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凝结。第35章 被掳被当做铁匠的萧定晔,如每一回瞧见猫儿那般,冷着眸子,不带一丝儿热情,晃了晃手中图纸,道:“本王研究过,再送还给你。”她瞬间涨红了脸,一步跳开,抬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可恶,真真可恶。上回才害的她折了价值五六百两的贵重首饰,今日还有脸在她面前装相。可笑她自己竟眼瞎了一般,拿他当铁匠。他堂堂皇子,哪来爱打铁的毛病?她恼羞成怒,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他没有等她同意的自觉,已将图纸一对折,转身便要往桌案上的衣襟里塞去。她倏地反应过来。不能便宜这恶棍。她跳前一步,挥动着一只爪子便向他抓去。他未料到她这般大胆,竟敢在他的地盘动手。他急着一挥手,向四周发出信号。她趁着他这一息的停顿,如猫一般扑上去,挥手前掠,指尖一带,瞬时便将图纸抢夺在手。待她闪回身,手上的图纸不见了踪影,口中却鼓鼓囊囊。萧定晔大怒,一把上前箍住她,重重捏着她下颌,一字一句道:“吐出来。”她面颊奇痛,却半丝不愿就范,狠狠嚼动口中图纸。他心中着急,手指一挥重重点在她腹间。她受不住他指尖力道,腹中瞬间波涛汹涌,“扑”的一声,咀嚼碎烂的纸团从她口中喷出,啪的落在了地上。纸团静静躺在面前,包裹在晶晶亮的涎水中。她一努下巴,挑衅他:“拣啊。”不嫌恶心你就拣啊。他盯着纸团半晌,面颊两抖,终究一抬手。半空里跃下来一个侍卫,弯腰捡了纸团,小心撑开,随即摇了摇头,遗憾道:“烂完了,什么都瞧不出。”猫儿冷笑一声,得意洋洋瞧着他。总算是报了一回仇,不枉此行。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目眦欲裂,仿佛随时都要抽出一把剑,噗呲一声将她一戳两窟窿。他狠狠道:“擅闯重晔宫,不知死活。”她被他逼的步步后退,嘴硬道:“堂堂皇子宫殿,门口竟无侍卫守着。哪里是我乱闯,明明是侍卫偷懒。”他冷哼一声,抬手往边上一指:“睁大你的瞎眼,看仔细了。”两面围墙上,一处后院门上,一处内殿檐上,十几棵树上,数十个侍卫张弓引箭。锋利箭头自她踏入院中第一步,便齐齐对准了她一人。她倏地腿软,面色苍白:“奴婢……最先没瞧见……”午时日头一会躲在云里,一会探出脑袋,看着凡世里扯着嗓子捂着手臂痛呼的猫儿。萧定晔用力扭着她手臂,咬牙切齿道:“你画不画?”她哎呦连天:“痛,手痛,手折了如何画?”他险些将她另一只手也折断:“断的是左手,你说你画不了?”她立刻喊道:“我左撇子!”他心中忍了几忍,努力克制住想击杀她的心,一把甩开她,咬牙切齿道:“别让本王再看见你,滚!”她扑爬连天从院门窜出来,躲去树后,待确信无人来追她,方重重呸了一声,起身往远处去了。饭香袅袅,午时的宫道上几无人影。猫儿郁郁了半晌,瞧见前方路口站着一个太监,立刻上前探问:“这位公公人才风流,令人见之忘俗,可知那打铁的……”太监亲和一笑,径直问道:“可是胡猫儿姑姑?”猫儿想着,如今她的名头越发大,果然随处都能被人认出来。她端着个贤良淑德的姿态,淡淡一笑:“正是,公公可知,那打铁的……”太监又是一问:“姑姑可是此前为皇后娘娘驱邪过的阎罗王之妹?”她再次矜持颔首:“没错。公公可知,那打铁的……”太监打了个唿哨,前方拐弯处立时有两个太监扛着软轿而来。