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到小院进了卧房,他累地甚至来不及走到桌边或床前,靠着墙就要往下滑,滑到一半时突然被程熙按住,只见那双英俊的眼眸盯他盯得十分执着,而后喉头一动,整张脸用力地压了上来。夏焉:“!!!!!!”这个吻与从前清晨的亲吻截然不同,不是轻轻一碰就离开,而是一亲下去就不停了!夏焉双手打开,贴墙僵硬地站着,承受着程熙无比的热情,脸更红!呼吸更急!心跳更快!他终于明白程熙为什么要赶着回家了!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学坏了!吻了一时,夏焉实在难以抑制,推开程熙就跑,偏偏卧房是敞亮的一大间,他无处可藏,只好踢开凳子钻到桌子底下跪住,双手撑地背躬起,侧对着程熙。程熙蹲下来探头,莫名其妙地问:“好哥哥,你怎么了?”夏焉将身子往程熙看不到的地方转了转,掩饰说:“没事。”顿了顿,故作严肃道,“以后不许这样一直亲,最多只能稍稍挨一挨!”程熙茫然,盘膝坐在地上,诚恳地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就照做!”夏焉简直要崩溃了。“……哦。”程熙愣了一下,心中有点低落,总觉得,好哥哥好像不喜欢他了。几日后。程熙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不多时板凳来了,凑近蹲下,神神秘秘地说:“大个儿,你有钱吗?借我一些。”程熙知道钱能换东西,便问:“你要买什么?”板凳有点苦恼,手指在地上划拉,“哎,我想买阿玉的花。”“买花干什么?”程熙知道地上会长花,觉得那根本不用买。板凳露出一副你不明白的老成样,道:“阿玉是卖花的,我买了她的花,她赚了钱,就会高兴啊!可我要这么说,我娘肯定不给我钱,我只能朝你借!”更加靠近,手遮住嘴,脸色微红小声道,“不瞒你说,我喜欢阿玉,我想亲她,还想以后长大了娶她做媳妇!”程熙茫然,“娶她做媳妇是什么?”板凳讲解道:“就是能和她一直在一起,然后生小孩!”程熙一怔,联想到一些事情,脑中一亮,问:“亲了就能娶媳妇吗?”“那当然!”板凳满怀责任感,“亲了还不娶人家做媳妇,那就是流氓!混蛋!”程熙听不懂流氓,但能听懂混蛋,自觉有些找到了夏焉不让他亲的原因,想了想,再问:“那也一定要生小孩吗?”板凳理所当然道:“肯定啊!都成婚了,当然要生小孩!”程熙问:“怎么生小孩?”板凳被问住了,但不肯示弱,强行道:“就亲!亲完了以后躺在一起,睡觉!”“哦。”程熙恍然大悟,起身就走。板凳立刻拉住他,双眼冒火,“钱!有钱吗?!”程熙点点头,“有,我借给你,但是你不能花光,因为那是好哥哥给我的,我要留一点。”他想,好哥哥一定是因为自己亲了他却不娶他做媳妇也不跟他生小孩才生气的,现在既然知道了,那今晚就改正!想到好哥哥的模样,想到要像板凳说的那样,一直亲,再躺在一起睡觉,程熙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大大追梦鲸鱼灌溉营养液x5,感谢大家订阅!第46章 想叫你媳妇程熙还是有点担心板凳会一次把好哥哥给他的钱都花光,决定跟板凳一起去找阿玉。两人上了街,来到集市尾巴,见穿着布衣布裤布鞋、扎着两个羊角辫,也是十岁左右大小的阿玉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放着两个大筐,里头是刚采来的鲜花,红黄蓝绿交映,香得很。“阿玉!”板凳大喊一声跑过去。阿玉扭头,露出一张晒得有些发红的脸,脸上五官大大圆圆,朴实而可爱。