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这话,还真不信这个邪,立刻解了中衣,雄赳赳气昂昂的迷上去。他自然不同她客气。他决定要给她好看。平日太顺着她,对她太温柔,简直有损他男儿风范。他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会、面貌身段皆上乘的完美皇子好吗?亏他在回宫的途中,还担心回宫晚,她要等他,耽搁了歇息的时间。结果,他倒是白操心了一回。别人非但没等他,还将所有灯烛吹熄,跑去她这一边呼呼大睡。不公平,太不公平。等他给她好看完,他质问道:“日后还等不等本王回宫一起歇息?”她没有一丝儿力气,只软软道:“等。”“还为不为本王留灯?”“留。”“还敢不敢对本王使美人计?”“敢……不敢……敢……”他忍不住一笑,亲亲热热搂上去,低声道:“可知你又立了大功?”她便揶揄道:“将你纨绔皇子侍候好,也叫立了大功?”他又忍不住一笑,附在她耳畔悄声道:“米浆纸上的暮光族文字,已寻人译出。其上不但记下三哥埋在京外各州府的暗桩,还透露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她屏气凝神,等待他继续。他的声音压的更低:“铁矿,三哥手里,有一处铁矿。”她一瞬间想通其中关节,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忙问道:“京城可是不安全?要不要把铺子开去龚州去?”他掐她一把,笑骂道:“你竟先想到你的买卖?”她方讪讪找补:“我夫君英明神武,江山什么的,自有他顶着。我只要为我夫君好好赚军资就成。”他听罢,心中只无限熨帖。他所想到,都不用他提点,她自然就能明白。他交代道:“得到这些消息,后面几日,我只怕日日都有得忙,你……”她忙忙接过话头:“我每日等你回来再睡,要为你留灯,还不能对你使美人计……”话刚到此时,忽的恍悟:“凭什么?姑奶奶可是拼着肩上挨了一刀,为你立了大功劳,你竟敢威胁姑奶奶?”她一个反杀,掐着他颈子问道:“说,日后可敢再威胁我?”他忍笑道:“不敢。”“可敢再对我自称‘本王’?”“不敢。”“可敢再不让姑奶奶使‘美人计’?”“不敢。”她哈哈一笑,又颐气指使道:“快些使出美男计,侍候好了,姑奶奶赏你银子。”他义不容辞。第二日五更时分,天蒙蒙亮。他起身穿衣,她跟着睁了眼,只迷迷糊糊问道:“不是说,不用上朝?”他柔声道:“要去顾着三哥的事,你再睡会。”想起昨儿夜里的话,又低声叮嘱:“夜里不用等我,那是我同你说笑。”她迷迷登登间,已忘了昨儿夜里才对自己说的警醒之语,只诚实道:“我要等,你不在,我根本睡不着。”他美滋滋的一笑,抚了抚她面颊,下床开了隔门,却眉头一蹙。待去了书房梳洗,他立刻同随喜道:“今儿白日,就使人将正殿的隔门卸去,一扇都不留。将阿狸的那张床,搬出去丢的远远的。”忖了忖,又压低声吩咐:“将避子汤里的药材,全部换成补药。”随喜一愣,不由道:“殿下的意思是……”萧定晔立刻板着脸:“本王的意思,就是话中的意思。”又叮嘱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提头来见。”------题外话------不知道甜不甜,我也不问了。第270章 日日相思(一更)猫儿拿着自己的出宫牌子去作坊的这一日,正殿后间的寝宫大变了模样。