猫儿一怔,那太监再次亲和道:“姑姑请上软轿,你相寻之人,咱家送你去寻。”他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将她推上软轿。趁她探头间,往她面前一伸手,手掌中多了一层白色粉末。他第三次亲和一笑,缓缓道:“莫怕,在下不会害你。”轻吹一口气,粉末飘扬而起。猫儿心中一惧,张嘴问:“你……”她的话没来的及说完,便倒在软轿上。日冕每过一刻,指针便随着日头往下滑动一小格。不知不觉中,日头到了晌午。不知不觉中,已快到宫中落锁时分。明珠站在废殿门口,焦急的等待着晚归的猫儿。宫道上有人影近前。来者做太监打扮。他低头途径废殿,趁机同门外的明珠悄声道:“殿下传令,哄着让胡猫儿多画几种齿轮,越细致越好。”明珠一跺脚,急道:“还画什么齿轮,人都不见了!”*——*——*重晔宫,内殿气氛压抑。暗卫们依次将消息报来,每传来一声“未寻见”,萧定晔的面色便暗上一分。几十个暗卫分布在极华宫、重晔宫和废殿四周,在这般布防下,一个活生生的人怎能就这般消失。随喜觑一眼主子的面色,宽慰道:“今日工部在后宫起了工事,进出宫门闲杂人等一多,暗卫们打探消息便要慢一些。她逃是逃不走的。四大宫门重重把手,若有个吊着膀子的宫女进出,侍卫定能发现。”明珠立刻反驳道:“那可不一定。公公是没瞧见胡姑姑的一手好妆。吴妃不过是清秀而已,胡姑姑捯饬了一番,竟将她画的天香国色。若姑姑真要易容,说不得便真逃了出去。”随喜一抹额,只觉得情况更加复杂。未几,又有暗卫报来新消息:“今日下朝后,大皇子逗留在宫里。到午时前后,方才出宫。”萧定晔忽的起身,内心有些焦躁。大哥是个色胚,宫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宫女,无不被他惦记过。皇子的马车出入宫门,用不着检查。如若大哥真的掳走了胡猫儿,猫儿要么委身大哥,倒向“立长派”;要么要和大哥拼命,惨死在宫外。胡猫儿这步棋,他虽然只走了两步,可之后的数步已经安排妥当。若断在这处,他便再捧一个神婆出来,又哪里会如她这般令人信服。且还有她那一手从画中招鬼的画技。还有她随手画出的那些齿轮。每一样,都是他的势力往兵部延伸、控制军中力量的大好助力。他立刻发令:“一半暗卫,连夜去京城中查找,青楼、医馆、客栈、破庙,一处不能放过。”“另一半,去大哥府上打探。”第36章 布舌头泰王府后院。耳室木门吱呀一声,一位老妪开门出来。等在外间的三皇妃急急上前,问道:“如何?”老妪蹙着眉头道:“身子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三皇妃奇道:“我瞧着与同先时一模一样,哪里不像?”老妪一条一条指出来:“其一,她断了手臂。现下两条手臂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与真身不同。其二,她小腿处有伤疤,破坏了肌肤,瞧不清那处原本是否有胎记。真身恰在疤痕处,有梅花点子大小的暗红胎记。”其三,她腹上有紫斑。说是淤痕,没有积淤血点;说是胎记,颜色又是青紫。真身腹上没有瑕疵。”三皇妃听过,决断不下,带着老妪共往外书房而去。书房里,萧正滔滔不绝骂着人:“蠢材,让你们将人‘请’出来,没让你们掳出来。你们让本王如何光明正大将人送回宫去?”听差的侍卫垂首而立,忍着满头的唾沫星,半分不敢分辨,可内心里的委屈却泛滥成一条长河。