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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18(1 / 1)

秦桑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迷茫,“刚认识他时,我也不敢全然信他,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认为他对爹爹并无二心。爹爹以为呢?”“这些年我待他也算尽心尽力,他对我也是恭恭敬敬的,从未发生过龃龉,若说没情分那是不可能的。”朱缇的声音很柔和,似是在宽慰她,也似是在劝慰自己,“人心善变,处在不同的位置,人的想法也会随之改变。就算皇上认回了他,若要顺顺利利继承大统,也须得到朝臣的支持,我不愿把他往坏处想……且再看吧。”秦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别看他面上不显,他这人很重感情。”朱缇笑道:“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您又拿我取笑!”秦桑脸一红,冲她爹皱皱了鼻子,“我是实话实说,您别瞎想。”朱缇拍着闺女的手,幽幽长叹一口气,说:“你爹爹我也为难得紧,到底养了十来年的孩子,谁不愿意和和美美的呢?可你爹见过的算计太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唉,希望我这点子疑心,到头来纯是庸人自扰。”秦桑双手握住爹爹的手,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舍命救我,我相信他。”朱缇一笑,“爹也没说他不好不是?不过我瞧着,自从你来京城,他倒变了不少,别的不说,起码真心笑的时候多了,不像从前阴瘆瘆的皮笑肉不笑。”秦桑笑着抱住爹爹的胳膊,“我理解您的担忧,爹爹的做法自是万全之策。人心换人心,也许会越变越好呢?您且看着,我也看着呢!”朱缇轻抚几下秦桑的肩膀,颇为满意道:“行,还没让情啊爱的冲昏头脑。”秦桑巧笑:“在我心里,爹爹和母亲是顶顶重要的,旁的人的,只能排第二。”朱缇大笑几声,深感欣慰。冬日昼短,当晚朱缇没有留下用饭,天一擦黑就回宫了,临走时意味深长对朱闵青道:“若是眼睛好得差不多,就该准备起来了。”朱闵青听完神色一凛,久久不语。秦桑便试探着问他:“准备什么?”朱闵青道:“年礼!”其实秦桑大致能猜到几分,真想告诉他——我知道你是谁!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迟迟不说实话,秦桑不好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也着实的无奈。腊八一过就是年,给各家的年礼陆陆续续准备起来了,秦桑拟好给冯家、崔家的礼单子,打算再找朱闵青敲定一下。刚进院门,迎面就碰上吴其仁。但见他脸色青红交加,一副羞愧又尴尬的样子,因低头猛走,差点一头撞到秦桑身上。秦桑打趣道:“吴大人,火上房了这样着急?”吴其仁连连作揖,满口的对不住,紧接着出了院门,看那背影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秦桑不免好笑又好奇,进屋寻到朱闵青问怎么回事。朱闵青解释道:“找我借钱的,让我骂了一顿。”“不借就不借吧,骂他做什么?”“他借钱还赌债!一个锦衣卫竟让街头赌坊逼得长吁短叹,我听着就来气,一个大子儿没给,叫他自己想辄。”秦桑摇头道:“赌这东西的确不能沾染,叫他吃些亏也好,最好能戒了赌瘾,不过你也多少帮帮他,省得他逼急了再犯错。”他们二人在屋里说着话,没注意林嬷嬷抱着一个小包袱从厢房溜出来。她一路小跑追上吴其仁,将小包袱塞给他,“吴大人,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里面有二百两银子,并五千两银票,你先拿去救急。”吴其仁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又听林嬷嬷笑道:“少爷面冷心热,他骂了你心里过意不去,你只管收着,别和他说,省得他面上挂不住。”吴其仁感激道:“多谢嬷嬷,这钱等我手头周转开了一定还上。”“不必还了,你没家没业的日子不容易。”林嬷嬷的目光和蔼又慈祥,“去吧,往后有难处直接找嬷嬷,你和少爷差不了几岁,同是父母双亡的孩子,嬷嬷看你也觉得心疼。”吴其仁再三道谢,出了大门,却没有去赌坊,而是来到了青云楼。满室辉光炫目,光影中,青鸢亭亭玉立,穿着白绫袄儿大红比甲,笑靥生晕,眼中波光流转,仿若有无限情意流淌出来。她娇笑道:“你来啦。”