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笙渐渐听出几分不对味儿来,但对这个姑娘还是不怎么讨厌得起来,甚至越瞧她越觉得欢喜,甚至生出些亲近非常的感觉来。送走了梁宣,殿内就只剩下罗笙和锦书两个,她对着一旁的宫女招手:“你来。”“贤妃娘娘。”宫女过来唤了一声。“你将她带着去我这宫中各处熟悉熟悉,免得以后当差去一趟别的宫中回来时连路都识不清楚了。该你们知道的,你也在路上悉数都给她讲一讲。”说着她掩面笑了一笑。罗笙:“跟着她去吧,你第一日来,这宫中没什么需要做的,且逛一逛放松些。不懂的尽可以问她就是了。”语毕,指了指身侧的丫头。她倒也贴心,拨给她的这个姑娘,瞅着和她年纪相仿,估计是料定她们二人更容易熟络亲近起来,有些不便的体己话也好对着彼此说一说,不至于她初来此处显得太孤单了些。一路上,锦书对着这宫女也无多话,甚至放的姿态比这小小宫女还低,谨小慎微到了极点,只因她而今不是官家之女,凭甚还摆得起架子给旁人看。宫女在身旁说着细碎的事情,叽叽喳喳,锦书只顾着听,听着听着,一颗心又不知飞去哪里。“再者便是娘娘的喜好了,娘娘喜欢吃......”这话方才说了一半,迎面却来了人,小宫女一下子挪不动脚,就停在那里。锦书:“怎么了?”小宫女扯着她便要赶紧回避,这左相大人,偶尔幸运得了运气远远瞥一眼也就罢了,这么光明正大盯着人看,指不定照着他脾气会如何呢?锦书却并不急着离开,宫女想扯着她离开也没怎么扯动人。只因锦书看到周寻身后的人,这才不愿离开。周寻向着她走过来,小宫女看着传闻中俊美非常的公子周就这么朝着她走过来,脸上不自觉飞上几朵红云,羞怯得把头往下低了几分。她甚至还觉得公子周走过来时面着她似乎有若有似无的笑意一般,心下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见过周公子。”锦书先行了礼,周寻本想扶她,看着她身边有旁人,还是由着她了。只是看着昔日和他斗嘴骂他登徒子、浪荡时明艳骄傲的姑娘而今对着他还要卑躬屈膝,在他面前见礼,头狠狠低下去,像是把自己折断直要弯下去埋在尘埃里。他也只能一言不发看着她对他弯腰,只用头顶对着他,于是他也静静盯着人发顶瞧,他没出声平身,锦书也就仍保持着那么个姿势。直到他出声“起来吧”,锦书这才起身。周寻让身后的人走出来:“我将她带了来与小姐作伴。”锦书看到面前的人,忍了这么多日的委屈不甘仇恨还有眼泪,一下子就倾泻而出。她一下子搂紧了面前的姑娘:“觉浅,程家没了,什么都没了,爹爹也死了。”觉浅抱着她,不断抚着她的背,声音也是哽咽:“没事的小姐,没事,还有觉浅在,觉浅以后会一直陪着你。你还有我呀,我永远都不会走,小姐赶我,我也不会走。”早在二人说着体己话时,周寻便向小宫女面前走近:“可否请姑娘同我回避片刻?”小宫女抬起头,是那张满满带着女子家欲说还羞心思的绯红面颊,从前只能远远瞧一眼的谪仙之人,现下就在她面前还略微请求,她哪里还愿意拒绝。于是乖乖跟着周寻身后往一旁走了走,可周寻还是很周全的跟她隔着距离,不管身侧的人如何不动声色朝着他靠近一些,他都默默再往一旁走一些,始终保持着一开始的距离。宫女终于泄了气,看着锦书和觉浅叙旧的目光都生出不耐来。二人终于说好了,周寻便径直走了,宫女走过去唤锦书跟上,觉浅也要跟着,小宫女却拦着:“我们是贤妃娘娘宫里的,寻你的主子去。”觉浅为难了一下道:“公子说我.日后也是贤妃娘娘宫里当差的。”这下子堵得兰因无话可说,只好心里憋着一股气带着二人草草说完几句回庆华殿。觉浅看锦书还在瞧周寻背影:“小姐,怎么了?可是在瞧周公子?”锦书心里想的着实和觉浅大相径庭:“不过是个情况的登徒浪子罢了,算不得多么风光锦绣的人物。”这一番连觉浅都糊涂了,她家小姐自程家之事之后发生了莫大的转变,却没想到对她的打击如此之大。她一开始不愿小姐好不容易忘记他再想起来凭空折磨自己,想着将错就错,左右周寻也是忘了,再者老爷的心思定然也不愿意小姐再同他扯上关系二人绑在一处,可现下里小姐没有依靠,她私心也是真的希望小姐能再同周寻一处,这样依照周寻眼下权势足以护她一世安稳无虞,却不想小姐失了回记忆,对周寻全然变了态度。回了庆华殿,贤妃见她们回来又带着一位姑娘,放下手中物什,兰因忙解释道:“这是周公子带来的人,问了她说是日后也在娘娘宫里当差。”良妃觉得好笑又无奈,怎么今日一个两个的都关心起她宫里的事情来了,先是梁宣给她宫里送来个锦书,后周寻又跟着往她这儿带了个觉浅。罗笙打趣道:“他一个前头朝堂上的公子,怎么还想着为这后宫中着想送人来了。”但想来梁宣也好,周寻也罢,都同这个锦书有关。