主子平日说掳人,哪回用的不是个“请”字?哪回不是将人弄晕后,塞进夜香桶、藏在车轮下、塞进棉花堆里?白天不懂夜的黑,主子不懂侍卫的委屈。书房门被敲响,萧正一挥手,开始赶人:“出去自己领鞭子去。”书房里,萧正听罢老妪对胡猫儿的验身结果,问道:“就只有三处存疑?”老妪点点头:“旁的一概相符。老奴曾在她初到京城时,贴身照顾过她一个多月,不会看错。”只有三处存疑,对萧正来说,不是小事。以他多年经验,虽说那房中昏睡的胡猫儿与真身差异极小,然而已可能是被人替换过的细作。外间天色转暗,他问向老妪:“胡猫儿还有多久才醒?”老妪道:“她中的是勾栏里专门用来对付贞洁烈妇的‘克贞散’,要睡足四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才能醒。”天边残阳收走最后一抹余晖。泰王府后院一处耳房,起了个隐秘的戏台子。戏台即将上演的是地府捉贼的戏码。众人业已换上戏服,画好了脸谱。只是饰演配角的判官和黑白无常,因着未来得及提前排演,此时还有些慌张。然而三皇子亲自上阵扮演阎罗王,却极大的稳定了军心。地府各鬼差均已到位,可要捉的这个“贼”却还在昏昏大睡。黑无常上前拍了拍猫儿的脸,见她无苏醒的迹象,不禁转头问白无常:“咋办?”白无常“啪”的给他一个巴掌,低叱道:“若不是你将人掳来,我们好好的镇魂台子,能慌里慌张变成戏台子?”萧正的打算原是以镇魂驱邪为借口,让下人将猫儿接出来,辨辨她的真假。若一时半会真的寻不出破绽,也能大明大方将人送回宫里去。现下人是偷出来的,镇魂的幌子半分没用。情急之下,只能改了戏码,先试探一番,将胡猫儿谎称阎罗王妹子的鬼话戳穿。等戳破了她的鬼话,她心神不宁,自会露出更多破绽。时间缓缓流逝,躺在榻上的猫儿睡的踏实,如猫念经一般的小呼噜响个不停。众人等不及,白无常上前弯腰,再次“啪啪啪”拍着她面颊。她倏地睁眼,目光怔怔瞧着眼前场景,一动都不动。白无常一顿,再拍她一把。她一个激灵,下意识抬了手,一把拽住白无常的红舌挺身坐起。但听白无常“啊呀”一声,那长长一条红舌已软软垂在了猫儿手中。其余几人瞬间石化。这……这戏还要不要继续演?和猫儿近身接触,不在几位戏子的计划之内啊。寂静被猫儿率先打破。她眨巴眨巴眼睛,瞧向秃了嘴的白无常,将手上红舌递过去:“疼吗?”白无常一愣,迅速接过舌头转了身。等再转过来,那舌头又咬到了口中,含含糊糊起了个范儿:“本鬼差已舍弃肉身,又怎会疼?!”一个对答间,戏文被推动,众人慌忙入了角色。但见黑无常一步上前,指着猫儿道:“听说,你四处散布谣言,说我家君主,是你阿哥?”猫儿转眼往上首的萧正处一瞧,疑道:“你是他们的君主,阎罗王?”萧正立时入了戏,昂首挺胸,高喝一声:“大胆,竟然仗着本王之势,招摇撞骗。来呀,架油锅!”猫儿一步跳开,“哈哈哈哈”长笑一声,重重呸道:“你何方小鬼,竟敢冒充我阿哥,招摇撞骗。”众人一愣,被拆穿了?黑无常哇哇哇上前,挡在萧正面前,一手指着猫儿叱道:“大胆贼子,竟敢诬陷阎罗王。你说我家主君是冒充,你有何凭证?”猫儿一把推开黑无常,指着萧正问道:“我为皇后娘娘镇魂当晚,我阿哥上来晃悠了一圈,同我说了一句话。你可知说的什么?我为李姑娘驱邪当晚,我阿哥忙着陪天君吃席,差遣了旁的鬼差上来相助,你可知那鬼差是谁?”她昂首挺胸一声接一声的发问,直直迫的萧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冷笑两声,一口啐在黑无常面上,乜斜着萧正:“我阿哥虽乃鬼君,能幻化万种模样。