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臂一弹,“嗖”地一声,石块画着弧线飞出,又“嘭”地一声,一个兵士倒地,其余兵士面面相觑了数息,纷纷惊恐后退。“砸中了!”夏焉大喜,“再来再来!”继续装石块,一砲一砲接连不断,城外士兵抱头鼠窜,跑得慢的便免不了中弹倒地,头破血流。城墙上众人欢呼,程熙笑道:“看来木料场要赶工了,制它几十架出来,日后守城大有用处。”夏焉心想没错,喘息着回头望向程熙,看到他英俊沉稳的眉眼,突然于兴奋中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以后一定要像他一样,遇事不躁不乱,用心想办法解决。有了投石机,宣梧兵士士气高昂,百姓斗志满满,一切看似都正在向好处发展。直到有一日,城东百姓突然一个接一个地病了,许多人卧床不起,严重者甚至意识模糊。“以前从没见过这种病。”“瞧着不像是时疫。”“明明对症下了药,但是根本没有任何起色。”县衙,城中所有大夫聚在一起,向夏焉禀告看诊的结果。气氛凝重,沉默片刻后,一老大夫捋起白须,道:“综合所见,看来是不能称之为病了。”夏焉倾身道:“您的意思是?”老大夫一叹,“回禀大人,老夫瞧着,这只怕是……毒。”夏焉一惊,扭头看向程熙,心中有了计较。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日万达成!明天继续!感谢大家订阅!第83章 粮食吃完了意外突如其来,好些人家全家中毒,顿时无着。夏焉下令在城东清出一座祠堂,将中毒者全部安置进去,由县中大夫集中会诊,县衙分出人手,与中毒者的亲眷、主动前来帮忙的寺庙僧人和部分百姓一同搭手看护。夏焉亦亲自坐镇监督。两日后,大夫那边有了新进展。“大人,此次中毒者皆集于城东,观城东与城中其他地方的不同,便是日常饮水用水。”夏焉一听,眉间蹙起。紧邻城东有条从城外流入的河水,城东百姓大多就近取用,而离得远些的百姓则多是用县中的井水。看来这毒便是下在了河水之中。“我等惭愧,暂未想出该如何解毒,只摸索到了一些延缓毒性的方法。”领头的白须老大夫道。夏焉顿时一喜,倾身道:“什么办法?”大夫们却是一脸不容乐观的神色,道:“大人,中毒者浑身无力消瘦迅速意识模糊,但只要进了食,便会有所缓解。”“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多吃东西?”夏焉抬眉。老大夫躬身下去,“眼下看来,是这样的。”这一下,夏焉全懂了。他起身来回踱了片刻,最后面向众人,一锤定音道:“尔等尽管尽心看护,所需粮食由县衙负责,务必保证大伙儿都好好的。”躬身低头的大夫们相互看了看,意外而喜悦地笑了。百姓们听说之后,亦是谢天谢地地感慨。布置好一切,夏焉离开祠堂,前往城墙。路上遇到刚刚探查回来的程熙,二人各自说了收获,更加确定了这毒的用意。“看来二皇子手下有用毒高手。”程熙道,“先前对我用过的遇疗伤药粉才会起效的毒、一年后发作的慢药、以及如今这不会要人性命却需消耗粮食的毒,当真是各个新颖。”夏焉愤愤道:“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有事,哪怕只剩下一口粮食,我也一定要救。”“他抓的就是这一点。”程熙道,“粮食撑不了三个月,这对我们很是不利。”“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夏焉一脸忧虑,胸口和隆起的肚子喘息起伏,片刻后摇头摆手,转身提步道,“先不说这个了,去城墙吧。”“焉儿。”程熙握住他的手腕,“你先歇一歇。”夏焉回望程熙,“如今情况危急,我怎能歇?!”“不在乎这短短片刻!”程熙强调道,一顿之后上前按住夏焉双肩,“这两日你太过劳心劳力,再若不歇,之后彻底垮了,你怎么办?孩儿怎么办?宣梧县的众多百姓又该怎么办?!”夏焉呼吸一滞,眉头拧起。一炷香后,他随程熙来到人烟稀少的一个土坡下,抱膝坐好,望着于暮春的风中轻飘的柳絮,双眸涣散。“就这一会儿,忘了自己是皇子,是宣梧县令,也忘了二皇子、打仗、中毒这些事情,好不好?”程熙道。夏焉仍是怔愣。“你的嘴唇又裂开了。”程熙靠近,以手指轻轻触碰,“面色也差得很,还有眼下这乌青,从前都是巳时才起的焉儿哪里有过这种东西。”语气半是玩笑半是心疼,夏焉的心跟着轻松了一些。他低声道:“你之前不就是想让我辛苦努力吗?