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后再也不乱立flag了,真香。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3☆、离间人心不过锦书和这个叫做觉浅的小丫头瞧着倒都很讨人喜欢, 留一个是留, 两个怎么就不是留了?这般想着也就默认将觉浅也一并留下来了。锦书做的是掌事宫女,算这庆华殿中半个主子,除了贤妃,底下的人也都听她的安排, 锦书却不知这身份虽好, 平白也会为她招致许多不快。兰因领着人去了歇息的地方, 唯独这掌事的是分了独一间的房,剩下的十来个宫女都是挤在一处歇息的,还有些做更底下粗使活计分的厢房则更拥挤些,余下的是庆华殿的太监们,不过在庆华殿另一端拨了住处歇着, 平日里无事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不过听闻很是庆幸的便是这贤妃娘娘貌似是后宫中脾性最好的娘娘,平日里待下人们也很好,不像别的主子们, 脾气和架子一个高过一个。唯独贤妃娘娘始终是温婉和善的脾性,但若要说她是无欲无求自然也难说得通, 毕竟若当真没有丝毫的手段什么的又如何做得到如今的这个位子?“这是姐姐的屋子。”兰因指着一处独间的屋子道。“这是你的屋子。”兰因转过来没好声气的对锦书道。锦书看着二人不同的屋子:“为何我同我家小姐是不同的地方?”兰因皱眉:“这是宫中, 贤妃娘娘的庆华殿, 除了娘娘这一个主子,剩下的都是下人。哪里来的什么小姐?就算是你家小姐, 现在也不过是下人里面最高贵的而已。”锦书想为觉浅出头,觉浅却对着她摇头:“我们左右也很近,我.日日见......见姐姐也方便。”似乎是怕兰因再挑她们二人的错处, 觉浅很快就改了口。“掌事姐姐的屋子就劳烦自己收拾一番了,宫中这会儿子忙,腾不出多余的人手来帮姐姐洒扫。”锦书听了也只是点了下头推开屋子门进去了,一阵阵灰尘一下子呛得她直咳嗽个不停。兰因看了会儿心里暗道:矫情。娇生惯养的一身小姐脾气,还不是靠着殿下和周公子才落了掌事的名头,看我们日后怎么治你,有你的好果子吃。兰因一手推开门,觉浅走进去,发现一张长长的榻上足足十来个人的铺子,也只是默默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放好行礼。兰因看到她这么自觉,心里突然平复了许多,似乎还升腾起一点小小的快.感和喜悦来。锦书自己才放置好一点行礼便过来帮着觉浅打理,看到觉浅的铺位只得默默咽下这口气,眼下她们二人初来乍到,得罪人大可不必,轻易出头只会让她们的处境更难过,明着护短更会落人口舌惹人不快。于是只能帮着觉浅默默收拾。晚些时候到了要传膳,锦书便去盯着,生怕出了什么分毫的差错,但罗笙用膳才吃了两口便悉数吐了出去,见罗笙面色不虞,锦书:“娘娘见谅。”从另一旁拿了双筷子夹了菜放进嘴中,这一尝,可算是知晓不对劲了,即便难以入喉还是一手掩在唇边强忍着咽下去。“这......”兰因接过话道:“今日膳房好像是锦书姐姐亲自去盯着的,怎么还会出这种差错?”一下子给锦书身上安了个办事不力的名头,锦书并不多加辩驳而是跪下请罪:“贤妃娘娘恕罪,是锦书办事不力,日后锦书一定多多用心留意,断不会再出现今日的事了。”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偷着在饭菜中动了手脚本就是她的不对,这时候多加推诿反而让贤妃不快,跟着带自己来的殿下也被抹了黑。贤妃:“无妨,日后多留意便是。膳房中的人也是,下手没个轻重,这种岔子也能出。”觉浅出来:“娘娘,我会一些简单的小食,娘娘若是不嫌弃,我便献丑让娘娘尝尝?”觉浅出来打圆场,模样娇憨诚恳,那一张鹅蛋圆圆脸上尽是真挚格外让人喜欢,今日晚膳是用不了了,索性便让她去了。这一次锦书不敢大意,又怕有人在觉浅身上动心思便跟着觉浅一起去。锦书在程家时虽是小姐仍习了许多菜肴,只希望贤妃能瞧得上眼。二人很快就弄好了晚膳给贤妃送去,贤妃瞧着倒是不错,待尝上一口,立时又忍不住去夹上满满一筷:“这味道可不比我宫里的厨子差,正好今近日吃庆华殿厨子的饭菜有些腻了,你们日后若是得了空儿便为我备膳吧。”二人赶忙应了下来,这一关便轻易让她二人过了。待休憩时,觉浅回了房中却发现兰因正歇息在自己的铺位,觉浅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这是我歇息的地方,你是不是弄错了?”兰因起身揉了揉眼:“没错呀,我同你换个位置,你今日去我那一处睡。”