“板凳!”她惊喜地招手,看到随之而来的程熙,一愣。板凳蹲在阿玉面前,说:“他是大个儿。”“哦!”阿玉恍然大悟,“就是你说过的县大老爷的弟弟。”“嗯嗯,就是他。”程熙听到他们在说自己,想起夏焉的教导,对阿玉躬了躬身,说:“你好。”阿玉觉得程熙傻乎乎的,很有趣,上下不停地看他,摆摆手道:“你好呀!”板凳将筐中的花瞧了一遍,问:“今天生意咋样?”阿玉捧住脸叹了口气,“不行啊,没啥人买,愁死了。”程熙一听就有些愣,在他懵懂的印象中,总觉得姑娘家是个很美好的词,漂亮温和柔软可爱,故而看到眼前朴实爽朗,甚至带着几分洒脱豪气的阿玉就有点诧异,但瞧着瞧着,又觉得这样的阿玉也很好,便在脑海中认真地将对姑娘家的认知修改了一下。那边板凳正说到买花的事,刚掏出钱来,阿玉便按住他的手,圆圆的眼睛一瞪,道:“你买什么花呀!你哪儿来的钱!”板凳心想若是说实话,阿玉定然不接受,左看右看,灵机一动道:“啊,这是大个儿的钱!他想买花,我才带他来的!”程熙:“???”板凳站起来拉住程熙,再道:“今日县大老爷新官上任,你要买花恭贺他,对吧?”手在背后将程熙一推,示意他配合。程熙根本不懂那一推的深意,本想说不对,但听到板凳的话,想到给好哥哥送花,以及好哥哥捧着花的模样,不由地笑起来,点点头说:“对。”阿玉古怪地看着二人,犹豫了一会儿,只得道:“那……你挑吧。”板凳立刻道:“不用挑了,就这一筐!”随手一指左边。程熙微怔,板凳道:“新官上任,多大的事啊!必须多买一些!”程熙觉得有理,来回看了看,觉得右边那筐更好,便指着说:“我要这个。”“行行行!哪个都行!”板凳递上钱,阿玉说熟人便宜卖,点好了铜板,将筐推到程熙脚边,程熙立刻蹲下,很宝贝地抱住了。板凳对程熙道:“借我一支。”从筐中抽了支粉红的,来到阿玉面前,红了脸,结巴道:“阿玉,我、我送你,你、你就像这花一样……好看。不不不,你比花还好看!”凑上去,鼓足勇气亲了下她的脸颊。阿玉先是一愣,接着炸了,大吼一声“板凳你耍流氓”!起身就要打。板凳立刻逃了,阿玉去追他,场面一时十分混乱。程熙在旁看着,心想果然只亲但不说娶做媳妇就是耍流氓,难怪好哥哥……哎。多亏了板凳,否则他都不知道。那边打得热闹,程熙不掺和,低头摆弄自己的花。阿玉将板凳绕着集市打了一圈出够了气回来,惊讶地发现程熙竟将先前随意堆在筐中的花摆出了个造型:外侧一圈花环,中间花束错落,好像是个船的模样!她正在震惊,一过路妇人道:“呦,这花还怪好看的,怎么卖?”程熙立刻护住花筐说:“这是我的。”阿玉忙迎上去道:“那边那筐还卖,你要什么样的?让他给你堆,堆得不同价钱不同!”一旁看明白了的板凳也跟着说:“对对对!你出题,他都会堆,堆得可好了!”妇人道:“我要不了那么多,十来支吧,好看点就行!那个红的,和那个黄的要上!”“好好好!没问题!”阿玉和板凳赶忙挑好花塞给程熙,程熙茫然地手下摆动,很快,错落有致的瘦长花束出现了。“哎呦,是挺好看!”妇人拿过来喜欢地左右欣赏,付了钱说,“下次还找你买!”阿玉笑着送客,那边又闻声过来几人,觉得有趣,都让程熙扎花。不多时,程熙便把阿玉的另一筐花也卖完了。阿玉千恩万谢,要把程熙的钱还他,程熙不要,阿玉便求他明日还来,还说给他开工钱。程熙说要回去问过好哥哥才能决定,想了想,有点开心地又说,他自己是挺愿意的。夕阳西下,三人告别,阿玉提着空筐走了,程熙抱着花筐与板凳并肩回家,板凳此时简直对他佩服得不得了。“大个儿,你好厉害!你怎么想到的?而且你怎么会扎?还每一个都扎得不一样!”“我也不知道。”程熙道,“我什么都没想,手就自己弄好了。”“哎。”板凳丧气起来,“本来还想让你教我的。”“那你跟在旁边看。”程熙说。