现在满意了吧。”“一点儿也不。”程熙笃定道,“从前的我是个傻子,自以为是。我现在只想让你天天睡到午时,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做。”夏焉抱住程熙的胳膊靠过去,吸吸鼻子感慨道:“我也好想。”“一定会的。”程熙摸着他的脸颊,低头,瞥见他愈渐圆隆的肚子,心中疼惜,便来到他身后坐,让他放平四肢仰靠着自己,又以双手抵住他的后腰,轻轻推按。“好舒服……”夏焉窝在程熙怀中,闭上眼睛懒懒地喃喃自语,“要是可以一直这么舒服就好了。”终于,他的身体彻底塌软下去,在春光与程熙的笼罩之下,两日里头一次彻底地睡着了。双手双脚耷拉着,嘴微微张开,呼吸浅而平缓,一副很投入的模样。程熙放轻手下力道,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而后像往常一样,轻轻脱掉他的靴子。紧急与危险包围中,时间仿佛慢了。……监督战局、梳理县政、再次来到祠堂询问中毒百姓的情形,接着巡察县内。事务一项项做完,子时过,宣梧县陷入静谧,夏焉撑着的精神松弛下来,连洗漱的力气都没了,趴在桌上就要睡去。好在程熙已提前在灶上坐了热水,此时倒入浴桶兑匀冷水,抱着肚腹圆润的夏焉泡过,解了身体酸乏,再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薄被。睡梦中的夏焉依旧不得安宁,偶尔身体紧张地一抽,瞧得程熙心疼。程熙走到窗边瞧了一会儿夜色,半个时辰后轻手轻脚地换上夜行衣,将夏焉仔仔细细看过,出屋关门,纵身没入黑暗。城外隐蔽处,远远地恰能看到攻城军队的营地,片刻后,低低的扇翅声响,程熙抬起手臂,身姿矫健的阿白落了上来。围城与救治中毒百姓的双重压力之下,县衙余粮与城中富户自有的粮食加起来,也只勉勉强强够一月之用。百姓们虽没听到确切消息,但都看在眼里,知道即将面临无粮可食且大举攻城的困窘,人人面上都是一副压抑之色,走在路上行色匆匆,相互之间言语渐少,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不再有人声讨县衙,不再有人吵闹着要出城,大家做着自己的事情,压抑的脸上同时出现的,是既然避无可避便无需再避的坦然与决绝。夏焉亦然。他发下命令,士兵、中毒百姓、有孕及刚生产者的粮食按需供给,老人与孩童供给七成,青壮年供给六成。自己虽有孕,但身为县令,理应身先士卒,便主动与青壮年一致。程熙没有阻拦,只是将自己的供粮分出一部分给他。夏焉沉默良久,终究没有推辞。紧接着,不少百姓亦提出减少供粮,县衙便请大夫一一查验身体,确定健康者准许请求。一时间,宣梧县在沉寂之中缓缓地蓄积着同仇敌忾的力量。“从今日起,大伙儿缺的每一顿饭中的每一粒粮食,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日后,我会亲自加倍偿还给他们。”“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守城大营校场上,夏焉身披轻甲手执弓箭,对着二十步开外的箭靶目不转睛地练习。程熙立在一旁,静静地守护聆听。弓弦一抖,夏焉左手松指,一箭划破空气。“敌军来犯,我必亲自迎击。”箭矢入靶,尾羽随着未消的力量颤抖着。“我也想清楚了,倘若当真不敌,保证百姓平安就是第一。”夏焉双手放下,坚定的双眸看着前方,清白的面庞蒙上了一层风霜。“那个时候,我们便首先离开,吸引二皇子来追。”转过头,他红着眼眶看着程熙,“我唯一的、最后的期望,便是保住这里每一个人。”程熙点点头,迎上来紧握住夏焉的手,拨弄着他散在额边的碎发,道:“焉儿,那你知道我最后的期望是什么吗?”夏焉闪着眼眸注视着他。程熙一笑,轻缓却郑重道:“和你,和我们的孩儿长久相守,再不分离。”夏焉心中震动,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程熙。二十日后,宣梧县粮绝。又两日后,二皇子亲率府兵,大举攻城。程熙领守城器械军正面迎敌,夏焉领弓箭手在城头排开,县尉领骑兵把守城门随时待命,百姓们紧守家中,闭门不出。喊杀震吼声中,攻城塔楼气势汹汹地逼近,到得城下之时,纷纷摔入宣梧士兵提前挖出的壕沟。然而攻城士兵却不退却,他们继续借用矮下或歪倒的塔楼向上攀登,身后是更多的人马和器械。