等她从宫外回来,瞧见原本分隔开的寝殿已大喇喇合二为一,她的那张床全然不见了踪影。而萧定晔的雕花金丝楠木摆在最中央,宣布了今后没羞没臊生活的开启。她心下有些甜蜜,甜蜜中又带了些仿徨。最后暗中为自己宽心:“等他成亲要搬出宫,我与他自然要分床。那时不但是分床,还是分房。日后会相敬如宾,现下就不要做作了。”她这般想的开,待夜里沐浴过后,自然而然上了他的床。她心头怀着甜蜜,等了他许久。然而直到第二日五更,萧定晔也未露面,只差侍卫送回话:“殿下在营中忙碌,这几日只怕都不能回宫,令属下将这包袱交给主子。”她接过包袱,等回去寝殿解开,却是一件叠的四四方方的外袍。外袍里夹着一封书信,其中只写着几个字:此物代替为夫,要乖乖入睡。她狐疑的捧起衣裳一闻,不禁吆唇浅笑。淡淡的铁锈味,是他的气息呢。他竟然知道,她得闻着他的味道,才能比平日睡的沉些。她捧着衣裳在床畔愣愣坐了半晌,明珠端来汤药侍候她饮过,悄悄同她说了实话:“奴婢才回来的那几日,最开始主子无酒睡不着时,其实是殿下夜半前来,挨在主子身边,主子才能好好睡几个时辰。”猫儿大惊,结结巴巴道:“何时?我怎地不知?”又吆着后槽牙道:“我就知道萧定晔让秋兰出宫,不是好人好事那般简单,定然憋着坏。”瞪着明珠道:“你就是他的好狗腿子,一辈子都向着他。”明珠抿嘴一笑:“殿下和主子,都是奴婢一心要为的人。过去在废殿,殿下和主子多苦啊,相思却不能见光。现下和和美美,不比过去好的多?”猫儿再不理会她,只想着等见了萧定晔,一定要好好问一问他,竟敢趁人之危,半夜不声不响上她床。且她竟然能睡成死猪,连身畔多了个汉子都不知。然而又一个夜晚,她等的汉子依然没有回来。她搂着一件衣袍,虽鼻端有他的气息,然而平日和他挤在一处已习惯,她一个人独守空床,睡的并不踏实。第二日一早,她顶着两团黑眼圈,和满腔的相思病,提着腰牌无精打采出了宫。当日第一批的陶瓷包装罐正好送到作坊,秋兰同贾忠良检查收货,安排帮工装瓶,由王五向各寄卖铺子送去新货。待忙过这一遭,秋兰瞧见猫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大吃一惊,拉着她到了耳房,悄声问道:“东家可是银钱遭了秧?”猫儿将袖袋各处都检查遍,问道:“可是你捡到了银子?快快交出来,一定是我掉落。”秋兰越加吃惊。胡东家的这副模样,竟然不是因为银子,那是为何?她探问道:“你同殿下怎地了?可是又闹了别扭?”猫儿往铜镜里一瞧,自己果然面色憔悴,是一副病痨相。她默默半晌,只换了个话题,问道:“若你日后成亲,你的夫君要纳平妻,或者要纳妾,你会如何?”秋兰笑道:“我若寻个本分的汉子,他就纳不了妾室。”“若他本分,可他的家族,需要他娶平妻呢?”“我只有一手抓紧夫君的心,一手将旁的女眷压的死死。宫里的那些手段,随便用两招,都能稳当大妇。”“可是心呢?心里不难受吗?”“天下女子皆如此,便是贵为皇后娘娘,也得忍下这一口气,又遑论小门小户的女子。待日后有了娃儿,一心扑在娃儿身上,自然也就不去计较汉子如何。”猫儿点一点头,待一个人时,将随身所带的三年契约取出来,一条一条重新看过,心中默想:“不要因为几日的甜蜜,就渴求什么一生一世。过好三年,就极好。想那么多,却是给自己找麻烦。”她坐去桌案边,开始为两间新铺子想几个店招。紫香楼、粉妆阁、俏美人……一时脑中莺莺燕燕,决断不下。到了午时,帮工们停工开始用饭,外间传来极响亮的一阵马蹄声。