可每一种幻形都英姿勃发,英俊无两,哪里是你这个丑王八可比!”萧正脸上一抽,再也忍不了,一把扯住猫儿,扬手就要劈下去。她立刻指着那手,直着嗓子喊:“热的,热的热的。你们是人?不是使了障眼法的小鬼?”一旁白无常一经提醒,立刻上前拽开萧正手臂,高低起伏的叱了一声:“我等自然是鬼差,哪里使了障眼法。你等着,我等这就去抬油锅!”一句话说出,门缝里立时吹进腾腾烟雾。众鬼差一拥而上,簇拥着萧正,腾云驾雾间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待外间没了动静,猫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抹了抹额上汗珠,后怕道:“险些被诈的现形。”又压低声音呸了一声,冷笑道:“布做的舌头充鬼舌,你当我傻啊!”------题外话------今天给三皇子取了个封号,叫泰王。三阳开泰的意思,谁让他排行老三呢。古代原本在外建府的皇子,大多都会有封号。我自己看文时,对古人太多的称呼,比如名、字、号这些常常记不住,所以自己写文时,也不写那么多称呼。这回是没办法。大家记住,三阳开泰,以后出现“泰王”、“三皇子”、“萧正”其实都是指三皇子一个人。第37章 七伤散子时的暗夜如被泼了墨,将所有繁华罪恶都掩盖。一处偏僻小巷里,静静停着一辆桐油马车。马车里未点灯,寂静无声,引不起任何注意。萧定晔闭眼等待着最新的消息。仅从傍晚发觉胡猫儿不见的那一刻开始,都已过了三个时辰。三个时辰,能发生的事太多了。可能是一场侵犯,可能是一场出于被侵犯的报仇,可能报仇失败被击杀,也可能含羞自刎。此回他动用的不仅仅的是暗卫,连常年隐在市井的隐卫都已启用。天罗地网,没有理由寻她不见。暗夜中一声蝈蝈叫,最新消息接连而至。“大皇子今儿确然劫出去一位宫娥,却不是胡猫儿,是淑妃宫里的莫愁。”“二皇子、四皇子府上无异常。”“青楼、客栈、医馆、脚店、破庙,没有胡猫儿的踪迹。”“……”萧定晔脑中飞转。大哥、二哥、四哥均已排除,只有三哥,泰王府上,他不敢轻举妄动。随喜问道:“主子,可要启用‘青蜂’把三皇子府上的消息传出来?”他立刻摇头。他埋在三哥身边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断不能露头。而现下,才只是开始。他问道:“今夜楚侯爷,在哪个楼哪个姐儿房中歇息?”暗卫回道:“在百花楼。”萧定晔点点头。那就玩一回围魏救赵吧。新的一日如常来临。泰王府外书房,萧正静立窗前,想着掳劫胡猫儿引来的棘手事。先莫说想法子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宫,光说昨儿夜里他亲自上场试探她,就白折腾了一回。原本他是不信她同阎罗王有什么的。然而昨夜那场戏,她丝毫未露出破绽,却逼的原本就准备仓促的他连连后退。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魂……他问向一旁随从:“北边的人到达京城还有几日?”随从道:“那奶娘年纪大了,上京半途病了一场,耽搁了半个月。只怕还要三四日才能到。”看来这回要演一出“亲人相见”试探胡猫儿是不成了。下一回……那就只能在围猎时了。门外传来脚步声,侍卫汇报:“法灵寺的方丈大师已在门外。”