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余娇长睫一颤,垂下眼去,对盛心菱所说的侧妃之位毫不心动。甚至她还有些怕,怕顾庭给了她侧妃之位,她这一生就与他有逃不开的干系了。林余娇声音淡淡的,融进了人群鼎沸之中,“施恩不是为了图报,只是顺手帮他一把罢了。”林余娇这些年,帮过的人也不少,举手之劳,她从来不会吝啬。但她也并不是多么伟大无私的人,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别人,甚至她为了自保,为了和袁府的姑娘们沆瀣一气,还一同作践欺负过顾庭,不止一回。盛心菱弯了弯唇角,果然林余娇还是和从前一般,自命清高,心气也高。她就喜欢林余娇这个样子,她便不必担心,会露馅了。放宽心之后,盛心菱脸上的笑意便明显了起来,她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北望楼,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林姐姐,你的弟弟不是还在地牢中关押着么?听说犯了杀人的大罪?”这是林余娇最在意的事情,她没有一日不惦记着,只是之前不好提,这会儿盛心菱说起,她便正好问道:“对了,你之前的信上说,有法子救我弟弟?”“嗯。”盛心菱点了点头,颇为自得的说道,“我兄长和瑞王自小一块长大,关系极好,而大理寺一众又与瑞王关系匪浅。我可以替你引荐,若瑞王肯帮你,这事儿就很简单了。”提到瑞王,林余娇就想起那双满眼风流的桃花眼来,不免心中一悸,轻咬了唇。盛心菱却没注意这些,拉着她的手便往北望楼的方向走,“这会儿我兄长与瑞王正在喝茶,我们过去也坐一会。瑞王是最好说话的。”林余娇一时脑子也乱得很,听盛心菱这样说,有些心动,可又明白这事并不是那样简单就能办成的。但若是大理寺都是瑞王的人,那找瑞王确实比找顾庭有用得多。......另一边,顾庭走在漫漫人海中,只觉得周遭的熙熙攘攘声都烦人得很,钻得他脑仁儿疼。他和林余娇一样,都不爱热闹,只喜静。可也不知今日中了什么邪,竟和她都来逛这一年中最热闹的花灯夜市了。顾庭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祁进立刻问道:“殿下,可要回府?”“不必。”顾庭目光幽幽,淡声道,“寻个安静的地方喝会儿茶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祁进顺着他的目光,抬眸往上看,看到了高高悬着的乌木牌匾。北望楼。正是喝茶的好地方。第23章顾庭在门口看到了瑞王的车马,想也不想,便抬脚迈了进去。北望楼是京华最高端大气的茶楼,只接待达官显贵,权宦世家。烹的是最好的茶,听的是最好的曲,就连这雅间布置,既是花了大笔银钱砸出来的,又不显庸俗,端的是一等一的清贵别致。而这北望楼里最好的雅间,常年是给瑞王留着的。他爱饮茶,朋友也多,来这儿与人一同闲坐烹茶,是寻常事。顾庭市井出身,一介俗人,自然不会有这样高雅的爱好。他到如今,都品不出茶的好坏,也无什么闲工夫去品。不比瑞王,出生就已是世上最好的一切,什么都有他母妃安排好了,送到他手边上。顾庭能拥有的,都是他苦苦挣扎才得到的。今日的北望楼,座无虚席,因是上元佳节,所以比平日更热闹。就连空气里都飘着茶香味,与外头市井街头的人间烟火气不同,这儿又格外显得有闲情雅致一些。顾庭从来没来过这儿,所以店小二不认得他,但看他打扮气质不像寻常百姓,也就不太敢拦他,只笑脸相迎着说道:“这位爷,咱们今儿没有座了,您瞧瞧改日再来成吗?”顾庭冷眼看着他,淡声道:“带我去找瑞王。”“这......”小二犯了难,可顾庭的气场实在太强,他根本憋不出拒绝的话,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他上楼。到了瑞王所在的雅间,外头守门的人根本守不住顾庭,他不由分说的直接将门推开,然后便看到了瑞王,还有盛国公府的盛景辰。等等......盛景辰......?顾庭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想到盛心菱之前说,要带林余娇来北望楼喝茶。呵,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那个女人,是嫌他能力不够,所以想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了么?