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当朝皇后的记者见面会。“请问娘娘,您穿过来之初,最大的心愿是什么?”“远离皇宫院子,开个胭脂铺子,赚上大把银子,招个体健汉子。”“后来呢?”后来……-穿越小宫娥遇上腹黑皇子之前,偏安冷宫,偷制妆粉赚饭钱。有一天,小宫娥正在磨珍珠粉,皇子踱过来。“有个心上人的角色,你要不要试试?”“有多心上?”“打不得、骂不得,生了你气宁愿自残,也舍不得动你的那种心上。”宫娥一搓衣角:“我没经验……”皇子莞尔一笑:“我也没经验,都试试。”-有一天,小宫娥正在调睫毛膏,皇帝抬了把豪华宝座过来。“有一个位子叫‘后位’,你要不要坐坐看?”宫娥一搓衣角:“我没经验……”出溜爬了上去,又出溜爬了下来:“我惶恐,后宫三千都看着……”他哭兮兮:“你个戏精,哪里有三千?-皇宫迎来唯一女主人的那一日,终于改变高大上的定位,沦为胭脂制造培训基地。皇后笑眯眯:“心肝皇上,本宫为你画的这个钟馗妆,镇的住朝臣吧?”-本文1v1,he。p.s.荐完结文:穿越三百六十行系列之一《我在古代卖内衣》。第1章 妖孽彩妆研发师夜幕降临。大晏皇宫,掖庭宫,废殿偏僻。斑驳殿门被敲响三声。院内正忙着研磨珍珠粉的胡猫儿手上一顿,竖耳听着那三下敲门声之后又跟来两下不确定的“咚咚”声,不禁眉头一蹙。三长两短是三长两短,怎的不在节奏上?她放下手头磨具,静静起身,无声的行到门边,取开门栓,拉开道门缝往外一瞧。果然是个生面孔。门外小宫娥瞧见门开了一条缝,惶恐不安的上前,正要说话,冷不丁瞧见门缝里露出的一只眼珠子,登时惊的倒退几步。脑海里关于这废殿里的胡姑姑是猫妖转世、有九条命能死而复生的传说一瞬间泛起波澜,令她几欲转身而逃。此时门缝渐宽,露出张虽则不苟言笑,却不像死人,反而有些美艳的面孔。在这般黄昏下,那面孔美艳的怪异,仿似那传言又真了几分。胡猫儿不耐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宫女硬着头皮忙忙上前,结结巴巴道:“春杏姐姐让奴婢来,买……买那个……口……口……”胡猫儿狐疑的探出头往四处瞧过,方将她上下打量过,问道:“春杏自己怎的不来?”小宫娥小心的回着话:“皇后娘娘病重,春杏姐姐跟着主子去侍疾,便遣了奴婢来买那口……口……”冷宫门开了一人宽,吹出来一道凉风。胡猫儿嘟囔道:“一个粗使宫女,还伺候什么皇后……”转过身子,丢下一句话:“规矩你知道吧?”小宫娥不敢乱瞧,只胡乱点了头,跟在胡猫儿身后战战兢兢的进去,战战兢兢的转身划上门栓,战战兢兢的垂首站在院里一动不敢动。未几,怀中一沉,多了个她曾在御药房里见过的锤盅。胡猫儿沉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捶一刻钟!”宫娥忙忙应了,也不敢找地坐下,只抡欢了手臂快速的捶着盅里的白色粉末。耳中听得铜锤与铜盅撞击的“咣当”声,鼻中闻见珍珠粉的味道,她一瞬间恍然。原来每个傍晚从废殿里发出的是捶锤盅的动静,不是猫妖的铃铛声啊!她再从眼角偷偷去打量这胡姑姑,只觉胡姑姑除了衣着朴素、不苟言笑之外,端的配的上“妖”这个身份。那样的脸庞……那样的身段……如若真是猫妖,不知修炼了几百几千年才得来那般好看的皮囊。一刻钟过去,胡猫儿将锤盅接到手中,取出小铜锤,探头往铜盅里一瞧,嘴角顿时一撇:“没吃饱饭?”那盅里的珍珠粉,好些还是大颗粒呢!