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棠眠文案:余令第一次见沈屺春,他刚咬死了一只鹿,白牙在满嘴的血毛里若隐若现,左眼被鹿角撞出血泪,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他那双眼里湮灭,只剩浓稠的化不去的暗黑。她从没想过跟他会见第二面。*沈屺春第一眼见到余令就失了神,忘了魂,费尽心思,终于把她从天上拉到了泥里。认真建议不要为了猎奇梗看文。感觉到剧情莫名就可以弃文了,不是悬疑揭秘文,结尾作者也不会宣布答案。内容标签: 相爱相杀搜索关键字:主角:余令,沈屺春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那就让我一寸一寸捏断你的傲骨☆、第一章水月楼夜里从不灭烛。描了金纹的红烛熠熠生辉,摇曳的红光像是荡起的洒金纱,一层叠着一层从细腻的白肉过渡。汗水一滴滴从余令的鬓边落下融入乌发,她的唇咬出了一条苍白深痕,眼角泛起了一层由浓转浅的海棠红。梦由一双眼开始。一双无孔不入,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混沌漆黑的梦境因为一双眼睛渐渐有了色彩,甚至有了气味。望京年年都有春日宴,世阀贵胄少不了狩猎郊游,享风奏乐。“红花便是红花,不然还要我开口取个蕊香红的别名?”余令提着绘山河锦绣的团扇,掩了半张面,却藏不住笑弯的眼睛。谢辞非听她的笑声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们就是想让你取个别名,这路边野花,落在你余令的眼里,怎么能就只是红花,就是路边野菊也该叫凤鸣。”“我听你这话,倒像是我生了一双俗眼,得把所有东西都看得失去本真,变得俗不可耐。”余令眸子轻飞,白了他眼。妙目发狠,也带着嗔意,谢辞非心里痒痒一时间不敢直视。“这望京谁敢说你生了一双俗眼。”望京余家,有女余令。这望京美人无数,但独独余令让人过目不忘,美人在骨,她既有一副美人骨,还有一双被独孤大师评价钟灵毓秀的眸子。余令三岁习画,八岁一幅冬日雪景图独孤大师无意看到,得知作画的只是一个八岁稚童,独孤大师笑道,论画技他高,但若是论看世事的眼睛,他不如余令灵透。寥赞一句不够,独孤大师看完余令自小以来的画作,直言道余令的眼被观音大士点了灵,旁人都是一双凡胎肉眼,余令一双慧眼,这世间的钟灵毓秀入她眼与入旁人眼完全不同。画中有灵,胜过一切奇技。有这话在前,望京的闺秀当然都想知道余令的慧眼与她们的眼睛有什么不同,是不是路边的一朵野花都能看出仙境。“你不耐烦应付她们,不如跟我一同去看看我哥哥他们狩猎。”“你瞧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就缺一个地方躲她们。”这些闺秀不是指着一朵花问她看出了什么,就是指着一颗石头问她里头有没有玉石,再与她们待在一块,她怕她看石头还是石头,看她们却都像是在看蠢猪。“出门赏景是好的,但每次都能因为她们坏了心情。”余令毫不客气,这望京圈子里与她交好的闺秀只有寥寥几个,这次偏都不在望京,让她只有来找谢辞非避难。“要怪你太过出众。”余令瞧他:“你谢辞非就不出众?我前几日还听闻有个老学究读了你的诗,羞愧撞了柱子。”“你从哪儿听来的,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谢辞非语气惊讶,倒是不知道余令还会关注这些俗事,不过想想她关注这俗事怕是因为他身在俗事中,心里一暖。“虽然人真撞了柱,但起头是有人拿那老秀才一直考不上举,写的东西死板僵硬说事,又拿了我的诗词羞辱,才把人逼的撞了柱子。”谢辞非语气无奈,已经没少人拿这件事调侃他。