的确,在这件事上,若是瑞王出面,救林余逸出地牢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林余娇想转投瑞王的怀抱,那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一瞬间,顾庭的眸子便似淬了寒光一般,冷冷看着瑞王,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瑞王见到顾庭,本是一怔,旋即又露出颇有兴味的笑容来,桃花眼潋滟生波。瑞王向来和顾庭不对付,顾庭见他也从来没露出什么过什么好脸色,但今日,似乎又格外有所不同。瑞王猜想,这应当与顾庭最近养在府里的那个女人有关。他还知道,顾庭这些日子一直在周旋想要救出地牢的那个林余逸,是那个女人的弟弟。真是有趣。瑞王难得见到顾庭这样失了分寸,也总算清楚了顾庭的软肋,实在心情大好,一双桃花眼笑得风流多情,越发惹顾庭心头厌烦。“皇兄今日倒是好兴致,怎的肯来同臣弟饮茶了?”瑞王挑着把泼墨山水的折扇,也不觉冷,虽是笑着,但眼底却都是挑衅的滋味。顾庭眸似染墨,清冷无双,只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淡声道:“北望楼客满了,便来你这里坐坐。”“原是这样......”瑞王轻声笑了笑,唤了小二取一套新的茶具来,给顾庭斟茶。顾庭不动声色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瑞王和盛景辰两人。盛景辰是瑞王的走狗,时常跟在瑞王身后,左右不离。他进来之前,这两人仿佛是在说什么正事,表情并不轻松。顾庭眼底掠过一抹深有所思的意味之后,门口又传来了动静。盛心菱牵着林余娇,大大方方走了进来。明明坐在主位的是瑞王,可盛心菱和林余娇一进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顾庭。不是瑞王生得不好,相反,瑞王天生一双风流桃花眼,五官俊朗不凡,身姿亦修长挺拔,脸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许多少女与其对视一眼便不免怦然心动,脸红耳热。可顾庭实在太打眼了,且不论他刀刻斧凿般的俊脸,就是那一身清然冷峻的气场,也让人难以忽视,存在感极强。看到顾庭,林余娇的神色一僵,忙垂下头去。瑞王桃花眼亮了亮,偏头对盛景辰道:“你说要本王帮忙的,就是这位小美人?”他的声音里不乏轻佻之意,听得林余娇眉尖轻蹙,情不自禁地往顾庭那边挪了挪。对于瑞王来说,像林余娇这般的女子,他见得多了,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没什么背景,只能削尖了脑袋往他们这些王公贵族身边钻,只要能得一点点造化,就可以过上与从前天差地别的生活。所以他一点儿都看不起林余娇这种以色侍人的女子,只是稍微有些好奇,不知道顾庭着了什么魔,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盛心菱走上前,笑盈盈地对瑞王说道:“瑞王殿下,这位是我的手帕之交,今日正是要来求您帮个忙的。”瑞王稍稍挑了挑眉尖,桃花眼尾潋滟出幸灾乐祸的笑意来。这个女人,既求了顾庭帮忙,又来求他帮忙。这算什么?嫌顾庭没用?一女共侍二夫?瑞王眼底深处泛起些许瞧不起林余娇的讥诮,目光落向顾庭。顾庭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像话了,手掌藏在袖中紧握成拳,几乎快捏出水来。可他之前还说,林余娇不过是他府上的一个医女,他有什么权利,不许她与瑞王说话求助?顾庭死死盯着林余娇,想看她到底要如何说。若她真敢像那日求他一般,求瑞王帮她,那她就得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可光是这样想想,顾庭就心口疼得不像话。林余娇垂眸咬唇,刚准备往前走一步。顾庭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过来。”他声音低沉冰冷,听不出半点波动。可熟悉他的林余娇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语气之下,压抑着怎样深浓的情绪。她本来就不打算再求瑞王的。她听阿玢说过,瑞王是顾庭的死对头。她既然求了顾庭帮她,又怎可能似个墙头草一般,又倒向瑞王那边。更何况,瑞王这个人,总有股让她一看就不喜厌烦的气质。