宫娥面色一暗:“主子未回来,我们做奴才的不敢吃独食……”胡猫儿也不愿为难她,只将手掌往她面前一伸。宫娥一怔忪间立刻明白,从袖袋荷包里掏出个几颗碎银双手呈上去。胡猫儿接过碎银就手一掂量,约莫确有二两银子重,便收进了自家钱匣子,转头进了黑漆荒凉的内殿里。天色黑的极快,苍翠高树华盖如幕,将这一座被上头贵人们遗忘的地界遮的孑然独立。树顶上传来几声乌鸦嘶鸣,衬的这历朝历代不知死过多少人的废殿越加凄凉。据闻被贬的贵妃在这废殿里咽气时鸦鸣震天,诡异非常。而一直跟在贵妃身边的胡姑姑,据当时见过现场的小太监说,人明明撞了柱子咽了气,要将尸身抬出去时,偏偏又活了……瑟瑟秋风里,小宫娥打了个冷颤,心中不停给自己打气:假的,胡姑姑是人,不是猫妖转世,是人,是人……几息之后,殿里传来脚步声。胡猫儿跨出门槛到了近前,往宫娥手里塞了个短管子状的小小物件。宫娥捏着这物件向胡猫儿行了礼,垂首一步步往宫门处退去。她将将拉开斑驳大门,身后便传来胡猫儿冷冷的声音。她不由的又是一突。胡猫儿想起来,说了句:“哦,给你那物件,叫‘口红’!”小宫娥心头一松,来不及拭去额上冷汗,只乖乖应了句“是”,便退出门去。远处宫灯昏黄,固然算不上有多温暖,和夜里死寂的废殿相比,却显得小宫娥回到了人间。她快走几步,掏出口红管子,借着宫灯光亮打开木盖子,按照她此前在自家主子处瞧见过的印象将木管子一拧,果然那红色口脂就旋出了一截,十分有趣呢。她心下想,这当过妖的人,能耐果然不一般。梆子声敲了两下,二更天里,天上星子只漏出来几颗,窥探着这如一口大井一般的宫廷。胡猫儿打了个呵欠,丢下手中活计,也不点油灯,就着放在井边木盆里的清水洗漱过,方进了空荡荡的配殿。与她过去半年里的每一日几无二致,这一日就又这般过去了。作为一个彩妆研发工程师,半年前她是如何因为被一口饭噎着而穿到了这名叫“大晏”的朝代,她此时已不欲去深究。深究也无用。刚来的那一个月她曾日日深究过。在被噎晕了数次后,她终于意识到:被噎死并不是次次都能开启穿越法门的钥匙,而如何在这宫里活下去,再逃出去,才是她应该去考虑的主要问题。然而要活下去,首先就得确保自己远离权贵,远离宫斗。不去侍候所谓的主子,至少就能保住半条小命。自然,这具身子的原主将将咽了气就被从名册上划去了名讳,作为一个已经不占编制名额的人,也没人能为她分配活计。再加上因着她的穿越,这具身子死而复生,恰恰应了“胡猫儿”这个名字所隐含的“猫有九条命”的寓意,自此她在这宫里有了传说。有传言她被猫妖附体,为了替死在这座宫殿里的贵妃复仇,从而死而复生。有传言她因病而逝,进了阴间,却凭着一副勾人的面孔,喂阎罗王吃了迷魂丹,使得阎罗王又为她续接了阳寿,故而能再次复活。然而无论哪种传言,她都实质上得了益。自此,再无人敢提起为她分派活计,更遑论将她拨给哪个贵人。而要逃出去,首先要为逃出去之后的生活做好准备。如果第一日逃出去,就饿死、冷死、被人打死,那还不如不要这所谓的自由。赚足够的银子,成了她获取自由身的必要准备。可在这女人众多的后宫,想多赚银子,除了干她的老本行——研制售卖各色彩妆和护肤品,还有什么能来钱更快一些?------题外话------避雷指南:女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设,成长型女主。本文偏权谋,所以男主不可能无脑爱女主,小宫女一开始也不可能横冲直撞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本文玻璃渣子掺糖,请各位读者酌情服用,如有不适,概不负责。