秋兰出门看过,等进来时,笑眯眯看着猫儿,悄声道:“快去看看,殿下在外间。”猫儿立刻起身,急急出了耳房门,将将从院门窜出去,便被一位黑甲武将紧紧搂进怀中。鼻息间皆是混了龙涎香的铁锈气。耳畔有人极低的喟叹道:“好想你。”她贪婪的大口呼吸,原本浮躁的心立时平静下来。她想说,她也想她。想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捎来的衣裳,根本就不好使。一点都不能替代他。她的那些情话到了唇边,却又变的接地气:“可用过午膳?作坊正在用饭,你一起用一些。”他抱着她不松手,只低声道:“莫说话,我只能出来两刻钟,来回路上要用去一刻。”只留下一刻钟的时间,能和她见一面。她便再不发一言,只贴着他的铠甲,同他紧紧相拥。时间过的极快,一刻钟的时间,仿佛只够让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缓缓松开手时,她立刻抬首望向他。他面色憔悴,胡茬满面,也是连轴转的模样。眼底一片青紫,锁住她的双眸却如星子一般。她有些心疼,极快的垫脚吻去,抚着他脸颊道:“怎地成这般模样?你该不会是在营里养了姐儿?”他不由笑了开来,低声道:“我连自家婆姨都喂不饱,哪里还敢养姐儿。”此时远处牵马的亲兵已发出催促的唿哨。他忙忙道:“给了你衣裳,你怎地还失觉?你这般离不得我,我怎舍得去忙大营之事?”她不愿拖他后腿,只笑道:“我又不是因你辗转反侧,让我茶饭不思的汉子还有旁人。”他双眼立时眯起。她哈哈一笑,又蜻蜓点水在他唇上一贴,催促道:“快快回去营里,我每日在宫里等你,暂且只想你一人。”亲兵又开始发出两声唿哨。他不得不松开她手,立刻转身抬脚上马。调转马头,打马上前,低声同她道:“再忙一两日,就能松一口气。那时我能休沐半月,日日为你画眉。”马鞭甩动,轻夹马腹,急急而去。猫儿站去路旁,望着那人那马裹挟着灰尘再也不见,心中却想,画眉楼,是个好名字。过了两日,两间铺子修葺装饰好,猫儿同李巾眉拜访了高人,定了十日后的中秋圆月吉时,作为“画眉楼”的开张日。这个午时,侍卫前来送话:“晌午殿下就能离营,会前来铺子接主子。”侍卫送话时,天字号的铺子里,李巾眉几人都在现场,闻言不由揶揄道:“你家汉子可算是要露面了。胡东家一双眼睛瞧着过往男子,已经精光四射了好几日。他若再不出现,你只怕随意扯个汉子就能拜堂,”猫儿被打趣的面红耳赤,心下却仿似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都想着那一人,坐立不安,心思再也不能放在买卖上。她取了各式妆粉,为自己画了个桃花妆。洗去。又画了个晒伤妆。又洗去。一直折腾了五六回,又去正街上的成衣铺子,挑挑选选,将上下穿戴一新,方坐在铺子里,一心等着几日未见的青年上门接她。日头缓缓从头顶滑下。等人,仿佛从来没有这般煎熬。她在铺子外探了十几回头,一辆眼熟的马车终于停靠在铺子门前。猫儿心中欢呼一声,立时从椅上跳起。李巾眉忙忙在一旁提醒:“仪态,注意仪态。你家汉子就在马车上,谁都抢不走。”猫儿吆唇一笑,将脚步缩小,做出极矜持的模样,缓缓上前。一颗心却咚咚作响,又期待又忐忑。她迈着小碎步,好不容易下了台阶,再也忍不住心头喜悦,只撩起裙摆立刻上前,缠绵悱恻的喊了一声:“死汉子!”刷的掀开帘子。里间光线昏暗。软塌上端坐着汉子,微微偏首望了过来。