她一笑,吴其仁几乎酥了半边身子,喃喃道:“我来看看你。”青鸢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我可不便宜,打个茶围就要二百两,你可带银子了?”吴其仁把银子放在桌面上。青鸢却将银子推了回去,轻轻靠在他胸前,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道:“你救了我,今儿我瞒着妈妈自己做主一回,给你个巧宗儿罢。”床幔垂下,几声娇婉春啼,满室春光。一晃到了年节,宫中事忙,今年朱缇没脱开身回家,吃团圆饭的时候秦桑便有些恹恹的。豆蔻道:“初一城隍庙有庙会,听说有人表演打铁花,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姐,明儿晚上咱们去瞧瞧?”秦桑也来了兴致,“我问过崔姐姐,她也从未听说打铁花,看来我运气不错,刚想看就遇上了!”一旁的朱闵青端着酒杯,掩住了唇边的一抹笑意。初一这天下了一日的大雪,到掌灯时分才停,深蓝的夜幕罩下来,映得白雪都幽幽泛着蓝色的光泽。朱闵青不顾林嬷嬷的劝阻,执意要和秦桑一起去。林嬷嬷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气得直跺脚,“好容易眼睛好了大半,偏去看打铁花,又是火又是闪的,再把眼睛伤着了。这个秦桑,到底给小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啊!”然她再抱怨,前面的人也听不见。就是听见,也没人在意。城隍庙前的空地上,搭起丈余高的大棚子,棚顶绑着各式鞭炮、烟花、彩旗,花棚旁边立着一座熔铁汁的大炉子,槽子里满是红得发白发黄的铁水。庙前站满了男女老少,人人的脸上都是兴奋和期待。只听梆梆敲击木板的声音,千万火树银花瞬间在夜幕中绽放,如无数流星般冲入天际,暗夜登时亮如白昼。飞溅的铁花碰到花棚,点燃悬着的烟花爆竹,随即鞭炮齐鸣,烟花绽放,绚烂宛若梦幻。对面酒楼二层,秦桑隔窗看着,已经痴了。“喜欢吗?”朱闵青低声问。“真好看……”秦桑笑着,“哥,谢谢你。”朱闵青一怔,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不过陪你出来一趟,用不着谢。”秦桑偏头冲着他笑,“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说实话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6 00:05:22~2020-04-26 22:3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不着的杰瑞鼠 14瓶;ccccccofu 2瓶;不二要冷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5章二月二龙抬头的节气一过, 天气一日日转暖, 屋顶上厚厚的积雪开了冻,顺着滴水瓦滴滴答答地往下淌,隔窗望去,好似挂了一副珠帘。晨曦中的青云楼,寂静中透着旖旎。娇若无骨的玉臂从大红锦被中伸出来,勾住正在穿衣男人的腰, 美人儿一面惺忪地打呵欠, 一面说道:“这就走了?妈妈还没来催起,再歇歇也使得。”媚眼如丝, 呢喃软语, 撩拨得吴其仁浑身发热, 咽一口口水,笑道:“今儿要早点儿去署衙, 督主遇到点麻烦,我们要候着听吩咐。”“他是你爹?那般敬畏他,多陪我一会儿也不行?”青鸢的手探了探, 窸窸窣窣伸了进去, “这里可是销金窟, 我伺候一晚, 可要上千两银子呢。你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旗能有多少银子往这扔?来一回少一回的事,你坐好,我再伺候你一回。”她来回搓揉几下,吴其仁登时全身酥软, 忙摁住她的手,“今儿真不能耽搁,过两日我再来看你。你不用担心银子,说到底我也是东厂的人,自有弄银子的门道。”“我知道你们来钱的门道,每办一个案子都是发横财的机会,又是瓜蔓抄,又是搞连坐,你省省,多积点阴德吧!”青鸢收回手,起身帮他穿戴好,又给他系上一个如意荷包,抬头嫣然一笑,“我亲手绣的,若是嫌脏,出门就扔了去。”吴其仁笑道:“平生头回有人给我做东西,我可舍不得扔。”青鸢咬着他耳朵道:“去吧,不耽误大老爷查案子,只盼着大老爷他日高官厚禄之时,莫要忘了奴家才好。”吴其仁一路飘着出了青云楼,深吸两口略带清寒的空气,方觉得发昏的脑袋清醒几分。摸到腰间的荷包,打开一瞧,里面竟然装着三四张银票并十来颗南珠,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七八百两之多。吴其仁怔住了。忽然肩膀被人从后一拍,崔应节笑嘻嘻道:“老吴,发什么梦呢?