程熙沉着地指挥兵士以投石机投石,夏焉与弓箭手们一列接一列轮换上前,然而他们虽准备充足,可终究已有两日填不饱肚子,一时间虽不至于失守,却也无法将对手击退。你来我往,双方僵持,从破晓日出到正午高照,夏焉站在城楼高处,一身战甲几乎湿透。他举起弓箭,双手发抖,眼前人影模糊,脑中嗡嗡直响,腹中隐隐作痛。他知道许多士兵都同他一样,但他们还在坚持,他们都没有倒下,他这个县令、皇子又怎能首先放弃?!夏焉暗下决心,几无知觉的双腿坚持站定,眯眼抿唇,双臂使力,再次发箭!耳边,他的同袍拼命大叫顽强抵抗,身后是亲朋,是已彻底空无一粒粮食的家园,这场仗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绝对不能输。胸中震荡,汗泪交加,热血抛洒。士兵们视死如归地用命奋战,发出属于哀兵的呼号。夏焉紧紧咬牙,一箭一箭地不断反复,直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后阵传信兵疾驰而来,通报一层接一层地向前高喊——“有粮食了!大人!大伙儿!咱们有粮食了!”“有好多粮食!管饱!”“杀啊——!把他们赶出宣梧!”夏焉紧握弓箭的双手狂抖,布满汗水的苍白的脸上大惊,士兵们疯狂雀跃地拥上来,将近一月积攒的压抑尽数释放,重新燃起的必胜的斗志一浪高过一浪,彻底将夏焉淹没。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下午六点!感谢大家订阅!第84章 我好想你啊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改变战局的走向,何况宣梧县迎来的是有了援粮这等起死回生的好消息。百姓奔走相告,兵士气势昂扬,半个时辰之后便将敌军击退,大型攻城器械尽数破坏,小型器械收缴,欢呼声响震城楼与大街小巷。夏焉喜极,再难支撑的身体一软,扶着城墙双膝跪倒,闭上眼睛。力虽竭,精神与斗志却从未有过片刻停歇,大伙儿大声呼喊并肩作战,誓死守城终得绝处逢生的画面依旧不断地在他脑海中闪现。入夜之时他终于醒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程熙。“现在、现在怎么样了?!”他瞪着眼睛喉咙滚动,急切地问。程熙端着温水过来,道:“敌军退回十五里外,城内平安,重伤十人,如今正在全力救治,已无性命之危,其余皆是轻伤。”正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夏焉眼神一亮,大喜:“没有人死!太好了!”激动地揪住程熙的胳膊,杯底的水来回晃荡,笑着笑着突然眼眶一红,皱起脸,嘴角委屈地撇了起来。“焉儿别这样,我们打了胜仗,要开心。”程熙搂住他,反复揉着抵在胸口颤抖的脑袋和上下起伏的肩膀。“我就是开心!开心得不得了!”夏焉断断续续地呜咽。“可我却担心死了。你知道么?你差点儿就动了胎气。”程熙一脸后怕,“先前应当坚决不让你上阵。”“只是守城,不算上阵。”夏焉侧靠在程熙怀里小声说道,“而且既然是差点儿动胎气,那就说明没事,我们的小宝宝好强壮好厉害,我要谢谢它。”伸手疼惜地摸了摸。“不可侥幸。”程熙强调道。“可我是宣梧县令,是皇子,是这场大乱的一个重要的由头。”夏焉仰头眼巴巴地望着程熙,“若你是我,你会不会只让大家上,然后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程熙一愣,满腹锦绣文章如今说不出一字,只拧着眉道:“可是……”夏焉伸指按住程熙嘴唇,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仔细一想,我除了射射箭也没做什么,大约就是因为是第一次打仗,我太激动太紧张了,心里的弦一直绷着,所以才会影响到小宝宝然后晕倒的。以后我习惯了应当就会好的。”“除了射射箭就没做什么?你说得当真轻巧。”程熙微愠,翻开夏焉手掌,亮出他左手虎口、掌心、关节,右手虎口与指间青红的瘀血,又撩开他的中衣,只见原本白嫩隆起的光滑肚皮上一片通红。“呀!”夏焉惊讶地来回翻双手摸肚子,“这是怎么回事?我自己都没发觉!”“全力射箭数百支,甲衣压着肚子足足四个时辰……”程熙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不愿再说。“可这个甲衣不是专为我特制,已经顾及到小宝宝的么。”