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一只手已抚上发髻金簪。里间的汉子极低声道:“主子千万莫惊慌,此处不好多言,回宫再说。就当成殿下还在马车里。”她不知发生了何事,双腿立时有些发软,只极力的稳了身子,方向里伸出手,做出一副甜蜜的模样,腻着声音道:“死鬼,还不拉我上马车?”里间的汉子发出一声低笑,探手拽住她的手,微微一用力,她极快上车,顺势放下了帘子。------题外话------下面换个方式甜蜜,真的是换个方式的甜,你们要信我。第271章 我得见他(二更)车轮声滚滚,走到正街尽头。再转个向,经过已掌灯开张的各式青楼、酒楼,经过已下了衙的六部衙门,一路往东华门而去。猫儿紧紧攥着衣襟,压低声音问道:“他……”马车里的汉子只警惕摇头,做出个“此处不宜多言”的神色。她只得闭嘴,一颗心却吊在半空,须臾间已出了一身冷汗。马车到了东华门,被拦停下来。车厢外间吵嚷,是王五同守门兵士接洽的声音。猫儿隔着车厢,语声娇媚问道:“吵死人,发生了何事?”王五在外恭敬道:“夫人,平日进出宫门,见车即放行。今儿这守门狗却出幺蛾子,要先见到殿下。”猫儿闻言,当机立断剥下衣领,撩开帘子,露出一双手臂和白玉肩膀,懒洋洋道:“皇宫是谁的皇宫,奴却有些搞不明白。萧家人回自己家,还要外姓人同意……”她垂下帘子,在马车里娇滴滴道:“殿下,你快穿好衣裳,站下去给人瞧瞧……先莫急……”里间一时没了声响,却又有些旖旎动静微妙传开。王五立刻一鞭子挥开兵卒,叱骂道:“毁了殿下兴致,你脑袋不保!”一步跨上车辕,向赶车的侍卫使个眼色,大喇喇甩着马鞭,驱动马儿,往宫里驶去。重晔宫正殿,侍卫垂首,低声道:“殿下有些意外,暂不能回宫,但又要做出回宫模样,麻痹外人耳目。”猫儿紧紧盯着侍卫,一字一句道:“你告诉我实话,他,可还活着?”侍卫面色无波,语态平静道:“殿下活着,主子不必挂怀。”她双目一瞬不瞬望着他,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方追问道:“要演戏演多久?若是装作他回宫,便不能日日躲在殿中,总要在人前走动。”侍卫只道:“属下还不清楚,一切要等喜公公回来,方才知道。”到了三更时分,随喜一身夜行黑衣,终于跃进了重晔宫。他匍一露面,猫儿已拦住他的去路,执拗相问:“殿下,可还好?”随喜身上带了血腥之气,却警惕的毫无疲乏之色,只道:“主子莫担心,殿下几日不能出现,我们要寻个生了急病的由头。一切都需要胡主子密切配合。”猫儿原地呆立半晌,扯了嗓子凄厉道:“快,殿下昏迷,快去请太医……”早已安排好的太医如约而至。太医进了寝殿,压低声同猫儿道:“只有委屈夫人,担一回恶名声。下官需报一个肾水不足的名头,如此殿下方能在床榻上歇息,不用四处走动。”太医走后,过了不多时,外间已到五更。各宫门同时开启,宣告着新一日的来临。萧定晔因纵情伤了肾水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太后的苛责极快而来。慈寿宫正殿,太后面色铁青,望着跪地的胡猫儿,吆牙切齿道:“哀家将你指给小五,原是盼着你能收一收他的心,让他莫在外由着性子胡闹。然你此前聪明识大体,自跟了小五,却没了分寸,怎能事事任由他?年纪轻轻,肾水有损,日后若子嗣艰难,谁来负责?”