他立时道:“快带过去。”后院耳房敞着门,房中无窗,阳光仅能从房门投射进去。猫儿睡在床榻上,因又中了一回“克贞散”,此时药效未过,还在昏迷中。萧正带着方丈站在猫儿身侧,道:“大师可能看出,她究竟有何蹊跷?说是死而复生之人。”方丈上前细细打量猫儿面庞,又看过她掌纹,奇道:“怪哉,只从她面上看,是个尊贵却短命的。她不该还活着……”他掐算了半晌,道:“眼是人之灵,能窥探过去未来。泰王得让她醒来。她睁了眼,老衲才能看的更清楚。”萧正沉声向侍卫道:“去将……将柳太医寻来。莫从正门进,从角门进。”两刻钟后,后院角门吱呀一响,柳太医接过一旁侍卫递过来的面具覆在面上,匆匆迈进了耳室中。日头的光圈打在榻上,光圈中闭目躺着个熟悉的人。他只掠过一眼,脚步立时一顿。果然,三皇子是不放过她的,只要她还活着,就摆脱不了被操纵的命运。他的心生疼,只靠面具掩饰着情绪,上前将手搭在她腕间,倏地一惊。克贞散。他的目光极快的将她梭巡一番。仲秋已有些萧瑟,她躺在榻上没有盖被子。衣衫只有些发皱,尚算整齐。面上如常,无被打之色。颈子雪白,并未被掐青。指甲完整,没有被人侵害、同人拼命打斗的痕迹。他暗暗松了口气,取出银针,往她喉间、面上、头顶各大要穴刺了进去。将将行了针,她眼皮微颤,不多久便睁了眼,目光第一时间定到了离她最近的柳太医的面具上,随之起了一声惊叫。光电火石间,她倏地抬脚,重重给了他一个窝心脚。他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连带的药箱摔去地上,其内的银针、纱布、膏药立时泼洒一地。很快有戴着面具的侍卫进来,将她箍的动弹不得。方丈只身进门,站去她身侧,细细打量着她的眼睛。怒目而睁的眼眶里,琥珀色的眸子灵动、活跃,生机勃勃。在瞧见他的时候,眼睛的主人狰狞的骂道:“秃驴,姑奶奶九世猫妖,阎罗王亲妹。你敢做法害我,我阿哥饶不了你!”她情绪越加激动,挣扎的越厉害,方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只怕这一刻就要被弄死,拼尽了全身力气骂着:“你想知道老娘同师太有何不同,老娘告诉你,不同大了去了,你就是坐化也参不透……”“老秃驴有本事就将你家师太带来,姑奶奶同她比拼一场才艺。”“你莫以为你家小秃驴就是你的种,天下和尚何其多,师太不缺你一个……”方丈再也忍不得,扑的喷出一口血,叱了一声“妖孽”,踉跄着夺门而出,一步不停留,直接出了府门。萧正追出几步,愣在门外。她……她难道真是死而复生?真的被妖邪附了体?高僧竟也拿不下她?此刻房中的叱骂还在继续,萧正戴了面具走进去,抬手将猫儿劈晕,将一个药包丢给柳太医:“将‘七伤散’替她服下。”这个棋子,若继续被他所用,他持续提供解药便罢了。若不能被他用,他宁愿毁了她。柳太医手一颤,面上冷汗立刻在面具内凝结。手上那包药仿佛带着灼伤人的温度,他无论如何都捏不稳。药包倏地一落,些许药粉便被散落在地。他忙忙蹲下身去捡起药包,尝试着向萧正建议:“来大晏,入后宫,她之前就是自愿的。现下虽出了些岔子,可若用毒药控制她,只怕她反而会生了反抗之心……”萧正缓缓道:“你认为,她现下还能乖乖听话?”眼神却一瞥,慢慢盯上他:“本王听闻,你对她,生过不该生的心思?”柳太医身子一抖,立刻跪于地,仓皇道:“微臣不敢,微臣知道她是给皇上准备的人,微臣……”萧正一声冷笑,目光灼灼:“是不敢,而不是不想?”