觉浅虽不明白,但想着换个位置也不是多大的事便去兰因榻上,只是没想到兰因竟然把自己的被褥等物也跟她一并换了,觉浅也没说什么,只是掀开被褥看见榻上满是水渍,就连被褥上也是潮湿的这才反应过来。“哦,我今日不小心把水洒在被褥上了,我身子不好,有些风寒就委屈你今日在我那里歇息了,待明日天儿好了我再将它晒干我们便换回来。”觉浅从前就算在程家当下人,程家也从未苛待欺辱下人,没想到来了宫中反而被这些人轻贱。这榻上实在湿得没法子睡,她只好去敲锦书的门。锦书给她开门,见是她来有些吃惊:“觉浅,你怎么来了?”觉浅简单的同她说完后说:“小姐,我今日可否在你屋中和你将就一晚?”锦书拉着她的手:“就算如此,她们怎么能轻易欺负你呢?”觉浅拉住她:“算了小姐。”“你放心,出了什么岔子我顶着。”于是拉着人猛地推开了门。屋内众人被她突然的动作惊了一惊,随即阴阳怪气的开口:“掌事姐姐这是做什么?我们都要歇下了,这时候怎么突然来发火?”可锦书没说什么,只是提起桌上的茶壶,一下子走到本该是觉浅的榻上处,对着榻上就直接泼了过去。还将茶壶重新放回了桌上笑着:“打扰你们歇息了,现在你们好生歇息吧。”随后拉着觉浅就走了,根本不顾被褥和床榻被浇湿一脸震惊的兰因。这下子兰因彻底没了地方睡,只能起身搬了凳子靠在墙边将就,越想心中便越委屈。白日里她才回来,絮果便将她被褥全部给用水打湿了,她气得寻人质问,可反倒被絮果说道一番。这才知晓,原来白日周寻同她恰好在一处时被她给撞见了。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将整个庆华殿都传遍了。虽说她们是卑贱的宫女,但哪个又不会对周寻这般的人物动那么几分心思。即便是知道无果,也仍旧是甘之如饴,趋之若鹜的。就是这般高不可攀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是更愿意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看到兰因这一出,不是平白沾染了不是。这么一来,或多或少都对她带上了许多嫉妒不快甚至鄙夷,暗里还有说她不识好歹竟然妄想去勾搭公子周那样的人物。兰因有苦难言,没想到这般小插曲也能成为被冷落欺侮的原因,心里白日被周寻拉开距离的事加之诸般浮上心头,更觉得委屈无比。那晚膳的手脚是她动的,就连觉浅的被褥也是她干的。她们来了以后她就跟着倒霉没了好日子过,她不好过,她们自然也别想好过。另一边锦书为觉浅出了气,回过头细想却对着觉浅道歉:“小浅,今日还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就这么冒冒失失带着你冲进去出气。气倒是出了,我倒也没什么,只是怕你以后在我不在的时候暗地里受她们的欺负和委屈。”她握着觉浅的手:“往后这宫中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可一定要同我说。”觉浅:“小姐放心。”漫漫长夜,这两个姑娘于榻上共眠,却是各怀心事。二人一时间都翻过身背对彼此,却谁都不曾入眠,觉浅转过身看了一眼锦书,片刻后锦书又转过身看了一眼觉浅。心中便有了计算。隔日罗笙让锦书去尚衣监取些庆华殿的衣物回来。她应下来去了尚衣监,抱着衣裳回庆华殿的时候面前有人挡住了去路。一开始这衣裳摞起来有些高遮住了她的视线,但她往下偏头去看,她往左那人往左,她往右那人便跟着往右,心中火气正要发作,抱着的衣裳突然被人抱去了一叠。锦书看清楚面前人时,面上一下子变得漠然,甚至开始心悸,急匆匆抱着手上的衣服就要离开。却又被人挡在身前。“常大人,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难不成就因着那一日宫宴你向王上以献舞之名献我不成阻碍了你升官封赏,一定要迁怒于我?”常以宁步步逼近:“我从前竟不知,你生得如此好看。哪怕是着这一袭宫女服饰,都穿得与常人不同。”既然这个人摸不透,锦书也并不想同他多言,最好就是敬而远之。看着锦书又有了想走的念头,常以宁抖了抖抱着的那一叠衣服:“程小姐先别急着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你程家一家上下被灭门吗?”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成就达成!日六成功!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最近都是双更(我尽力……)这样的话到月底差不多完结,宝贝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文啦!