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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阉之女》TXT全集下载_21(1 / 1)

一瞬间,他动摇了,头一次怀疑自己的想法是否错了。朱闵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我以后会多关注他们的,现在你跟我走吧。”秦桑想了想,走出房门一指请前楼高高的屋脊笑道:“我要上房!”朱闵青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揽着她跃上房顶。新乐县城不大,站在高处,大半个县城尽收眼底。此时月亮已经出来了,温柔地将银色的纱幔撒向大地,万物都是影影绰绰的,朦胧而美丽。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多是昏黄偏白的灯光。他们都知道,白色的灯笼代表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哭声随着夜风飘来,美丽的月色也变得凄凉了。朱闵青看着那些灯光,不由晃了下神。“哥,若你当了帝王,无论富贵贫贱,他们都是你的子民。”秦桑柔声道,“《礼记》有云,君天下,生无私,死不厚其子,子民如父母。”“做到舜帝那般程度的,古来今往也没几个皇帝,但至少应对百姓怀有一颗恻隐之心。民贵君轻,我瞧出来你不大看得起穷苦百姓,可是我的好哥哥呀,老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朱闵青本是怔怔听着,被她一声“好哥哥”叫得心头一颤,手虚握着挡在唇边,掩饰着上翘的嘴角,道:“秦先生请继续讲,我专心听着呢。”秦桑见他毫无恼意,忐忑的心当即安定下来,徐徐道:“皇权大过天是没错,可用暴/政治理国家的皇帝,哪个的位子坐稳当了?听不得不同声音,谁不听话就杀了谁,看谁不喜就处置谁,听起来痛快过瘾,可那是皇帝啊!”“说句大不敬的话,本朝开国皇帝不也是一个平头百姓?你可千万不要小瞧民众的力量,乱亡之祸,起于小民。”朱闵青无奈道:“这样当皇帝真累,瞻前顾后的,小老百姓都不能得罪!”秦桑笑道:“其实老百姓是最容易知足的,他们要的很少,吃得饱,穿的暖,有片瓦遮风避雨,就会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白天来你这里闹腾的人,怕不是安生的吧?真恨不得杀上几个,叫他们见见血,知道个‘怕’字,以后再想闹事,就会掂量掂量,想想退步了。”“那不是受了人蛊惑?说到底都是可怜的穷苦人。”秦桑无奈一笑,“其实我也气,妖道儿伏法,可我还顶着一个瘟神/的名头呢!”“我不想这样偷偷摸摸地走,偏要留下来叫他们领我的情,要走,也得等到瘟疫平息,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朱闵青盯着她,“你当真不走?”秦桑轻轻摇着他的胳膊,“算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你应了我吧。”朱闵青脸上还是不赞同的神色,但态度已不像方才那般坚决。秦桑挠挠他的掌心,笑嘻嘻说:“我还想和爹爹、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块,不会随便作践自己身子。危险的地方我不去,这你总放心了吧?”朱闵青无法,“那我也留下来。”“千万别!你有你的事情要做,光守着我算怎么回事?快走,现在就走,和爹爹商量商量下一步如何布置。”夜风渐凉,朱闵青将秦桑送回房间,分别的时刻也到了。屋里没有点灯,这时月亮也躲进了云层。她站在门里,他站在门外。他说:“我走了。”“嗯。”她答道,可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要不,你歇一晚上再走?唉,夜长梦多,还是赶快走吧,路上小心。”秦桑转过身,手捂着嘴佯装打哈欠。朱闵青从后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道:“等我,最多五日,我定然能拿着圣旨回来!我不会白让你冒这个风险,这次,就是我争储的开始!”他湿热的气息喷散在颈项间,又酥又痒,细碎的麻麻的感觉从耳边四散开来,秦桑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心头突突乱跳不已。既心慌,又欣喜,乃至于离开他的臂弯时,竟有怅然若失之意。不是第一次和他有肢体上的碰触,可这次,分外不同。她恋上了他的怀抱。