最近他就是这样,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现在看一下就会了。回到家,夏焉不在,程熙抱着花筐来回踱步,突然有点紧张。不一会儿门声响,他仓皇转身,只见穿褐色县令官服的夏焉推门进来,一低头抖下乌纱帽,晃晃脑袋叹道:“哎呀可算结束了我要累死了……咦?”程熙定定地站着,双手抱着一个大花筐,嘴微张,脸慢慢红了。他从没见过夏焉穿这样的衣裳,衬得身形好好看。为了方便戴帽子,头发全部梳了上去,在脑顶束成一个圆球,偶有些许小发丝不安分地立着,配上光洁的脑门和白里透红的面庞,可爱极了。“怎么这么多花?哪里来的?”夏焉不知程熙的心思,放下官帽上前,抖抖袍袖露出双手,探头摸花。“送、送给你。”程熙心想,原来送人花的时候都会结巴。“送我?为什么?”夏焉有点迷惑,但很快想通了,“哦,贺我新官上任,是板凳教的吧?谢谢你!”抬头,见程熙脸红得不成样子,简直像生了病,便抬手摸他的脸颊和脑门。程熙更加呼吸不过来了,放下花筐转身,背对夏焉说:“好哥哥,我、我不想叫你好哥哥了。”“哦?”夏焉坐在桌边抬袖扇风,笑问,“那你想叫什么?”程熙咽了一下口水,说:“媳妇儿。”夏焉:“???程熙鼓足勇气,说:“你放心,我会娶你做媳妇儿的,一定。”说罢转身按住夏焉双肩,躬身,再度亲了下去!夏焉向后一倒,双手扒住桌面,唔唔挣扎。程熙认真地亲了一会儿,抬头痴望,只觉得夏焉比方才更好看了,而且还很小只很乖巧。不知为何,从前他看任何人都觉得高大,但最近却觉得很多人都比他矮小,譬如夏焉,自己伸出双手就能将他全身都包住,还有板凳,板凳矮得真像个板凳似的。这么想着,他轻松地将夏焉抱起来。夏焉吃惊地问:“这是做什么?!”程熙答非所问道:“这是高个儿对低个儿做的事。”夏焉:“???”程熙抱着夏焉来到床边,脱了他的鞋,将他放到里侧,说:“生小孩。”夏焉:“!!!!!!”他惊地坐起,却见程熙规规矩矩地在外侧躺平,不动了。夏焉:“??????”程熙看着坐在床脚张着嘴的夏焉,说:“快躺下。”夏焉满心迷惑疑神疑鬼,盯着程熙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贴墙僵硬地侧躺下去,忐忑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先亲,然后躺在一起睡觉,生小孩。”程熙道,“板凳说的。”夏焉瞪着眼睛消化片刻,总算勉强明白了,心说板凳真是个熊孩子,忙问:“那你要娶我做媳妇那些话也是他说的?”程熙本来要说是,但仔细想了一下,觉得板凳只是告诉了他这种可能,娶好哥哥做媳妇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便道:“是我想的。”夏焉心说还好还好,道:“没关系,我都已经跟大伙儿说你是我弟弟了。”程熙道:“那你重新说一次。”“不行!这怎么能重新说!哥哥变媳妇,也太可怕了!”程熙立刻失落了,夏焉瞧得有点不忍,尝试道:“那、那不然私下叫媳妇,人前叫好哥哥,怎么样?”程熙摇摇头,说:“不一样。”想了想,又说:“算了。”侧身背对夏焉,神情更加失落,眼圈都有点红了,心中更是闷闷的,很难受。翌日中午,程熙坐在门槛上巴巴地望着外面,板凳又凑了过来,问:“大个儿你在干嘛?”程熙垂头看地面,苦闷道:“好哥哥还没有回来吃饭,他以前没有这么晚过。”哎,他其实不想叫好哥哥的。板凳道:“哦,大人和我娘出去了,估计有点耽搁。”“出去?做什么?”板凳道:“去咱们县里最大的织坊李老板家。我娘以前在那儿做过活儿,李老板想跟大人拉关系,便请我娘牵线,说是还要说亲。”“说亲是什么?”程熙茫然。“就是李老板想让大人娶他家女儿做媳妇!”