顾庭说完话,林余娇没有片刻犹豫的,便走到了顾庭的身后。波光潋滟的杏眸乖巧听话的敛着,精致的小脸也垂着,眉如远黛,鼻梁秀致,尽管只露个侧脸,也十分漂亮。短短片刻,瑞王仿佛有些明白,顾庭为何这样放不下这个女人,视为禁脔一般的存在。因为这个女人的美,不同于那些艳俗之物。只要相处一会儿就能看出来,她很纯粹,也很温柔。尤其是顾庭这样的男子,应当最喜欢的,就是温柔的女人。不过瑞王还是有些嗤之以鼻。顾庭对这个女人,真是宝贝得紧,仿佛生怕他惦记上了似的。说实话,瑞王自诩见过的世面不知比顾庭多到哪里去了,就这么一个女人,虽然还不错,但他顶多玩玩而已。想成大事的人,怎么能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更不至于像顾庭这般昏了头,非要将手往他这儿伸,强行去救那个生死命运全在死对头掌控之中的林余逸。要他说,顾庭果然就是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现在就算成了太子,也上不了台面,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呵,也不怕惹来一身麻烦。顾庭不想在这儿多留,瑞王打量林余娇的目光让他很不喜欢。甚至恨不得剜了瑞王的眼睛才好。顾庭冷着脸站起身,连个招呼也不想再与瑞王打,径直朝外走去。林余娇也垂着头,紧紧跟在他身后。瑞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余娇婀娜翩跹的身段,故意说道:“林姑娘,你若想找本王帮忙,随时可来瑞王府。本王一定会帮你。”林余娇身形一滞,没有回他,只是离开这雅间的脚步更快了一些。待她们离开,瑞王脸上噙着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眸光偏执而认真,藏着隐隐寒光。顾庭。迟早有一日,他会让顾庭跪在地上求饶,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第24章出了北望楼,顾庭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寻找阿玢在哪儿,打算把阿玢提出来骂一顿。谁让她不好好看着林余娇,让林余娇这样轻轻松松就被盛心菱拉去了瑞王跟前。可惜找了一圈,顾庭也没看到阿玢的身影,一下就猜到,那小子是去和她的狐朋狗友们喝酒去了。顾庭又想到,林余娇或许是故意支开阿玢的,正好中了阿玢的下怀,两人这才分开行动,回府或许还要一起蒙骗他。他心里就更加气了。顾庭有气没处撒,走得越来越快,闷头一气往前走,仿佛这样风就吹得大一些,灌到心口里去,也能平息一下那股子郁躁不安。虽然今日林余娇什么都没说,可只要他想到她去求瑞王,甚至愿意和求他的时候这样,以身相许的画面,他就觉得心肝都快要气得爆.炸了。不过最后林余娇做得还算让他满意,乖乖就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出来了。看起来,在求瑞王这件事情上,她是半点心思都无的。顾庭暂且就将她去北望楼这件事当成是她迫不得已,被盛心菱拉着去的。早知如此,是该给她一个名分,这样盛心菱也不会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医女,随随便便就能去和旁的男人见面求情。顾庭脚步放缓,想要同林余娇商量商量给她个名分的事情。却发现他腿长,走得太快,林余娇已经被他落在后面了。顾庭回过身,停在原处等她。见她穿着雪色的斗篷,发髻上斜插的那支翠玉簪子衬得眉眼明丽,清然如水,更兼娉娉婷婷,冰肌玉肤,长街灯火,辉煌灿烂,全然成了她的背景,宛如在画中。她就这样朝他走来,杏眼里揉碎着两侧火花银树映射出的细碎光芒,还有他的身影也在其中。人山人海之中,她的眼里只有他。顾庭微微抿起唇角,心头那些无名之火好像消散了不少。他不想再在原地等她了,大步走过去,牵起了她的手。她的手很软,可是却冰冷沁骨。顾庭眉心一跳,牵得越发紧了一些,“怎么这么凉?”林余娇也被他忽然牵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小的挣脱了一下,却挣不开。她没有回答顾庭的问题,反而是着急的轻声阻止道:“殿下,这样不大好......”“如何不好?”顾庭反问她,态度倒是大大方方的,牵着她往前走。上元佳节,灯市如昼,顾庭身形颀长,脸庞如玉,林余娇娉婷袅娜,丽色惊人。