老远就见你傻愣站着,魂儿被勾走了不成?”吴其仁忙掩饰地笑笑,“树上两只麻雀打架,一时看住了。”崔应节往巷子口瞄了两眼,说道:“老吴,你比我年长,论理这话我不当讲,可好歹兄弟一场,你听小弟一句劝,找个正经女人安生过日子。——这窑子里头能有什么好人?”吴其仁一开始哼哼哈哈地敷衍,听到最后一句皱起了眉头。“上次在银楼我下了你的面子,是我不对,兄弟你一如既往待我,我心里感激得紧。可话不能这么说,哪个女子愿意干这行当?都是可怜人,何苦来讥讽人家!再说你我的名声,在老百姓嘴里还不如这些女人呢!”崔应节摇摇头没再劝,转而道:“又有御史弹劾督主盗名窃誉,不就修几个生祠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人真吃饱了撑的!正好拿住几个震慑震慑,省得他们忘了督主的厉害。”吴其仁满脑子想的都是荷包,琢磨青鸢到底是何意,哪有心情理会旁的,只随声附和着,和崔应节一道溜溜达达到了署衙。朱闵青早就到了,手里握着一册卷宗正在看,脸色有些沉郁。崔应节撸着袖子嘻嘻哈哈道:“老大,督主的吩咐来了没?我这就带兄弟们拿人去!”朱闵青把卷宗随手一抛,揉揉酸涩的眼睛,神态略带疲倦,“折子叫人压下去了,根本就没递到司礼监。督主吩咐观察几日再做打算。”崔应节奇道:“谁这么有本事能压制住内阁那些个老顽固?诶,是不是督主提前动的手?”“不是。”朱闵青目光沉沉盯着案上的卷宗,冷声道,“是江安郡王朱怀瑾。”崔应节倒没显得多吃惊的样子,“上次他就和督主联手查了秋狩案,我和老吴也没少往他府上跑,他待人很和气,帮督主一把也不奇怪。不过竟能压着内阁低头,这位郡王爷也不简单呐。”吴其仁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他就是时运好,京城就剩下他一个郡王,说不定哪天就入主东宫,阁老们当然会给他几分面子。如果皇上再招其他郡王进京,他就不见得能吃得开了。”朱闵青冷冷道:“总之先盯着他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时禀报督主和我。”他交代几句就出了署衙,只觉心烦意乱的,千头万绪一齐涌上来,什么事也想不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怀瑾虽没宣扬拒绝皇上指婚的事,但这事已慢慢在宫里宫外流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朱闵青的耳朵里。他知道他是为了秦桑。一想到有人惦记着秦桑,朱闵青就浑身不自在。谁都说朱怀瑾随和脾气好,可朱闵青知道,这人骨子里很固执,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知难,反要更进一步。他这次插手内阁,分明就是向督主表明了他的态度和能力。朱闵青暗暗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腿脚不听使唤地走到秦桑的院子前。春日融融的阳光下,屋顶上未化的残雪闪着细碎的光芒,墙角几簇迎春花开得正好,黄色的小星星争先恐后攒在一起,灿然生光。燕子在屋檐下呢喃,春光正好。他慢慢踱进院门,院子里很静,她的窗子关着,偶有一声两声的笑语传来。朱闵青出神地望着窗子,脸色越发柔和,却没有打扰她,转身出了她的院门。厢房中,林嬷嬷正在做针线,见他来便招手笑道:“试试这件袍子合不合身。”朱闵青心里装着事,随便试了下。林嬷嬷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是差事不顺当,便劝道:“你在家养了小半年,这刚回衙门当差,难免一时手忙脚乱的,过几天捋顺了就好了。”朱闵青摇头道:“不是差事。”林嬷嬷移开针线笸箩,笑问道:“那是什么?能和嬷嬷说说吗?”朱闵青默然片刻,说道:“不打紧的小事,嬷嬷无须担心。……最近您没和阿桑再起争执,这很好。嬷嬷,您一手拉扯我长大,说是主仆却也是家人。而阿桑,她是我心里顶顶重要的人,你要像待我一般待她。”林嬷嬷面皮一僵,笑容凝固了,半晌才强扯出一个苦笑,“即是小主子的吩咐,嬷嬷不敢不听,你只管放心,往后我定然对小姐恭恭敬敬的。”朱闵青淡淡笑了一下,“嬷嬷,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如今没张昌从中作梗,只等一个恰当的时机,我们就可以为母后昭雪。”林嬷嬷轻声道:“嬷嬷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小主子扫清路。”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仲春时节里,细雨飘洒若雾,时断时续下了十来日,直到春分才渐次雨住。