“幸好无事,莫不然下次诗会恐怕薛家那位就要品鉴你的诗词,嘲讽读了你的诗词他怎么没存死志。”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就是世人再不乐意,这人世间就没有公平,不提祖上铢积,他们人与人之间也有不同。余令生来就有作画的天赋,而谢辞非擅诗,他们两个人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总是容易被人挑刺。灵气,天赋这些世人学不会,抓不住的东西,最让世人觉得嫉妒。踏上一望无际的平地,着目处都是一层层的护卫。“这声响听起来还真热闹。”还未走到狩场,余令就听到男人的叫好声在青山回荡,一声接着一声也辨别不出是哪家公子。两人还没走到,谢沣便朝他们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这算不算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在外头见你们就没见你们单独出现过。”“二哥你别胡说。”谢辞非略略蹙眉,紧张地瞧了余令一眼。余令早就习惯了谢二哥的调侃,比起他不着调的调侃,更好奇这一层层围着要怎么狩猎,瞧着人群缝隙:“这是要围猎什么?”“小令儿好奇,二哥今日铁定要带你看看。”听着谢沣的语气余令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好奇占了上峰,跟谢辞非一起跟在谢沣的身后进到了人群中。男人多的地方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这地方不止有那种怪味,还有野兽的腥味,余令提着扇子微微遮住口鼻。谢沣瞧见笑了她一声:“小令儿就是娇气。”“女儿家若是不娇气,难不成要与你们一般拿着弓箭,看到猎物就双眸放光。”“看来在小令儿的眼中,除去长文,其他男子都是屠夫。”长文是谢辞非的字。余令轻哼,余家跟谢家是挚交,她自小跟谢辞非的来往多一些,而谢沣比他们大上几岁,不像个哥哥爱护他们,平日见到他们就喜欢调侃,也不知道从哪里来那么多的调皮话。“这是气二哥了……”谢沣拨开人群,面前没了遮挡,余令抬眸就怔了怔。原来侍卫围了一个大圈不是为了狩猎,而是为了包围出一个空地让世家子们欣赏“狩猎”。中央的空地站着个衣不蔽体的少年,余令还没见过除了僧人外有人只有那么短的头发,发不能束,头上还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从额前一直贯穿后脑。少年的面前有一只成年公鹿,八叉角高高耸立,蹄子焦躁地在地上摩擦,余令画过鹿,知道这是公鹿发怒的前兆。平日里见着这样的鹿她也不怕,不过那是因为会有数十个守卫守在一旁护卫她的安全。可是少年却是一人站在鹿前,神情悠闲,目光还有空到处乱晃,审视周围的人群。余令站在人群中跟他对了个正眼。莫名的,余令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看过很多人的眼睛,却没见过少年这样的,不是绝望,不是愤怒,而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的悠闲自在与世家子弟有底气的率直任诞不同,而是一种市井屠夫面对血腥的坦然。他甚至不如他面前的公鹿更像活物。“这是什么?”谢辞非本以为兄长他们是在狩猎,现在看来分明不是,他早听过公子哥之间流行看人与野兽厮杀,但也只是听过,未曾见过。“只是这样就要把你给吓住了?”谢沣挑着眉,嘴角噙着笑看着自己的弟弟。“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只是令儿……”谢辞非担忧地看着余令,他只是想带她躲过那群闺秀,却没想到把她带到这吓人的地方。