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挑了下一边的眉笑着:“从前您是惯瞧不起我,眼下却如此高估我,给我扣了这么一顶高帽子。我哪有那么大能耐?”“不是你还能有谁!”周寻收敛起那副不正经的表情:“王上可是忘了?江南发水患,江河湖海皆泛滥,百姓无奈外出谋生流离失所,这天灾加上人祸,各处逃窜的流民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病痛,这么一来郧都会爆发瘟疫也是迟早的事情。仅凭我一己之力,如何能做到?”梁政清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周寻朗朗出声:“王上还记得我当初所言吗?若是按着文书和当初所承诺的,许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定然能助王上摆脱困境。”梁政清指尖都在颤抖:“你,你这是趁火打劫!”“王上不要说的这般难听。我这不仅是为了保全你天子威严,大臣威信,也是为了百姓好。”“好,好。”梁政清妥协道。“王上应当是欣喜的才对,毕竟你还没听我说完。国库这几年来应当是极为空虚了吧?”梁政清脸色煞白。周寻:“让我来猜猜,王上是想问,为何我会知晓得这么清楚?我虽不在王城,可这么几年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也有法子救王上亏空的国库,不知如此,王上可满意?”梁政清:“你不就是为一个高位吗?朕给你,给你就是!”于是提笔挥毫,三两下圣旨已成。周寻叫了人进来,直接将圣旨递给他:“去传唤各位大人,王上要召开众位大人上朝宣要事。”公公接过旨意,但因为梁政清一直未曾开口,到底为难。梁政清看了看他,随后偏过头算是默认,公公这才去了。半炷香的时辰过去,朝堂上重新聚满了臣子。纷纷抱怨猜忌这王上突然传召所为何事。下一刻就见着憔悴消瘦得已经快不成人形的梁政清被人搀了两下坐上了龙椅。“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是为了这位公子,允诺解决我郧都瘟疫一事,不日便是我们梁朝的左相大人。”梁政清一手伸向了周寻站的地方。少年眉眼带笑,微微颔首,得体得紧。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一章写得我好爽好爽!有一种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我的阿寻哥哥总算如愿以偿登了高位官拜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呜呜呜~(来自亲母亲的欣慰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vo☆、一夕之间墨发简单的用一根月白的带子束起, 衣裳也是简单的白布袍。瞧着虽素简了些, 又很衬他,换了别人来穿反而也穿不出他这种味道来。形销骨立,身子单薄,唯有好一些的起色昭示着是个康健之人, 比起诸位大臣衣饰繁复自然是比不得, 再加之诸位大人体态丰腴, 便都觉得周寻太瘦弱了些,弱不禁风,瞧着又很温润无害的模样,手若是往唇边掩面做轻咳状,活脱脱就像带上了几丝病气, 更觉难以掌控权势。“王上还请三思,公子容貌气度自是非凡的,可左相一位意味着什么, 诸位再清楚不过。这位子已经空缺多年,怎么王上今日好端端的偏偏就要封这位公子为左相了呢。”那大人说完俯首, 目光不再看梁政清或者周寻。周寻站在那里, 神思恍惚, 仿佛一句都没入他的耳,只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没有焦距一般目光飘忽不定。可无声的叫众位大人吃了个闭门羹, 他们这一方在这里为了周寻的事绞尽脑汁阻止封相,人家却淡然得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臣以为,封相一事, 兹事体大。王上无论如何都应当先召见群臣商议一番后再做定夺,如今却先行拟旨册封,未免不妥。”梁政清身子往前倾了倾,眸光深深:“张大人可是在教本王如何做一个好王上?”张大人察觉他变了语气,连忙跪下:“微臣不敢。”梁政清:“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朕看你什么都敢,很是能耐。”他仔细看自己的手,好像连手上都在无声提醒着他他老了,不足以撑起这个庞大的王朝了,可是他为什么会越来越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将他打拼下来守护好的江山交到别人的手中,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都会觉得不甘心。