雨后的月光,如水银一般倾泻在窗前的空地上,清冷,凉寒。青鸢倚在床柱上,兀自怔楞着出神,手里是个小小的银质长命锁,吉祥八宝的纹样,上面刻着“长命富贵”四字。耳边是吴其仁的话,“这长命锁我打小就戴着,从不离身,有这个在,就觉得我也是有爹有娘的孩子,讨饭时我就是快饿死了,也没舍得拿去换吃的。这是我的心,你收好,等我想法子把你从这个火坑里弄出去。”自己出得去吗?一声幽幽长叹,青鸢的目光迷茫,神色凄然。房门轻响,林嬷嬷闪身进来,她穿着褐色粗布衣衫,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仆妇。青鸢把长命锁往枕边藏了藏,起身笑道:“嬷嬷快坐,您……”“不能再等了。”林嬷嬷截断她的话,没有寒暄直奔主题,“赶紧叫吴其仁动手,按老奴说的去了那两个祸根,小主子才能高枕无忧。”青鸢为难道:“太急了,我没把握他一定能听我的。”林嬷嬷扑通一声跪下,泣声道:“表小姐,江安郡王声势越来越盛,和朱缇来往日益密切,老奴真怕,怕小主子成了弃子,咱们闵氏一族就再无洗刷冤屈的那一天了。”青鸢急忙扶起她,沉吟道:“如此我勉力试一试,若不成……苟活多年,这日子我也过够了。”“他是个好色之徒,定然能成的。”林嬷嬷从袖筒里掏出个白瓷小瓶,轻声道:“就算不成,你把这个偷偷给他服下,假装马上风,这种事没人查,就是查也查不到你身上。”青鸢犹犹豫豫地接了。林嬷嬷微微松了口气,眼睛无意中扫过床铺,见枕头下露出半截长命锁,竟有几分眼熟。她不由探头去看,“这是什么?”青鸢抢先一步拿到手里,若无其事道:“楼里哄那些恩客的小玩意,实在不能拿到台面上。”林嬷嬷便不再问,只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快。窗外一轮明月冷眼看着,草虫急鸣,声声催人。暮春初夏,院子里的玉兰花开了一树,秦桑悠悠然坐在廊下,就着天光一面赏花,一面读书。豆蔻顺着抄手游廊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书函,“小姐,江安郡王府上的人送来的。”秦桑拆开一看,脸色登时变了,良久才问:“这信确实是郡王府的人送来的?”豆蔻答道:“奴婢从二门上拿的信,据门房讲是的,您看封口处还有郡王府的印鉴。”秦桑拧眉思索半晌,把信折好重新装入信封,递给豆蔻吩咐说:“叫小常福在宫门口守着,等大哥从宫里出来,立时把这信给他看。叫马房备车,我要出一趟门,月桂跟车。”豆蔻问:“奴婢呢?”“你留下看人!”秦桑微微一笑,“看着林嬷嬷,别让她随便乱走。”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6 22:33:42~2020-04-28 14: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erish—k、ccccccofu 2瓶;我想粗去丸、不二要冷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6章日头已过未牌, 京郊的黄土官道上, 一辆青帷马车不紧不慢行进着,马蹄车轮簌簌碾过,细土便如流烟似地飞起来。马车拐上了岔路,越走远偏僻,最终在一大片遮天蔽日的茂林旁停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阴了天,凉飕飕的风带着雨腥味飒然而过, 只听碧森森的树影哗啦啦地响, 活像有群人拍着巴掌在笑。马车夫头上的斗笠压得低低的,看似悠闲地坐在车辕上, 却不住地四处张望。四周并无异常, 车夫低头无聊地玩着马鞭,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日影一点点向西坠去,天地间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偶有一声两声鸦啼,更显得寂寥异常。别样的沉寂中,车帘一晃, 秦桑扶着月桂的手盈盈下了马车。车夫微微一怔, 待要说话, 却见秦桑冲他摇了摇头, 立时会意,遂把斗笠往下拉拉,抱着双臂默立一旁。月桂虽强装镇定,眼神还是露出几分忐忑, 小声道:“小姐,奴婢的心一个劲儿地乱扑腾,总觉得要出事,要不咱回去吧?”“照我说的去做,决计不会出事。”秦桑同样低声道,“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来人也许在暗处观察我们呢,别说话了。”她说得没错,吴其仁藏身枝桠间,目不转睛盯着树下的人。摁在刀柄上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颤抖着,犹豫着。吴其仁紧张得每一寸肌肤都收紧了,他咬着牙,几乎能听见牙齿的格格声。脑中回响着青鸢的声音,眼前是青鸢的凄容。