼上正准备组织守军抵抗第三轮进攻的武弘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这么撤了?”裴绍目光幽深的看着霍青寒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青色小点,直到消失在远方地平线。“武将军,霍青寒虽年轻,但行事沉稳老辣,他此去,定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裴大人说的是,我这便命军士继续加固城防,不管姓霍的耍什么手段,只要咱们不出蒲州城,他也拿咱们没办法。”翌日,霍青寒再一次率军至蒲州城外,集中兵力急攻北城门。武弘和裴绍速速调集军士死守。打着打着,裴绍觉出几分不对来。“武将军,这不是北秦全部兵力。”还未等武弘反应过来,便有斥候急报:“将军,不好了,北秦兵自城外开挖地道,眼看着就要逼近城墙了。”裴绍暗叫不好。“快,快叫军士横向挖战壕,准备硝石等物,待壕沟挖好,速速点火,将北秦兵熏死在地道里。”霍青寒出其不意,裴绍应对及时。虽叫几个北秦兵冲了进来,但好在大部分北秦兵都被浓烟逼退。至于冲进城内的北秦兵则寡不敌众,很快就成了南楚军的刀下亡魂。经此一役,裴绍更加小心谨慎了。霍青寒脸色阴沉,似能结成冰。“几月未见,真叫人刮目相看啊。”今日还是无功而返,霍青寒心中恼恨,却不动声色。他命大军回营,自己则策马在蒲州城周围转了半天。直到常德不放心找了过来。霍青寒正在沣河北岸饮马。“将军。”常德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霍家乃北秦第一将门世家,族中子弟多半从戎,于各处建立功业,各个出类拔萃。当中尤以这位霍家三爷为甚。此人自带兵打仗以来,从无败绩。是霍家这一辈子弟中的翘楚。遥想当日攻破凉州城时的意气风发,再想想一路扫平西北,势如破竹时的英姿飒爽。他们霍家人从骨子里流的就是高傲骄矜的血,越是高傲,就越受不得失败。“将军,这才两日功夫,蒲州本就易守难攻,况且周将军那边还尚未发动。蒲州虽是灵州门户,但依灵州眼下兵少将寡的形势看,不会将所有赌注都压在蒲州城上。我们兵力五倍于对方,没了灵州支援,攻下蒲州不过是时间问题。”霍青寒慵懒的坐在河边岩石上,把玩着手里的缰绳。“周广陵先后共派军三万,攻一个只有三千兵马驻守的洪关城,没有攻下不说,还折损兵马过半,折了一员猛将。常德啊,咱们这次是碰上硬茬子了。”“将军,即便周将军不能顺利西进,但有他牵制紫金关和洪关,我们这边还是轻省不少的。只要能在三月攻下蒲州,届时便能与泾阳对灵州形成半围之势。”霍青寒望着碧蓝如洗的天,幽幽说道:“那灵州呢?灵州防御严密,就算我们十万大军围攻,只要灵州固守,至少三个月内,我们都无法攻破。而战事拖的越久,就对我们越不利。”常德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眼下的形势并不太好。适才那般说,也无非是宽慰将军一番。霍青寒倒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打仗需占天时地利人和,当初若灵州不换将,不出半月,灵州必下。然而我们终究迟了一步,失了先机,错了天时,没了地利。若靠智勇取胜,也是险胜。”早春二月,冰雪初融,乍暖还寒时候,山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叫人精神一振。霍青寒站起身,抖了抖马鞭,继续说道:“但还有一点,一场战役除了城池,军需,将领,兵卒之外,还要有满朝文武勠力同心。南楚朝廷比之我们北秦朝中,内斗有过之而无不及。”常德不明所以:“将军的意思是?”霍青寒牵了马,整了整马鞍,笑道:“南楚萧氏皇族凋零,太后专政。你说,如果那位傀儡皇帝驾崩了,南楚朝廷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常德‘啧’了一声。虽说荣蔡两家势力极大,但南楚历经几代,世家勋贵之族星罗棋布,朝中重臣半数都出自世家。荣家不过后妃之族,靠女人起家。蔡家商户之家,虽一时发迹,却无底蕴。这两家眼下如日中天,但内里却如高楼广厦无根基,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轰然倒塌。如今南楚朝廷勉力维持,不过是皇帝仍在,支持皇权的势力与荣蔡两家势均力敌。若皇帝不在了,皇权倾覆,只剩一个瘸了腿的端王萧元理,又能成什么事儿呢。待常德想通关窍,霍青寒已然上马,他马鞭一挥,骏马嘶吼一声,哒哒哒的跑开了。第三天,北秦大军将蒲州城团团围住,却没有进攻的意思。武弘挠挠头:“围而不攻,他们这又是什么意思?”裴绍目光沉沉:“霍青寒果然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不知这次他又打了什么主意。然灵州兵力空虚,已无法派兵援救,不管他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们都只能固守不出。”“蒲州城内的军需清点一下大概还能用五天,我们要做两手准备。若林将军那边能顺利成事固然最好,若不能按时攻下泾阳,我们当拼死守住蒲州城。”————二月初十,西戎古拉王子率军一万攻朔阳,叶起不敌,古拉长驱直入,攻占朔阳。却不想中了叶起瓮中捉鳖之计,古拉王子被俘。