这样一对璧人,恰好被纷繁花灯镀上了一层明亮的光晕,惹得行人纷纷打量,目光或是艳羡,或是欣赏。林余娇被他们瞧得脸上微微发烫,可是又没那么难堪。他们似乎都以为她与顾庭是寻常夫妻,所以并未露出鄙夷的眼神,反而是祝福和羡慕。只是林余娇很快又想到,若是他们知晓她与顾庭只是一桩交易的关系,她无名无分委身于他,连个通房丫鬟都不算,清白全失,定然会将她鄙弃到骨子里去吧......林余娇长睫轻颤,杏眼里浮起几分苦涩,又小小的挣扎了一下。顾庭掌心一片温热,已经将林余娇冰冷的手焐热了。见她似乎不大情愿他牵着她,反而握得更紧了。他大概能猜到林余娇在想什么,所以凑到她白玉似的耳廓边,轻声道:“林姑娘,我娶你,如何?”林余娇心尖一颤,被他猝不及防的这句话吓得不轻,杏眸都瞪圆了,朝他看去。顾庭眉眼深深,神情认真,不似在说玩笑话。而且,他也从来都不是会开玩笑的人。林余娇的心狠狠漏跳了一拍,又见顾庭并没有等她回答,就转身进了一家卖花灯的铺子。她跟着走进去,发觉顾庭已经在与那铺子老板的商议,选定了一个花灯。“这位爷,您要的花灯,是送给夫人的吧,真是好眼光呐。”老板很有眼力劲儿的将花灯取下来,送到了林余娇的手里。这是盏栩栩如生的荷花灯,荷叶盈盈欲滴,荷花皎皎无暇,无一处不精致,一瞧便是送给小姑娘的。老板笑盈盈地看着林余娇,等着她接过去。这荷花灯用的材料和做工都是极好的,算是他店里最贵的花灯了。今日看上的人不少,不过都在问完价格之后,就扼腕叹息着走了。唯独这位爷,不问价格就让他取下来,看穿着打扮也是不差钱的主,所以他当然十分高兴,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吉祥话。大概也就是夸顾庭和林余娇天生一对,祝他俩百年好合之类的。果然,他才说了几句,这位爷就心情大好,直接掏了银子出来。倒是那位姑娘,瞧起来脸有些红,提着荷花灯垂着脑袋跟着那位爷走了。老板喜滋滋地咬了一口新收的银子,不得不感叹,这新婚夫妻的,年轻就是好呐。顾庭又重新牵着林余娇走出了这间铺子,他有些意外,因为她这次竟然没有试图挣脱他的手。他挑起眉梢看向林余娇,发觉她只是看那荷花灯看得一时魔怔了,根本没有发觉他在牵着她。顾庭握着她的手心一紧,声音不冷不淡地问道:“不喜欢?”林余娇回过神来,摇摇头,又重新看向那盏荷花灯,眼神有些复杂。“孤知道你喜欢这个灯。”顾庭望着前方长街的漫漫灯火,全映在他的眸子里成了明灭的光。林余娇垂下眸子,食指纤纤如上好的冰瓷,在那盏花灯的琉璃柄上轻轻抚过。是啊,她喜欢,不过只是当年很喜欢......还记得当年,是盛心菱从京华带过来一盏这样的荷花灯,送给了她。看那精致的做工,所用的材质,就是很名贵的,是袁府所在的安州那一带都不可能做出来的样子。她喜欢得紧,爱不释手。可是袁雪琪看见了,她也喜欢。寄人篱下的林余娇,只好忍痛割爱,转手将荷花灯送给了袁雪琪,以此示好。可是......这件事顾庭怎么会知道?林余娇想到这里,倏然抬眸,有些讶然地看着顾庭。顾庭仍望着前方,借由长街两侧的火树银花来遮住眼底的那一丝心疼。他说:“那日你在荷花池后的假山里哭,孤看见了。”“......”林余娇长睫轻颤,咬住了唇,薄颊透出一抹绯红。那时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还是会为了失去心爱的花灯而悄悄委屈落泪的年纪。只是后来,她在袁府委曲求全,待得久了,也就不怎么会落泪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被顾庭看了去......顾庭一直感受着林余娇的目光落在他侧脸上,灼得有些发慌。他终究还是憋不住,侧眸对望过去。恰好落进林余娇一双揉碎了星芒的杏儿眼里,瞬间有些恍惚。他还记得那时,他当闲的时候,总喜欢偷偷去看她。她若待在梧桐小院里不出来,他就守在小院外头的葱茏草丛里。她若在荷花池闲逛散心,他便远远跟在后头,不叫人发现。所以他看到了她将荷花灯给袁雪琪送去之后,红着眼躲到假山后头,委屈巴巴掉眼泪的样子。虽然只是几滴眼泪,却砸得顾庭的心口生疼。他一个粗人俗人,看不懂那荷花灯的精妙之处,只是暗恨自己没用,并悄悄发誓。若他能有以后,以后一定要给她买世上最好的荷花灯。不为旁的,只为看她笑一笑。如今,顾庭已成了世上顶顶尊贵的人,可少年单纯想要对一个人好的那份质朴已不在。他现在是恨林余娇的。恨她没心没肺,恨她落井下石,恨她捧高踩低,恨她趋炎附势。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这颗喜欢她的心。还是看到那盏挂着的荷花灯,就想起当年,就想买下来,送给她。