更深露重,他的身影早已不见,秦桑独自躺在床上,睡熟了,嘴边含着笑,心里很甜的样子。翌日,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时,秦桑便起身了。吴郎中起早煎药,一眼瞧见秦桑,乐得嘴角几乎扯到耳后根,“大小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们走的。”秦桑失笑:“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尚,自有你们的父母官管你们。我丑话说前头,昨儿当着百十号人的面,我说张大哥能痊愈,你可别下我脸面。”吴郎中道:“再吃两副药,准保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再有几日客栈的病人都能好?”“嗯……都是早期症状,再有七天到半个月吧。”秦桑挑眉一笑,“如此说七天就能见效果,那这场瘟疫用不了多久就会控制住。小吴郎中,等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我一定要保举你入太医院,巡行医药!”吴郎中一边拿扇子扇着小火炉,一边嘿嘿地笑,“入不入太医院倒是其次,巡行医药就够了,能为家乡做事,我就心满意足喽。”“小姐!”月桂蹬蹬跑过来,气都没喘匀,扶着膝盖呼哧呼哧道,“外头炸啦!”秦桑吃惊道:“什么炸了?我没听见爆裂的动静啊。”“不是……是街面炸了,乱哄哄的,可吓人了。”秦桑还是没听懂。豆蔻也跑来了,“奴婢来说,城郊来了好多官兵,城门也封了,外头说什么的都有。”“都说哪些?”“官府不管百姓死活,打算让所有人都染病死了。还有说杀人的,谁往外跑就杀谁!哦,对面粮店围了一堆人买粮,吵吵闹闹的,吓得老板都没敢开门。”“肯定是县衙的告示还没贴出来,百姓恐慌了。”秦桑起身往外走,“叫上两个侍卫,咱们去看看。”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5 23:21:00~2020-05-06 2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3瓶;cecilia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3章对面的粮铺门前乌泱泱一大片人, 早已围得密不透风。人们扛着扁担, 拿着笸箩,嘈杂地议论的封城的事,有的拍着门板让店家开门,有的张大嘴翘首张望,还有的挤来挤去拼命往前蹿,生怕轮到自己粮食卖没了。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地面蒸腾, 大热的天, 人更容易急躁,在知了越来越尖锐的叫声中, 已有人耐不住性子, 举着扁担, 咣咣就往店门上砸。客栈老板躲在店门后面,一边扒着门缝往外瞧, 一边窃窃私语:“好家伙,这架势比昨天砸咱家店还狠,简直要抢粮啊!我打赌对面老郑绝对不敢开门。”老板娘撇嘴道:“送上门的买卖为啥往外推?要是我我就开门, 价钱就是翻上两番, 那也是供不应求。”“你懂个屁, 今儿城门一封, 谁知道明儿是个什么光景,吃的用的当然要留在自己手里头才安心。还有咱店里没走的那些客人,现在就知会他们,住店可以, 吃食咱们也不管了。这他娘的世道,简直不叫人活了。”老板瞪了眼自家婆娘,转脸瞥见秦桑等人立在后堂过道门旁,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他心头一惊,不知她听了多少去,忙赔笑道,“大小姐来啦,放心,小人还存着好些粮米,短了谁的也短不了您的!”老板娘是个灵性人,忙用手帕子抹了抹桌椅,伺候秦桑过来坐下,腆着脸说:“外头闹得这样凶,我们也着实害怕,心里闷得慌发发牢骚,您别往心里去。”人之常情,秦桑并不在意,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一会儿才道:“恐慌是一定的,不过朝廷肯定会派发赈济粮米,我猜过不了几日就有粥棚施粥了。”正说着,只听街面上一阵高声呵斥,隔窗望去,只见六十来个衙役气势汹汹疾奔而来,鞭子抽得啪啪响。为首之人大喊:“盛大人有令,不得扰乱行市,不得聚众闹事,违者一律四十大板。”挨了鞭子的紧忙躲,没挨鞭子的使劲挤,喊声、哭声、咒骂声,夹杂着鞭子声,各种家伙什儿的哐当声,搅得街面上跟炸开了锅似的乱。秦桑微蹙眉头,显见并不大认同这种做法。“小姐,盛大人求见。”月桂请示道,“您是回院子,还是请他过来?”秦桑笑道:“来得真是时候,请他来这里吧。”少倾,满头大汗的盛县令提着袍角进了前堂,抱拳道:“秦小姐,我送些粮米瓜果来,因怕闹事的人看见节外生枝,就走了后门。