他的声音原本还含了些笑意,转瞬便变的冷厉:“记住你的本分,记住你柳家上下三十余口。”他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榻上昏睡的女子:“去,向本王证明,你是想护着柳家的。”柳太医身子一顿,目光转向脚边药包。绯红色的药粉,像极了猫儿捶打出的干花细粉。然而他却知道,眼前的药粉,并不像妆粉那般能使人赏心悦目。他颤抖着捡起药包,颤抖着将药粉倒进杯中,颤抖着往里倒了凉茶。他站去猫儿身侧,扶着她颈子,缓缓将瓷杯靠近她的唇边。她的嘴唇天生就是浅浅粉色,她不经意间对着他笑时,他的眼前便是璀璨阳光。他为她诊病时,她没有银子,曾用一只口红当做诊金。他曾想着,若有机会,他将那只口红回赠给她,送给他心爱的人时,她会不会嫣然一笑。然而,再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他的手一倾斜,杯中药剂稳稳的流入她口中,将她浅浅的唇色润的绯红……------题外话------二更送上,三更在晚上8点。第38章 我在车底,你在车里午时将至,泰王府上来了男客。男客并不寻男主人,却一路进了后宅,坐在正院上房不挪窝,嬉皮笑脸央求道:“……三嫂同离雁是表姐妹,便替我说说好话,莫让她再气恼我,出来见我一回。”三皇妃一指点到他额上,微微蹙了眉:“你夜里出去寻欢作乐,同楚侯爷为了抢姐儿撕破了脸,现下又怎么好意思去撩拨离雁。要寻你去寻,我没脸子去。”萧定晔讪笑道:“我一大早就去寻过了。楚侯爷同我抢姐儿的时候,没想到我这个未来女婿。等今早回了侯府,见着我上门,却摆出个老丈人的架势,险些没将我揍扁。”他往前伸出手,一撸袖子:“三嫂瞧,他抡的笤帚印,现下还青呢。”三皇妃见他手臂上果然有个笤帚印,扑哧一笑,先叱了声“活该”,方问道:“你对离雁究竟如何想?你若中意她,便莫在外面耍花花心思。即便要在外面包姐儿,也断没有和未来老岳丈瞧上同一人的理儿。”萧定晔见她又是要起长篇大论的模样,忙忙道:“三嫂先去请了她来,再说教育的事。”三皇妃不想见自家表妹跳火坑,无论如何不愿去接楚离雁来同他相会。萧定晔恨恨道:“三嫂不出手相助,便莫怪兄弟不给面子。”他大步跨出正院,随意选了个方向,一边横冲直撞往前路大跨步而去,一边扯开了喉咙叫嚷:“泰王妃靠猫传情,三皇子暗送秋波——”三皇妃在房里听见他竟然提及她同萧正未成亲时的传情密事,只臊的一跺脚,指使丫头:“快,快去拦住他,这个不省事的,真真气死人。”后院耳房里,猫儿已经苏醒,正歪斜在榻上,逗引着眼前的面具侍卫:“你定是丑的难以见人,才用面具示人。你看我……”她微微一笑,眼中泻出万般风情,向他抛个媚眼,说话声越发甜腻:“我长的好,便不愿意戴面具。”她用手臂撑起身子,扬起一只脚撩拨他:“你定是比方才那秃驴还难看……”侍卫心有不服,冷声道:“谁说的?”他将将要掀开面具,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喊叫声:“猫……三嫂当年养了一只猫……”猫儿耳朵立时一竖,只觉那声音有些耳熟,忙忙同侍卫道:“猫不见了?府上猫不见了,快帮着去找找。”侍卫乜斜她一眼,并不理会。她便直着嗓子便跟着喊:“猫……猫可不能丢……快寻猫……”她还要再喊叫,一旁侍卫已急急上前,一把捂住她嘴。她无论如何挣扎不出,只眼睁睁听着外间那呼喊渐渐远离。