“诸位大人,可是在责怪我?”一时间殿上的人面面相觑,又都不做声了。“怎么,方才不是还左一句右一句,恨不得堵上朕的耳朵和嘴吗?要么这左相让给你们来当,这王上的位子也一并让给你们来当好了。”他的手重重拍在椅把儿上:“既然爱卿们对朕的决议颇有微词,不妨给朕推荐更好的人才来?”大臣们鸦雀无声,仅有几个偷偷抬了下头看向周寻。少年眸中的光辉慢慢聚焦拉了回来,一双眼湛湛有神,淡笑着:“想着,各位大人应当是看在下年岁轻信不过我吧。”殿上无人回应,只当周寻问了一句多余的话。“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入仕为官,其中更是不乏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入朝为官难不成一定得是年岁大的?许多年岁小的未必就不如年岁长的,单单凭借这年岁就否定抹杀一个人的所有,岂不是太过荒唐了些?无异于一叶障目。”众位大人被他一番话堵得气结。他的笑却还是淡淡的,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王上,请听微臣一言。”突然有个人站出来,周寻听着声音,苍老中带着几分熟悉。那人着朝服,恭敬行了礼不疾不徐道:“臣以为,此番言论并无不妥,这年岁以及皮相,都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能力高低的标准,若是如此,那年年举办科举的意义何在?不就是为了选出文韬武略兼备且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做朝中的顶梁柱吗?”他眼底下卧了一片青黑,看着很是憔悴。只有他一人力排众议支持梁政清封他为相,他心里少有的有些动容。他若当真如此想,是直说到了周寻的心坎儿上了。答应过他什么,梁政清自然不会忘,可这档子事没法儿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他堂堂一介天子,走投无路竟也会对一个少年卑躬屈膝允诺。不说,朝臣觉得他这王上实在是昏庸至极,说了,倒教他作为一个王上颜面尊严全失,又要被讽刺成无才无德的君主。所幸程章站出来,恰好在此时解了他的围,顺势给了他台阶下,这才叫他舒畅了些。“就连程大人这般不轻易为旁人出言的今日都愿意多言两句,朕更应该听从爱卿的建议,封他为左相才是。”群臣只好咽了这口气,由着他们去折腾。既然定了下来,公公宣旨过后,周寻便算是梁朝真正的左相了。毕竟年岁轻,这相爷的称呼也不合适,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这称号一事便不再商讨。思及方才程章的模样,梁政清还是忍不住道:“程大人的爱女可曾寻回?”程章:“未曾。”梁政清点点头:“程大人着实辛苦了,不仅要顾着处理公务还一边寻爱女,若是需要朕拟旨帮衬的,大可直说。”程章:“谢王上恩典。”待退朝,周寻赶着去在一众群臣中搜寻那个身影,瞧见了以后便快步走过去,带得衣袂都生风一般。“大人。”周寻行了礼。程章:“公子这是做什么,如今你的官职在我之上,无需如此称呼。”周寻却固执道:“方才多亏大人帮我言语,我才得以成了左相。既是如此,大人对我也算是知遇之恩,晚辈岂有不报之理?”“周公子客气了。微臣只是知晓这是王上的用意,王上自然有他的道理,为臣子,君为大,自然应当顺着王上的意思来。”周寻听完这些本觉得不应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忽而又觉得眼前的人陌生了很多,便不再愿意多言。只是回过神来,又捕捉到了那话中的蛛丝马迹:“大人如何知晓我姓周。”程章不自觉退后一步,试探着:“公子可还记得?”周寻:“记得什么?”程章略略笑一笑:“无妨,并非什么要紧的事。”他看着周寻不像装出来的懵懂模样:莫非他当真忘记了从前的事情?既然他都忘了,往后就算锦书回来,见到他全然忘记过往,一定慢慢也能放下他。只是如今他回来了,锦书却为寻他离家了,这大概就是因缘际会,造化弄人吧。就连上天都注定这两人是走不到一处的。他很快地打量了周寻:边疆的这几年明显让他整个人沉淀了许多,收敛了年少的冲动稚气,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如此一趟将他整个人打磨得更加惹眼。如今年纪轻轻已经官至宰相,说出去会是多少女子的良配。锦书当初果然是没有看错人的,他果然也通过这许多的磨难和磨砺将自己变成了更好的人。可锦书,这么多时日过去一直杳无音信。若是她亲眼看见如今的周寻一眼,不知道她该会多么欣喜和欣慰。想着,急忙用衣袖沾了沾眼边。不敢对着他再细想,又于是匆匆作揖便离开了,快得周寻想要直接去抓他的衣袖拦住人问个明白都来不及。