这是单子,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着人送来。”店老板端上一壶上好的绿茶,随即颇有眼色地拉着老板娘退下。秦桑和他见过礼,“烦劳盛大人费心,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不过你看外头越闹越凶,一味恐吓不是办法,盛大人可有应对之法?”盛县令叹道:“禁行令来得突然,事先一点儿风声没漏,我也是早上才得到消息,如今外头的消息传不进来,里头的消息递不出去,可愁死我了。”“县衙的公文也发不出去?”“小姐有所不知,这次封城门的是保定卫所的将士。文武向来不对盘,还是隔着府衙的,任凭我磨破嘴皮子,人家就是一句话——回去等信儿!”秦桑更惊讶了,“新乐县当属真定府管辖,真定也有卫所,为何从保定卫所调兵?”盛县令摇头叹道:“我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上头的弯弯绕咱哪儿懂啊。”秦桑思索片刻,沉吟道:“既如此我来写信,直接叫驿卒送抵京城,我就不信,他们敢拦截我爹爹的信!”“这真是帮我大忙啦!”盛县令双掌一击,兴奋地叫道,“多谢小姐相助,旁的不用问,只求上头尽头派人来赈灾,粮米草药还有郎中,我都要!”秦桑顽笑道:“用不着谢我,我总不好白要你的东西。”盛县令笑了几声,又小心问道:“不如也给府衙那边送个信儿?”“也好,省得有人说你越级行事,上峰跟前难做人。”说干就干,两人各自写好信。心中大石头落地,盛县令刚想松口气,忽听店门咣当一声巨响,吓得他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月桂扒头看了看,惊慌道:“小姐,外头人和差役们打起来啦!”秦桑惊得倒吸口气,再看盛县令,已经脸色焦黄,嘴唇发白,显见也是没料到。“盛大人,你不能再躲着了,赶紧出去安抚下民众,给他们定定心。”“我……”盛县令的声音发虚,“他们群情激昂,我就怕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你是当地父母官,老百姓至少会听你几句。”秦桑道,“若不放心,我让崔大哥跟着你,旁的不说,至少能护着你跑。”说罢,便笑起来。盛县令老脸一红,一咬牙推门而出,“都住手!”外头纷乱嘈杂,他的声音被人群淹没了,连个水花儿都没起。秦桑笑着吩咐豆蔻,“去找老板借一面锣,咱们也给盛大人搭把手。”豆蔻立时会意,捂嘴一笑,不多时提着铜锣回来,站在店门口咣咣敲得山响,差点把盛县令的耳朵震聋。却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盛县令揉揉发麻的耳朵,清清嗓子开始说话,秦桑坐在店内听着,无非就是朝廷的赈济指日可待,请大家稍安勿躁,安心回家等着,官府定会稳妥安置云云。秦桑暗自叹道,如今火烧眉毛了,说这些大而空的场面话根本没用!果不其然,盛县令话音未落,下面已是嘘声一片。盛县令恼了,“都打着吃牢饭的主意吗?赶紧散了。”“吃牢饭也比饿死强!”不知谁叫了一嗓子,余者纷纷附和,刚刚平静下的街面又要乱。“你们不会饿死,会染上瘟疫而死。”秦桑站在门后朗声道,“吴郎中预防瘟疫的法子都告诉大家伙了吧,不要聚集不要聚集,就怕有人染病,你们怎么不听?”“染病的都被拉走了,我们中间没人发病!”“不发病不代表没得病,得了病就会传染给接触的人,吴郎中反反复复强调的话,你们不听,到时得了病谁也别怨。”她扫视一圈,见人们面露怯色,遂放缓语气道:“大家伙都知道我是谁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看这封信!”秦桑哗啦一声抖开信纸,举得高高的,“我给我爹爹要粮要银子要药草的信,八百里加急送走,明天就可抵京,后天我爹就能调度粮草发运过来!”“这批银粮我家自掏腰包,不用经内阁商议,不走户部批文,少了层层审议,七日之内,我家的粥棚定能施粥。”秦桑微微一笑,“就是你们想饿死,我也不准你们饿死!”人群一下子沸腾了,目光变得热烈而兴奋,“大小姐,你的话作准的吧?”“当然作准!”秦桑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别人不敢管的事,我敢管!别人不敢打包票,我敢打!”“那、那这几天怎么办?市面上买不到米,我家都要断炊啦。”秦桑睃了一眼盛县令,道:“禁止粮商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盛大人,这不是你先前说过的吗?”盛县令猛一激灵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对对,本官一定尽全力保证市面稳定,若有奸商趁机发国难财,本官就是拼着头上乌纱帽不要,也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说着,他稳稳迈着四方步踱到粮铺门前,用力扣响门板,“开门,卖粮!”