“令儿,我们走。”谢辞非说话的期间场上的那只公鹿动了。余令不想看但听到惊呼,还是忍不住侧了眼。麋鹿四肢矫捷,皮毛在风中荡出的波澜也带着野性的漂亮,看着鹿角被一双肮脏发黑的手捉住,余令眉心无意识地蹙起。秋水盈盈的眼看着鹿角上的手,就像看到一幅美好不过的画被不懂事的小孩印上脏乎乎的手掌印。“这小子听说是在狼窝里长大的,有股常人没有的狠劲。”谢沣看着场上的情形,笑着跟身边的两个小不点解释。少年抓住了鹿角就像是握住了一个玩具,麋鹿挣扎蹄子乱踹,他浑然不在意地脚踹它的肚子,一脚比一脚狠。看着漂亮的鹿喷出一滩滩的血,余令那种不舒服的情绪笼罩全身,甚至喉咙里有股想吐的冲动。“没意思,狼崽子你快把这玩意弄死了换下一个。”站在头戴金冠的公子哥百无聊赖,该是看惯了这情形,不想看少年单方面的屠杀。少年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扑地跳到了麋鹿的身上,余令以为他是想逼麋鹿趴倒在地,却听到了他身下的鹿发出一声声惨厉的叫声。鹿角歪歪的根植在鹿的头上,鹿脸因为疼痛变形,眼瞳流出一缕发黑的血。少年换了一个边,余令终于看清了他在做什么。他在用牙齿啃咬鹿的脖子,口齿像是野兽一样一口口撕咬猎物的身体。他张嘴吐出一口口猩红的血肉,比起脖颈少了一大块血肉的猎物,他看起来更恐怖——满身是血,猩红覆盖了五官,嘴角还贴着一缕缕粘了血的兽毛。麋鹿哀鸣着倒地,余令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铺天盖地的腥味让余令喉咙发酸,低头的那一刻她恍惚看到趴在麋鹿身上的少年呲着牙朝她露出了一个笑。白牙在猩红里若隐若现,麻木到空无的眼里有种抓到猎物的兴奋。*摇曳的烛光把墙上欢喜佛慈悲面相照耀的毫发毕现,洒金帐起起伏伏,遮不住佛,挡不住海棠红。沈屺春出了暗门,脚落地无声,悄声无息走到榻前。余令还在梦中,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泪眼婆娑,香汗淋漓。榻边三足鎏银金蟾香炉香不过烧了半截,沈屺春在榻边坐下,目光幽沉地看着余令。水月楼夜里不管几时都有女人缠绵不绝的莺啼,伴着男男女女或愉悦或痛苦的声音,沈屺春侧身在余令身旁躺下,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因为噩梦皱眉哭泣,面上浮现一个个生动又隐忍的神情,等到一炷香燃尽在她脸颊上烙下一个吻才缓缓起身。天穹破晓,橙色晕染了天地边缘,水月楼的烛火依然亮着,余令在梦中停止了发抖,呼吸逐渐平稳,泪珠干在了脸上,只剩胭脂红的枕上还有点点晕开水痕。作者有话要说:阅读须知:故事情节会有与男女主不直接相关剧情,以此标准断定文水,不必费神阅读;没有追妻火葬场,个人很讨厌这个词汇,所以希望不要出现在我的评论区;只保证故事达到写作者本人认定的完整性,不保证达到每个读者的心理预期。*这个阅读须知可以适用我所有小说。☆、第二章“夹紧了。”身上挨了一鞭子,余令身体一缩,大腿夹着的东西倒是没掉,只是头上顶着的厚重书籍落了地。“哎呀,差点砸到我了。”站在余令身旁的杏脸姑娘不高兴地瞪了余令一眼。余令低眸看了一眼掉下的书,离她腿边茶花红绸裤远着呢,别说差点,离砸着她差了十万八千里。收回目光,余令神色淡淡目视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桃红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大家都是水月楼的姐儿,以前是千金姑娘又如何,现在也不是个学榻上功夫伺候男人的,在她们面前摆什么谱,难不成还觉得比她们要高一等。