二月十三,驻守泾阳的王真收到密报,大喜。“将军,我们的机会来了!”孟勇亦是激动不已,随即想到孙冀,眉头又是一皱。“先生,我们若率大军出城,孙冀必不会赞同。再有林云城压制,即便我们得胜归来,但是不服军令擅自出兵一条,也足够被人拿捏了。要知道,林云城可不仅仅是霍青寒的死忠,更是代表圣上监理三军的。”王真沉吟片刻,道:“林云城不足为惧,孙冀是个麻烦。我们这样……”孟勇附耳过去,王真低声说道:“引开孙冀,诈林云城出泾阳。”霍青寒虽率军围攻蒲州,但泾阳一应事务也吩咐孙冀日日汇报。这日孙冀刚收到蒲州来信,还未等拆开,便被军士叫了出去,说是在街上抓了个人,鬼鬼祟祟的,恐是南楚探子。孙冀不敢掉以轻心,放下信匆匆与军士一并去了。适逢林云城遛马回来,在衙门门口碰到了孙冀,孙冀告诉他将军来信了。林云城还嘀咕了一句:“今日这般早来信,莫不是三哥有什么情况?”他这么一说,孙冀也觉得有些奇怪,但那军士催了一句,他也没多想。林云城大步流星的进了衙门,解下佩刀‘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拿起桌上来信匆匆扫了一眼,当即大惊失色。信中言:霍将军率军攻城,误中流矢,至今昏迷。请孙冀务必保证泾阳安稳,切勿将此事传出,否则军心必乱。“三哥!”林云城一把抓起佩刀,匆匆召集一千军出了泾阳县。副将不知他为何突然出城,却阻挠不下。这小祖宗发起倔来,非霍将军不能说服。副将没法子,只得派人去找孙先生。孙冀审了半天,也没审出什么来,只觉是那军士捕风捉影了,先将人关上两日再说。听闻副将来报,孙冀心里咯噔一跳:“可有派人去追林将军?”副将急道:“追了呀,就是林将军那脾性,多半是追不回来的。”孙冀急忙往衙门赶,又在半路碰上传令兵,说是来送今日军报。“军报不是早就送来了么!”孙冀不知想到什么,刷的白了脸。一路小跑回书房,见那被林云城拆开的信中所写内容,眼前一黑。“中计了!”第49章“孙先生,不好了,孟将军调集兵马一万,正要出城去呢!”孙冀一跺脚,又匆忙赶到城门口,将披挂上马的孟勇拦下。“孟将军,霍将军有令,大军务必坚守泾阳,无令不得出。”孟勇道:“我们已收到朔阳密报,朔阳城已下,只等我们泾阳军出城。临江城小,兵力空虚,我北秦大军压境,必能克敌制胜。”孙冀虽说是参军,但事实上也只是霍青寒的私人幕僚,并无实权。眼下林云城不在,城中兵马尽数归孟勇统辖,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劝说。“孟将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容我传信霍将军,由将军定夺……”孟勇不耐烦的打断了孙冀:“战机不等人,先生身为参军,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如此百般阻挠,莫不是要我北秦大军止步于此?先生其心可诛啊。”孙冀气的满脸通红:“你!我孙冀忠心,日月可鉴,岂容你这般污蔑!”孟勇笑道:“既然先生忠心,那本将就将泾阳托付给先生了。大军回城前,还请先生务必守住泾阳。”“哦还有,既然无令不得出,那么请问先生,林将军去哪儿了呢?身为一城主将,却毫无交代就领兵出城,真要是发生点儿什么事儿,这后果谁来承担?”孙冀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都怪当时自己大意,若能晚上一步离开衙门,定能将林将军劝下。只要稍等上那么一会儿,霍将军的军报便到了!眼下林将军出城在先,这小辫子攥在人家手里。此时他们率军出城,即便日后清算总账,他们互有把柄,谁也奈何不得谁。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孟勇见孙冀无言以对,大笑两声,策马出了泾阳县。孟勇率军一万出泾阳,又留一万军在泾阳县外二十里扎营,随时候命。王真多疑,虽迫切想要攻下临江,立下功劳。但心中也恐朔阳城之事不稳妥,是以留了一半军马押后,由副将赵进统领。若事情不对,则可及时驰援。若朔阳城当真在古拉手里,这留守的一万军也可连夜开拔,不会耽误战情。若泾阳有险,这一万军亦可及时分兵回援。总而言之,王真以为此举□□无缝,即便攻不下临江,也不至于有什么折损。孙冀率军三千守泾阳,好在王真还不算糊涂,没有将全部主力军带走。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只盼着孟勇那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否则叫他如何面对霍将军。“传令下去,斥候沿途设卡,每隔一个时辰禀报一次。泾阳全城戒严,军士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无论如何,泾阳绝不能失!”林玉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泾阳的动静,见孟勇率大军出城,这才松了口气。“玉致,守泾阳的是孙冀。此人颇受霍青寒倚重,为人老成持重,沉着冷静。泾阳守军三千,我们的兵力与之相当,只怕不好攻克。若霍青寒反应过来,大军回援,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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