第2章 当面欺君梆子敲了两下。从极华宫往掖庭宫而来的一处处宫门被急急打开,一串“气死风灯”蜿蜒而行,最后停在了废殿门前。大内总管吴公公叮嘱着挑灯的小太监们:“那妖孽若是反抗,或变鬼吓人,你们立刻闭眼绑了她,莫让她惊到随喜公公。”随喜是五皇子的近身内侍,急主子所急,额上立刻显了川子纹:“快别说废话,若皇后娘娘有个闪失,你我都得陪葬!快着吧老哥哥!”吴公公即刻上前,咬牙重重敲了敲门,等张口出声时,却又少了几分力道:“胡……胡姑姑……”躺在炕上的猫儿倏地仰头,顺着半掩的窗户瞧向门外。什么人?为何而来?是不是要绑了她?白日里听闻五皇子病急乱投医,为了皇后的病,曾请了神婆跳大绳。莫非那神婆在为皇后驱邪的时候,顺便算出这冷宫阴气过剩,要将她绑去当做邪祟收上一收?她心里一突,第一时间想着要逃。等她急切穿了衣裳,看着这偌大废殿,方意识到,来人要绑她、要杀她,这都不是事。于她这一个蝼蚁而言,怎么逃?装死?不不,要装鬼!他们怕鬼!可神婆就是抓鬼的,她装鬼不是往人刀刃上撞?她一咬牙,几步奔向钱匣子,将手头的银子一股脑儿塞进袖袋里。神婆也是人,是人就爱银子。她有银子,就有活下去的机会!门外的拍门声越来越急。胡猫儿左右一打量,将磨珍珠粉的铜锤藏在衣袖里,这才战战兢兢的开了门。宫灯晃眼,她被刺的微眯了眼睛。那神态与猫多少有些相似,吴公公惊的后退了好几步,瞧见她并无要显出原形的模样,这才略略吁了口气,拿出三成的腔调道:“上面有请,走吧!”极华宫,气氛压抑到极点。寝殿里,皇后昏睡于床。寝殿外,太医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冷汗将石青色补服打湿了一层又一层。皇帝不怒自威坐于一旁。五皇子萧定晔沉不住气,早已震怒过,此时心身疲累靠在椅上,扶额半晌,方沉痛问道:“按尔等之意,母后已是药石无灵了?”谁敢宣称千岁千千岁的皇后药石无灵?那不是得去陪葬的节奏?沉默激怒了萧定晔,他一脚踹翻太医令,眼圈已红了一片。便是这时,殿外脚步声扑簌响起,所有人的眼风顺着眼角瞟向门口那几人的身影,短暂的松了口气。被“请”来的是一位宫娥,从外貌瞧不出有甚稀奇处。“你,就是那见过阎罗王之人?”皇帝的声音充满着忍耐。宫中禁厌胜,可因皇后的病情药石无灵,不得不开了此先例,将跳大神、招魂等事做了个十成十。胡猫儿跪在门前不敢抬头。她胆战心惊的思忖着那神婆在何处,她该如何将她满袖的碎银尽数塞出去,换得自己的这一条小命。身旁的随喜悄无声息的用手中拂尘戳了戳她的腰眼,她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抬了脑袋。她当先瞧见了杀气腾腾的五皇子萧定晔。他站在皇帝身侧,满身都是随时要拔剑捅人的酷厉。这位皇子等不及她的回话,抢先发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死过一回?”她倏地灵台清明,眼前的皇帝和皇子,是整个大晏权利最大的人。如若将这两人忽悠过去,说不定她就不用去面对神婆。她慌忙点头,道:“我……奴……奴婢是死过一回,又活了过来。若不信……”她便抬起手臂,撩开袖子,往躲在冷宫捂了半年的、白生生的手臂上狠狠一咬。眼泪滋溜便滑了下来。“疼的,皇上、殿下,真是疼的。瞧这牙印,能慢慢回弹,是活的。”萧定晔惊诧:“怎地是个疯子?”