“秋娘你看看昙月,哪有她这般的人,瞧着还像是看不上我。”桃红生的娇艳,发起脾气来双颊绯红,娇滴滴带着三分媚。她来水月楼之前本来是宅里养的,虽然没被梳拢,但因为生的艳,没入正门也跟男人嬉闹过一段时日,年岁不大但瞧着就跟余令不同。秋娘看了看两人,一个媚眼如丝,一个冷清如月下素梨,若说哪个吸引目光,自然是余令。看着越发觉得昙月这个名字取在余令身上正是恰好,月下昙花,一颦一笑都带着出尘的仙气。“她性子是如何你还不知晓,何故去招惹她。”听着秋娘明显偏袒余令,桃红更是不服:“秋娘,我们都唤你一声娘,都是你的女儿,往后都少不了为你赚银子,秋娘难不成觉得昙月之后会比我强,为何一直偏袒她?”“就是,我们都是贴肉夹着物件,偏偏她是隔着衣裳,也不知她到时候是不是也要隔着衣裳办事。”不喜余令的不止桃红一人,这屋里的姑娘七嘴八舌,早就看不惯余令穿戴整齐站在她们之中。楼里的姑娘迎客之前都是得学如何伺候客人,她们一个个学手技,口技。今日练夹腿的力度,她们都是肉贴石头做的物件,偏生只有余令什么也没脱,腰背笔直站着。不晓得还以为她是来当柱子。“她头上不是顶了东西。”余令不脱裙,但代为交换她头上顶着旁的人头上没有的书,旁人腿麻还能偷偷懒,但她只能站得笔直。“站那么直有什么用处?”“要不然我也都隔着衣裳练,我也愿意顶着书。”“她每日都要挨二十软鞭,若是你们愿意,那都跟着她学。”秋娘听着吵吵嚷嚷没个完,蹙眉怒声一吼人倒是都安静了。水月楼的软鞭打在身上不留痕,却是疼进了骨子里。专门用来惩罚楼里不听话的姑娘,旁人受一鞭都疼得不行,偏偏余令每日都能领二十鞭子。看到人都老实了,秋娘哼了一声,人都不是傻子,在水月楼里现在不脱往后也是要脱,何苦白白的挨那鞭。也是余令不知道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都已经这般还要保持无谓的体面。瞟了眼站如松柏的余令,秋娘倒不是偏袒她,她只是想看看这枝头盛开仙桃,缓缓坠地砸的四分五裂的样子。以这种无谓的体面慢慢磨光她那傲气。不然一丝希望都不给人家,又怎么把人引入深渊。余令不知秋娘含笑看着她在沉思什么,也未动脑子去想,径直目视前方,眼里连粒尘埃也没容下。“也不知傲气个什么,过几日也不是要迎客了。”出了惜春阁,桃红挽着小姐妹故意撞着余令走过,撞了人不忘回头去瞧她表情,见她神色无波无澜,桃红白眼快翻到了天灵盖,“你以为秋娘是格外疼你?欢楼里头的老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想从姑娘身上弄银子又看不得姑娘们好,你要是洋洋得意,迟早连骨头渣都不剩。”余令抬眸,桃红涂了胭脂的嘴一张一合,而她身边挽着的姑娘抿着嘴,看着像是想笑不敢笑地看着面前这幕。余令生来好像就是让人瞧不管的,没进水月楼之前,她亦然没少被人找茬,只是水月楼里的姑娘言语上更加直接赤/裸。眼眸往下一垂,余令直接掠过了她们,先行了一步。“真想看看她到时候接客的模样,清高又如何?还不是得在不知胖瘦美丑的男人身下叫唤。”桃红拉开了嗓子,不过走在前面的余令连步子都没顿一下。“别吼坏了嗓子,她说不定连今年都活不过。”含烟见人没了影子,扯了扯桃红胳膊道。“可她这会儿活着,就教人看不惯,往后她就是被裹了草席扔出去,我回想起她依然觉得恶心。”桃红嘴下不留情,余令就像是长全了她所有讨厌的地方,让她看哪哪不顺眼,人就是现在死了也消不了那股恶心。含烟没搭话茬,但却能明白桃红对余令的那股讨厌劲。她们这些人里有几个不厌恶余令的。“昙月姑娘,你回了!”伺候余令的小丫头正在摆弄桌上的芍药花,听到门扉摩擦的声响,惊了一跳,跳着脚紧张地看向进门的余令。“嗯。”在凳上坐下,余令见小丫头还在她身旁站着:“我这儿不需要你,你出去罢。”