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3☆、欺人之谈锦书果然就停在那里等他说完, 步子也不动了。常以宁凑到她身边:“就算你当日得了周寻暗地里相助没能入宫为妃又如何, 你现在不还是进了宫?”“你怎么知道......”“旁人瞧不见,以为我也瞧不见了?周寻暗地里教你法子助你避宠,梁宣还帮着你入宫有栖身之所,你现下对他们二人心里应当是满满的感激之情吧, 不过我倒是想看看你要是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会如何做?”锦书眉目一凛道:“你这是何意?”常以宁将衣裳又放回到她怀中:“你们程家之所以灭门, 同他们二人都脱不了干系。可怜你现在却还蒙在鼓里,惦记着仇人的好。”锦书的脑子里突然“轰然”一声,好像一霎变得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了。常以宁在她面前那一摞衣裳上轻拍了拍:“程小姐还是早日回庆华殿去吧,回去晚了娘娘可是要责罚的。”常以宁紧接着离开了, 锦书在原地呆滞片刻怔怔的往庆华殿走了。“尚衣监此次的衣裳做得倒是很合我的心意。”罗笙见到这些衣裳很满意,回过头去看锦书却一直心不在焉。罗笙:“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适,便去瞧瞧罢。”锦书苍白着脸色:“谢娘娘关心, 奴婢无事。”罗笙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但她始终回避不愿说, 她便也不好再多问。锦书一个人打点好事情就回了房中, 常以宁那一句“他二人害得你如今如此, 你却心里还惦念他们的好”余音绕梁挥之不去。她无从知晓常以宁说的是否是真的,却又不能否认爹爹若是为了帮着周寻在朝中稳住地位而被人迫害亦不是不可能, 周寻若是再同三殿下暗中勾结,爹爹帮周寻就相当于帮了梁宣,可是爹爹为何如此做, 有什么如此重要甚至值得他牺牲自己的性命都要去帮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值得吗?这般细细想过,就算是仅仅有个苗头或者虚无的事情也被她臆想成真的去了,很快就呈星火燎原之势了。这一个念头占据了脑海便先入为主,不管真假都再容不得别的解释,即便间或推翻了,她都能自己找出更合理的理由原因来给它圆上。越想越觉得梁宣之所以待她好,似乎也是看在爹爹的份上可怜她,或者更确切的应当是觉得亏欠她。自昨夜疯狂冒出来的念头像雨后春笋一般又升起来。打开门,恰好是抬起手正要敲门的觉浅,见到她安好,觉浅拉着她坐下:“小姐,我听贤妃娘娘说你今日身子不适,可有去瞧过了?我看着你的脸色却是很差。”她虚虚撑起一抹笑来:“无妨。只是需要你日后帮我多留意那公子寻的消息。”“小姐怎的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了?”锦书:“我不愿待在这宫中了却残生,我得想法子查清楚爹爹的事情,殿下和公子周那里,我们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殿下还好,偶尔也会来贤妃娘娘宫里头,且常常住在宫里的。可公子周不一样,我们多少得费些心思。”其实比起背负仇恨这样活下去,觉浅更心疼她这样活着会很累,可她更怕没有这一点来支撑她,她会活不下去。便道:“小姐放心,只要是小姐想做的,我一定尽力去做。”门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响,随后又很快消失了。锦书疾步推开门喝一声“谁”,却早已经不见人影。脚边像突然踩到什么硬物,她移开一只脚一看,原来是一块玉。什么人平白粗心大意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丢在这里,一定是有人偷听了。她握着那块玉,觉浅跟着出来问:“小姐怎么了?”她只笑了笑也没多说,觉浅,就算告诉她多说无益,反而怕什么都与她说清楚了,给她招来祸端。......庆华殿一众婢女回房时,见自己的床榻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乱糟糟的,霎时吓得以为宫中进了贼。只有絮果淡然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哪里会有人看得上我们这些小宫女的玩意儿,有什么贵重珍惜的。”