嘎吱一声,粮铺老板战战兢兢打开门,哭丧着脸道:“大老爷,不是小民不卖,店里的粮食只够两天的量……”“先卖,剩下的我来想法子。”盛县令霸气地一挥手,眼神却飘向了秦桑。秦桑笑道:“我们筹措粮食,总归挺过这几天再说。”一场风波逐渐消散,盛县令甩一把汗珠子,偷偷问秦桑,“大小姐,你有法子吗?”“简单,吃大户!”秦桑一挑眉头,“盛大人不妨遍请当地的富商豪绅,咱们摆个宴席,请他们出出力!”一听“咱们”,盛县令心里有谱了,我的面子你不给,九千岁千金的面子你敢不给?谁不知道九千岁视女如命,嘿嘿,敢不来,敢不捐点银子粮食,你就等着找倒霉吧!高兴之余,却又发愁:“有好多人早早就跑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业能搬走吗?”秦桑幽幽道,“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或上奏朝廷给他们请功,或建一座功德庙,将他们的事迹刻在上面供人传颂,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盛县令大义凛然道:“我身为父母官,为了黎民百姓,管那些士绅愿意不愿意,这次就当回强盗了!”秦桑低头偷笑,咳了几声道,“盛大人一片赤诚之心,皇上知道了也会由衷嘉许。”盛县令顿时乐得合不拢嘴。翌日一早,秦桑的信就到了朱缇手里。朱缇捏着信直笑,“我这闺女真不简单,这是要她老父亲倾家荡产呐。”他抬头看看面前的男子,“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呢?”第54章朱闵青神色很是憔悴, 眼窝微陷, 双颊也凹了下去,连嘴上都起了干皮,显然,不眠不休连日赶路已让他困乏至极。听见朱缇发问,他闪动了下眼睛,沉寂如夜的眸子忽然有了神采, “她的一颗心, 我明白。”朱缇目光中带着审视,不错眼盯着他看, 似是要盯到他心里似的。朱闵青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不躲不避。良久, 朱缇才长长舒口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叹道:“别人家的娇娇女都是千娇万宠, 每日绣绣花,看看景儿,万事不操劳的。唉, 阿桑摊上我这个爹, 你这个哥, 可算是操碎了心, 想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语气中是无限感慨,眼睛却里带着笑意,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朱闵青想起秦桑刚来家时说的话,也不禁心中一暖, 眼眸微垂,轻声道:“她很好。”“哦?哪里好?”朱闵青一怔,认真思考了会儿,想说哪儿哪儿都好不免太敷衍,说具体哪里好又觉得一时半会说不完,只喃喃道:“她很好,很好很好……”他反反复复说着“好”字,看上去竟有几分傻气。朱缇了然一笑,起身道:“那咱俩不能枉费她这片心,我这就找皇上去,死磨硬泡也要把赈济的差事给挣过来。看你那眼沤得,满是血丝!赶紧好好歇一觉,过几天有你忙活的。”走到门前又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来回磨牙,一脸的肉疼,“这可是我留给阿桑的嫁妆钱……啧,低调做事不是我的作风,你回去,让小常福找中人卖宅子,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朱闵青道:“旧宅子值不了几个钱,何必费事?”“谁说我要卖旧宅子?那宅子打死也不卖!卖御赐的大宅子。”“这,御赐的东西不能卖。”朱缇瞥他一眼,咬牙道,“我和皇上念叨念叨去。哼,没理由叫我一人出血,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酸儒大学士别想作壁上观,我非得让他们割块肉下来不可,还叫皇上不念他们的好!”朱缇离了东厂署衙,边走边琢磨,一路踱到御书房前的月洞门,远远便看见朱怀瑾从内辞出来,心下不由暗暗吃惊——他没收到朱怀瑾请见皇上的消息。随手招呼一个小黄门问道:“郡王爷几时进去的?”“回老祖宗的话,辰时三刻郡王爷递进牙牌,巳时二刻皇上召见。”如今午时将到,算算时辰,朱怀瑾在御书房竟待了大半个时辰,对于一向不爱见外臣的永隆帝来说,算是破例了。朱缇心中慢慢盘算着,因见朱怀瑾越走越近,遂堆起一脸和善的笑容上前问好。“江安郡王安好,昨儿个皇上还和咱家念叨郡王爷的亲事呢,可巧你今儿个就进宫了,怎样,可选中哪家的小姐啦?”