“嗳……”小丫头走之前瞅到桌上盛放的芍药,笑道,“这花是我见雪色她们在院里剪,我也取了几朵,放在屋里姑娘可以嗅嗅花香。”余令睇了眼还带着露水的芍药:“带出去。”“这……”余令眉心微蹙:“我不需要。”身处死地,再美艳的花也透着股腐烂的臭味。往前的十六年余令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人让她青楼妓阁赏花。身处余府时她不是没见过长戟高门衰败没落,只是余府是百年的清流世家,她大伯中规中矩,并无大志,谁知道他竟然会在妾侍的唆使下,每一年都吞掉大半慈幼堂的善款。说来可笑,那日她受邀去定西书院鉴画,中途带刀的官兵冲入花厅,把她绑的严严实实。前一刻还在品尝龙团胜雪,下一刻便关进了酸臭弥漫的天牢。她的大伯母不堪受辱在狱中自尽,牢头懒得收尸,她的大伯母就躺在发黑的稻草上,乌紫的舌头耷拉在嘴边。余令幼时双亲出外游历遭遇山贼意外逝世,大伯母虽然嫌她命硬,不喜她在外出风头,但也从未苛待过她。她想过等到她出嫁后,要与大伯父一家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跟他们生死相隔。不过短短几日,她的人生风云巨变,余府财产充公,余家家主午门问斩,余家夫人自缢,而她这个余家明珠充入教司坊,成了人尽可夫的青楼妓子。见到李氏的尸首时,余令早就料想过她若是选择活,她日后的日子一定生不如死,她存了死志,只是有人又给了她一缕希望。小丫头挂门出去,余令瞧着门扉半晌,才站起走到了窗边。这间屋子在三楼,就像是防着落入欢场的姑娘们想不开,外头种着郁郁葱葱的高树,青翠一片让人跳下去也少不了半条命。余令抬起了窗边搁着的黄铜菩萨像,取出了地下那张不知道被她揉捏过多少回的纸。上头是谢辞非的笔迹。——莹莹已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令儿,你等我救你。李氏只有两个儿子,余家被抄家后被判了流放,莹莹是余明志妾侍所生的女儿。那妾侍难产生了莹莹就没了命,而李氏平日又最相信阴阳五行,喜欢找算命先生判命,觉得莹莹生而不吉,不愿费神照顾。余令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只是偶尔一日见到莹莹可怜巴巴的趴在地上唤她姐姐,一时心软就一直把人待在身边照顾。余府抄家,余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莹莹。在天牢没见到人还以为人已经提前遭遇了不测,没想到是被谢辞非救了。余家出了这般事情,所有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表示自己从未跟余家有过任何交情,但谢辞非却愿意救她。捏着手上薄薄的一张纸,余令片刻才把纸放回了原位。盯着镇在纸张上面的菩萨,她起先没想到青楼里会放那么多的神像,不过看多了就觉得身处污浊之地神也不像神,连菩萨都生了一副媚态。*“昙月姑娘,今日也不吃饭?”水月楼里面只有大姑娘才会配备专门的丫头,像余令这般没接客还没未为楼里赚银子的,都是几人共有一个丫头。彩蝶送了几个姑娘的晚饭,回头到了余令的屋里,见桌上的食物半点没动,惊讶了一声,小心地看着余令:“昙月姑娘,人要是一直不吃东西会死的。”“你看我像是要死了吗?”彩蝶看着余令,看着虽然不像是要死,但是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反正每日余令清醒的时候铁定不吃,只有每日领鞭子被打晕时,彩蝶才能趁机面前喂她吃点东西。“昙月姑娘你每日都吃的太少了,你不知道西边的横云姑娘,想吃鸡腿吃不着,哭的可厉害。”“既然如此,那把这份给了她。”“那怎么行。”