随喜代替主子问话:“咱家问一句,你就好好答一句,莫耽误功夫!”胡猫儿学乖了,立刻点头。“你可是死过?”他尖细的声音响起。“死过,死过一回。”她从善如流,未耽误功夫。“你可是又活了过来?”他问了一句废话。然而这句废话对于胡猫儿却十分重要。“活了,真活了,公公看这牙印,快没了,有弹性呢!”她举着手臂给他瞧。白生生的手臂上原本的牙印果然消的差不离,只余几点青紫。随喜点点头,接着问:“可是见过阎罗王?”自然是没见过。然而她却不能说没见过。弥天大谎在她苏醒那日,面对着给原身收尸的小太监,就已经撒了出去。她那时一步蹦起来,直着嗓子嚎叫:“谁敢动我?我可是同阎罗王拜了把子的!敢动我,我送你下去!”当是时,有野猫经过,被废殿里猛的传出的吼叫声惊的哀嚎一声,夹着尾巴仓皇而去。收尸的小太监们面无人色。一息的功夫,废殿里的人跑的精光,徒留下这位将将穿越过来的胡猫儿。自此,掖庭宫里阎罗王的妹子是猫妖的谣言便流传了出去。此时随喜问她有没有见过阎罗王,她无法说她没见过。唯有将那弥天大谎撒的再弥天一些,看看能否将所有人都彻底唬住,保自己一条小命。打定了主意,她重重点了点头:“见过,不但见过,还同阎罗神君拜了把子,结成了异姓兄妹。”“阎罗王凭什么和你拜把子?你有何能耐?”随喜代表所有人发出了疑问。猫儿继续诓着人:“奴婢在地府排队等着喝孟婆汤时,将将饮过一口,隐约听见不知哪个小鬼说,奴婢这一世原本该寿终正寝活到八十,是阎罗王纳妾饮醉酒弄湿了阳世名册,将一干人等的阳寿记录弄的模糊一团。她叹了口气,续道:“其中以奴婢最为倒霉,原本的八十岁阳寿顷刻便无。奴婢听闻此事怎能罢休,立刻要打上天庭为己喊冤……恰巧那几日天上仙君到访地府,阎罗王为了息事宁人,亲自来向奴婢服软,奴婢便去撤了状子。阎罗王感激之下便与奴婢结拜了异姓兄妹,发还了奴婢剩余的阳寿……”周围静的可怕,诸人不发一言,心中判断着这匪夷所思的回答被判欺君后,这狗胆包天的宫娥是要被腰斩还是被马裂。猫儿胆战心惊的给自己加了一句:“奴婢阿哥说,为了表示兄友妹恭,他为奴婢安排了两位鬼差,随时伴在奴婢身后,以保安全。”她忖着古时的人多少都有些迷信,皇帝和皇子也不例外,否则他们白日里也不会寻了神婆为皇后驱邪。他们只要信了她一分,她就有活下去的机会。她正等着旁人的反馈,静寂却被一声惊呼打断。从寝殿里窜出来一位宫娥,扑通跪在皇帝身前,哀嚎一声:“皇上,白才人,累晕……”那个“了”字还未说出口,宫娥已被内侍一脚踢开,痛呼着倒在了胡猫儿身侧。胡猫儿瞧的真切,这不就是晌午时分与伴着她家主子,前来为皇后侍疾的宫娥春杏?皇帝冷冷道:“光禄大夫白礼哲之女白氏,趁皇后病危侍疾装晕邀功,枉顾人伦,即刻打入冷宫!”寝殿传来惊慌脚步声,帘子一掀,稚嫩的白才人扑了出来,漂亮的脸蛋上惊慌失色,口中喊道:“皇上,臣妾好了,臣妾不……”她的话没有机会说下去。太监即刻上前堵了她嘴,不容分说将她拖了出去。胡猫儿此时方知什么叫害怕。她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发抖……“你,抖什么?”年轻皇子的声音传来,令她仿佛嗅到了血的味道。然而自古黄泉无回路,她只能被她自己的谎言推动着往前走:“殿里……似乎……进了小鬼……奴婢有些……冷……”------题外话------推荐幽默风超可爱的《丧萌世子燃萌妃》,有感兴趣的朋友搜作者名:羽且。世子最喜欢初一跟十五,为什么?因为这天他有理由与世子妃同房。为什么爱找理由呢?傲娇嘛!