夏焉眨眨眼睛,低声自语。“再特制也是甲衣,不是布帛丝绸。”程熙道,“你的腿脚也肿了,肩背上还有磨伤。”夏焉撇撇嘴,沉默片刻后试探道:“那、那习武打仗就是这样啊,比起大伙儿的伤,我这些已是极轻极轻的了,你、你就别生气了。”抬眼瞥着程熙,扯住他的衣袖拉了拉,“更加不要自责。我以后一定量力而行,而且会克制情绪,努力保护好自己和小宝宝!我保证!”伸手抬起,眼眸无比认真。不见程熙回应,他又十分努力地笑了一下,道:“要不要拉勾?”程熙低眉,极为无奈地望着他,而后托住他的后脑,感慨万千地将他牢牢圈住。“焉儿……”一声呼唤,无限深情。夏焉体会得到,手指按在程熙胸膛缓缓扣动,道:“经过了今天,我觉得自己成长了一些。”程熙点点头,又道:“但在我面前不用。”“也要的。”夏焉不赞同地反驳。程熙不置可否地笑笑,道:“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夏焉感受了一会儿,道:“肚子有点沉,身上酸痛,但还好,都不严重。”“最近应能平息数日,趁机好好休养,把该补的都补回来。”“嗯。”夏焉认认真真地点头,突然脑门一亮,他“唰”地推开程熙坐正,提溜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珠,严肃地问:“对了!粮食!从哪里来的粮食?那究竟是怎么回事?!”程熙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道:“我找个人告诉你好不好?”“找个人?谁?”程熙笑意转浓,道:“一个你很想见到的人。”“唔?”夏焉的眼珠来回地闪着。“哦,准确地说,应当是两个。”程熙摸摸傻乎乎的夏焉的脸,“因为你晕了,他们便一直在外等待。现在如何?能见客了么?”夏焉连忙道:“能能能!快去快去!”推着程熙让他去喊人。程熙起身出屋,夏焉抱着被子盘膝坐在床上,拧着眉头冥思苦想。他很想见的人?两个?究竟是谁呢?很快,卧房门轻敲两声,然后推开。夏焉立刻探头看向门口,表情“唰”地就僵了,接着眼眸颤动嘴角轻撇,整张脸扭曲了足足好一会儿,终于“哇”地一声大叫着光脚跳下床,狠狠向来人扑过去!“小方——!居然是你!呜!我好想你啊小方!”夏焉的脸瞬间又涕泪横流了。“殿下,我也想你,我……天天都想着你。”小方高高瘦瘦一身黑衣,仍是当初的模样,老实质朴的面上情绪复杂,眸中亦含泪光。“呜……”夏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用力抱着小方,双手使劲儿敲他宽阔结实的脊背。另外两人站在一旁。薛晨星望向程熙,笑嘻嘻道:“吃醋不?”程熙宽和一笑,回道:“你不吃我便不吃。”薛晨星双臂抱起,挑眉道:“我才懒得吃。”程熙悠然道:“我是没必要吃。”薛晨星无奈地“呦”了一声,认输道:“行吧行吧,论打嘴仗,全天下都赢不过你。”程熙自信道:“打别的仗也不一定能赢过。”“哎呀。”薛晨星啧啧两声,“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还来上劲儿了。”众人簇拥着夏焉回到床上,夏焉闪着泪眼感慨地盯着小方看,雀跃道:“小方!我和程熙有了一个小宝宝!”小方点点头道:“恭喜殿下和程大公子。”夏焉晃晃脑袋,看了一眼薛晨星,手指将他俩一指,好奇地问:“你们什么时候生小宝宝?”薛晨星尴尬地咳了一声,走到一边去,小方笑着说:“我们还没成婚呢。”“哦。”夏焉道,“对了,你说你们成婚的时候要请我来当主婚人!”“没错。”小方道,“等近来的事情了结,我就向晨星提亲。”“哇!”夏焉顿时又兴奋又期待。那边薛晨星又咳了咳,小声道:“说点儿别的。”小方回头看了他一眼,再对夏焉道:“他脸皮薄。”夏焉一向不刻意打趣别人,转转眼珠道:“那就说……小方你的武举考得怎么样?”小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考了第二。”夏焉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不可置信道:“怎么是第二?!我不信还会有人比你厉害!”“武艺是第一,但还要考军阵兵法,那些我都不太懂,临时随晚月学了学,考得不怎么好,加起来就是第二。”小方解释道。“唔。”夏焉不开心地动着双脚,“那第二名是什么官职?”“暂时还没有官职。”