便侧过身子对兰因道:“不过是一块破玉而已,值得你这么着急去寻?”这下子众人才知晓原是兰因丢了玉才翻她们的榻,一会儿心中的气也不好发作。兰因找了许久也找不见,一下子努力憋着眼泪:“那是我进宫我娘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了。”絮果:“还不是你娘将你卖进这宫里来的。”兰因听了她的话,死死咬住下唇不说话了,有几个实在是看不下去,拽了拽絮果:“算了算了,她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絮果看着她们反而这会儿都来帮着兰因说话,一时间没了气焰,甩手离开了。兰因出屋子的时候,锦书已经在屋外等着她了,见到锦书,她就想到今日在她房外偷听到的那些话,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觉得她心里似乎有很多算计和阴谋,不敢再去招惹她便要离开。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果然看见锦书指尖挑着一根红绳子,底下挂了一块玉晃了晃。“反应过来了?”兰因看着她手上的玉,慢慢走近伸手想扯下来,锦书一下子收回手一躲将玉重新又握在自己手上了。“想要玉,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想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兰因攥着手:“你问。”锦书凑近些,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今日是你在我门外吧。”兰因闭口不答,锦书:“可巧,这块玉正是我在那时候捡到的,她主人不小心离开的时候将她丢在了我房门外,方才我好像听到是你在玉?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块呢?”她复又勾着玉的绳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原来妹妹不认识,那就罢了,我再去问问,兴许是旁的妹妹的,找不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该是要着急的。”锦书作势要走,兰因终于忍不住拉住她,声音低下去:“是我的。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没想到锦书直接将玉放在她的掌心:“以后不要在这么粗心大意了,既然对你意义非凡就更要好好收着了。”兰因迟疑着问:“你这是......你难道不怕我将听到的说出去。”“不怕。就算你讲出去,没有证据,怎么会有人信你呢?所以我就赌一赌,信你一次。”姑娘的声音不大不小,温婉又带着莫名的坚定。兰因握着那块玉贴着面前:“姐姐心里可有惦念的人?”锦书:“自然有,从前有,可是以后不会有了。”兰因拉着她的手:“以后也有。”两个姑娘便因此尽释前嫌。锦书不是未曾想过利用兰因唯一珍视的东西以做要挟,只是思虑过后还是决定将东西还给她,毕竟拿着东西收买,用把柄威胁,都不如真真正正的收服人心来得永久和有用。还好,兰因正如她所想,如此她在这宫中便轻易的少了一个敌人,多了一个朋友,于她日后行事更方便了许多。忽然被脖子间的东西硌到,锦书握着那块一直挂在她脖子间的玉:说来确实是巧,兰因有她娘亲给她的玉,她脖子上也一直挂着一块玉,那时候在边疆被梁宣所救后掉了,还是梁宣给她保管着后来又还给她,可是就连她自己也的确记不起这块玉的来历了,想着既然一直以来便是带在自己身上的应当是程章给她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问,程章便不在了。想着想着入了梦,嘴里还不时喃喃着“爹爹”。这一觉一梦非常,只像是十分漫长,梦里光怪陆离,发生了许多事,她醒来后却一件也记不清楚了。指上动作摩挲着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她总觉得自边疆回来忘了许多事,细数过去又实在不知道到底忘了什么。甚至连当初为何会去边疆也想不起来。“姐姐,贤妃娘娘那里唤你去一趟。”锦书在房里听着是兰因的声音。急忙应了一声:“娘娘可有说是何事?”“看娘娘神情,想着应当是好事,姐姐还是赶紧去一趟吧。”锦书一边穿戴一边回:“我这便去。”