如今朝堂之上,他这第一关因为自己磕磕绊绊算是过了,就当弥补一些他当初赶周寻出程府的伤害。锦书就算当真回来了,周寻都忘了,他也不想让锦书一个人再苦苦守着回忆等他了。就算他如愿入仕,可朝堂不比民间好过,多少人也是踩着白骨成堆登高位的。他怕周寻没有这股子狠劲儿,又怕他太过锋芒毕露得罪他人将来引火烧身。而周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隐隐猜测此人是否也是先前自己忘记的人。可自己忘记也便罢了,他见到自己既然知道名姓,为何又装作毫无关系素不相识的模样呢?说是仇人,方才在朝堂上为何不同旁的人一同阻止封他为相,可说是旧友,为何明明认识却装着不知晓的模样?但人毕竟也走远了,周寻无从追问,回了周随府上开始着手安排治瘟疫一事。周随早早的就带着府中上下等候在府门口了。见一辆气派的马车缓缓驶来,周随也明白是宫中安排的马车特意将周寻亲自送了回来。他率先在马车外跪下来,磕了一下头:“恭迎左相大人。”随后身后跟着的一众侍仆都跪了下去行礼。周寻赶忙掀了车帘下车扶起周随:“阿随,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那送他回来的人此时手握成拳在唇边咳了一声。周随抽开自己的胳膊,按照礼数行了礼:“恭迎左相大人。”周寻只好站在他面前抬了一下手:“免礼。”这时旁侧的公公才满意点头悄声提点:“如今好歹是左相大人了,凡事需得更有规矩和分寸,切莫乱了长幼尊卑。”随后扭捏着上了马车坐在外边儿:“回宫去吧。”赶马车的人这才听命离开。周寻扶起周随:“阿随,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好赖既然我千辛万苦是做了这个左相,也无需事事再听他人指手画脚。”周随却道:“即便我同大人要好,毕竟大人如今是官,在下是民,外人面前礼数还是要做周全,未免仅仅因为礼数不周受责罚。”周寻:“我们依旧是阿随和阿寻,没有什么官民之分。诚如你所说,如今所拥有一切皆拜我所赐,那我而今所如愿以偿亦皆是因你而在。”周随向他敞开双臂,像一个等待阿弟许久的兄长招呼他归家。周寻便也拥抱了他一下。他听见周随的声音在说:“恭喜你,终究是如愿以偿。”周随觉得背后落下什么有些温热的东西,一下子沾湿他衣裳星星点点又变得冰凉。一直比谁都脆弱却不得不被这世道逼着成长起来的少年回以他:“谢谢你,阿随。”那个在雪天里无助又单薄的执拗少年,仿佛一瞬间消失不见了。那个曾也有着笑容天真的孩子,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成了人。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女鹅也快回来啦!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o3o☆、狭路相逢周随将东西递给他, 是厚厚一沓纸。周寻接过来一张一张看过去, 全是房产地契以及商铺的契约合同。“我知晓你现下定然需要这些东西,所以都给你拿来了。你点点数,看可还够?”不过他突然又有些无奈一般:“但若是真不够,那我可也没法子了。”“阿随, 对不住你。分明是我定要为官, 却为难你付出这许多。”周随有些头疼:“阿寻, 我早便说过了,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我只是将它更好地投资了一番,这是用你的银子发展出来的资产,应该归还给你。”周寻将这一叠东西放在桌上, 一手按住:“你可知道我拿这些去做什么?”周随两手交叠头枕着靠在椅背上:“交易。”“你放心拿去就是,往后你做了左相,金银珠宝还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 倒也没必要如此惋惜。”“我从前是最爱这些被高雅之士视为粪土一般的金银的,因为只有金银傍身能让我感到几分安全, 让我觉得有了足够的银两仿佛就不会再被别人瞧不起, 能和别人平起平坐一般。可是后来发现自己错了, 唯有权势,能护我自己, 护他人。”周随:“所以往后便无需再担惊受怕了,你终于可以去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周寻迷茫道:“可是我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我隐约梦回记得同谁人做了约定因为那么一个人, 让我自卑,让我怯懦,故而不顾一切吃再多的苦头都想变成如今的模样。可是我又记不清楚,便不晓得因为什么做了这左相,更不晓得当了左相该怎么做。”他一张张数过契纸,随后只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又给了周随。