甚至,想到她无名无分的委屈,便想着,给她一个名分。其实事到如今,林余娇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再精致的荷花灯,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观赏了。岁月早已将她磋磨得内心无波无澜,生活比这些精致的物什重要得多。可顾庭对她的这一份好,还是触动了她。她没想到,当年的事,他总记得那么清楚。如果......如果她不曾伤害过他,或许他真的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林余娇耸了耸琼秀的鼻梁,提着那盏荷花灯走在路上,许多小姑娘都羡慕地看着她。羡慕她有这么漂亮的荷花灯,看似还是身边那位俊得不像话的夫君送的。只有林余娇知道,顾庭不会是她的夫君。虽然他刚刚在说,想要娶她,会给她一个名分......只是不知,他是随口一说,还是在等她的答案。两人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她正想着,顾庭忽略掉身侧那些炽热的目光,认真而仔细地看着林余娇沉静温柔的侧颜,又问了一遍。“......林姑娘,我娶你,怎么样?”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啦~~六更!!!因为榜单原因,所以要下午更噢!!!!另外,要不要收藏桑崽的预收文《欲买桂花同载酒》看一看~文案:阿桂第一次见到喻同,是嫁给喻同他爹冲喜的洞房花烛夜。那晚,雷雨滂沱,喻同他爹命格太弱,被这大喜给冲死了。阿桂披着红嫁衣,和喻同蜷在四处漏雨的墙角,过了一夜。翌日,发了大水,阿桂带着喻同逃难。她说,我是你娘,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才九岁的喻同吊儿郎当的叼着根杂草回她,你这么好看,我才不要你当我娘,我要你当我媳妇儿。话音刚落,阿桂给了他一巴掌,红红的五指印,几天未消。后来,喻同心不甘情不愿的喊她阿姐,在她的棍棒之下,被迫好好做人。她熬红了眼,冻坏了手,磨破了脚,都只为一遍遍扶他从泥泞中起来,像个人样。而那个幼稚顽皮的混小孩也终于成长为温润如玉的少年,一路科考,位极人臣,削瘦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小剧场】已是万人之上的喻同,不再似当初那个少年。知他手染鲜血,冷酷无情,摇身一变成了新帝,阿桂颤着指尖,给他留下了诀别的信。可喻同将她拦在道边,直接拽入了葱茏馥郁的花丛里,俯身压下。她抵着他坚阔胸膛,咬牙告诉他,“不行!我当过你娘!”喻同轻嗤一声,咬着她的脖颈笑得像个妖孽,“大婚那日,和你共度一夜的,难道不是我么?”-1v1,超甜-姐弟恋,女主大三岁-前期种田文,平淡日常向-男主从小狼狗到温柔忠犬再到丧心病狂的疯犬进化史第25章林余娇咬着唇,眸色轻晃, 仿佛将倒映在其中的灯火漫漫都搅碎了。她知道, 即便顾庭给她一个名分,以她的家世背景, 也不过是个妾室,要与人伏低做小的。更何况, 林余娇并不想长期待在太子府中,更不想等以后顾庭继承大统, 去皇宫中当个每日盼着皇帝那一点点宠爱的妃子。她眼底的不情不愿, 全落进了顾庭的眼睛里。他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 抿起唇角,语气里带了几分讥诮, “怎么,林姑娘, 做我太子府的侧妃, 难不成还要思考这么久?”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他屈尊降贵问她, 这个女人居然还一副为难的样子,真是气得他心肝儿疼。顾庭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黑瞳轧过她潋滟的杏眸,嗤笑一声,“莫不是林姑娘还想做我太子府的太子妃?”真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顾庭气极反笑,越发觉得林余娇不识抬举。莫说他这么恨她, 能给她名分就已是格外开恩,怎可能心甘情愿娶她这样的女人为正妃。更何况,就算是他愿意抬举她,让她当正妻,可她这样的身世背景,他的父皇也决然不会同意。顾庭想起前些日子父皇召他进宫,还郑重同他提起过他的婚事。他的父皇是极看重他的,也知他在京华之中,没有母族傍身,举步艰难,所以暗示过他,有意给他指一门好亲事,能让他有所倚仗帮助。