小方道,“今年又加了一道题目,将考中者分去军队或衙门中,领一项任务,完成后评定等级,根据这个等级与在军队或衙门中的日常表现,再定官职。”“好复杂呀,父皇真是越来越麻烦了。”夏焉眉头紧皱。程熙站在一旁笑道:“考场与实战大为不同,我倒觉得这方法很是不错。譬如小方,不就又多了个拿回第一的机会吗?”夏焉一想没错,便又开心起来,道:“对对!小方的实战是很厉害的!”拉住小方的胳膊,“那你被分到哪个军队哪个衙门了?”小方道:“文心阁。”“文心阁?”夏焉念叨着,这不就是……他看向程熙,程熙“就是如此”地点点头,道:“文心阁,当朝右丞相公务之所。”夏焉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使劲儿摇着小方的胳膊,大惊大喜道:“小方!你、你做了景相的属下?!”小方被夏焉摇得晃过来晃过去,笑着说:“只是暂时的。”“暂时的也好!”夏焉道,“我好羡慕!”程熙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顶,故意道:“景相的属下与景相的儿媳,你究竟羡慕哪个?”话音落,大伙儿笑起来,夏焉撇嘴,嗔怪地出拳敲了程熙一下,道:“你又嘲笑我。”笑了一会儿,小方感慨道:“也多亏是在景相手下做事,这回才能这么顺利地过来辅佐殿下和程大公子。”说到这里,夏焉终于想起了正事,努力定平面色,道:“对对对,方才正在说粮草的事呢,所以其实同你有关?!”小方点头道:“先前程大公子传回消息,说了二皇子手下下毒残害宣梧百姓,故意拖垮粮草的事,又讲了有关那下毒之人的一些线索,请求景相支援。景相按程大公子给出的线索做了推测,命我与晨星去二皇子阵营中将那人揪出,同时联络了一位他曾经的幕僚,亦是如今青州的一位官员。那位大人有一手十分高超的技艺,与他的公子一起,从宣梧县外的一座庄园开挖地道,直接通到这里,将青州的粮食运了过来。所以这些日子,我与晨星就是一边暗查二皇子手下的下毒之人,一边辅助那位大人挖地道、运粮草。”夏焉听着,嘴再一次慢慢慢慢地张大,到了最后实在张无可张。程熙跟着道:“这位大人和他的公子便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那位在我小时候一起同住的幕僚叔叔和那个爱建园林的朋友,此番地道入口便在你我呆过的温泉庭院。”夏焉忙道:“那他们人呢?我、我要去道谢!”“地道打通粮草运到时就走了。幕僚叔叔身有官职,他们如今不便直接露面。”程熙道。夏焉心想也是,二皇子正在造反,肯定会想方设法拉拢一些地方官员,亦会将一些官员视为眼中钉,形势尚未分明之前,还是谨慎点儿好。小方道:“那位大人与公子托我与晨星向殿下问好。”夏焉笑起来,道:“谢谢他们!”想了想,更加认真地说,“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见面!”又看向程熙,问:“你什么时候去查的线索传的消息?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程熙道:“在你睡着之后。”“又是在我睡着之后!你在我睡着之后究竟做了多少事啊!”夏焉苦恼地砸了砸自己的脑袋,“而且我睡得好沉!每次都发现不了!”程熙连忙揉他所砸之处,很快,夏焉的头发就又蓬松而凌乱了。“不是故意瞒你,是因为追查传信需要隐蔽,只能晚上去。我有轻功,脚步轻盈,你发觉不了亦属正常,千万别自责。”程熙叹了口气,“我不能离开你身边太久,否则这些事也不用劳烦爹爹,更无需晨星和小方辛苦涉险。”“嗐,你与殿下一直辛苦涉险,我们怎能安乐度日呢?”薛晨星道,“况且出来活动活动也好,整日在家都长毛了。本来晚月也要来,说来打仗就属他擅长,可惜啊,小发糕离不了他。”“小发糕?!”夏焉一下就抓住了关键。“嗯呐,晚月的儿子,小发糕。”薛晨星道,“又白又胖又软,所以取了这么个乳名,平时除了晚月谁都不要。晚月呢,刚做爹爹,笨手笨脚的,性子又清冷,拉不下脸哄逗孩子,一哄就脸红,哄得不好孩子哭闹,他又着急,哈哈,太可乐了!”夏焉听得聚精会神两眼放光,好奇有趣的同时暗下决心:他也一定要生一个又白又胖又软的小宝宝!更一定要好好带小宝宝,其他方面他赶不上晚月,但这方面应当可以!畅想了一会儿,他拉回思绪,关切地问:“那个下毒的人你们抓到了吗?”小方与薛晨星对望一眼,默契十足地一笑,小方道:“幸不辱命。”薛晨星道:“那人已在大牢之中,殿下随时可以提审。”