第3章 陪着皇后床榻柔软而令人拘束。胡猫儿僵硬着身子,如死鱼一般平躺着,手上握着她用来研磨珍珠粉的铜锤的一端。另一端,放在她的邻床,大晏最为尊贵的皇后手上。皇后再过去,则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五皇子。她是如何有幸能同这世间的两位权贵成为床伴,她总是有些恍惚。她能记得的,是她因皇帝当场发作了争宠的白才人而惊吓的簌簌发抖、意识到眼前的两人都不好相与,她在五皇子的质问下,又撒了一次谎:“这殿里阴气大盛,仿似进了小鬼……”下一刻,她便被皇子像拎小鸡一般拎进了皇后的寝殿。她当时以为她就要被抓进去杀头,为病危皇后的驾鹤西去先开一条血路。她立时被吓成一滩烂泥。便是她这一瘫,双臂耷拉,袖袋里的碎银、磨珍珠粉的铜锤噼里啪啦的的撒在了地上。带刀侍卫哗啦几下闪现。萧定晔凤眼一眯:“凶器?”胡猫儿抖了一抖。她再不懂宫廷之事,也明白,行刺之事不能乱认。“法器!”她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昏黄灯烛映照不到的黑暗处:“镇魂驱鬼的法器……”逻辑对上了。她上一句说“有小鬼进来”,下一句便说有“镇魂驱鬼的法器”,逻辑是对上了的。于是此刻,穿越而来的彩妆研发工程师,亲口将自己送上了“神婆”的神坛,躺在了床榻上,通过一柄研磨珍珠粉的铜锤,开启了为皇后镇魂的不眠之夜。她倒是想眠。然而任何人在床榻上想做各种夹被子、翘臭脚、抱枕头的动作时,被无数双眼睛瞧着,哪怕心再大,也无法安然入睡吧?没错,守在她床榻边上的是一大群宫娥。她们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塌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有人手里拿着绳索,有人拿着花瓶,有人拿着烛台。如若发现她对皇后有不轨之心,立刻要将她绑了,砸了,噗呲一声戳个血窟窿。此刻她僵硬的躺在榻上一动不敢动,而那位年轻的皇子躺在皇后的另一侧,已发出了均匀的呼吸。长夜漫漫,她原想着坚持一下,天就会大亮。等天亮了,皇后醒或者不醒,那是白日该操心的事情。然而不多久,她便开始极微弱的扭动,再扭动。她晚饭时饮下的那一大碗鸡蛋汤此时开始折磨她的膀胱。膀胱一突一突,她开始焦躁不安。她身子微不可见的扭一扭,她身下的软榻就发出微不可闻的动静。下一刻她便被宫女们如同拎小鸡一般擒住了一只手和半个身子。而另一只手,牢牢的和皇后的手绑在一处,丝毫不能让松开。此时萧定晔已经从榻上坐了起来。他的眼神冷静而清亮,半点没有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困乏。他冷冷的注视着她。那眼中含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又有一丝忍耐。他薄唇轻启,咬牙切齿道:“是你装不下去了,还是怎地?”她扭捏了半晌,终于坦白道:“我……奴婢……想小解……”他的面上毫无同情。“忍着。”他说。夜又恢复了寂静。萧定晔的方位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又直直躺在了塌上。宫娥们又跪在她旁边,手持绳索、花瓶、烛台,打算绑她、砸她,噗呲她。床榻又一次发出微不可闻却明明白白存在的声音。她又一次被宫娥们擒住了半个身子。