锦书去见了罗笙却发现原来是罗笙要让她出去采买,这下子可让她愣住了,她甫一进宫便得了出宫的机会,搁了旁人是好生艳羡的,她自然也是,只是更多的确是莫名,没落在别人头上的好事怎么一下子就轮到了她?兰因她们几个听闻她要出宫去,纷纷拿了许多东西给她告诉她家住何处要她帮忙带给自己的家人,还有的则是给她塞银两叮嘱她回宫时帮自己带一些东西,无非是胭脂水粉和一些玩意儿吃食什么的。她也好说话,俱是一一应允,没等她们收买便答应了,一下子又笼络了好些姑娘的心。到了宫门口掏出来贤妃给她的出宫令牌,谁想竟然因着她才来宫中不久,并未有人认识她,只当做是哪个想要混出去的生面孔,看到她手上的令牌也不信,她急得在宫门口来回踱步,甚至连拿银子收买守卫给行个方便这一招都用了还是不顶用。周寻恰好在她身后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禁失笑。一旁的周随跟在他身侧,看见他想笑又掩住唇的样子忍不住道:“公子笑什么?”周寻轻咳两声,状似无意眼神飘忽又很快调整成肃然的样子,装作呵斥:“胡闹!”周随却很明显的听出来,是毫无威慑力的。作者有话要说:忘了前面有没有说过,但我真的像条鱼,感觉自己记性只有七秒钟,很多事转身就忘,所以还是提一下。周寻是失去了坠崖前的所有记忆,而锦书是唯独忘记了周寻这么个人。小可爱们看文愉快鸭^▽^☆、戏言求娶周随便无奈噤声。周寻这才行至锦书身后, 从腰际取下令牌给守卫眼前扫了两眼。锦书是先嗅到了味道, 一股淡淡的檀香随着他站在她身后取示令牌的动作逐渐萦绕她身畔,整个儿将她包围起来,一时间只顾着这香味反倒是忘了自己此处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了。见着她微微眯眼鼻尖抽动的动作,周寻感觉到什么一时故意很快从姑娘身边离开。香味随着人离开跟着散去, 变淡了些, 锦书竟然觉得一下子失去了什么, 有些失落。守卫认不得面生的锦书,可毕竟识得公子左相,看见周寻即便他不拿令牌出来也是很快就放行的,故而他一开始拿出令牌来还让他们反而有些瞧不明白了。锦书看着周寻仅仅因为拿出令牌晃了两晃就毫不费力的随意进出宫门,她却要在这里大费周章软磨硬泡还不能出去, 两相比较心里莫名不顺。周随看了一眼转过去求情的姑娘还有自家施施然慢慢移着步子慢吞吞往外挪的公子,茅塞顿开,再加上周寻不时转过去瞧一眼姑娘的反应的模样, 暗自腹诽:这般不累吗?就当是成人之美罢。周随叹了口气走到锦书身边好心提了个建议:“姑娘,能帮你的人就在眼前, 你何不服个软求求情, 说不定那位就带你出去了不是, 也省了这许多麻烦。反正求人都是求,求公子, 总不会失了你的身段。”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往自家公子那一处瞟过去。锦书会意,朝着周寻奔去, 周寻又开始往外走,唤了声:“阿随,怎的还在那里磨蹭,还不快跟着。”“这便来。”周随一边应着,故意拖着才过来。锦书站在周寻面前:“既然公子也要出宫,何不顺道带着我一起?”周寻略显迟疑:“这恐怕不妥吧......”“我出去迟了会误了贤妃娘娘的事,若是公子能带我出去,我便做吃食就当是报答公子?”锦书:“公子大人有大量。”周寻玩味道:“我这人,忒小气,但凡是你多讨教几个人便清楚他们底下都是如何说我的了,可令人生厌。小姐见着我都要称一句浪荡登徒子的人物呢。”眼下有求于人,锦书端着笑:“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公子是锦书心里顶顶好的人。”此言一出,周寻突然想到那一个雪夜,她神志不清趴在自己脊背上说“他是这世上最最好看顶顶好的人的人,虽然你也好看,不过还是他更好看些便是了”。笑意一下子淡了,只是招手:“走吧。”又提醒一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怕他再反悔,锦书赶紧跟上去了,何况她方才就觉察到周寻很快变了脸色,这一路上低着头开始不断反省自己又是哪句话哪个字说的不对惹他不快。男人心海底针,这变脸足足比翻书还快许多,锦书在身后暗暗戳着脊梁骨骂了他半晌又开始细数宫中的那些人托她办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周寻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就直直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