顾庭答应了,但说京华之中权贵世家的好姑娘不少,他想挑选一位中意的,两全其美。皇帝对顾庭既有心疼,也有愧疚,很是疼爱他,所以当即便同意了,让他好好挑,等开了春,就给他赐婚。顾庭算算,距离向父皇交差的时日,也差不多了。想到此事,他也有些心烦意乱,看向同样心烦意乱仿佛嫁给他是件多苦大仇深的事情的林余娇,他心烦意乱之中又多了几分郁躁。顾庭眉头皱得死紧,松开林余娇的手,却不想听她拒绝的话,心底为她所设的底线越来越低,“孤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孤给你三日。”“......”林余娇本想直接拒了他,但见他脸色不好,也知不要硬着头皮往冰山上撞了,便咬着唇点了点头,两人心思各异的回了府。此后三日,顾庭和林余娇,都仿佛十分有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顾庭每晚都宿在她这儿,芙蓉账里,春宵几度,他似乎比从前温柔不少。仍喜欢哑着声唤她名字,他黑瞳迷离,可她却闭着眼,遮住清明的眸色,不敢让他瞧见,怕他生气,便会疯起来折腾她。她只是愿意与他这样,却并不喜欢与他这样。两人什么关系都不是,却总做着这样最亲密的事,总让林余娇的心底有一道坎,说不清也道不明。她不禁认真思索起顾庭的话来。到底要不要这个名分,成了整日横亘在她心中不可忽视的问题。她也知道,她若不要他给的名分,以后是能出太子府的,可没了清白的身子,自然是不可能再嫁人的,更不可能在林余逸娶了媳妇之后赖在他家,也不像样子。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无依无靠的过一辈子。可尽管这样,似乎也比一直枯守着一个要和旁的女子分享的男人要好。林余娇是个心气极高的人,与人为妾,对她来说,是件极难接受的事情。即便她现在似乎更惨,无名无分的委身于顾庭,可这也只是一段时日,她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若让她咬牙一辈子......林余娇想,似乎太难了。......顾庭这三日看似仿佛忘了那日问过林余娇的话,可实际上却是十分上心的。他自从有了给林余娇名分的这个想法之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她名分了。并不是他不恨她了,只是他忽然发现,若是给了林余娇名分,她成了他的侧妃。此后一生,便都要在他身边了。即便是纠缠不清,他仿佛,也有些向往。哪怕他恨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也愿意给她这些荣华富贵,换她一生。眼见着三日之期到了,顾庭知道林余娇这几日都有在认真考虑,便斟酌着要不要给她送点什么。到了夜里,顾庭还是拿着那红木锦盒,去了林余娇的房里。林余娇正坐在漆木雕花桌旁,远山含黛般的眉眼轻轻蹙着,正盯着桌上那些精致的花纹发着呆。眉头紧锁,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顾庭实在想不明白,嫁到太子府这等显贵的事情,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她明明是个趋炎附势爱慕虚荣的女人,又为何要纠结成这般,仿佛是要她进青楼做窑姐儿似的。顾庭顿时又有些不大开心了。他走过去,冷冷将红木锦盒“啪嗒”一声重重放在她面前的桌上,惊得林余娇身子一颤。她回过神来,忙站起来给他行礼。顾庭冷眼瞥着她,明明是送礼物,语气却冰冷生硬得很。“送你的。”顾庭指了指那红木锦盒,便撩起蟒袍的前摆坐了下来。今日被父皇留在宫中,又催促着问他看中了哪家姑娘,实在让他应付得有些疲倦。好不容易出了宫,巴巴往她这儿赶,还带了礼物过来,原以为能见到她羞答答点头告诉他,愿意嫁给他的场景。不料这儿却是凄风苦雨的画面,着实让顾庭心头郁结。林余娇微垂螓首,将那红木锦盒打开,看清楚里面放的是什么之后,杏眸顿时满是意外的看向顾庭。这里面放的是一支簪子,样式普通,不算名贵,却引起了她眸底的轩然大波。因为这支簪子,是她娘亲的遗物。当年,她带着林余逸和香葶往京华来,因是与袁府闹得很僵离开的,所以她身无分文,只能典当身上之物,来换取路上食宿的费用。这支簪子,便是当年到了京华却无处居住,饿得发慌的山穷水尽之时,她和林余逸一同商议合计之后,咬着牙含着泪典当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