朱怀瑾失笑道:“不是为亲事,我早说过,算命的说我这两年不适合议亲。”“道士和尚的话也能信?”朱缇目露不屑,“还有妖道说我闺女是瘟神,哼,纯是满口胡沁骗人的玩意儿罢了!”朱怀瑾目光也是一沉,“趁乱妖言惑众的人也是有的,这样的定要严办几个!我向皇上讨了赈济的差事,后日就离京去保定府,听说秦姑娘困在新乐县,我想把她接到保定来,你看可好?”朱缇听了头半截话,心里又是一惊,暗叫不好,怎的赈济的差事叫他抢去了!又听了后半截,一时不由五味掺杂,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略带复杂地说:“新乐城门已封,单独接她出来太乍眼了。郡王爷初次办差,以权谋私难免让人诟病,还是免了罢。”朱怀瑾笑了笑,眼神有些黯淡,微微一颔首转身去了。正午的日头很烈,甬道两旁的月季花丛,有几朵晒得花瓣边缘发黄打卷儿,蔫蔫儿地低着头,和周围的姹紫嫣红十分不搭配。朱缇伸手掐断一朵,仔细观赏片刻,摇头叹道:“可惜啊可惜。”说罢随手扔给旁边的小黄门。小黄门看看手里的月季花,再看看大总管的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头雾水。御书房一如既往的安静,永隆帝呆呆地坐在书案后,案头满满当当堆放着奏章,而惯常摆着的玉石刻刀等物,竟是一个也看不见。朱缇从宫人手中接过清茶,轻手轻脚走到他身旁,用极轻极柔的声音道:“皇上,是不是为瘟疫的事情发愁?大热的天,可别一着急再上了火。”说着,用手背试了试茶杯的热度,才递给永隆帝。“朕心里烦闷,这边灾区急等银子赈济,山东河南又伸手要钱修堤,辽东还兴起了鞑靼人,这下又得给辽东拨饷银。”永隆帝不住叹气,“国库都掏空喽,接下来,就是朕的私帑啦。”“事有轻重缓急,老奴想,眼下最要紧的是真定府的瘟疫,离京城太近了,如果控制不住危及京师,那才是大灾祸!”“苏阁老也是这么说的,他们去拟定抗疫策略,你拿到了马上给朕,不要耽误。”“老奴遵旨。”朱缇忽然跪下,眼角微微泛红,哽咽道,“皇上愁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可心疼死老奴了。老奴是人人瞧不起的阉人,可也有颗忠君报国的心!”“老奴愿意把全部身家捐给真定府抗疫,还有御赐的大宅子老奴也不要了,那本来就是皇上的恩典,如今皇上为银子犯愁,老奴想还给皇上。”想银子就来银子,这是挠痒痒挠到了最痒处,永隆帝只觉浑身上下舒坦极了,忙道:“起来回话,你是忠孝之人,别人不知你,朕知你,你比鼓噪的外臣贴心多了!”“其实也是老奴闺女的提醒,她人在新乐,目睹老百姓的困顿穷苦,定要老奴帮这个忙。”朱缇笑道,“小门小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说句玩笑话,还不够苏家养的猎犬一天的肉钱!老奴这点钱不多,但也能多少帮上忙。”永隆帝哈哈笑了几声,然而笑着笑着,开始咬牙了。“他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日养畜生的费用,够人家吃一年,反倒有脸跟朕讨银子!宅子你也不必还给朕,卖了,就用你的名义卖,朕要好好臊臊那帮人的脸皮!”“老奴领旨!”朱缇觑着永隆帝的脸色,含笑道:“话说老奴刚才遇见江安郡王,说他要去保定府指画着赈灾,老奴觉得不大妥当。”永隆帝有点意外,呷了口茶,思索道:“他是内阁推举出来的人选,身份足够贵重,不怕下头官儿不尊重,人也年轻有才干,应当下去历练历练,朕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朱缇眼中精光一闪,“虽说保定府还没爆发瘟疫,可紧挨着真定府,谁也不敢保证瘟疫蔓延不到。若说历练,在京中调度银粮也使得,郡王爷乃千金之躯,为何阁老非要他以身涉险?”永隆帝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朱缇慢悠悠道:“保定巡抚是苏首辅的门生,真定巡抚是冯次辅的远亲,直隶官员的关系盘根错节,不亲自去看看,根本理不清楚。而郡王爷,等闲怕是没有离京的机会。”永隆帝恍然大悟,连连冷笑,“原来是拿着赈济的差事结交外臣!好,当真好,朕还没死呢,阁老们就开始坐不住了,慌着捧江安上位!”“皇上息怒,不如就顺着内阁的意思,正好也看看江安郡王的为人和才干。”朱缇凑近轻声道,“多派两个人跟着就是了。”“人选你定,仍旧从东厂挑人。”“老奴觉得朱闵青合适,他从不与外臣交好,不如皇上再下一道旨意,让他督察各方官员,明里暗里都查一查。”“准!你去拟旨,命他明日就走。”朱缇笑眯眯地领旨退下,不多时,传旨的宦官小平子就寻朱闵青去了。巧得很,刚走出宫门口,就见朱闵青立在道旁,和江安郡王正在说话。小平子暗喜:省得我顶着大太阳跑腿喽!