板凳揉揉鼻尖,“据说他女儿挺漂亮,他家家底又厚,我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程熙一听就懵了,脑袋像撞到了墙上,狠狠地疼。半个时辰后,夏焉风风火火地赶回来,里里外外找过,惊悚地发现,程熙不见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大大猫.depp.猫灌溉营养液x1,、thief灌溉营养液x1、诗婷灌溉营养液x1,感谢大家订阅!第47章 特别想念你正是午饭的时辰,程熙居然不见了!他从前都是乖乖地坐在门槛上等自己的!怎么回事?县衙及县令小院不可能进入歹人,那是程熙等不及了出门找自己,然后跑丢了?!夏焉头皮一炸,急出了满身汗,正准备点人寻找,突见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速一闪。夏焉一顿,脑中泛出一丝清明,定神想了片刻,前往厨房。板凳正一脸无辜地坐在板凳上喝粥就菜吃馒头,夏焉径直走进去,四处看了一圈,严肃地问:“怎吃得这么晚?”板凳眼珠一转,“哦”道:“不饿,就……吃得晚,大人……吃了么?”夏焉不答反问:“程熙呢?”“大个儿?”板凳端着碗挠头,“不、不知道啊。”夏焉逼近,提高声音:“你再说不知道。”板凳退了一步,顽强道:“我真不知道啊!”夏焉眉梢一挑,故意凶狠道:“你不说,本官就打你板子,夹你手指!”板凳有点害怕,却仍不肯低头,强撑道:“我、我真不知道,大人您、您不能随便用刑屈打成招!”夏焉沉默地盯着他,自觉将他盯得骇到了极点时,冷冷道:“不用刑可以,那么从即刻开始,你娘便这不是这里的厨娘了。”转身,“你收拾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吧。”“啊?!”板凳下巴都快掉了,使劲儿咽下一口馒头,起身上前,“不、不是吧……大人您怎么能这样!”夏焉背对着他说:“今日同你娘去李老板府上,他们言语无状,惹到本官了,本就想着让你娘滚蛋算了,但又略有犹豫,如今你们竟还拐了程熙,那本官就彻底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半个时辰之内,本官不想再看到你们,否则莫怪本官让衙役动粗!”大步走出厨房。板凳半信半疑地四处看,猛然发现娘居然没一道回来!难道她已经被扣在公堂上,准备用刑了?!小孩子经不住吓,一顿犹豫后,板凳在义气与孝顺之间选择了后者,一溜儿烟追上夏焉,拽着他的衣摆一跪,哭诉道:“大人您别生气!我招我招我都招!您千万别对我娘用刑!也别赶我们走!否则我们就活不下去了!”夏焉转身,面色仍微微不善,“那要看你说得如何。”板凳已有些急出了眼泪,点头如捣蒜道:“您放心!我、我一定好好说!”他一股脑讲了中午与程熙的对话,说程熙在听到夏焉去相亲时目瞪口呆地愣了一阵,接着又急切又诚恳地对板凳说,他愿意去给阿玉做工,还希望能做别的工,请板凳帮他找做工的地方和住处。板凳顿时惊了,想做工他明白,可换住处是怎么回事?!程熙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他不想再依靠夏焉了。板凳先是一愣,接着突然被点燃了胸中男子汉的责任和气概,顿时就理解了程熙。他拍着程熙的肩膀说,你放心,我帮你!你做得很对,虽然你脑子有些傻,但大丈夫绝不靠人!单从扎花的手艺就能看出你是有本事的,以后定能闯出一片天地!程熙顿时也热血起来,起身握拳重重点头,随同板凳出门,又请他帮忙对夏焉保密。他们首先去了阿玉家,阿玉十分喜悦,当即从家中誊出间小房子给程熙住,还请父母与兄长再帮他找其他工。