周随不解其意,周寻晃了下手中那一小叠:“多亏你将这些银两用得这样好,我当初给你时定然没有这十分之一多。如今却已经够多了,这些给他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你且将它收好,能转手的便转手,转不出去的,雇人当明面上的掌柜,这是筹码,也是给自己将来留下的后路。”周随看他有自己的谋划和顾虑,便将东西收好。“眼下梁政清未给我正式的封号,只是说不日后举行大典,那相府的事情他自然也会妥善安排,我们插手得太多也会有太过心急的嫌疑。”周随将这宅子里里外外瞧了一遭:“可惜了这号宅子,是时候该将它卖出去了。”“为何要卖?”“我拿出这些地契来,早就做好了同你一同走的想法,你都走了,我岂有留下的道理?所以以后想着跟着你这左相大人身边做个贴身侍卫,既能好生保护你,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周寻心上欢喜,面上却故意装着不表露:“那不是太委屈你?”“何来委屈一说?”于是这宅子便很快由下人散播着消息卖出去了,得了的那一大笔金银全都用来采购更多的瘟疫药材。惜慈因为医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照顾病人,还要外出看诊。瘟疫的情况反而大规模爆发,呈现出更加难以遏制几乎就要到不可转圜的严重地步。眼下他才升左相就出了这般差池,反而跟着群臣又是一起上朝的,朝臣不免左右敲打梁政清,瘟疫再加上这些大臣们煽风点火,梁政清也开始百般不待见周寻。虽说他这厢才将大量的银两给他解了国库的燃眉之急,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上朝时,朝臣窃窃道:“不晓得一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里学着混迹朝堂,却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民立命。这左相竟然还心安理得当的下去。”梁政清:“朕召你们一个个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里嘴碎。三殿下眼下还在南方治水,前几日传了消息回来说已经想出了具体的治理法子,只是眼下工匠造堤坝缺少人手,现下有的人往往也因着此时坐地起价,银两要的高了许多,甚至拿了银两也未免用心,偷工减料。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法子?”“王上,臣以为,替朝廷效力,为百姓解忧是再殊荣不过的事情,既然会有这般愚民不识好歹,不如让将士们镇压,日日盯着他们做工,如有疏漏,唯他们是问。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到时便绝对不会有人敢懈怠。”周寻走出一步,发带随着他弯身的动作垂到了身侧。“王上,此举不妥。”周寻看了那大臣一眼,“工匠懈怠,积极性低迷在如今这个局面实属正常,重要的不是想着如何镇压逼迫百姓修建堤坝,而是应该想法子提高他们自愿修建堤坝的积极性。微臣以为,武力镇压只能起到一时的效果,久而久之积攒了众多的民怨民愤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候这些人聚沙成塔结合起来便会成为□□烦,难保江山不稳,会对王上的地位产生威胁。”“若是想好生解决,最好应当根据每人出力修建堤坝花费的力气和工时进行银两的发放,多劳者多得,少劳者少得,如此一来很是公平,也教人心甘情愿修建堤坝,再没理由懈怠。”梁政清觉得他这番话可行,刚要说什么,那臣子又在此时开口:“王上,方才的事情还没解决。左相大人如今所言头头是道,可那瘟疫一事他当初可是说好了会解决,如今反而更加严重,若不治罪,岂不是难以服众。”还不等周寻回话,程章:“王上,臣以为,如今瘟疫大规模的爆发横行反而是好事。这样一来不用担心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染上瘟疫,只需要控制现下的瘟疫就好。无形之中反倒省下了许多麻烦,不必费精力再去瞧哪些人染上瘟疫,哪些没有。”周寻附和:“程大人说得不错,臣确是此意。”“既然周......”梁政清想开口,转念又觉别扭,索性直接道,“周公子心里有数,便全交由你。只是务必要给我,这天下百姓,以及满朝文武一个交代才是。”周寻颔首。......“程章这老顽固怎么突然就向着周寻,事事还帮着他说话?”“这谁能想得清楚呢?程章一直瞧着不像是拜高踩低的,如今怎么对着个毛头小子阿谀奉承起来了。”“诸位大人,看人怎么能单从外表看,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最后几个人一齐道:“是,是。”