皇子又一次起身,睁着毫无眼屎的双眼杀气腾腾望着她,薄唇轻启:“你是又装不下去了,还是怎地?”她开始祈求:“奴婢尿急……”夜再一次寂静。她决定豁出去!她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空旷宫殿里发出阵阵回音。回音说的是:“镇魂驱邪见不得污秽之物……污秽之物……之物……物……否则会反噬病患……反噬病患……病患……患……陛下不让我尿尿……不让我尿尿……我尿尿……尿尿……尿……我只有就地解决……就地解决……解决……决……”她一只手窸窸窣窣的解开了腰间绢带,瞧见萧定晔面上毫无波澜。她一咬牙,将下半身裙身往下一拉,洁白腰身唰的露出一大截。静寂无声昏睡着的皇后的另一侧,箫定晔面颊抖了几抖,唰的起身下榻,宽袖一甩,愤愤出了寝殿。吁……宫娥快手快脚取了恭桶。晌午时分一大碗的鸡蛋汤经过消化后,终于被排出体外。榻上三人排排睡,夜再次恢复了寂静。经过了这一夜,天边日头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大晏皇宫、往宫院地上投下斑驳树影时,皇后她老人家没有醒过来。在五皇子一大早因伴驾上朝而离开、盯着她的宫娥们散开后,胡猫儿曾数次探过皇后的鼻息。活的,还没死。她舒了口气。皇后没死,她就还能苟且求生。第4章 新房客又一个夜晚降临。皇后卧榻之侧,苟容猫儿酣睡。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跪在自家的茶几边上,哭哭唧唧写卷子。她双亲为人师表,可她儿时聪慧有限,每逢大小考试,试卷发下来,她便不敢回家。等她被双亲男女双打教训过、跪在茶几上泪水长流的写卷子,她耳边便是父母手持戒尺、啪啪啪在手中敲击的威胁声。“写你的作业,偷看什么看!”这是她母亲的骂声。“改你的错题,偷听什么听!”这是他父亲的吵声。然后,指不定在什么时候,伴随着这叱骂声,她的颈子上便会“啪”的挨上一板戒尺,将她吓的屁滚尿流。耳边喁喁人语,仿似她双亲在商量各打她几板子的问题。那声音渐次加大,其间夹杂着高低呼声。她唯恐他们商量完,她的颈子便要挨板子,只一挣扎,便一咕噜翻了起来。太医,宫女,皇子,皇帝……憧憧灯烛下,一堆人在眼前转悠。她的手上还捏着铜锤,而铜锤的另一端原本该被皇后捏着的,此时却离了手。她倏地一惊,彻底醒了瞌睡,只见她的命脉——皇后本尊已被移去了床榻边,于众人们的包围下,语声极低的配合着太医的检查。醒了,皇后醒了?猫儿立刻起身,握紧了铜锤,颤颤悠悠忽高忽低的低吟着:“天灵灵,地灵灵,阿哥阿哥可归位……”待跳完了大神,她于虚空中鞠上一躬,压着声音道:“两位鬼君请先回地府。若有需要,我再相请。”众人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皇后身上,她的离开几乎没有难度。唯有她将将要跨出寝殿门槛时,萧定晔一把拉住她,低声威胁道:“莫耍花招,否则本王灭了你。”小命在前,她不敢造次,只福了一福,咬牙许出去了下一次:“奴婢便在废殿,娘娘同殿下若有需要,奴婢携了阿哥,随时应召。”五更的天际只隐隐现出一道金边。四处传来几声梆子声,提醒着各宫开锁敞门。猫儿顺着墙根,慢慢溜出了这险些要了她命的地方,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她便迷失在了繁复多变的宫道上,直到有人轻轻咳嗽一声。