“大个儿在阿玉家吃饭,我又不给她做工,不好意思蹭饭,就回来了。”板凳泪眼汪汪地瞧着夏焉,“就是这样,我一句没说谎,大人,您、您……”夏焉听得目瞪口呆,他近日公务繁忙,浑然不知程熙和板凳一个大小孩一个小小孩居然搞出来这么多事!哎,他应邀去李老板家,只以为是城中富户想要结交,根本不知还有说亲这一项,待到他家女儿出来待客时他才恍然大悟!当即就拒绝了!可程熙竟一知半解离家出走!夏焉满心复杂,也走去门槛上坐下,低头按着额顶疲惫叹息。板凳怯怯地上前道:“大人?”夏焉道:“带我去找他。”板凳缩着,平时的活泼劲儿全不见了,试探道:“大人,我有些话想说,您能不能别把这算到我娘头上?”夏焉抬眼看他,问:“你想说什么?”板凳想了想,带着些许不安道:“我觉得大人现在不该去找大个儿。”“哦?”夏焉茫然。“大个儿想靠自己,总靠着大人他觉得丢脸,我觉得他想得对。而且大个儿很能干,我相信他。”夏焉心中一震。“阿玉一家都是好人,何况大个儿还能帮他们,他们可欢迎他了!绝不会欺负他!”板凳再道,“要不我每天去看一次,若真有不好,我再来跟您说,行吗?”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夏焉,“今天大个儿发现自己能在阿玉家中做工,还能去其他地方做工,他特别高兴。我觉得,如果现在大人过去把他抓回来,他一定就不高兴了,他会难过的,真的。”夏焉登时意外,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一个小县的孩童口中说出的。一时间,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近来他对程熙的态度和做法,都是程熙不想要的?是他太过大意,忽略了程熙内心细腻的变化,还是他太过天真,以为如今程熙傻着,就可以不在乎他的想法了?他太差劲了。明明是程熙最最亲近的人,却完全不如板凳,甚至还伤程熙最深。“板凳。”夏焉严肃地抬头。板凳立刻一个激灵。夏焉诚恳地瞧着他,认真道:“谢谢你。”“啊?!”板凳大吃一惊。夏焉起身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听你说这些,我知道你是真心为程熙好,谢谢你。你很聪明,又孝顺、又讲义气,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大的人才!我答应你了,先不去找程熙,就劳烦你帮我看顾一下他,有事要立刻告诉我!”“行!”被夸奖了,板凳一脸骄傲,接着又心事重重,“大人,那我娘……”“哎呀逗你的!”夏焉轻松地说,“你娘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姐妹,一起逛街去了!”“啊啊啊?!!!”板凳下巴掉了一地,“所以大人方才是在诈我?!可您怎么知道……”夏焉晃晃脑袋,理所当然道:“因为我问你程熙在哪儿的时候,你的回答是‘我不知道’,而不是‘他不见了吗’之类的。”俯身轻点板凳额头,“聪明是聪明,但还远远不够。”转身潇洒地走了。板凳瞧着夏焉的背影,愣了片刻,悲愤而愧疚地仰天长叹。然而夏焉根本不可能潇洒。他最近很忙,积压的案件要审,富户要见,贫户要访,城内道路店铺要继续规整,还要想办法铲除城外盘踞的一小伙山贼。每日当真是像程熙从前要求他的那样,鸡鸣即起子时吹灯,忙得屁股尿流两眼黑青,但仍是动不动就被程熙勾走了魂魄,即便再忙,也会经常走神去想他此刻在做什么,吃饱了不曾穿暖了没有,夜里更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就是想程熙。