他好容易想到法子给她脱去乐籍,她却不肯。“我父亲因得罪朱缇被整死,只要你能替我报仇,叫他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什么也不顾了,咱们一起远走高飞!”“这些年我也攒下几千两银子,找个没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几间屋舍,几亩田地,再养上几个孩子,咱们守着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比你刀口舐血强?”“我不勉强你,你尽可杀了我向朱缇表忠心,死在你手里,我认……”他怎么舍得杀了她?江安郡王的印鉴是他伪造的,事后拿给了青鸢,那封信具体写的什么他并不知道,但青鸢十分肯定秦桑会来。她说,“她一来你就下手,得手后速速离开,千万不要耽搁。江安郡王那里也有人送信,你千万别和他碰上!”杀了督主的女儿,嫁祸给朱怀瑾,然后寻个机会和青鸢逃离这潭浑水,找个青山绿水之处逍遥快乐去!有房有地,有真心的妻,可爱的孩子,热乎乎的家,他也是有家的人了。四周无人,秦桑身边只有普通的车夫和丫鬟,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吴其仁深深吐了口气,黑布蒙面,眼神不再犹豫,已是握紧刀柄。碧森森的树影急剧晃动着,吴其仁自树上飞速掠下,直直冲着秦桑而去。铿!一柄绣春刀格住他的刀锋。斗笠飘然落下,吴其仁差点惊叫出声:眼前的车夫竟然是崔应节!然已没工夫诧异了,他一声不吭,只全力劈砍,刀刀冲着崔应节的要害招呼。天已经阴得很重,闷雷轰隆隆地响起,便听松涛一样的雨声由南向北渐近,混着微啸的风声、树叶的摇动声,搅得人心惶惶然。雷声间隙,隐隐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避到车旁的秦桑回身望了望,晦暗的光线下,道路远处出现朦朦胧胧一个人影,速度很快,辨不出是谁。月桂腿哆嗦得都快站不住了,还是倔强地挡在小姐前头。秦桑安抚道:“不用怕,锦衣卫中崔应节的身手仅次于大哥,来人只有一个,崔应节能应付。”月桂白着脸道:“小姐说得对!”像是验证她所言似的,话音甫落,只听“咣当”一声,来人手中的刀飞了出去,捂着滴血的右肩膀半跪在崔应节面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刀尖闪着幽幽寒芒,轻轻挑开吴其仁脸上的黑布。“果真是你!”崔应节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老吴,督主待你不薄,你居然想杀他女儿?一个下贱的窑姐儿就让你丢了魂儿,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吴其仁瞳孔猛然一缩,越发着急,却是苦笑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后悔也没用了。诏狱那地方……兄弟,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哥哥个痛快吧。”到底是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崔应节将刀尖移开寸许,叹道:“我做不了主,万幸没酿成大祸,饶不饶你,且看督主和秦妹子的意思吧。”吴其仁愁容惨淡,“我和你们不同,你们都有家人,就连朱闵青都有个奶嬷嬷,可我呢?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唉,我唯一的心愿……”他缓缓说着,左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掠过靴筒时掌心一翻,赫然一把匕首在手,倏地向崔应节袭去。崔应节忙向后跃开,然吴其仁只是虚晃一招,随即脚尖点地,急速冲向秦桑。噗!吴其仁低头看看露出胸前的一截刀尖,满脸的不可置信。朱闵青毫无温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找死。”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他应在宫中当值才对,还有崔应节,难道他们一早就知道了?那青鸢,会如何?吴其仁张张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轰然倒地。崔应节默默移开了目光。朱闵青冷眼瞥过,吩咐道:“带上尸首,回署衙!”崔应节看着他,眼中不由掠过一瞥极其复杂的情绪,若说他刚才看吴其仁是痛心,现在看朱闵青则是十万分的不忍心了。