光影阴暗,前路上站着的妃嫔,面目难辨,只如鬼魅一般轻语:“你见着了皇上?他没唤你侍寝?该是他还顾忌着你。”猫儿心中一疑,正想上前问个明白,那妃嫔却后退一步,将声音压的更低:“皇后想让你们死,你却还去救她。该说你是蠢,还是贱?”她的话说完,人顺着宫道往边上一拐。等猫儿忍着惊惧追上去,那妃嫔已经如鬼魅一般隐在了晦暗竹林后,仿佛从未出现过。清风徐来,胡猫儿后背有些发凉。她穿越过来时,人已经在废殿。她那位短命的主子,尸身已被搬走。前尘后事,她皆不知晓。然而主仆二人在废殿里集体身死,自然不是寿终正寝下的巧合。是有人不想二人活。自此她在废殿里夹着尾巴,轻易不敢现身,只偷偷做些口红卖给宫娥换些零散银子。她一路心生疑惑,胡乱扑腾着回了废殿时,看着最新出现的状况,立时便忘了她心中的疑虑。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的废殿,显见的热闹了起来。多了两个人,两个熟人。一个是偶尔来寻她买口红、胭脂的春杏。另一个,是春杏的主子,前儿夜里借着在皇后榻前侍疾而邀宠失败的宫眷,白才人。胡猫儿觉着,她在宫里的生路就此要被斩断。如何做彩妆,是她的商业机密。她从未想过要公示于众。现下废殿里多了两位房客,她还怎么一个人静悄悄的发财?她还怎么筹够逃宫的银子?此时,那位将将被贬进废殿的白才人正不停歇的嚎啕着,立时打破了胡猫儿长久以来对外刻意经营的神秘感。日头已跳出云层,经过此处的宫娥内侍在外探头探脑,想将传说中猫妖胡姑姑看个清楚。胡猫儿紧掩了门,窜去白才人床榻,乜斜着这位哭肿了脑袋的姑娘,冷冷道:“我阿哥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小鬼,你若再哭两声,他就要上来拘你。”哭声戛然而止。千娇百媚的白才人满面仓皇的缩去了床角,紧紧拥着被子将自己包严实,战战兢兢道:“你……你真的……同阎罗王拜了把子?”胡猫儿往床榻边一坐,懒懒道:“前儿夜里你可是听的清清。现下,皇后娘娘经我手,已经醒了。你说呢?”此时外间树冠中群鸟晨醒,有老鸦“哇”的一声嘶吼,同猫儿一起渲染着恐怖气氛。白才人“啊”的一声尖叫,往塌下一跳,大喊着“皇上,臣妾不住这儿……”光着脚往废殿外冲了出去。她唯一跟来废殿的宫娥春杏,急急紧追而去。赶人自然没有这般容易。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逃出去不多时的白才人带着春杏,重新出现在废殿门前。春杏扑通一声跪地,祈求道:“姑姑,主子同奴婢不敢招惹姑姑,只暂借此处几日,若皇上消了气,我们立刻搬走……”胡猫儿叹了口气。她将锤盅往前一递,道:“磨珍珠粉吧,不赶你们。”她能赶谁呢?好歹眼前这主仆二人,曾是她的主顾。日头一阵发力,往废殿撒下一片金光。猫儿将将用清水洗了脸,废宫就传来拍门声。未几,墙头上探过来一个小脑袋瓜,八九岁的小内侍五福爬在墙头的树梢上,往院里一瞧,笑嘻嘻道:“胡姑姑,你真的回来了?”胡猫儿将殿门开了道缝,五福便从门缝里溜进来,先将怀里揽着的木器噼里啪啦的倒在一旁木盆里,方道:“我就知道姑姑没事,姑姑本事大着呢!”她才不会被他的马屁收买,只将木器一件件检查过。口红管子,五个。粉底盒子,四个。她旋了旋口红管子,蹙了眉:“怎地没螺纹?你在我面前坑蒙拐骗,不怕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