他从前自信从容、人中龙凤的样子;对自己含情脉脉、不顾一切地付出的样子;他如今憨厚朴实、乖巧可爱的样子;被自己的一句言语一个行为所影响,失落彷徨、委屈不堪的样子。从前理解有误,其实暂时失去记忆和智慧的程熙并非有了新的特征,更不是换了个人。恰恰相反,如今出现在他身上的种种,正是原本的他的一部分。原本的他,因为礼数、身份和一些执念,不得不将这些最纯粹、最天真、也最可爱的东西隐藏起来。他成为了人们心目中优秀的程大公子,却也同时压抑了一部分真实的天性。所以曾经的程熙,是否也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反观自己,进而感到疲惫和无奈呢?想来是有的吧。譬如大围猎那晚,湖水木廊月色清爽,他向自己倾诉着困惑与茫然。也许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没有遇上一个能够让他放下一切防备与装饰,不假思索便能吐露心声的对象。除了自己。夏焉毫不怀疑地这样想。自己一定就是那个人吧。夏焉内心如潮水般涌动了,无数的感情汹涌着冲向岸边的巨石,激起层层白浪。他在脑海中仔细描绘程熙的模样,额头、双眼、鼻尖、嘴唇、胸口、小腹、以及……他面红耳赤,躺在床上难耐地辗转反侧,只想程熙立刻出现,让他能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然后……完全地拥有他。翌日清晨,夏焉迅速布置好公务,而后偷了个闲,找到板凳,让他带自己去看程熙。只是偷看,绝不打扰。夏焉认真地保证。经历了多日分别与心焦气躁的一夜未眠,他实在太想见程熙了,再见不到,他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随着板凳往阿玉家走,听说程熙最近早上在阿玉家做工,下午去山下木料场做工,晚上回到阿玉家还要继续做,如此辛苦,应当会瘦吧?哎,光是想一想就很难过,待会儿真见到程熙了,他会不会哭?阿玉家近了,夏焉做好准备,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在板凳面前失态。然而他终究是失态了,却不是哭,也不是难过,而是一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震惊错愕!目睹了程熙饱满的一天,他愣在当场目瞪口呆匪夷所思:这个做工,怎么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枉他担心了那么多天!甚至还想为他哭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订阅!第48章 才华杀四方夏焉跟随板凳穿过街巷,来到一座废院,哼哧哼哧地爬上墙头,拨开遮挡视线的繁茂枝叶,阿玉家的后院便出现了。春夏之交,上午的阳光活泼洒脱,照出简陋小院里一地的繁花似锦。穿着布衣的程熙盘膝坐在花群中,脸上挂着淡笑,仿佛是久经世事但依旧纯澈的隐者,又仿佛是个从天上下来的稚气未脱的侍花童子。他拿起手边的薄本儿,缓缓翻到其中一页,认真看了片刻,放下本儿,从花堆中找出十枝暖色花朵,先以小剪修剪花枝,而后约略摆弄,再错落地搭上几枝草叶,精巧的花束便做成了。他欣赏片刻,满意后放在一旁,将本儿那页折个角,翻到下一页,继续扎花。看似不急不缓,实则行云流水。不多时,地上的散花全部扎好,整齐地列在一大块棉布上,有的是圆滚滚的一捧,有的是瘦长的一束,有的单色清幽,有的五彩争艳,有的形如飞鸟冲天,有的状似小鸭游水……“厉害吧。”