然朱闵青没注意到这位眼中的几许怜悯,他反反复复打量着秦桑,语气不自觉带着叱责,“真是胡来,觉得书信有问题就该等我回来再做打算,若有个万一后悔也来不及。”秦桑垂下眼眸,默然了会儿,轻声说:“上车吧,咱们回家慢慢说。”车轮骨碌碌地转着,马车逐渐消失在暗沉沉的暮色中。一道明闪划破暗沉沉的天际,雨点子没头没脑地打下来,顷刻就将地上的血水冲了个干净,痕迹全无,丁点儿的东西也没留下。距离西城门不远的青石桥上,青鸢凭栏撑着油纸伞,出神地望向巷子口。寂静的雨巷,一阵纷乱的呼呵声突兀响起。“快!别让她跑喽!”“督主吩咐要活的!”兵戈声声,脚步霍霍。没有等来她想见的人,青鸢笑了下,仰头把白瓷小瓶的毒药一口吞下。她将他的长命锁牢牢套在手腕上,纵身跳下石桥。身体急坠之时,竟有种解脱般的轻松。青鸢嘴角啜着浅浅的笑,如此,也好……油纸伞漂浮在暗黢黢的水面上,几经沉浮,慢慢没入水底。惊风不定,雨声刷刷,秦桑院子里的玉兰花碎屑如粉,落了一地。烛台红泪堆得老高,煌煌闪烁的烛影中,朱闵青的脸色几乎像窗户纸一样白。“林嬷嬷身上的香气和那个青鸢相似,我觉得不对才留心查了她。”秦桑的声音无悲无喜,“今天收到江安郡王的书信,我一看就知道她要动手了——朱缇犯下欺君大罪,若要解困,单独赴约。”“江安郡王为人坦荡,不会故弄玄虚,他若找我只会直接登门,所以这信定然是假的。还说什么欺君大罪,若说欺君,爹爹只有一条……”秦桑看看朱闵青,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朱闵青呆然僵坐着,听着外面翻江倒海似的雨声,脑子里也是混沌一片,喃喃道:“竟是林嬷嬷布的局?买通一个妓子迷惑吴其仁?杀了你栽赃朱怀瑾?她疯了不成?嬷嬷究竟要干什么?她人呢?”“被爹爹的人带去署衙了。”秦桑低声道,“江安郡王那头我不清楚,崔大哥说爹爹也派了人去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朱闵青霍然起身,“我不信!我要亲口问问嬷嬷。”秦桑也站起来,“我和你一道去吧,说实话,我也纳闷她为何一心要杀我。”与此同时,东厂署衙一角,朱缇正笑眯眯和林嬷嬷说话,“嬷嬷啊,照你说的,这纯粹是场误会?”林嬷嬷丝毫没有惧怕的模样,冷哼道:“我是去过青云楼两次,可那又能说明什么?青鸢是闵氏旧人,我去看看实属情理之中。至于吴其仁,他是你的手下,我和他素无来往,他做什么与我何干?”朱缇呵呵笑了两声,慢悠悠说:“可惜那个青鸢投河自尽了,拿不到口供,倒是一桩为难事。唉,毕竟你是朱闵青的奶嬷嬷,挨着他的面子,也不能把你扔到诏狱里头。”听闻青鸢已死,林嬷嬷当即心口一痛,又暗暗松了口气,长叹道:“大总管,风风雨雨十来年,小主子平安长大,眼看要拨开云雾见天日,咱们彼此少折腾折腾,通力合作扶植小主子上位才是正经。”朱缇也颇为感慨,“是啊,少折腾,你算说到我心坎里了,这一折腾,平白生出多少可怜人!”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银长命锁放在桌面上,幽幽道:“当真可怜可叹呐。”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28 14:32:19~2020-04-30 15:56: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uibian珊 10瓶;荔枝加菲猫 5瓶;ccccccofu 2瓶;不二要冷静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7章摇曳不定的烛光中, 小小的长命锁莹莹闪着银白的冷光。林嬷嬷起先还笑着, 见了长命锁身子猛地向前一倾,用狐疑的目光盯视着朱缇,“你打哪儿得来的?”朱缇微微睁大眼,看上去有几分吃惊,“从青鸢尸首上搜出来的,林嬷嬷认得这东西?”林嬷嬷怔楞着, 没有回答。她决计不会认错, 这就是小主子的长命锁,可是小主子不认得青鸢, 更不要提送给她, 那青鸢从哪里拿到的?若说世上还有另外一摸一样的长命锁, 那就是她儿子戴的那个!他还活着?不可能的,带小主子逃出宫后, 她偷偷回家看过,家里烧得只剩几面黑乎乎的断墙,听人说一家子都烧成了焦炭, 早扔到乱坟岗了。当时京城混乱不堪, 锦衣卫到处抄家抓人, 她没勇气去乱坟岗找, 只盼望小主子登基后追封自己的丈夫孩子。可现在……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哆哆嗦嗦抓起长命锁细看半天,慢慢的,她嘴唇白了。发暗的花纹旁边, 新刻着两行细小的字:世间无其人,凡尘唯青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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