猫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皇太后见她小脸尖尖,面色苍白,眼底一抹青紫,也是个肾水不足的模样,只得叹气道:“你年岁小,又同小五两个情投意合,自然事事顺着他。你却要明白,世间要求女子‘相夫教子’,便是指,夫君做错的事情,要懂得提醒。你虽只是夫人得名份,然他现下只有你一人,你就该承担提醒他的责任。”末了,她无力挥挥手:“你去吧,哀家这几日腿脚不便,过上两日再去看他。”皇太后的教训才结束,皇后的训斥接踵而至。所言皆是隐晦提及,她不该纵着萧家老五沉溺女色,不能年纪轻轻就绝了子嗣。天色有些阴沉,她神情恍惚行在宫道上,往来宫娥经过她身畔,皆窃窃私语。过往五皇子的名声是不好。然而有多不好,众人却也未亲见。如今有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原来五殿下,竟然是这般能折腾啊!这才纳了夫人几日,就肾水不足,险些坏了腰子。这胡猫儿是传闻中的猫妖,却怎地是一副狐狸精的做派?!猫儿昏沉沉回了重晔宫,第一眼便望向明珠。明珠只微微摇一摇头,低声道:“随喜还未有新的消息。”又劝道:“主子已一连几日未能好好入眠,快去歇一歇,若殿下后面用的上主子,主子也能帮上忙。”猫儿恍恍惚惚进了寝殿,躺去床上,靠在他的衣裳上,鼻息间闻着他的气息,脑中想着最后一回见他,已是四日之前。他那时一身黑甲,骑在马上如同天神,深深望着她,同她道:“还有一两日就能歇一歇……”然而她一等,就等了四日。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睡。做戏的太医按时上门,又按时离去。只萧定晔的真身却不见露面。她每每等到三更,随喜露面时,却只打着官腔道:“胡主子不必着急,殿下未出大事。”未出大事,便是说,多少总出了些事情。待到了四更时分,院中却有了些嘈杂凌乱。猫儿从床榻上惊醒,披头散发跑出去,却只看到随喜嘱咐众暗卫:“护好主子……”人已从墙外一跃而出。未出大事……究竟什么样的,才算的上大事?她立时捂着心口,只觉天旋地转,再也站不住。明珠立时抵住她,连声道:“主子莫倒下,你现在便是重晔宫的主心骨。现下各宫一定在盯着此处,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外间便有会有人猜出,殿下并未回宫。如若他们在外大肆搜捕,殿下危矣!”猫儿身子发颤,只用力一吆舌尖,口中血腥气大盛,神思却渐渐清明。她抓着明珠道:“你一定比我知道的多,你告诉我,殿下到底出了何事?”明珠眼圈立时红透,半晌却只道:“主子放心,殿下活着。”时间一刻一刻而过。重晔宫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哭声和叱骂声。那叱骂声说的是:“明明是你此前在外流连花丛,到了我这处,正好坏了腰子。我却来背这个黑锅,你要不要脸?”那骂声泼辣的紧,从重晔宫近处宫道所行的宫人、妃嫔,无一不听到此言。外人纷纷奇道:“这五殿下平日乖张,现下被他那新纳的小夫人教训的像孙子一般,却大气都不敢出。咱们宫里的五殿下,竟然是个惧内的!”猫儿的骂街传出不久,老太后牵着康团儿上了门。太后拄着龙头拐杖,铿锵有力前行,口中叱道:“哀家倒是第一回 见,宫廷女子同乡村泼妇竟毫无分别。”她指着康团儿道:“哀家被气的气短,你进去,代替祖母骂回来。”康团儿“啊”了一声,忐忑道:“大仙同我交好,我不敢……”见猫儿已从寝殿出来,忙忙上前,对着她眨眼睛,悄声暗示:“大仙,皇祖母又生气啦!”