墙头上,板凳骄傲地说,“自打有了大个儿,阿玉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有普通人家买回去插瓶的,有客栈酒楼布置房间的,还有富贵人家或是新店开张,买那种很大的,摆着做门脸添喜气,甚至还有其他县里的人来买呢!”双手使劲儿画了个大圆,煞有其事道,“那种大的可复杂了,要几百上千朵花,做成船、聚宝盆或者金山!好多样子都是大个儿自己想的,他太会想了!但你问他怎么想到的,他却说不出,这就是天赋!”夏焉亦不知程熙还有这等手艺,看得有点呆。那边程熙正在摆弄竹篾,不多时扎了个支架,是个足有半人高得走兽形。而后,他挑选不同颜色和大小的花朵,一点点插上“兽骨”,其间或退后或踱步,时而凝眉沉思,时而微微调整。半个时辰后大功告成,板凳一下蹦起来,惊喜道:“我的天!是个老虎!”小院里,通身金红色花朵的猛虎昂头甩尾,前爪抬起,双眼、双耳、前额、脊骨处错开了花朵的颜色和形态,更显精致,虎尾尖尖上还特意缀了个大花球,十分喜庆。程熙将花虎注视片刻后,边哼小曲边收拾地上的边角料。板凳又惊喜了,扯住夏焉衣袖说:“大人,大个儿还会唱歌?!唱得还挺好听!”同样是头回听程熙唱歌的夏焉也很意外,但转念一想,这其实很正常:琴棋书画乃王孙公子、大家闺秀必修的功课,景澜精通音律,闲暇时也写歌词和琴曲,程熙就算只是耳濡目染,水平也定然极高。像自己什么都不会才不正常吧。夏焉撇撇嘴,心中有点被比下去的惨淡。唔,应当说不是被比下去,而是一直离程熙很遥远。时近正午,阿玉来喊程熙吃饭,见到院里的成果,将他好一顿夸。程熙开心得不得了,乐呵呵地随她回屋,夏焉便从废墙上下来,领着板凳上酒楼。板凳机灵,瞧着夏焉分明是低落了,便问:“大人,你不高兴吗?大个儿过得挺好啊。”夏焉从怔愣中回神,夹了一筷子菜吃掉,努力笑道:“他的确过得很好,我没有不高兴,方才是在想旁的事。”“哦。”板凳半信半疑地应了。“他下午在木料场做什么?”夏焉问。“记账。”板凳道,“大人放心,不辛苦的。”程熙原本打算出劳力,但木料场东家知道他是县令弟弟,不敢让他做重活,又知道他脑袋傻傻的,没指望他真地帮忙,便叫他去给账房随便打打下手。然而没想到的是,程熙在账房身边站了一下午,竟看出账房做假账,私吞了不少银两!他立刻告知东家,东家与账房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一贯信任从不查账,听了这话虽不敢信,但心中到底有了疙瘩,终于忍不住派人去查,结果果如程熙所言!东家大怒,与账房断了交情再辞退,更将程熙视作了老天爷派下的高人福星!前往木料场的路上,夏焉听得一愣一愣,惊道:“所以他现在是账房了?!”板凳点点头,“嗯呐,工钱可高了!毕竟有了他,东家才不会继续被人坑。而且大个儿当账房之后,将木料场的地方和工人重新安排了,他们现在做活比以前快得多!每天赚得也多了!”夏焉张开嘴,“他……这么厉害吗?”“我也奇怪啊!”板凳一脸困惑,“我还问他呢,‘你又没学过,怎么会看账,怎么知道如何安排’,大个儿就老实巴交地看着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看到账本就会了,看着他们做工,脑子里就有个声音,说这样不行,要那样才行’。”板凳摇头晃脑地学着程熙的语气,之后长叹一声,“只能说还是天赋。我近来还想呢,或许大个儿根本不傻,而是技艺上聪明太过,将旁的都压住了。”夏焉道:“大智若愚。”板凳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