彩蝶连连摇头,横云没得吃是因为秋娘嫌她过胖,客人会不喜欢才让她少吃,谁敢去给她送吃的。“横云姑娘是生的胖才只能吃得少,但是昙月姑娘你就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就该多吃一些。”余令没看她,摇了摇头。见状彩蝶只有把饭菜端了出去。人一走,余令刚站起就听到一声莺啼。似悲似喜,夹杂着男人调笑声音。关紧了门窗依然阻挡不了那声音,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又有别的笑声融入。余令捂住了耳朵,用毯子埋住了自己。上了榻,她便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这几日她连连梦到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看,没想到昨日就梦起了十一二岁的旧事。早就该遗忘的旧事,在这屋里一入了夜,气味与人都清晰的像是昨日才嗅过、见过。周围的声音听不得,梦里的情景梦不得,生不如死莫过于此。余令嘴角勾了勾冷嘲一笑,会频繁梦到那眼睛,恐怕是她打心里觉得那眼中的情绪就与在地方孕育东西是一样。空洞,低贱,充斥着屠夫般的血腥麻木。作者有话要说:快来留言噻,不留言是在暗处伺机而动等着暗杀我嘛=w=感谢在2018-10-25 21:11:48~2020-03-21 16:2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王二不曾偷 10瓶;认真想个名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三章虽是一起进的水月楼,但桃红比余令先一步接客。楼里到处都是现成的红绸,余令本没特意注意哪间屋子更为喜庆,是那日桃红穿了件鸡冠红缎裙,头上插了支桃花簪,特意堵在她面前冷嘲热讽,她才晓得桃红开始接客了。对于桃红,余令是有印象的。虽然她极力的想跟这地方的所有人划开界限,不去记这里任何人的模样与行为,但是桃红太打眼。她来水月楼的第一日,桃红恰好也被送到了楼里。没有分下来的屋子,秋娘让她们暂时睡在一间,桃红从进门开始言语就没停过,只是她一句都没听进耳里。因为这个便让桃红恨上了她,之后桃红见到她少不了讥讽。往常那些名门闺秀,若是不理她们,她们觉着丢人,都是暗自记下,寻机报复,只有这里的人越是不理她们越是跳脚,仿佛入了妓院连人基本的自尊自爱都没了。别人厌恶的脸色是滋养她们越斗越勇的乐土。接连几日,桃红打扮的花枝招展,眼角眉梢带着喜意,余令见了几次忍不住会想夜里的莺啼是不是也有其他的夹杂其中,那么一想连吐了几天。“昙月姑娘你这怎么行?”余令擦去嘴边的酸水:“你看我不是还没死。”不吃没死,日日呕吐也没事,余令都怀疑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才怎么样都是睁着眼没倒下去的预兆。谢辞非的那张纸也像是个梦,他要救她为什么还不来。“昙月姑娘……”见余令吐完了,彩蝶一边收拾一边呐呐地瞧着她。这楼里的姑娘大部分都不喜欢余令,但彩蝶却格外的喜欢,原因简单直白,因为她长得美,她这种美跟楼里的其他姑娘都不相似,是那种看了就忍不住一直想,自己要是她的那种美的美。至于余令脾气不好不爱搭理人,彩蝶不觉的有什么不对。美人脾气当然都大,绿腰姑娘还拿银子砸客人,让客人滚蛋,但依然有大把的客人捧着金银求她一笑。与绿腰姑娘相比,余令这般已经很好了。“你有话说?”彩蝶点头:“我听雪色她们说,有位客人给了秋娘大笔的银子,说要梳拢姑娘。”见余令脸色微变,彩蝶立刻道,“给的银子真的很多,比桃红姑娘的还要多,接了这位客人,姑娘三四个月都不必见其他客人。”