猫儿上前行过礼,低声同太后道:“娘娘,五殿下将将才服药睡着,待他醒了,奴婢向他禀告,说娘娘来探过她。”太后一手拨开她,冷笑一声:“哀家来瞧孙儿,还要被你阻拦?哀家若不来,只怕小五要被你折腾死!”她一拐杖将猫儿掼在地上,抬腿便进了正殿。下人们皆不敢拦,猫儿忙忙爬起身,待追进去,皇太后已站在寝殿中,望着空空床榻,惊疑道:“小五,去了何处?”猫儿见再遮掩不得,只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眼泪珠儿已淌了满脸,颤着声音道:“太后娘娘,五殿下他,他在宫外,只怕有难……”寝殿中寂静,静的能听见康团儿和明珠在正殿前厅的对话。“哎,有个媳妇儿有什么用啊?还不让一起玩耍。”“六殿下莫说出去,否则五殿下没有面子。”“五哥哥是该没有面子,全宫都知道他肾水不足。明珠姑姑,什么叫肾水不足?”寝殿里,太后叹口气,牵着猫儿手道:“哀家又错怪了你,然现下这情形,晔儿若不在宫里露头,他在宫外只怕更艰难。如今只能继续委屈你一回,将这戏继续演下去……”……大晏历来以孝治天下。皇太后所处的慈寿宫,便在后宫的最中间。是阖宫景致最好的地界。慈寿宫门前,一位主子不是主子、宫娥不是宫娥的女子,已经跪了近半个时辰。日头极大,猫儿虽跪在遮荫树下,依然觉着有些顶不住。须臾间,“五皇子”已大步而来,跪在猫儿身侧,一言不发。往来宫娥、太监瞧见,一时议论纷纷。瞧,不久前,那位人不人、鬼不鬼、主不主、仆不仆的胡猫儿,才将风流皇子萧定晔骂的狗血淋头,没过多久,这位皇子便揣着一对坏腰子,往胡猫儿身畔一跪。这是要有难同当啊!痴情,太痴情。名声坏成那般的皇子,竟然被一个小小夫人,掰到了如此痴情的地步。皇子跪了不过片刻,慈寿宫的宫娥便牵着萧老六出来。萧老六孩童声清亮,抑扬顿挫道:“皇祖母说,她看着你俩就头疼,让你俩哪凉快哪待着去。”一时却有些迷糊,转头问牵着他的宫娥:“我瞧着树荫下就挺凉快,皇祖母该不是说,让五哥哥同大仙继续在树荫下跪着吧?”宫娥扬声道:“太后娘娘令奴婢传话,胡夫人同殿下再蜜里调油,也要顾着殿下的脸面。殿下是主子,你是奴婢,这是不可更改的身份。望夫人记在心里,切莫再犯。”猫儿领了话,缓缓磕了头,抬步正要起,脚下却一个踉跄,险些就摔倒在地。“萧定晔”忙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她却一把甩开他手,恨恨瞪了一眼,转头便走。“萧定晔”轻叹一口气,只得跟在她身后,共同往重晔宫方向而去。待到了前方拐弯处,却见一位华服美妇站在路口,面上含了些微笑,离两人还有几步时,便已亲切问候:“五弟……”“萧定晔”脚步一顿,已有些乱了方寸。猫儿立时一跳,转头望望“萧定晔”,再望望眼前的妇人,使出撒泼的气势,指着“萧定晔”大吼一声:“女人?又是女人?你此前到底沾了多少桃花?”她立刻哭哭啼啼,一把推开眼前美妇人,夺路而跑。“萧定晔”只一跺脚,向美妇人匆匆一揖,便追着猫儿而去。美妇人站在宫道边,望着那一对年轻男女渐渐行远,心中疑窦丛生:“五弟真的没有被刺杀?竟是好好活着?”重晔宫里,扮作萧定晔的侍卫低声道:“方才宫道上遇到的,便是泰王妃。这两日,她已前后进了两回宫,只怕就是为了探听殿下的消息。”夜里,随喜终于露面。经过了好几日的煎熬,猫儿已无那般慌张。她只一言不发跟在随喜身后,随喜便是要去茅房,她也一步不落。