“太好了!”夏焉感慨的语气微微发抖,“只要问出解药,大伙儿就没事了,程熙的毒应当也是他下的,一定要逼他开口!”小方道:“随我们一同从京城前来的还有景相派下的大夫,他也会参与解毒之事。”“太好了太好了!”短短时候,夏焉说了不知多少个“太好了”,那种被逼入绝境许久,将所有最坏的境况都想过无数遍之后突然发现转机来了,难题一个接一个地迎刃而解的庆幸与喜悦,让他只有不断地重复着这最为简单质朴也最为准确贴切的言语。接着,他又后怕起来,道:“还好是在今日完成了,总算有惊无险,否则哪怕只是慢一点儿都会……”“今日的时机其实是专门计算过的。”程熙道。“唔?”夏焉的精神又提了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并逼二皇子出兵,寻找下毒之人、挖地道、调运粮草这三件事要一起做,又要同时达成,故而必须在今日。”程熙道,“如此一来,二皇子失了人才,吃了败仗,锐气受挫的同时又的的确确做出了造反的实举,便再也无法后退,无论日后情形如何,他都是死罪。而且他在以为宣梧县粮草断绝的情况下攻城,所出的必定是全力。”夏焉感叹程熙想得实在是太深远了,忍不住问:“你就是怕二皇子听到风声,所以干脆一点儿都没透露出我们将有援手的消息?”程熙点点头,“对大伙儿是因为这个,不告诉你主要是因为此事一日未成,便有可能生变,我不想让你忧心更多。”夏焉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程熙故意道:“不怪我?”夏焉认认真真地摇头,双手摸摸程熙的脸,严肃道:“当然不怪你,这是为了大局!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应该奖赏你才对!”程熙笑了,抓住夏焉的手,道:“那么微臣便先提前谢过殿下。”程熙带着小方与薛晨星连续审了两日,终于撬开了下毒人的口。程熙体内慢药与宣梧县百姓所中之毒的两份解药制出,不同的是,宣梧百姓的解药乃是即时服用,程熙的解药却得在发作前两个月服用,每十日服用一剂,直到余毒全部清除。小方带来的大夫与宣梧县所有大夫合验,结果得出四个字:应当有效。夏焉便奇怪了。“有效就是有效,应当有效是什么意思?这解药究竟是能吃还是不能吃?”程熙道:“所谓应当,是指表面看去解药与毒性的确相克,但医毒之道千变万化,那下毒人手段精深,又来自敌军,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在其中再做手脚。故而用了这等谨慎的说法。”“那要怎么办?”夏焉一脸急切。程熙不疾不徐地反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夏焉蹙眉,拿出一县之主应有的沉稳,冷静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试药?”程熙点点头,“没错,试药是最有效的方法,但问题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找谁来做呢?”“那还用说,当然是找那下毒人来做!”夏焉气愤道。“乍听之下倒是可以,但你仔细想想,毒药和解药都是他的独创,用他试药,不怕被蒙蔽吗?”夏焉一怔,接着倒吸一口凉气,后怕地想,若是今日没有程熙,他可能就要犯下大错了。“所以现在……”他有点明白了,紧张而为难地望向程熙。程熙起身走到窗边,抱臂而立,叹了一声,“事情终归不能一帆风顺,这就是如今的麻烦所在。”找谁试药呢?一连三日,夏焉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他不曾有孕,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要求先中毒再试药。程熙也说,若非他现在有可能自行解毒,那他也会这样做。除了他俩之外的其他人,他实在无法为他们做下决定。可毒是一定要解的。拼一次,还是多给一些时间,让大夫们再想想办法?夏焉愁苦地坐在公务小厅里敲脑袋,衙役通传有人求见,他便戴上官帽头晕脑胀地走出去,到堂上一瞧,愣了。“您……”“大人,我愿试药,望大人允许。”夏焉:!!!!!!来人正是那位他平日经常探访的独居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