彩蝶虽然只是丫头,但也知道姑娘刚开始接客,最好是一直同一个客人,若是开始有豪客捧,身价水涨船高往后就会容易许多。桃红现在的客人便是以前与她相识的,特意花了百两捧她,包了她半个月。但两人相比,余令的运气更好。余令扶着床沿忍不住又吐了起来。只是她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吐也只是吐纯粹的酸水。看着地上夹杂着血丝的秽物,余令摇摇欲坠,捏紧了手边的木栏,才没有一头栽下去。“昙月姑娘你别怕,我之前见过一些姑娘不乐意,但过了几日也就好了,不痛的。”彩蝶懵懂地安慰着余令,她自小在楼里长大,见多了姑娘不愿,有些姑娘开头不愿,后面也乐意了,比如绿腰姑娘。但还有些姑娘一直不愿,最后就是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她喜欢余令,所以想让她像绿腰,而不是像那些被野狗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姑娘。“你出去。”“好……昙月姑娘你别怕,若是你怕的话,今晚可以唤我来陪你,我守着你睡觉。”彩蝶瞧着余令脸上的神情,觉得此刻余令更美了,美的让她心突突地跳,让她无端的有些害怕。见余令没理她,彩蝶磨蹭地慢慢离开屋子,不过关门时她门不敢合上,而是留了一条小的缝隙。片刻,余令起身把那条缝隙给合上,彩蝶看着紧闭的门扉无所适从。“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昙月一个人的丫头,光守着她伺候。”雪色路过回廊时见着彩蝶呆呆地站在昙月门口,上前戳了戳她的呆脑袋:“她不稀罕你,你就甭理她,眼巴巴在这里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贱,赶着趟让她嫌弃!”雪色冲着漆红雕花门扉,瞧着那层薄薄淡粉的绢布,把自己的声音往屋里传。彩蝶捂住了她的唇:“你别说了。”“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不能说,你就是太好欺负。”“昙月姑娘没欺负我。”彩蝶帮雪色拿着手上的杂物,扯着她往前走:“往后等到昙月姑娘接客了,我就能只伺候她一位姑娘。”彩蝶还惦记着雪色刚刚说的她不止是余令一个人的丫头。“你还想往前凑。”雪色瞥眼,彩蝶傻笑:“昙月姑娘挺好的,我求了秋娘,往后她接客了我就伺候她一个。”见彩蝶的样,雪色也懒得再言语什么。余令那副样子,就算是接客了估计也是每日要死不活,郁郁寡欢,不定哪日就死了,伺候她又费心又落不得好处。下梯子的时候,彩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余令的屋子,她知道余令不想接客,但水月楼的姑娘哪有不接客的,余令那么聪明一定会与绿腰一样,想通了就不会吐,也不会每日都不吃饭。*彩蝶一走,余令就推开了轩窗,光照下,桌边的黄铜菩萨身上析出一层淡淡金光。余令手搭在佛像上,有些费力地移开佛像露出了下面的那张纸。虽然把佛像移开,但余令却没想着要去再看纸上的内容,是风把纸张吹起,露出了另一张没任何皱褶的纸条,余令才怔着从风里抓住了多出的纸笺。洒金笺上依然是谢辞非的字。——别怕,等我。余令捏着纸条,忍不住四处环视,从窗外看到了屋里,扫过屋中每一寸的地方。这字的确是谢辞非的字,可是他是怎么把纸条送来的。他又怎么知道她把纸条藏在这个黄铜佛像下面?心情大起大落,余令捂着心口,猛地关闭了轩窗,不止怀疑自己早已经死了,更怀疑自己已经疯了。谢辞非真的能救她?手上的纸被捏成了一团,余令又努力把它压的平坦,盯着上面的字想看出丝毫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