但下一刻就觉出不对劲儿来,朱闵青板着脸,周身散发着杀气,比平时更可怕。总是和和气气的江安郡王,此刻虽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小平子犹豫再三,皇差要紧,还硬着头皮上前,唱和道:“朱大人,皇上有旨意,特许虚礼全免,您跪下听旨吧。”朱闵青扯了下嘴角,随即跪下接旨。小平子念完,将圣旨往朱闵青手里一递,抬腿就溜,“朱大人督察赈济事宜,事关重大,知道你忙,小的不打扰了。”朱怀瑾心思灵敏,稍微一琢磨就明白这道旨意是冲着他来的,不由暗自苦笑,这一次,当真是惹了皇上的忌讳。朱闵青手握圣旨,讥诮道:“郡王,费劲抢下赈济的差事,结果是吃力不讨好,不知你后不后悔?”“我不做后悔的事!”朱怀瑾淡然道,“她能明白,我宁肯惹皇上不快也要离京的缘由。”朱闵青愣住,“谁?”“还能有谁?”朱怀瑾微微一笑,“这次,我不会再遮遮掩掩的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7 23:55:07~2020-05-08 21: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cccccofu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午后, 太阳炽烈, 禁宫门前晒得地气蒸腾,房子树木像隔着一层水气微微颤抖着。朱闵青却出了一身冷汗,眼前朱怀瑾的身形似乎也扭曲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郡王还是遮掩点的好,给彼此留些情面,省得说出来招人厌烦。”讽刺的话入耳, 朱怀瑾不在意地笑了笑, 道:“很紧张是不是?看,呼吸都急促了, 我还没说是谁呢, 就把你吓成这样。”“我紧张?你看花眼了吧!”朱闵青冷哼一声,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惜她对你没那个意思, 你几次献殷勤,你看她什么时候对你流露出好感?郡王又何必自取其辱!”“你又不是她,你怎知她心里如何想的?”“我们住在一处, 朝夕相处, 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多得多, 她怎么想的, 我比你清楚一百倍!”“哦——”朱怀瑾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意味深长,“那你说说,你的奶嬷嬷要暗杀她, 她的心情如何?”朱闵青脑子“轰”地一响,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厉声道:“无凭据的事,你少胡说!”上次刺杀事件后,朱缇没有宣扬,吩咐崔应节月桂等人不可泄露,暗地里把这事压了下来,对外说的是林嬷嬷急病而亡。包括朱闵青给林嬷嬷发丧,也是一切从简。朱怀瑾看出他的疑惑,缓声道:“你别忘了,你的奶嬷嬷想嫁祸于我,给我府上送信的小子可没跑了。顺藤摸瓜,我府里的人虽没东厂查案的手段,却也不是吃闲饭的。”朱闵青惊疑不定,不知他究竟查到哪一步,又知道了多少真相,遂冷冷道:“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们早谈开了,轮不到你操心。”“别人我才懒得管,她的事,我就要管到底。朱闵青,你根本不适合她,你会将她拖累致死,而我,我可以保全她,甚至可以保全朱缇!”“郡王未免自视甚高,她也好,督主也好,都用不着你假好心,你保全?哼,你背后的人能答应?你还是留着你那些聪明机巧,和重臣良相们商量商量如何讨皇上的欢心吧!”“他们左右不了我。”朱怀瑾早敛了笑,此时他表情沉静,却隐隐透出威严,腰板挺直,颇有几分“不怒而威”的上位者风范。相较而言,朱闵青的脸色青中透黄,着实的难看,身子也开始打晃。连日的奔波,他的体力已透支到极限。朱怀瑾上下扫了他两眼,眉头微皱,不由放缓了声音,叹道:“我也是昏了头,没的与你做这无用的争辩,算了,成不成还要看阿桑的意思。”“阿桑”二字刺得朱闵青心窝子一疼,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你是白费功夫,阿桑绝对会拒绝你!”朱怀瑾本已经准备走了,听了便回头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朱闵青再次怔住,这话似曾听过。第一公子……第一刽子手还差不多。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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