周寻只在他们身后几步之遥,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程章在跟前走着,还想着去看他的反应,没想到周寻听完反而回过神对着他道:“这几次都幸得大人解围,只是我们非亲非故,大人怎么会总帮我?总不会当真如他们所说是为了找个靠山吧。”程章:“的确如此。我就是这般的人。”说完,又很快地离开了。周寻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总是觉得程章和他失去的记忆看起来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的联系,还有,程章明明明里暗里在帮他,却不愿承认,反而连话都不愿同他多说,更像是,在躲着他?可他有什么好让他觉得害怕的呢?......像是为了应证程章的话一般,城中染上瘟疫的百姓少了许多,瘟疫的情况也一日日的好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完全好转。这几回翻来覆去的反复折腾,好在结果总归是好的。朝堂上的闲言碎语逐渐少了下去,这个少年每每的言语举止,完全不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反而格外的沉稳冷静,渐渐也有的是对他刮目相看的人。随着梁政清一声“周公子”,许多大臣不知何时念着他年岁轻,一口一个大人别扭,也都跟着唤一声“周公子”。瘟疫的事情完全过去后,梁政清也大喜过望,拟旨休养生息减免赋税。周寻却于殿上又讨恩典:“王上,瘟疫的解决不仅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陨都中一位姑娘的功劳。”梁政清来了兴致:“哦?什么姑娘?”“此人曾经救了坠下悬崖的我,还医治好了我的嗓子,无依无靠便跟着我回了陨都。眼下若不是这些日子有她时时配药看诊,想来瘟疫也不会这么快散去。还望王上恩典,给予封赏。”梁政清思虑着:“这是她求的,还是你为她要的?”周寻笑起来直言不讳:“自然是我的主意。王上莫动怒,只是奖罚分明,如此一来便可为王上招揽更多的才杰更好地为王上效力。”将他的话仔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并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先前在殿上指责周寻治理瘟疫无能的大人又跳出来。周寻抢先道:“前些时候,王上不是道三殿下那边银两不够吗?”他停了一下:“我想了想,眼下陨都好了许多,又休养生息减免赋税,不如我们宫中朝中皆提倡勤俭之风,戒奢靡之风,如此一来也能减少许多银两开支,剩下来的银两都可以给三殿下送过去。还能彰显王上的贤明仁德。”梁政清觉得不错,还想问众爱卿是否有异议。程章率先就出来认同此事。那大人心中不平,许多旁的大臣也略微有了忌惮,周寻今日此时举动,不知是当真为了减免开支省下银两,还是为了公报私仇,报复当日他故意要王上治他瘟疫的罪。“王上,既然您觉着事事应该赏罚分明,我这里有位公子想要举荐给王上,不知和周公子比起来,谁更胜一筹呢?”梁政清:“还有这般的人?快请上来。”霍远先退下去,再进来时身边跟着一个躬身低着头的少年。少年于殿上跪下行礼:“见过王上。”抬起头时,目光投向周寻,仿佛一柄利刃,目光恨不得活活剜他千百遍。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看文愉快o3o☆、当面不识周寻也迎上了他的目光, 只是不解, 他并不记得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不过无缘无故应当也不会对他有如此强大的敌意。“草民常以宁,参见王上。”他说出名姓,周寻依旧未忆起这么一号人。“你就是霍大人举荐的人才?”常以宁跪着直起上半身回话:“是。”他转向霍远, 似乎是觉得除了好样貌, 这个叫常以宁的并无特别出挑的地方。霍大人:“王上, 此人是我偶然间结识,这一次瘟疫顺利解决,他也出了不少力,他去寻了偏方,甚至也救济流民安顿流民。”梁政清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可我瞧着倒是平平无奇呀。”他口吻戏谑, 全然未将这个跪着的少年放在眼里。常以宁的手微不可查慢慢抓了一下地随后缓缓握成拳。抬起头,笑意微敛。霍大人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看着像轻轻搭上去, 实则是用了几分力气。常以宁知晓,霍远这是让他沉住气, 不要在表面上表露出来。霍远:“王上, 人不可貌相此话可是您也曾认可的, 不然周公子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受到赏识成为左相呢?”