正院上房里,匆匆赶来的萧正站在王妃身侧,同萧定晔道:“你丢了这般大的人,我们哪里还敢上楚家门。只怕明日,父皇已经收到了楚侯爷弹劾你的折子。你快快回去想着如何应对。”萧定晔歪着脑袋问:“真不帮?”萧正一摊手:“不是不愿帮,是没法帮。”谁有闲工夫理会你那些风流事,府里还在为如何将掳来的妖女送回宫里而发愁。他见萧定晔垂头丧气正要离去,心中忽的一动,问道:“你出来闹腾了一场,等下又要去何处?”五皇子一摊手:“还能去何处,回宫等着挨父皇的板子。”萧正闻言,立时转头看向王妃。王妃已明白他何意,立时道:“用不着那般急,用过午膳再回宫不迟。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走。”她轻摆纤腰,作势要去膳房吩咐添菜,又转身同自家夫君道:“妾却不会选酒,只有劳烦一回夫君。”萧正忙忙以亲自选酒的借口出了上房,到了半途,却招了侍卫,悄声道:“将五弟的马夫引开。把胡猫儿迷晕,绑在车底,随着五弟的马车送回宫里去。”侍卫应下,忙忙去办,他方吁一口气,往酒窖而去。午时已过,泰王府门外,萧定晔脚步踉跄要上马车。他将将跨上一只脚,半途又转了身,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招呼萧正:“三哥慢走,下回再来玩……”他手脚并用爬上马车,抱头睡去。马夫一甩马鞭,缓缓上路。外间一阵热闹,一阵冷清。马不知行了多久,早已远离泰王府,萧定晔的声音沉沉响起:“他们做了什么?”车厢夹层里,有侍卫瓮声瓮气道:“抬了个人,绑在了车底。那人被遮了头脸,瞧不清长相。”马车里再无声音。车速一路徐徐,稳稳当当进了层层宫门。萧定晔下了车,迷迷糊糊间唤了个太监,太监忙忙招来软轿,将他送回了掖庭宫。马车则一路前行,如平日一般停在了固定的车棚下。宫外,泰王暗卫抬头瞧见宫里飘起一缕青烟,心知五皇子并未发现马车中的异常,而那胡猫儿也按期回了宫,立刻转身回府送了信。*——*——*雨水淅沥沥不停歇。猫儿回到废殿已有两日,性子有些沉默。旁人倒也罢了,明珠却是最着急。经过此回事,主子已明确三皇子同猫儿有非一般的关系。宫中四处都可能有三皇子的耳目,无论是随喜还是五殿下,再不能与猫儿有明显来往。探问猫儿出宫经历的重任,全然落在了明珠一人身上。她又不能问的太过明显,不能暴露她的身份。于是,问话常常是这般开展:“姑姑,你出宫替人镇魂,主儿家是怎样的光景,怎地一点谢礼都没有?”“你若闲的无聊,就去寻刘公公对食。本仙姑不养闲人。”“……”“姑姑,这回镇魂,也是你同阎罗王吗?判官没有帮你?”“你若闲的无聊,就去寻刘公公对食。本仙姑不养闲人。”“……”“姑姑,去镇魂的那家人,管的伙食好吗?可让姑姑吃的舒心?”“你若闲的无聊,就去寻刘公公对食。本仙姑不养闲人。”“……”两日下来,明珠没有问出一丝儿有用消息,却使得她空前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姓刘的。一种是太监。她十分郁郁。细作存在的价值便是竭尽一切所能,为主子打探消息。她过去执行任务都极顺利,然而遇上胡猫儿这个不人不鬼的,她便觉得自己小命要玩完。第39章 新棋子雨不停歇,猫儿断臂处又疼又痒。她回想着前两日的遭遇。眼睛一闭,她被太监药倒。中间见识了冒牌阎罗王与和尚。眼睛再一睁,她就出现在了车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