随喜苦着脸道:“主子,现下诸事已经够乱,求主子千万莫再添乱。”她盯着他,低声道:“白日老太后已经知晓殿下之事,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心中担忧,如何能顶的住?若殿下真无大碍,即便要藏在宫外迷惑外人,又有何不能让自己人知道实情的道理?你告诉我实情,我放了心,反而能做出无事样,每日听戏听曲,同他里应外合,一起演戏。”随喜叹口气道:“胡主子放心,殿下活着。”猫儿一把将金簪抵在他喉间,吆牙切齿道:“已经过了好几日,你当我还满足他活着的消息吗?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只告诉我他还活着?!”随喜不为所动,只面无表情道:“奴婢本就时刻准备献出性命,主子若要拿,尽管拿去。”猫儿冷笑一声,金簪调转方向,转瞬间便抵在她颈子上。她知道随喜有功夫在身,不等他出手,已将簪子往喉间一送,血迹立刻顺着伤口渗出:“我要见他,我得见他!”第272章 猪肉铺子(一更)西市每一日都同样热闹。菜蔬、肉食、粮油、农具……各式铺子主顾往来不断,吆喝声不绝。一壮一弱两个农家汉子肩挑竹筐,筐里担着两屉豆腐,穿梭在西市的青石板路上。两人沿路缓缓叫卖,到了一处肉铺前,守肉铺的屠夫立刻回转身,同里间的婆姨道:“娃她娘,今儿可吃豆腐?”他的话立时招来周遭糙汉子们的调笑。卖豆腐的汉子只得停在肉铺门口,最前面的清瘦汉子赔着笑往铺子里面张声:“豆腐,鲜嫩嫩的豆腐……”过了须臾,从里间出来个风韵犹存的三旬妇人。妇人性子泼辣,先向周遭人叱骂道:“笑你娘个头,当老娘豆腐咯牙?好不好吃,我家汉子可清楚的很。”话毕方转首,腰肢轻摆往前后两个豆腐担子上都瞧过,方停在最前头清瘦汉子面前,笑嘻嘻道:“你卖的这豆腐,瞧着倒入眼。”随意捡了两块用粗瓷碗装了,递过去一锭银子。瘦汉子哈腰赔笑道:“大姐行行好,能不能找换些铜板?一共十文钱的豆腐,一两银子,小的哪里能倒换的开?”妇人便懒懒道:“你进来取吧,老娘却是懒得再送出去。”瘦汉子只得将担子再往路边挪一挪,转头同后面的汉子叮嘱道:“大哥,我去去就来。”肉铺一路往里,是间后院。院中泗水横流,三四个帮工正忙着烧猪毛、拆猪骨,气味端的刺鼻。那妇人一路前行,待到了一间仓室前,连敲五下门,方转头对装扮成汉子的猫儿道:“进去吧,在里面。”猫儿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欲要从妇人面上瞧出端倪,那妇人却训练有素,全然看不出任何异样。猫儿竭力稳住心神,站在门前等了一息,仓室门已开了条缝。肖郎中从里探出半张脸,往猫儿面上细细打量。浓浓血腥味和汤药味立时从门缝里扑面而出。猫儿两腿发软,只低声道:“是我,我是胡猫儿。”门缝再开的大些,肖郎中一把将猫儿拉进去,低声道:“殿下才睡着不久……”他想要嘱咐她莫吵醒萧定晔,瞧着她已然红了眼圈,只得换了话头:“动静千万小些,此处已是最后的藏身之处。”往外一闪,从外拉紧了房门。仓室逼仄,靠墙放着一张床榻,透过垂下的床帐,隐约可见里间躺着个人,一动不动。她竭力稳住心神,一步步上前,欲抬手,始觉双臂发软,竟不敢撩开床帐。她心里不停劝慰自己:“他活着的,没有死。只要没有死就成。”她深吸一口气,手臂颤抖掀开床帐,只见薄被下,她日思夜想的汉子蹙着眉头躺在那里,不过几日,人已消瘦的不成样子。