梁政清这一下子,有些被他弄的接不上话折了面子。有臣子轻轻咳嗽一声, 霍远立时会意不再言语退到一旁。他当众跌了梁政清的面子,让他有些下不来台,其实也只是想提醒他一番, 若单单凭容貌评判,那周寻不就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了吗?没道理周寻这般的如愿成了左相,换了旁人就是年少无知不配为官。梁政清听着这些心里不舒畅,但也明白,举荐常以宁一事如若不好生处理,定然难以给朝臣一个交代。“王上,霍大人说得着实在理。”又是程章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霍远还以为程章是认清了局势,到底想明白与他为伍帮着他和常以宁说话。结果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程章又道:“可如若仅仅因为常公子乐善好施封官,恐怕有些难以服众。诸位都清楚,周公子之所以官拜左相不仅是因着他乐善好施,更重要的是,他治好了瘟疫。比起一时的遏制,哪里比得过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呢?”“程大人说得有理。可霍大人说得也不错。”于是他略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升官难以服众,升官亦难以服众。如此看来,官是一定要升的,只是不能升得太高,以免惹人多言怨怼。周寻是左相,一下子少年封相,自然有人颇有微词,又因为阅历难以服众。既然这少年以为开了周寻的先例也想来以同样的方式跟着分一杯羹,不如成全他。这官自然是要封的,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公子周为左相,便让他们自己伤脑筋斗个你死我活,一个左相,一个右丞,互相牵制,将来谁更胜一筹,这位子自然就坐的更稳,也算公平。这么一想,他忽而有些期待日后两个人真斗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了,毕竟这二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常以宁也是,瞧着也是个少年,可比周寻多了几分浮躁,但隐隐的就还是让人觉得有一种深藏不露,渗在骨子里,让人不能轻易靠近。“既然爱卿们都没有别的意见,那便封常公子为右丞大人吧。”常以宁听了,恩倒是跟着谢了,只是心里窝了一股平白的气。凭什么周寻轻轻松松就是左相,他却一定要低他一头仅仅是个右丞!“今日有些乏了,众卿先退下吧。”众臣:“恭送王上。”待走出宫门,周寻依旧穷追不舍:“大人为何几次三番向着我,帮我。”程章:“周公子许是误会了,臣一向是向着道理的,并不存在偏袒一说。”“一次两次也罢,可程大人的道理真真是格外的偏向我。”程章礼貌性的笑了笑:“周公子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周寻:“谢大人提点。”程章对着他身后方向扬了下头,周寻回望恰好见到常以宁走过来。“周公子。”这一声称呼,尾音微微上挑,带足了戏谑感。常以宁甚至连礼都未行,足足可以看出来对周寻是实打实的厌恶与不敬。“见过右丞大人。”周寻两手臂横着笼于袖中。“或许不该这么叫,该称呼你阿寻才是?”“此话怎讲。”常以宁看着他而今衣衫素简典雅,忍不住笑出来:“你从前都是破布衣衫的,摇身一变,就成了左相了。我该称赞左相大人一句真有本事,这么久的时日就坐上左相的位子吗?”“不过也是,毕竟你可是潜伏卧底在边疆三年之久,甚至还不惜牺牲自己娶了敌国的姑娘为妻帮着灭了敌国的大、功、臣。”最后几个字他一字一字咬得清晰,像故意提醒他记得什么。可是周寻听完,并没有出现常以宁想象中的那种惊慌失措目光躲闪。周寻只是看着他,努力思索:“大人许是记错了,我确是去过边疆不假,可从未做过什么卧底,也从不曾嫁娶。”常以宁:“你做的事,让我们永远记住了伤痛,可你却一下子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快哉。”“可怜她因为你……可你最后却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周寻,你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记住她的名字,记住我的名字。为什么别人因为你永远陷入伤痛,你却因此过得潇洒快活?”霍远不远处一下子瞧见二人之间的气氛言语不对劲,赶忙就上去拉住了常以宁赔罪道:“周公子,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